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挽兒依舊來到湖畔素描，她才到一會兒，鳳蝶旋即出現。

鳳蝶憤怒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你，你對袁哥哥使了什麼卑鄙手段引？！」她一夜不成眠，一早聽到娘親說挽兒要與袁哥哥成親時她立刻抓狂，思及自己栽在一無是處的蘇挽兒手中，就心有不甘。

「妹妹！」挽兒亦一夜無眠。

「哼？妹妹？」鳳蝶不屑的道，「在你心裡真有我這個妹妹的存在嗎？呀？我差點兒忘了，你現在的身分不可同日而語，你是老夫人疼愛有加的侄女，城主的表妹，我跟娘都是托你的福才得以住進朗月園，你是我跟娘的恩人吶，讓你這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喚我妹妹，我可擔當不起啊！」

她不甘心，為什麼是蘇挽兒。

挽兒默默的承受鳳蝶言語間的尖酸刻薄，滿懷愧意地開口，「妹妹，我不是有心想傷害你的。」袁心陽喜歡上她絕對是她始料末及的事。

她這是在向她炫耀嗎？「你，不要臉！」挽兒的愧疚更激怒了鳳蝶，上前憤恨的甩了挽兒火辣辣的兩巴掌。

挽兒沒來得及做任何抵抗，雙頰立刻感覺到陣陣燒灼的痛楚。

「我不要聽你的廢話！你好深沉的心機啊！早知道我愛袁哥哥竟還不要臉的勾引袁哥哥，哼，蘇挽兒，是我小看了你！」她跟她沒完沒了，「我要你把袁哥哥還給我，你不配嫁給袁哥哥！」

「妹妹！」挽兒無力招架，僅能任由鳳蝶發泄心中的恨。

一夜苦思，鳳蝶終於想清楚袁哥哥為何喜歡挽兒的原因，「你別以為袁哥哥是因為愛你才娶你的，袁哥哥會娶你是奉老夫人之命，你懂嗎？袁哥哥侍母至孝，娶你純屬身不由已！袁哥哥身邊隨便一名女子都比你漂亮，有才情，像胡翩翩、風衣，再不然我都遠勝過你千萬，我們全是袁哥哥的紅粉知己。若非老夫人，袁哥哥怎麼可能會娶目不識丁，一無是處的你為妻呢？捫心自問，你配嗎？」她無情的抨擊，狠狠的把挽兒踩於腳底之下。

挽兒果真被鳳蝶擊中要害，臉色益發慘白，腳步跟蹌。鳳蝶一語道破她的心中事，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呢？

袁心陽待她好，欲娶她為妻全是奉姨娘之命！

她怎麼會輕易就相信袁心陽的花言巧語呢？他騙她騙得好慘，這樣玩弄她好玩嗎？暗地裡，他是不是取笑她的笨呢？

她不要施捨的婚姻，虛情假意的愛她也不要！種種傷心如排山倒海強擠進挽兒的胸臆，她再也承受不住的猛搖頭，熱淚盈眶。

鳳蝶更不留情的趁勝追擊，「真可憐啊，有名無愛的婚姻對你這個偽善背叛者而言或許比較適合吧？丈夫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那種感覺是怎番的煎熬滋味呢？呵呵呵……你告訴我吧，我還真想知道哪！」

「別說了，求妹妹別再說了……」挽兒痛苦的掩耳哀求。

「喔，那可不成！」鳳蝶綻放出一抹勝利的笑，繼續說道：「再告訴你。巴，當袁哥哥再也忍受不住你這出不得廳堂的妻室時，他會怎麼著，你知道嗎？」

挽兒皺眉不斷的搖頭。

「哈哈哈，娶一名自己愛的妾人家門，到時候就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羅！瞧瞧，你這張苦瓜臉是最適合當個怨婦的，不是嗎？哈哈……」鳳蝶嗤笑，徹頭徹尾的瞧不起蘇挽兒，小眼睛、小鼻子簡直小家子氣到了極點，跟她搶男人？哼，不自量力！

「表哥不是這種人。」挽兒可憐的自我安慰，卻顯薄弱。

鳳蝶瞧出她眼底的不安，語氣轉為柔和，「袁哥哥是不是我所的那種薄情郎，我勸你最好別試，離開袁哥哥免得日後自討苦吃，方為明智之舉！」

她已打定主意。今日勸挽兒不成，明日、後天……

天天給她震撼的刺激，必要時她還可以邀請胡翩翩、風采衣入朗月圓住些時日，時時刻刻在挽兒的身畔提醒挽兒要有自知之明，她就不信逼不走挽兒！

「我先回房歇息。」

挽兒頭痛欲裂，逃似的左離，心早被鳳蝶撕成千萬碎片。

她受傷的背影使鳳蝶更加開心的嗤笑道：「哈哈哈……你逃避吧，到時候可別說妹妹我沒提醒你哪！」

此刻，挽兒只想躲到沒有的地方，埋藏自己被剝得一點也不剩的自尊。

***

回到清風園，挽兒立刻把自己關在卧房裡，任由丫環焦急的在門外千呼萬喚，她僅淡淡地回道：「累了想睡。」便不再理睬。

鳳蝶說得對，她如地上的爛泥，而袁心陽卻如天上的雲彩，怎麼配呢？她的的確確是配不上他的。

只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非要他人來點破，刺得自己傷痕纍纍，渾身淌血才開竅呢？呵，袁心陽怎會看上她呢？

相信他的謊言，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嗚……嗚嗚……」挽兒咬唇啜泣，在未識袁心陽前，遇到任何的困難她都能披荊斬棘，倔強的木哭。

但愛上一個人怎麼會這麼的苦呢？

憶起袁心陽對自己的種種關懷，雖是虛情假意，倒也令她初嘗被呵護的甜美滋味，她不該怨他亦不該他，只因他是這世上唯一給過她快樂的人。

如今他娶她純周不得已，那麼，她便不該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

他如此的卓越不凡，該娶位相稱的妻子陪侍在側，鳳蝶、胡翩翩還是風采衣都比她更出色，更適合，她該放他自由，讓他去追尋所愛。

打定主意，蘇挽兒拭去淚水，迅速的收拾細軟，打算不告而別。

娘親住在朗月園身子一日比一日有起色，園裡又有丫環照料已不需要她擔心，她走後鳳蝶若真能嫁給心陽，她……她會給予祝福的。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安心，這一走，茫茫天崖，了無牽挂！

挽兒留戀的梭巡她住了兩個多月的卧房，昔日的歡聲笑語鮮活的浮現腦海，縱有不舍也得舍，痛苦的轉身，綉件上的牡丹立現。

只因他愛這牡丹，她的十指使戀極的輕撫綉件，苦極而笑，她終究不是他的牡丹花。

她自眾多的綉件中取出自己最喜愛的一件，上面綉著蒲公迎風而飛的美景。

牡丹花是袁心陽的最愛，而蒲公英卻是她的最愛，挽兒把兩幅綉件摺疊后握於手中，提起包袱，匆匆步出房門。

「啊，小姐總算是出來了！小春擔心得正想去票報城主呢！」小春一古腦兒的說了一堆話后，總算看到挽兒手中的包袱。「呀？小姐……你拿著包伏要去兒？」

「等城主回來，把這兩幅綉件交給他。」拉起丫環的小手，挽兒不由分說的將綉件塞到她手中。

「小姐你上哪兒去。」小春可急了。

「我跟鳳蝶妹今日約好要回鄉探老鄰居會晚些回府。呵，久未謀面，從前又多受鄰人的照顧，所以我帶些薄禮送給鄰居，昨日我已跟城主請示過，你別擔心。」

挽月臉上的笑與心裡的痛成反比。

該舍的與不該舍的，她都得舍，踏出清風園便不再回來了。

「奴婢一起去。」三言兩語小春便信以為真。

「你留在府中吧，有鳳蝶妹同行，我不會無聊。」挽兒拍拍小春的肩，差點兒紅了眼眶。

「是，小姐。」

瞞過小春，挽兒真的去找鳳蝶幫她的忙，鳳蝶極爽快就同意了。

依照挽兒的計劃，她倆坐上府里的馬車出城，目的地當然不是她們的舊居，而是完全相反的路途。

馬車行走了約莫半日，距離夠遠，遠到足以與陽城畫清界線，挽兒才決定下馬車自行離去。

天地之大，總有她容身之處。

「妹妹，今後我不在娘的身邊，你要好好照顧娘。」

臨別前挽兒殷殷叮嚀，心中放不下的仍是呂妹。

「放心吧，她是我親娘，我自會好好照顧，車夫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客棧可以落腳，你快走吧！」鳳蝶心情極好。

她的整顆心可輕飄飄的飛揚著哪，她太佩服自己的口才了，今晨的一番話竟逼得挽兒迫不及待的逃出府中。

哈哈，簡直太開心羅！

「那麼……我走了，妹妹自己保重！」挽兒帶著惶恐不安的心，踏上屏於自己的路途。

也許是她的背影太孤單，也許是鳳蝶尚有點良知，她突然喚住她，「等…等等…」。

「妹妹還有什麼事嗎？」

鳳蝶掏出錢袋，「這些銀兩你拿著吧！」

這大概是鳳蝶這輩子做過最有人性的一次，挽兒才會感動得熱淚盈眶，「妹妹……」正要衝上前給鳳蝶感激的擁抱時，鳳蝶退離一步，以手制止。

「哭什麼哭，可別跟我說你現在後悔了喔！」鳳蝶馬上變臉怒斥。

挽兒拭去淚水笑道：「不，我是感動。」

不是想回心轉意最好，鳳蝶淡淡地道別，「我該走了！」說完，也不等挽兒還有沒有話要交代，便匆匆進人馬車。

「啊——」

是鳳蝶的驚叫聲！

「妹妹怎麼了？」挽兒沖了過去，車夫的屍體旋即從馬車裡掉了出來，嚇得挽兒驚叫連連，「啊——」

「你是誰？放開我！」是鳳蝶在馬車內的怒吼。

下一秒，一名大漢擒住鳳蝶步出馬車，大笑道：「哇哈哈……小姑娘，你們哪兒也別想走，跟大爺我回山寨吧！」

他一步走出馬車，周圍的草叢裡立刻竄出二十幾名男子。

「姊姊救我……姊姊……」鳳蝶驚駭的大喊，被擒住的手臂極痛。

「你……你們是誰……」挽兒不止臉色慘白，雙腿也發軟。

大漢再度大笑道：「捉住她！」

沒想到天底下竟有這等好事，在他回山寨的途中見路中央有輛華麗的馬車，欺近一看，他簡直樂歪了。

不動聲色輕而易舉的就殺死車夫，正想出馬車活捉兩位姑娘時，另一名竟又自投羅網。

沉寂二十一載后，接連幾次的搶劫竟都如此輕易得手！

呵，看來人們對他們這班盜匪已失了戒心，未來大可再轟轟烈烈的幹上好票，以解寨里兄弟們煩躁的心。

「是」

男子迅速的欺近挽兒。

挽兒才要反抗，「啊——」立刻被敲昏。

見狀，鳳蝶益發奮力的掙扎尖叫：「放開我——」她的聲音止於被大漢點住睡穴。

「回山寨。」

「是。」

***

五鬼山群魔殿挽兒、鳳蝶幽幽轉醒。

一有意識，周圍數十名男子立現，思及險惡的處境，鳳蝶驚駭地叫道：「你們是誰？放開我——」嗓音因見到殿前一名俊中帶邪的男子而停止，霎時緋紅了雙頰。

想來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的心動。

四肢遭到捆綁，挽兒動彈不得的出口哀求道：「你們要捉，捉我便成，求你們放了我妹妹。」她已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到哪兒都一樣。

「哈哈！」尹沖豪逛的大笑，「你們這群混蛋！要你們搶奪錢財，你們倒捉回了兩位姑娘，哼！」

「寨主饒命啊！」

「大哥饒命！」

寨主喜怒無常，他的笑亦非笑，嚇得捉來她們的男子全惶恐的下跪求饒。

「大哥，五弟捉來姑娘無非是想討大哥歡心，請大哥饒了五弟吧！」排名老三的男子替捉來她們的五弟求饒。

見狀，老二，老四亦一同求情，「請大哥饒了五弟。」

五鬼山之所以稱為五鬼，乃此山住著五名殺人如庥的盜賊，世代交替，如今是第九代傳人。

五鬼山的寨主每五年設擂台比試一次，只要武功夠高，人人都有當上寨主的可能。擂台比試以腳離擂台即輸，並無規定點到為主，所以一場擂台比試下來，山寨往往死傷無數。

「嘖嘖嘖！」尹沖犀利的目光直盯著挽兒，輕笑道：「姑娘叫什麼名宇？」

他欣賞她捨身救妹的義氣。

鳳蝶搶先笑答：「小女子名喚張鳳蝶。」天啊！她深深被他邪魅的氣息吸引，他跟袁心陽非常的不同。

尹沖完全不給鳳蝶面子，「不是你！是她。」

「蘇挽兒。」挽兒答道，猜不透跟前這名男子的想法，亦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捉她們到這鬼地方？

「瘦了些，倒也是位美人胚子，好，我就要你了！」這代表挽兒是他的女人，寨里的人不得動她分毫。「你們全來吧，她就賞給你們！」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五鬼山眾弟兄齊聲歡呼。

鳳蝶被嚇傻了。

「不，求你放了我妹妹，求求你！」挽兒顧不得自身安危極力保護妹，再笨的人也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我可以任憑你處置，只求你放了我妹妹！」

尹沖自首位站起，瞬間來到挽兒身前，托起她的下巴邪笑道：「呵呵呵……我愈來愈喜歡你了，小美人兒。」

「放了我妹妹！」挽兒憤恨的避開他的碰觸，感到噁心。

尹沖不以為意的站起身命令道：「把她帶到我房裡等侯著。」

「是，寨主。」

命令完，他旋即踏出殿門，挽兒亦被兩名男子抬離地面，四周響起一陣騷動，全往鳳蝶那追去。

「啊——」鳳蝶驚心動魄的慘叫聲在殿內迥盪，「不———」

挽兒一驚，「鳳蝶——」

她拼了命的掙扎仍脫離不了箝制，困難的回首，鳳蝶已被男子淹沒，失了身影。

***

入夜，袁心陽才踏人清風園，丫環立刻把挽兒交代的綉件轉交給心陽。

「這是？」他不解的將綉件攤在桌面上，他愛的牡丹花圖立現，而另一幅為蒲公英。「小姐呢？」

「小姐出城探視鄰人未歸。」小春恭敬的回答。

袁心陽狐疑道：「什麼時候出城的？我怎麼沒聽挽兒提起過呢？」即使出城這時候也該回城了吧！

還有挽兒大可親自將這兩幅綉件交給他，為何要丫環轉交呢？

「這……不……不可能呀！」小春記得小姐說城主知道她要出城事啊，怎麼城主不知情呢？

「怎麼了？」

「啊！」憶起小姐出門時的種種不對勁，小春驚呼，「小姐手中拿的該不會真的就是包袱吧！」

「包袱！？挽兒拿包袱上哪兒？這蒲公英……」隨風飄散！她的意昭然若揭，袁心陽瞠目，心急如焚，「不告而別？」但，為什麼？

千千萬萬個為什麼在袁心陽的心頭裡繞，挽兒竟沒有任何預兆的離他而去！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

他挫敗的以掌拍桌，桌子旋即應聲而倒，碎成片片。

小春嚇得臉色慘白，「咚」的一聲雙膝跪地，哀求道：「奴婢該死，奴婢未盡到照顧好小姐的責任，求城主饒命！」是她大意，疏忽所致，她責無旁貸。

「城主急函！」

侍衛匆匆來報。

袁心陽將綉件納人懷中，接過急函過目，急函是月前派人混入五鬼山的侍衛所捎來，袁心陽愈往下看，神色愈發冰冷駭然。

「備快馬，召集侍衛，立刻上五鬼山。」他十萬火急的下命令。

挽兒與鳳蝶落入五鬼山那群盜匪之手恐怕凶多吉少，他得把握時間救人！

「是，城主！」侍衛聽令馬上辦事去了，袁心陽亦尾隨於后準備出發。

在他要踏出門檻時，小春愧疚地喚道：「城主……」

他頓了腳步，吩咐道：「小姐不告而別的事暫時瞞住老夫人不得張揚，待我回城再定你失職之罪。」

「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