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午過後,山上的氣候開始起了變化,不僅烏雲密布,連風勢也強勁得幾乎要將地上的附著物連根拔起。
「媽的!這是什麼鬼天氣?」口裡嘟囔不已的趙大通,不禁咒罵著氣象預報員。「颱風要來了,居然也不通報一聲!」
「車子的況狀還好嗎?」手機那頭傳來陳致民的關切,「現在風力很強,你可別讓車子滑下懸崖了!」
「知道啦!我會注意的。」瞥了眼搖搖晃晃的車體,說實在的,他還真擔心這輛從朋友那兒弄來的二手贓車,能否經得起風勢的考驗?
管他的!反正關在籠子里的女人遲早都得死,唯一可惜的是,沒能把她手上的玉鐲拔下來,那隻古玉起碼值個數十萬,若非陳致民極力反對,他早砍下曾子姣的手了!
「一隻玉鐲算什麼?」朱胭脂的話也有道理,「大筆的寶藏等著我們去拿,你就當發發善心,留給那丫頭當陪葬吧!」
也不曉得為什麼,他像中邪了似的,竟答應參與這次的擄人案。若在幾天前,他壓根沒這膽量的,許是應了那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朱胭脂讓他嘗到了前所未有的銷魂味,為了討這娘兒們的歡心,他就是下地獄也無所謂了。
不過真虧她計算得出如此絕的計謀,等白朗帶他去寶窟后,就將所有人……包括陳致民,全部殺之滅口。嘻!想起朱胭脂床上的那股騷勁兒,趙大通已迫不及待想在拿到贖金后,好好地與她再風流快活一番,當成慶祝羅!
「你倒是挺鎮定的嘛!」探照燈再次檢查一遍鋼索,趙大通不禁佩服,這個面臨死亡威脅的小女孩仍能如此鎮靜,「其實你該感謝我為你戴上眼罩的,否則這萬丈深淵的險狀,肯定嚇得你哭爹叫娘的!」
「回頭是岸。」曾子姣卻平靜地送上這句金玉良言。她倒不擔憂個人生死,唯一歉疚的是把別人拖下水。
她總有個直覺,古蟠龍一定會來赴約,但如果他為了救她而受傷的活……這個可能性令她不由得痛抽了口銳氣!倘若此次的劫難乃因果報應,她認了。也甘心承受,就是不要任何人無辜的陪葬呀!
「轟隆」一聲,大雨隨響雷向下傾泄,冰冷地打在身上,更加紊亂了她無助的心。
「蛇神呀!您若有靈的話,千萬別讓古家插手這件事,尤其是古蟠龍……」她不禁暗自祈禱。
「別怕!你的時辰還沒到呢!」趙大通以為她顫抖的肩是緣於晃動的車體。「嘻!不過也不遠了,」他對著漸漸接近的人影咧嘴而笑,「難得呀!咱們不輕易露面的古家少爺,竟然願意在這種惡劣的天候下出來散步?」
「是你嗎?白朗!」曾子姣的臉色為之一變,「你怎麼跑來了?」
「姣姣,你沒事吧?」尋著她焦慮的聲音望過去,白朗為這險象環生的一幕而腳底發涼!「趕大通,你居然把她吊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只要你不輕舉妄動的話,鋼索絕對能撐到你乖乖交出寶藏的那一刻。」
「什麼寶藏?」白朗看他手上拿著搖控器,一時間也不便向人質靠近,「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謠言。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回家搜……」
「別動!」槍是不長眼兒的!」趙大通見他打開手上的手提箱,以為他要亮出傢伙了,「把東西放下!」
「別緊張嘛!」白朗放下東西,雙手作投降狀,然後將皮箱踢過去,「這些只是聊表我的誠意。如果你覺得不夠,也得給我些時間變賣家產,好湊足你滿意的數字吧?」
支手彈開鎖,花花的紙幣還飄著新鈔的迷人味道,趙大通登時射出貪婪的眼芒。這百來疊的鈔票,起碼也有一億吧?天!他這輩子再也沒摸過比這更多的數目了……
「趙大通,你千萬別被他那點小錢給哄了!」這時,朱胭脂的叮嚀在他的耳畔響起,「我找人查過古家的底細了,他們既沒營利的公司,也無任何投資管道,何來的驚人財富?」
想當然耳,一定是挖到了什麼「好康」的值錢寶物嘛!晉江文學城獨家製作
「哼!你當我趙大通是三歲小孩?這點錢給我買糖吃都不夠。」他晃動手上的武器,「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笨得把寶藏藏在家裡,所以才要你帶路。這姓曾的女孩只是我利用來引你出面的誘餌,至於你……白朗,才是我真正的目標啊!蠢蛋,哈哈哈!」
「你簡直就是……」他媽的人渣!白朗氣極了。
警覺地環視四周,一股詭譎的氣氛隨著凄黑的夜風瀰漫而來,分明是有人撒開魔障阻隔他的偵防。蛇王說的沒錯,以趙大通那顆豬玀腦袋,怎能想出如此縝密的計劃?若要那隻暗中伺機的黑手有所行動,除非……
「呼……」趁他正洋洋得意時,白朗朝半開的皮箱呼出一陣風。
「錢!」只見白花花的鈔票,如狂風舞蝶般卷飛起來。趙大通的雙手,本能地向空中攔截,「別跑呀!我的錢!」
「納命來吧!」白朗逮著這難得的機會,以十足的功力賞他一記迴旋踢。
「哎喲!」趙大通應聲慘叫,淋淋的鮮血如噴泉般由嘴裡湧出,隨即不支倒地。
「姣姣!」他見敵人的槍飛脫出手,便直奔小貨車救人。
「別碰籠子!」可惜曾子姣的警告,並未及時阻止這莽撞的男人。
「撐著點,我馬上放你出來!」不過白朗的手一觸及鐵籠,即揚聲痛叫:「哇……」』
「白朗!」此時她已蹭掉眼罩。
趙大通特製的籠子,內層為絕緣體的木柵,外欄則是通了高壓電的鐵條。她雖沒嘗過被電極的酷刑,而由白朗雙手發出的滋滋聲,以及痛徹心扉的哀嚎,她愛莫能助的心也跟著淌血。
「我來幫你!」驀然,一道青色倩影跟著躍上車,曾子姣一眼認出,那是白朗的朋友小青。不明就裡的小青,還伸手按向好友抖得厲害的肩。
「別……」幾乎快被電昏的白朗,只能無力地搖頭:「有陷阱!」
「啊!」緊接著拔高的尖嘯,由小青的喉嚨痛苦吼出。
「不……」看著他們先後陷入這非人能忍的折磨,曾子姣的淚終於潰堤。天哪!若是她能早一刻跌下山谷,現在也不至於多這兩條冤魂了。
「小青……」硬漢一條的白朗,不願拖累同袍戰友,遂將殘餘的氣力往她身上一使:「快、快走……」
小青登時被彈下來儘管方才的電極已耗干她的氣力,她殘喘的身軀仍不放棄的匍匐前進。此時,另一道藏青色的影子,卻接著落足擋在前面。
「大王,白朗他……」
「我知道!」古蟠龍將她攙扶到一旁后,即跳上車以木劍挑出發電機凌空一拋,白朗幾乎焦黑的手,才得以脫離險境。
「古蟠龍!」看著奄奄一息的白朗被扛下去,曾子姣蒙蒙的淚眼一度閃出希望的光芒,:但突來的搖搖欲墜,卻令她不由得驚呼:「啊……」
說時遲、那時快,猛然回頭的古蟠龍立即抓住橫杆,企圖阻止下滑的車體。
「快放開!別管我了!」這傻瓜自以為是舉重選手嗎?瞧他陷下的足印,正緩緩拖出兩道深深的凹痕,曾子姣更急了,「古蟠龍,你聽見沒有?放手啊!」
「我不放手!」他篤定的兩條胳臂,像吞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般,牢牢嵌住橫杆:「只要我還活著,你也不準死!」
這番話撞進曾子姣的心坎。雖然不明白究竟是何等的因素,能讓一個男人在性命攸關之際,選擇了與她「共存亡」,佃他的固執竟帶給她一份莫名的狂喜……原來他這麼在乎她?而這份「在乎」;瞬間鼓舞了曾子姣的求生意志。
極力地掙開腕上的繩索,她將手探向籠子上方,摸索那根開關門。謝天謝地的是,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她便跳出籠子,並沿著六十度傾斜的車身往後爬,這時,古蟠龍也已將車子慢慢拖了上來。
雨水濕透了衣衫,呼呼狂風亂了長發。儘管他咬牙使勁的面目十分駭人,曾子姣卻深深刻地了解到,在那張酷冷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無比善良溫柔的心。
然而一直在暗處觀察的陳致民,可不這麼認為了!
萬萬沒想到趙大通會輕易慘死,加上白朗的皮肉之苦贏得了美人淚,他簡直又氣又妒。原想趁這傢伙和那青衣女子雙雙被電斃后再出面收拾殘局,豈料又殺出另一位幫手,而那張如怪物般的蛇皮臉,直教陳致民噁心不已。
這就是古家最具神秘性的人物?他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
「你還不出手?」不知何時,朱胭脂已走到他背後,「快把那姓古的幹掉,然後活捉白朗,否則我們的計劃就功虧一簣啦!」
「你要我殺人?」陳致民嚇了一跳,「不行!我如果出手,曾子姣可能就沒命了!」
若非古蟠龍幫忙拉著,即將斷裂的鋼索,早撐不住車子的重量了。
「說不定起趙大通那張守不住秘密的嘴,已把你參與計劃的消息放了出去。到底是曾子姣的性命重要,還是除掉眼前的威脅要緊?」朱胭脂的說詞極具煽動性。
「看她為白朗心疼成那樣,你以為救了她的人,就能換回她的心?」
「我……」
道德與貪婪、良知與事機敗露的嚴重後果,在陳致民心裡矛盾地展開拉鋸戰。最後,他選擇了拾起趙大通掉在地上的武器,朝古蟠龍精準地開了一槍……砰!
事發突然,連在旁關注蛇王能否成功救人的白朗和小青,都不及阻止那顆冷硬的銀色子彈。
「大王!」兩人驚呼的當兒,古蟠龍的胸膛已噴出一道血柱。
「啊……」曾子姣更是意想不到樹叢暗處還有人偷襲。
「只差一點點了!」而他只是悶哼一聲,卻未鬆手,「快!快跳過來……」
不容細想了,曾子姣奮力一躍、揪住他的肩膀。古蟠龍立即鬆掉槓桿,並反手抱住她的嬌軀往後蹭了幾步,然後跌坐下來。
這時恢復些許元氣的小青,馬上竄向槍聲來處,往那暗襲者狠咬一口。躲避不及的陳致民,只覺得小腿一麻,眼前立即一片眩黑。小青轉身欲再攻擊另一位女人,沒想到她的身形快如閃電,不是一般凡人能練就的速度。
「你到底是誰?」她有種如臨大敵的威脅感。
「你沒資格知道我的身分!」朱胭脂輕蔑的笑聲,有著冷洌的殺機,「納命來吧!」
「啊……」雖看不見樹叢那邊的情況,但小青的慘叫卻撼住了每個人。
「小青!」曾子姣想過去看看,卻被白期拉住,「是魔界的人,你應付不了的。」
「什麼魔界?」她聽得一頭霧水。
「來不及了!」他痛心地說:「拜託你!快扶叔叔往瀑布那邊逃,我白朗下輩子願意作牛作馬,來報答你對我們的恩情。」
「白朗?」這對叔侄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攙扶著快支撐不住的古蟠龍,她也只能說:「你自己要小心!」
◎◎◎
「胭脂……你在哪裡?」頭好暈、腿好痛,還有眼睛……怎麼都看不見東西
在全身神經近乎麻痹前,陳致民及時服下一瓶血清,他的魂魄才得以從鬼門關那頭回歸附體。然而意識不過失去短短几分鐘,他卻像癱了似的全身全無氣力,眼前也一片漆黑。
「快!再給我一瓶血清,要高劑量的那種……」
失明的恐懼讓他像只囚獸般,瘋狂而無助地四處摸索。這現象顯然是中了毒。還不及細想咬他的女人牙齒怎會塗有劇毒,陳致民已急著向同伴尋求援助。
「死到臨頭了還不放手?」忽然聽得朱胭脂恨恨罵道:「我劈了你……」
「嗯……唔……」接著一-種由喉嚨發出、卻梗在嘴中的凄厲嗚咽,伴隨頭骨斷裂的喀嚀聲,驚悚地傳人他敏感的耳里。
即使看不見朱胭脂,憑聲音也知道她正在殺人,而且手法似乎極為殘忍。陳致民正想揚聲呼喊,另一個男子憤怒的聲頻又灌人他的耳膜。
「妖女!」是白朗,他幾乎氣得發抖了。「你好狠的手段!我如果不替小青報仇雪恨,就誓不為人!」
「你本來就不是人,哪來的資格罵我妖女?」朱胭脂將折下的頭顱隨手一扔,「何況你已身受重傷,想『報仇』,不如隨那賤婢一塊兒去陰間『報到』,還比較快咧!」
「你這毒辣的女人,我今天就算死,也要與你同歸於盡!」怒火激發了他的鬥志,白朗將真氣一提;緩緩從嘴裡吐出一顆白色球體。
「胭脂小心!」儘管白朗的手被電傷,可是以胭脂一個弱女子,怎敵得過大男人的孔武有力?
「放心!他動不了我的。」既然陳致民瞎了眼,朱胭脂也不在乎「原形畢露」
說著,她也吐出一顆黑球,兩顆球體遂在空中追逐纏鬥了起來。
咦?怎麼沒有任何嘶喊或武器的碰撞聲?完全憑感覺判斷的陳致民,由於看不見兩人以氣功較勁的模樣,心裡難免竄起一抹不安。他已失去自保的能力了,哪能再失去朱胭脂這唯一能救他的人?
「我來幫你!」驚惶中拾起腳邊的枯枝;他莽撞地沖向那團冷熱交接的氛圍。一陣亂揮后,他好像打到什麼東西似的,還震得虎口隱隱作疼。
「哎喲!」豈料大叫一聲的朱胭脂,競將利爪撲向他頸子,「你這個笨蛋!你傷到我了知不知道?」
極力掙扎的陳致民,訝異地發現那雙原本細滑的玉手,竟變得如此粗糙,撩長的指甲甚至給人一種「異形現身」的恐怖感,而其嘴裡遺直吐出一股腥臭味。天哪!胭脂怎會變這樣?
「妖女,你的報應來了!」看在陳致民誤打誤撞反救他一命的份上,白朗單腿由朱胭脂背後踹去,立即將她狠狠踢離那可憐的瞎子。
「哇!」凄慘的哀叫,在冷洌的雨勢中分外刺耳。重物倒地的聲響,似乎代表著決鬥已分出勝負。陳致民一震,以為接下來沒命的,就是自己了。
「白、白朗,求求你!放過我吧!這……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我……」
然而預期的死亡並未降臨。聽著那顛跛而漸漸離去的足音,陳致民的寒慄,久久還無法退去。
◎◎◎
嘩啦啦的雨勢,狂傾得有如萬馬奔騰;怒吼的風聲;呼嘯得連勁草都難以自保。馱著古蟠龍的曾子姣才艱困地抵達瀑布,惡鬥的那廂也傳來刺耳的叫聲,凄慘得佛若厲鬼索命,聽得人心好慌。
不曉得白朗怎樣了?他是否能全身而退呢?還有,瀑布這一帶若非險崖即是危樹,哪算得上是安全的避難之所呢?
「古蟠龍!你醒醒!」拍著近乎昏迷的傷患,唐裝上鮮血直淌的彈孔,直教人怵目驚心。
勉強睜眼的他,卻指著瀑布,「扶我跳進去……」
「開玩笑?我上回就差點死在這寒潭裡耶!」他的腦袋不會是因失血過多而「爬帶」了吧?「何況你現在身受重傷,如何能長時憋氣?」
「水、水道!」古蟠龍費力地解釋,「這裡有條秘密水道,可以通往……」
「通往哪裡?」拜託!千萬別在這時候昏倒呀!否則就算有啥秘密水道,她也無法背他安然通過。「好好好!你留點元氣游泳,我帶你下去就是了。」
架著氣虛的他,曾子姣深吸了口氣跳入水潭。這刺骨的水溫簡直非人能忍受,然而古蟠龍一下水,竟像回到南極家鄉的企鵝般適應良好,還緊攀住她的肩向下探底。迥異於之前的溺水,曾子姣這次不再有垂死掙扎的恐慌,反而能定下心來觀察潭中的世界。
即使暗蒙蒙的水色看不出什麼花樣,愈往下潛,潭底的那道微光就愈明顯,彷彿專為大海的迷航者所設的燈塔,指引他們正確的方向。就在曾子姣覺得氧氣快用盡時,一股拉力將她整個身子吸進光束中……
忽地,水壓消失了!乍然吸到空氣的她,驚愕地發現水道后的另一個洞天,而古蟠龍則一逕朝那片美如仙境的花林蹣跚而去。
「你要去哪兒?」曾子姣急忙追隨。
「別管我!」不料他卻冷然甩開,喘著氣兒警告:「你最好乖乖的……留在這兒,否則……出了什麼事……我也救不了你……」
「若真出事的話,第一個也不會是我。」她半央求說:「你傷成這樣,還能走多遠?趕緊坐下來讓我幫你包紮吧!」
「不!」古蟠龍只是無力地搖頭,「會來不及的……」
「什麼來不及?」她硬是將肩膀墊在他的腋下。
搖搖欲墜的他,連言語都有困難,只得顫手往右方一指,任她攙扶向前。
只見憐晌的山壁上,正好有個形似拱門的洞口,曾子姣一踩進去,當下即因洞內壯觀的鐘乳石柱而驚艷不已……太美了!
目瞪口呆的她,愣怔幾秒后才發現,古蟠龍已走到盡頭。原以為此地只是他個人的不經意發現,然而當他扭下機關、石壁即應聲裂閡一條長石階時,曾子姣不禁揣測,莫非這是古家私有的「非法建築」?
「等等我!」拾級而上,她的呼喊隨即因雄偉的建築而梗住,「這裡是……」
擎天樑柱頂著刻有飛鳥花草的高壁,環狀的階梯上,拱著一座派頭不小的飛龍大椅。此處雖是由石雕所成,恢宏的氣勢絕對足以用「皇宮」來比擬。困惑的她,接著走人一間四十來坪大的寢室。
飄然的水藍紗帳、柔軟的淡紫卧榻、五彩燭芯……映人眼帘的,全是夢中曾出現的場景!這熟悉的環境與那段纏綿的春夢,怎可能是億萬分之一機率的「純屬巧合」?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沖向癱在軟榻上的古蟠龍,她認定他知曉原因,「我來過這裡的,對不對?」
「出去……」而他只是瞪著黑眸,嘶啞地喊道:「我不要你看見……」他不想讓她看見他可怕的面目!
「可是我已經看見了!」曾子姣指著偌大的卧房,「別說這一切又是幻覺,因為它真實得教人難以推翻!……告訴我,那一夜……那一夜是不是真的?」
畢竟身體是她的,她迫切地想求證自己的「清白」還在不在!
「如果是真的,你……會恨我嗎?」勉強擠出聲音的他,表情亦痛苦地扭曲著。
得到了答案,竹子姣「咚」然一跪。那場情慾之戰是如何開始的?她又怎會莫名其妙地與他翻雲覆雨、然後不復記憶,儀殘留蛛絲馬跡在午夜夢回時,繼續挑銹她的靈魂?
不管古蟠龍用了何種早段佔有自己,她的反應理當要痛聲責罵這「採花賊」的;然而紛亂的腦子,卻連起碼的「憤怒」都理不出來。尤其憶及那晚的情景,她不自覺的熱情回應,是否也透露了某些「潛在意識」?
「哇……」驀然,古蟠龍捂頭大叫:「快走!快走……」
「古蟠龍!」揪心之痛取代了一切情緒,她好怕他會就此氣絕!「葯呢?你那個什麼『天心草』的藥膏,還有沒有剩?」
曾子姣著急得四下搜尋,突然嘶嘶怪聲由背後而來。猛回首,卧榻上的古蟠龍已不在,而染血的藏青唐裝下,只著著一條黝黑的大蛇。
「啊……」被嚇得差點破膽的她,登時尖嘯著竄出了詭譎的水藍紗帳。
◎◎◎
逃離了妖息重重的大房間,曾子姣倉皇的腳步,卻在石階上慢了下來。
腦中閃過臨去前的一瞥,那蛇頭額上烙著的鮮明「王印」,不正是蛇神的正字標記了想起落水被救后,古蟠龍接著就出現;還有別墅的驚魂、半路的巧遇……如今細想,這一切似乎有著莫大的關聯。
「古蟠龍會不會就是……蛇神的化身?」
這個推論雖然荒天下之大謬,可她就是抑止不了印證的好奇心。悄然走到房外,透過門縫,她看見重重紗帳內隱現著一團時而人身、時而蛇形的疊影。若非由那物體發出的痛苦嘶吼,仍可清楚辨出為古蟠龍所有,曾子姣也不敢相信,在科學發達的二十世紀,還存有聊齋里那類會幻化人形的「蛇妖」?
「他真是蛇神?」一般人早嚇得魂不附體,她卻撫著失序的心跳,喃喃自問:「為什麼是我?」
是呀!為什麼是她?
許美燕的無心提議,促成了這趟山居之旅,而一次次的邂逅,更不像是古蟠龍的蓄意陰謀。他不也習鄭重的警告過她,神龍村並非久待之所?是她執意探索這千奇百怪的領域,才會深深陷入五里迷霧中,甚至……莫名其妙為他動了情愫,難道真是「緣分」所致,否則老天爺怎會做這般的安排?
如失了魂似的,曾子姣幽幽撩撥開飄然的藍紗,卧榻旁的一抹瑩光,抓住了她的焦距。那是一隻刻著飛龍圖紋的玉環,和她腕上的手鐲分明是一對兒。心底倏而泛起異樣的甜蜜……她居然不再畏懼這個男人了?
「你還沒走?」扭曲成一團的古蟠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是被自己畢露的原形給嚇得驚逃而去,怎麼又兜了回來,還以哀憐中夾雜著瞭然的柔眸,往他的傷處梭巡?
「我不能丟下你不管。」她甚至坐了下來,「你救過我三次了,蛇神!」
第一次是從趙大通的淫爪下,第二次是從寒潭裡,而這第三次還差點要了他的命。
「你全都知道了?」或許了解她不會張揚出去,所以蛇王不忍、也不急著「滅口」,反而羞憤地拉起棉被,蓋住兩條鱗片盡現的丑腿。「人若是太聰明的話,往往會招致殺身之禍。念在你助我逃回日月神洞的功勞,我可以不殺你。但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吧!趕快滾離這個根本不容你存在的蛇界。」
「同情心?」這三個字激怒了她,「你太抬舉我了!論修行,我一介凡人哪夠分量來同情你?為何你肯恩澤廣施?卻不准我們卑微的人類回饋一絲的……」
「我不要你的回饋!」自卑淹沒了理智,他忘了得趁元氣稍稍回復時運功療傷,還一逕的吼道:「我不過是個『趁人之危』的下流妖怪,你該恨我入骨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也是你碰的,你要我由何恨起?」撕下睡衣的裙角,她開始包紮,「你曾說『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不準死。』現在我也要對你說……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為什麼?」她肅然的模樣,懾住了他,「在見過我可怕的全貌后,你怎麼還能許下如此重的承諾?」
「一開始,你就帶給我一種特殊的感覺,還幾度讓我在『同情』與『喜歡』的界定上矛盾不已。然而經歷了剛剛那場生死與共,我不再迷惘了。」疼惜地撫著依然滲血的傷處,她潸然淚下,「明知高高在上的蛇神,不可能銘記與凡間女子的一夜露水,可是……我不知不覺中被征服的愛情,已經收不回來了!」
愛情?她居然套用了這個名詞?
「呵!我的子姣!」她認真的表情和哀傷的淚珠,令古蟠龍感動得胸口發疼。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后又急忙推開,他痛苦地說:「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慾,而害得你陽氣大損。況且每個人的輪迥已命定,倘若我強將你留下來,無異阻礙了你的修行之旅,這是有違天理的。」
「不是強留,而是我心甘情願的。」曾子姣傾身環住他的腰,「想想看!若非前世的業障,你我今生又怎會共同經歷諸多波折?」說著她仰起頭,「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別說拆損陽氣了,我連性命都可以給你!」
「別、別再靠近了!」身形的轉變帶給他無比的痛苦,「當我第三度變成蛇身時,也許就無法回復人形了。屆時的我,只是一條徒有獸性的爬蟲,你會被我寧口吞掉的。」
「儘管來吞吧!」曾子姣乾脆將衣服一敞,只要能讓你存活下去,我不會在乎這身臭皮囊的。」
乍現的雪胴令古蟠龍口子舌燥,其誘惑力之強烈,連薄被都擋不住膨脹而起的
只想表明心跡的曾子姣,不意受了重傷的他,還有如此旺盛的情慾,腦中不免閃過一絲可能性……也許她可以用「那種」方式,將陽氣「輸送」給古蟠龍……聊齋故事上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愛,」卯足了勇氣突破矜持,她將他平推躺下,「就不要拒絕我!」
「子姣……」還不及思索她進一步的行動,這妙齡少女已坐上自己的兩胯。愣瞪著兩眼的古蟠龍,隨即興奮得連連抽氣,「不、不要……」
「噓!」她溫柔地輕噓:「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