第十章

南梁

四個月來，慕容劭擎沒有一天好過！

長工阿良惟恐慕容劭擎因為顧盼歡身染蛇毒而追查起來，於是主動道出毒蛇是顧盼歡托他買的。而請他到別苑也是顧盼歡的旨意……

慕容劭擎這才猛然地發現自己的愚昧與錯誤，才了解自己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明白顧盼歡是如此的蛇蠍心腸，他立刻下令將顧盼歡趕離傲天府，放逐到回紇西塞外的沙漠之中，任她在外自生自滅。

一百多個日子中，他的腦海里無時無刻地浮現著萱梨花帶淚的嬌顏，楚楚可憐的模樣清清楚楚地指證他的錯誤，神傷的水眸明明白白寫著痛心，那凄楚絕望的脆弱令他心神紛亂如麻，懊悔不已！

這時他才真正明白，嬌俏可人的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進駐了他的心房，他對她的逃避只是害怕陷入她感情的泥沼中，但儘管逃得了人，他的心還是在不知不覺間沉溺在她傻氣的天真當中。

於是他來到南梁，為的就是親自求回她對他的愛，好好地放在手心中呵護！

慕容劭擎一進入城內，便被街道嘈雜的聲音與歡欣的擂鼓聲吸引，整個南梁城的人民，人人臉上漾滿喜悅，家家戶戶高掛著紅布，好像將有喜事發生，好不熱鬧。

「呵呵！公主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嫁了，這真是咱們南梁的一大喜事啊！」正坐在街道邊吃面的大嬸歡欣地說。

「可不是！聽說咱們未來的駙馬爺啊，可是個威風凜凜的人物，是新興竄起的北方大國北漢的君王雷霆照呢，咱們兩國互相聯姻，國威勢必更加浩大，呵呵……這麼一來，咱們也別擔心南梁會被『奸臣』篡位，生靈塗炭了！」坐在大嬸對面的粗壯男子粗嘎著嗓音說道。

「你啊……面可以多吃幾碗，這話可別亂說，出了差池……可是會被抓去定罪的啊！」大嬸小心翼翼地環顧四方，擔心他口中的「奸臣」手下就在暗處偷聽他們的對話。

「呵呵！公主能嫁給勇猛威悍的北漢君王，身為南梁子民，我更是驕傲啊!」男子拿起酒壺，一股腦兒咕嚕咕嚕地灌進肚裡。

站在一旁的慕容劭擎，將他們之間的對話字字清楚地聽進耳里，滿腔的怒火在胸口狂燒著，意識混亂的像攪亂的漩渦，腦子頻頻發疼。

揪起那男子的領口，慕容瓠擎火爆地開口問道：「萱公主真的要嫁人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

「是……是啊！」被揪緊的衣服，勒住了男子的呼吸，他氣息紊亂地顫抖著聲答道。

「該死！天殺的！」慕容劭擎激動的勃然大怒，體內憤怒的火苗立刻轉為熾熱的烈焰，一路蔓延狂燒著他的四肢百骸。

她竟敢帶著對他的愛嫁給他人？

難道在這四個月中，她真的收回對他的愛意了嗎？這層領悟與驚醒讓他心慟，全身冰冷而僵硬。

他不允許他愛的女人另嫁他人，儘管她不再愛他，他都要將她回錮在身邊，一輩子不放！

「這位大爺，求……求你……快放開……小的啊……」男子面色漲紅，頸子發紫，幾乎喘不過氣。

憤恨地松下了手，慕容劭擎斂起濃眉，肅著一張俊顏，立刻施展輕功，往萱的鳳宮前去。

???

萱坐在宮內的白玉椅中，手裡拿著的毛筆僵直在空中，心情煩悶地瞪著案上的詩句。

詩經邶風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故胡為手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奮戰了許久，還想不出該如何翻譯的她，氣悶地丟下筆，伸了伸懶腰，看著皮球神氣、慵懶地咬著餃子肉餡朝她炫耀，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她就氣得牙痒痒的。

那神氣得意的眸光在同她暗示——要趕快翻完，否則皇上不給吃餃子!

哼！真是白養它了！只顧著自己的肚子，也不來幫她想想該怎麼寫，徑自悠閑地躺在貴妃椅上享受！

萱氣悶地拿起了筆，胡亂地在紙的一旁寫下她認為的註解。

想到太陽累得下山，想到雲兒累得睡覺，為何太傅還不告老還鄉？

若非因為父王的緣故，為何我會可憐地坐在這哭泣。

想到太陽累得下山，想到雲兒累得睡覺，為何腦中身影還不散去？

若非因為慕容的身影，為何我會可憐地陷入哀傷中。

反正橫豎她也看不懂這群怪異的詩句，她就把心聲寫了出來，呵呵！倒還挺讓她滿意的，她真是越來越崇拜自己了！

「公主，寫得怎麼樣了？皇上托我拿去給他看呢！」蔚兒走進她的身邊問。

回到南梁的萱，讓南梁王大怒的成日鎖在宮內，同時朝中反臣造反的舉動已迫在眉睫，他便應允了北漢的聯姻策略，希望能藉此保護他們南梁王室。

而這幾日南梁王每日逼著萱習字、讀經，為的就是要讓她在出嫁時，肚裡多少能有點文墨。

「好了!」萱將剛寫好的大作遞給她。

每看一句，蔚兒的心便陡然竄升一寸，不敢置信公主竟然會寫出這麼……

唉唉！她真怕皇上看了會氣掉半條命！蔚兒無奈地頻頻搖頭。

「呵呵！蔚兒，我寫的不錯吧！看你這麼『驚為天人』的樣子，我知道你一定很崇拜我啦！」萱高興地笑彎了眉。

「呃……蔚兒拿去給皇上過目！」蔚兒受不了的乾笑著，唉!有寫總比沒寫的好，皇上或許還能原諒她吧！

「嗯!」萱懶懶地揮揮手，便坐在桌前拿起盤中做得精巧透明的餃子，一顆顆地塞進嘴裡。

慕容劭擎情緒激狂、怒髮衝冠地闖入屋內，狂暴的擒住萱的手臂，火冒三丈的劈頭便問：

「該死的！你真的要嫁給北漢的君王？」

「啊、劭……」萱睜圓了眼，囫圖吞棗的將口中的餃子咽下。

怎麼才剛剛想到他，他便立刻「飛」到她面前？

哎！只可惜他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憤怒，讓她討厭！

「說！你真的要嫁給他嗎？」擒著她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些。

「哎唷！很痛耶！」嘟起小嘴，萱皺眉甩開他的厚掌，氣呼呼的說道：「我要嫁給誰，關你什麼事！哼！」

「我們都『生孩子』了，你除了嫁我之外，任何人都嫁不得！」慕容劭擎惡狠狠地瞪著她，胸腔劇烈地起伏。

「喂喂喂……慕容劭擎，我記得你說過！如果和你『生孩子』過的女人都要你娶她，那你豈不妻妾成群了！」萱柳眉倒豎地食指指著他逼問。

她的這番指控，頓時讓慕容劭擎啞口無言，按捺下胸腔的怒火，他滿腔歉意的說：「萱兒，原諒我好嗎？我知道我不該一次一次地誤解你，該死的總是傷了你的心，原諒我好嗎？嫁給我好嗎？」

萱賭氣地撇過頭去，悶悶地冷哼說道：「哼！以前你不屑我的愛，不願當我的駙馬，現在我要嫁人了，你才來求我嫁給你，你以為我這麼沒個性啊？」

「萱兒，我知道我不該一次又一次地誤會你，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原諒我，但我真的需要你啊！萱兒，我愛你啊！」慕容劭擎緊擁著她小小的身子，像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的緊摟著她，嗓音低沉卻又字字飽含情意。

萱眼眶一熱，所有滿腔的委屈湧上了心頭，無聲的啜泣，淚水滾燙地沁入他的心扉。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的反覆無常已經讓我無法分辨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她對他的愛意早已深刻地融入她的血液之中，她脆弱易碎的心再也禁不住任何的傷害了。

他挫敗的垮下肩膀，憐惜地吻去她頰上的淚痕，她的神傷與淚水讓他明白他有多可惡，心狠狠地抽痛、揪疼。

「萱兒，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我是真的愛著你啊！該怎麼做你才能嫁給我呢？」

「愛？嗚嗚……你比較愛顧盼歡那個沒格調的女人啦……」萱語氣哀怨，眉心緊蹙，眼淚像斷了的珍珠，快速地滴落。

「盼歡？不！我一直只把盼歡當成妹妹看待，我對她好是因為她長得同我死去的妹子慕容芷一模一樣啊！」慕容劭擎慌亂地抬起她的臉解釋，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咦？妹妹？慕容芷？」萱怔怔地看他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在你房裡的畫像不是顧盼歡？是你親妹妹？」哎唷！她真是白白生氣了啦！萱懊惱地嘟著小嘴，難怪她總覺得畫中女子羸弱的神情和顧盼歡的矯情截然不同！「嗯！那你原諒我了嗎？可以嫁給我嗎？」他希冀地問。

「這個嘛……」萱轉著骨碌碌的大眼，心思快速的轉著。

「要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啦……」她詭譎地瞥了他一眼，看得慕容劭擎頭皮直發毛，一股不好的預感猛然從腳底竄起。

「因為我實在太傷心、太難過了，要能讓我心甘情願成為你的妻子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你嫁我』而不是『我嫁你』！簡單來說啊，我要你以『和親』的方式嫁到南梁。放心！我會以大禮迎娶你進宮的！對了，當我的駙馬還必須接管南梁的王位喔，這是父王要求的！」她得意地笑開了臉，嘴角咧得老大。

慕容劭擎無法承受地瞪著她眉飛色舞的小臉，腦中轟轟作響，萱的每句話都像刀斧般鋒利地在他的心狠狠劃下一刀！

韓馭好不容易因為感謝他而不再以「和親」的字眼嚇他，沒想到……這笨女人竟然……竟然要求他同意他最痛恨的提議！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地冷酷回答。

「那好……慕容劭擎，你請回吧！下個月我會快快樂樂地披著嫁衣，嫁到北漢去！」萱倨傲地抬起下巴，毫不在乎地說。

「你……」慕容劭擎緊擰著眉，無奈地字字切齒。「好！我『嫁』！」

唉！這一刻……他真是恨死韓馭了，好端端地派他到南梁，遇到了一個思想怪異的公主，他命中注定的剋星呵！

他發誓，僅此一次……僅此一次能讓萱如此得意了，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會慢慢、一點一滴地同她討回來的。

「呵呵……哈哈……嘿嘿！」萱心花怒放地笑得花枝亂顫，這一刻她覺得身子輕盈地飄飄然的，腳下像踩著棉絮一般，世界彷彿旋轉了起來！

不願聽見她一聲比一聲還大的刺耳笑聲，慕容劭擎倏地封住她的紅唇，帶著毀滅性的繾綣柔情輕輕地吻著她……

這是他一見到她時，就一直想做的事！

「呵呵……好舒服哩！」萱笑璨璨地看著他，小臉笑吟吟地。

「舒服……就閉上眼，用心享受！」他帶著粗嘎低沉的嗓音，魅惑地在她耳邊低語。

「唔……哎唷！你的技巧怎麼這麼像『烈焰的火爐』啊？」萱趁他唇舌轉移到她的頸邊時，鼓著嘴說。

哎唷！都讓她忘了同他討論「重要的事」了！

「呃……什麼『烈焰的火爐』？」被打斷興緻的他，眼神有一絲的惱怒與欲求不滿！

「哎唷！就是火爐啊……你不懂喔！」萱撇撇嘴，眼神有絲不屑與自豪。

「你……」慕容劭擎挫敗地瞪著她，選擇再次封上她的唇，細細地品嘗她的醉人氣息，吸吮她唇齒間的瓊漿玉液。

「啊……等等啦！還有件事沒說啦……」她的小手胡亂地在他身上捶著。

嘆了口長氣，慕容劭擎再次鬆開鉗住她的手，無奈的問道：「還有什麼事？」

「我娶你，那……誰來嫁給北漢雷霆照啊？父王都收下聘禮了啊！」

「去他的北漢，去他的雷霆照！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沒人能奪走我愛的女人！」慕容劭擎神色激狂，犀利精銳的黑眸如欲出的黑豹，闃黑的令人畏懼。

「這樣啊……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啦！」萱芙蓉般的臉上紅暈艷艷，柳眉得意地高高翹起。「你還想說什麼？」語氣有些不耐，他真想把她話多的小嘴以吻堵住，他在乎的只是他眼前醉人的甜美。

「喔！我忘了同你說啦……你啊你，記得一定要頭頂鳳冠，面蓋紅巾，身披嫁衣，坐在大紅花轎中，讓我大搖大擺、光光榮榮地坐在馬上迎你進宮啊！這樣才比較氣派啦！」她小心翼翼地叮嚀他，想到那種可以招搖過市的情景便笑得合不攏嘴！

「該死的！你……」慕容劭擎面色冷峻，眼冒烈火地瞪著她亮燦燦的雙眼。他早該明了她狗嘴裡是吐不出象牙的，再次無奈地吁了口氣，他強硬地扣住她的身體，將她帶至床榻。

火熱纏綿、滾燙熾熱的吻立刻又附上她不停語出驚人的櫻桃小嘴。

「啊……我……還沒……說完啊！」萱還想同他說她完美的計劃。

「閉嘴！笨女人！」慕容劭擎臉色陰鷙地瞪著她，厚掌封住她的小嘴，單手卸下她的衣裳，霸道強悍地吻著她白皙嬌嫩的肌膚，灑下一連串的激情火焰，開始點燃她心中的熱情……

夜暮低垂了……屬於有情人的夜才正開始燃燒……

而這對歡喜冤家的未來，則從此刻開始編織……

—本書完—

編註：

1.欲知回紇君王韓馭與月凌芯的愛情故事，請看——「鷹王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