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野羽烈看著手中的小紙條,徘徊張望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在一棟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揮汗如雨的他不禁低喃地抱怨道:「這說什麼很近?就知道凜紹楓那傢伙說的話不可信!」

離開學校之後,他坐了將近半小時的公車,又頂著烈陽在柏油路上走了十幾分鐘,好不容易才終於找著這個地方。

感謝上帝!阿門。

抬頭望了望高高在上的艷陽,他煽了煽手,企圖趕走些許熱意。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今年的氣溫比以往要來得熱上許多,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夾帶炙熱的溫度。

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野羽烈在心裡不斷地抱怨著:熱、很熱、真的快熱死人了啦!

今天是耶曼德魯高校為期一星期的期中考最後一天考試,在考完最後一科后,面對接連下來美好的星期假日,每個學生莫不把握這難得的機會盡情玩樂。而野羽烈之所以放棄同學們的邀約,選擇在大熱天走在這條街道上,實在也不是他願意的。

唉!一切說來話長。

話說昨天剛考完他最不拿手的數學后,沒多久他就被數學老師叫去精神訓活。

不知老天是特別關照他還是惡意捉弄他,他們的數學老師可是學校里出了名最嚴格、最優秀的明星教師:只是名師出高徒這點,在他身上卻得到了完全相反的印證,可想而知教他的人不知有多氣餒呢!

儘管沒有特別去注意時間,他也可以從雙腿發酸的程度知道老師已經訓了快一個鐘頭,瞧數學老師說得口乾舌燥、氣喘吁吁,一股歉意從心頭油然而生,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考這麼差丟老師的臉。

終於,數學老師這場漫長的訓話在歷時一個小時十五分鐘后結束了,就在他慶幸的同時,一旁的班導卻突然叫住他,要他明天考完試后別顧著玩,要乖乖跟凜紹楓討教,補救自己的算數能力。

班導並一臉欣慰地告訴他,凜紹楓不願看著他瀕臨被當的危險,因此非常熱心的主動說要幫他複習功課,希望他下次可以考出好成績。

說真的,他雖有點意外卻也滿感動的,對學生而言沒什麼比放假更讓人高興的了,特別又是在剛考完試的時候。

而凜紹楓竟然願意把美好的假日浪費在他身上,真是讓他感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驚訝。

以同班二年來他對凜紹楓的了解與認知,這還真是一樁有如天方夜譚般的怪事呢!

野羽烈擰眉深思,莫非……這是天災異相的前兆。

他不禁搖搖頭,天氣已經夠熱了,他實在不想再多想些有的沒的,想得自己暈頭轉向的又沒啥好處。

不過這棟房子的地點還真偏僻,他找得都快中暑了才發現目的地。

還跟他說什麼走沒幾步就到了!

原本他是打算考完試後跟凜紹楓一起走的,反正不管早去還是晚會都得去,倒不如一起走,省得他還要找路。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

凜紹楓那傢伙竟然說他臨時還有事得跟黑澤武先走,要他先到他家來等,不等他反應就遞了一張紙條給他,然後轉身走掉了,連給他開口說-個字的時間都沒有,才會害他找得如此辛苦。

而且,凜紹楓那個趁火打劫的黑心鬼還跟他收了一千元的「跑路費」。

聽清楚,是一千元不是一百元耶!他乾脆去搶銀行算了。

現在他錢交了、人也來了。既然不可能把錢要回來,當然沒有白白送錢給他花的道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更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下定決心后,野羽烈走向前伸手按下門鈴。

眼前充滿日本明治時期風格的建築物給人一種莊嚴宏偉的感覺,設計雖有些老舊,但每一個細節都環環相拙顧慮周到,且有種復古穩重的典雅感。

沒想到在東京這個地方現在還能看到這種古色古香的建築,還真是教他大開眼界了。

在暗自讚歎的同時,野羽烈的心底突地出現幾朵不解與好奇的疑雲,隱約中他就察覺到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不凡風采、有如貴公子般的凜紹楓家世必定不錯。

只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感覺怪怪的。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就是覺得凜紹楓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跟這間房子極不搭調。

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他並不認為凜紹楓是住在這兒。

仰望眼前這棟獨樹一幟的傳統日式風格房屋,一個不經意的人影驀地躍入他的腦海中,想不通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那個人:不過若是說這是那個人所住的地方,說不定他還比較相信呢。

凜紹楓那傢伙總不會連自己家的地址都會搞錯吧?

喀的一聲,驀地傳來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輕輕敲了下頭,他不禁暗罵自己老愛胡思亂想。

不管怎麼樣,他想沒有人會笨到連自己家的地址都寫錯,況且凜紹楓那個聰明的傢伙可是一點都不笨耶!

所以,自己應該不會弄錯才是。

快速地再瞄了手中的地址一眼,確定無誤后,野羽烈放心的抬起頭來。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由於驚嚇過度,野羽烈張大了嘴巴,未竟的話卻像是哽在喉嚨一樣,怎麼也吐不出來,只說出一個字后便很自動地消音。

他沒想到方才躍上腦海的人影,會這麼突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該不會是在作夢吧?

「進來。」彷彿沒瞧見野羽烈的反應,索倫煌亞毫不意外他的到來,他面無表情的淡淡說道。

野羽烈呆愣地點了下頭,本想問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凜紹楓家裡,卻因他冷淡的表情又將話塞回肚子里。

無法問出口,或者該說他沒有那個權利這麼問吧!人家想去哪兒根本沒必要跟他說不是嗎?

索倫煌亞一直帶著野羽烈進到玄關。

不曉得是心不在焉或是野羽烈跟凜家的地板八字不合,他前腳才踏入門口不到半步,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著,眼看就要與地板來段難分難捨的近距離親密接觸——

「啊!」他不由得叫出聲音來。

見狀,索倫煌亞立即伸手去拉住他的手臂。

野羽烈的動作硬是快了一拍,索倫煌亞不但救人不成,反倒被野羽烈反射性的一抓,當場跟他一起摔倒在地毯上。

意外的,野羽烈並沒有感受到預料中會有的疼痛,連那原本看似很硬、很討他厭的地板,非但不硬,躺起來還挺舒適、挺柔軟的,這上面鋪的地毯質料還真是好呀!

有錢人家的地毯果然與眾不同。

儘管心底隱約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沉醉在這股溫暖感受的野羽烈卻懶得去多加思忖。

當然,他更沒注意到一直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的索倫煌亞,若不是他反應遲鈍,他八成方才就被撞昏了頭吧!

野羽烈到現在為止還是躺得舒舒服服,壓根兒沒想到自己之所以安然無恙的原因,是來自身下的人形救生墊——索倫煌亞。

「哎呀,兩位真是慾火焚身迫不及待耶!」

一聲口哨聲刺耳的從門口傳來。

「大白天的就在門口親熱擁抱起來,認識你們這麼久,沒想到兩位不但熱情開放,還不避諱的公開讓人參觀呢!但是,門外風大兩位可得小心注意點,千萬不要著涼感冒以兔樂極生悲喔。」

不知何時蹲在一旁看戲的凜紹楓給予非常貼心的意見后,就從容洒脫地站起來、伸伸懶腰打算走人。

「啊!」

這下子就算野羽烈神經再大條、反應再遲鈍,也不得不正視眼前的狀況了。

很不願意的、極不相信的,野羽烈有些僵硬的把視線往身下一瞟。

呃……這不會是真的吧?

要不是所受到的衝擊太大,被嚇了一大跳的野羽烈肯定會不顧一切的大叫出聲。

前幾秒,他還在讚歎這有錢人家的房子不但擺設裝潢漂亮,地毯躺起來更是又軟又柔的,舒適感簡直跟沙發沒什麼兩樣。

哪知,他現在躺卧的根本不是地毯,那舒服的靠墊當然也不是什麼沙發啦。

而是——噢……

眼前的這副景象,不管他怎麼看都覺得很曖昧。

他不但把索倫煌亞強壓在身下,還大剌剌的把人家的胸膛當枕頭躺,最讓他臉紅的是,他的手竟然還勾在他的脖子上。

一陣羞赧的熱潮襲上他全身,雖然看不見,但野羽烈敢打賭自己現在肯定臉紅得無法見人了。

他該怎麼跟凜紹楓解釋事情並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樣?又該怎麼跟索倫煌亞道歉呢?

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既然這兒已經沒我們的事了,我跟武就先走羅!」凜紹楓好整以暇地笑著說道。

該幫的忙都幫了,他自然沒必要還死賴在「別人家」不走,壞人家的好事可不是他會做的事,況且他也沒興趣和黑澤武留下來當電燈泡,接下來的事就得靠他們自己啦!

「等等,你不是說要幫我的嗎?」

腦袋瓜里堆滿了一堆問號,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野羽烈急忙叫住走出門口的背影,生怕凜紹楓忘記了。

這裡不是他家嗎?他要走去哪裡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他不會真的想丟下他拍拍屁股走人吧?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花了快一個小時才找到他家來,而且已經付了一千元的現金給他耶!

可惡!這小子該不會是拿了錢想開溜吧?

「他幫啦!」

凜紹楓回頭指了指仍被野羽烈壓在身下的索倫煌亞,笑容滿面的據實告之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野羽烈聽得一頭霧水,茫然的望著被關上的大門,心情益發鬱悶起來,直覺自己被坑了。

嗚……他的千元大鈔!

「你想壓在我身上思念他多久?」

將野羽烈所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裡的索倫煌亞,幽深的黑眸透出一絲不悅,犀利如刀的目光直挺挺地落在他身上。

透過那冰冷冷的聲音,野羽烈感受到一個事實——索倫煌亞在生氣。

這也難怪,突然被人壓在身下充當救生墊任誰都會生氣,何況他撞得那麼大力卻沒感覺到絲毫痛楚,可想而知這些疼痛全由他代受了。

燒著一張火紅的臉,野羽烈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囁嚅地道:「對不起。」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將頭壓得低低的,生怕看到那張生氣的臉。

「你……」到底在怕些什麼?索倫煌亞忍住想對他大吼的怒氣,他蹙緊俊挺的眉宇命令道:「過來。」

喝!原本就緊張萬分的心臟因索倫煌亞這聲低沉的吼叫更是跳得快飛蹦出胸口,野羽烈沒敢開口問他叫自己過去要做什麼,他只是以困惑的眼神愉覷著臉色不太好的索倫煌亞。

「你不是來這兒複習算數的嗎?」看著一臉疑惑的野羽烈,索倫煌亞平穩的聲音里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威勢。

「那個……是沒錯啦!可是……」說要幫他複習的混蛋傢伙竟然丟下他走掉了,他要怎麼複習呀?

「你認為我會教得比凜紹楓差?」

逼視著野羽烈,索倫煌亞雖仍維持著一貫冷漠的表情,眼中卻清楚寫著他的不快。

「咦?」獃獃地望向索倫煌亞,太過意外的驚喜讓野羽烈一時之間無法會意過來。

他的意思是說……

「你真的這麼想?」又低又沉的音調中蘊涵著怒氣。

他真的這麼認為,認為他比不上凜紹楓是嗎?

野羽烈聽出他語氣里的不快,而且索倫煌亞這句話還是沖著他說的,但是,他真的從沒這麼想過。

「我沒有。」他用力否認,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不過他因為太過驚訝,被嚇了一跳倒是真的。

見索倫煌亞一臉不信,野羽烈誠心地說:「我真的沒這樣想,反倒覺得很幸運、很開心。」

因為緊張,他有些不自在地說著讓自己臉紅的話。

野羽烈絕對不是畏懼於索倫煌亞的威勢才這麼說的,他是真正打從心坎里覺得高興: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教他怎能不感到興奮呢!

雖說他到現在還是想不通索倫煌亞為什麼會突然說要幫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凜紹楓家裡?

但是說一句真心話,他此刻的心情其實是訝異大過於喜悅。

跟索倫煌亞相處的時間不算長,自然不能說很了解他,可是對索倫煌亞這個人的個性他倒是摸得一清二楚,冷淡、無情、嚴肅、正經,這些詞用在他身上簡直是恰如其分啊!

不管是對待愛慕者還是惡意以謠言重傷他的人,索倫煌亞一律一視同仁冷漠的對待。

不論他怎麼想,他都不覺得自己有特別到索倫煌亞會為他破例的地步,儘管他再自戀倒也頗有自知之明,不會當真以為自己真的魁力無邊改變了那顆頑石。

那傢伙呀!要他跟人家談情說愛……

唉!看來很難。

只是,有件事問了怕被說蠢,不問他又憋著難受,考慮了下,野羽烈還是忍不住開口:「這兒……難不成是你家?」

他-開始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對於索倫煌亞出現在這兒更有著莫大的疑問,現在又看他堂而皇之。態度從容的走上二樓,也難怪他會這樣猜測;畢竟他和凜紹楓那傢伙厚臉皮的程度不同。

索倫煌亞轉過身來,一副「你在問什麼傻問題」的表情讓野羽烈瞬間明白了一件事——他被凜紹楓要了。

這兒真的是索倫煌亞的家。

但是,如果這真的是……不,事實上這裡根本就是索倫煌亞的家:那凜紹楓那傢伙既然不打算來教他的話,到底來這兒幹嘛?不會又是來耍著他玩吧?

沒去理會野羽烈古怪的問題,索倫煌亞一言不發地帶領野羽烈走向二樓右側的房問,開了門后順勢打開電燈,瞥了困惑的野羽烈一眼后,他先將脫下來的外套隨手掛起,繼而淡淡的說:「你同學來找我幫忙時提到你目前的狀況,他要我連你的忙順便一起幫,複習你不會的數學題。」

該說的、該讓他知道的他自會拿捏得宜,沒提及到的事往後他自會給他一個答案。

那就是說……

野羽烈張大了嘴巴,似乎受到不小衝擊的樣子,若不是情況不允許,他肯定破口大罵起來。

也就是說,凜紹楓打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羅!

他還在奇怪那傢伙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那麼有同學愛地轉了性子,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可惡!

倏地,他的腦中掠過一道靈光。

絕對錯不了,他被那滑頭的小子設計了,難怪那時他會說那一千元不是補習費是跑路費。

雖然這是一個能和索倫煌亞單獨相處的好機會,然而深覺自己被凜紹楓擺了一道的野羽烈,現在的心情卻已不復方才的喜悅,除了悶還外加嘔。

「那個可惡的傢伙,下星期去學校一定要找他算帳。」野羽烈不禁氣憤地嘀咕出聲。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索倫煌亞隨口問了句。

接著,他從抽屜里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數學問題集,一言不發的示意野羽烈坐到桌前。

看到索倫煌亞如此冷淡的反應,野羽烈原本就很差的心情,這下子更是跌到萬丈深淵。

只是有求於人的他沒什麼立場去埋怨對方的冷淡,但他先前那一句「順便「聽進他耳里,還真是挺刺耳的。

順便?哼!敢情他是吃飽了撐著,才會閑閑找事做,想拿他打發時間?

就知道這不苟言笑的嚴肅傢伙不可能會為任何人破例,連他也一樣。

儘管野羽烈直在心中犯著嘀咕,還是乖乖坐到索倫煌亞所指定的位子上用功K起書來。

不用心點,下回再考不好,他接下來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索倫煌亞似笑非笑的看著野羽烈認命的有趣表情。

打開問題本,他很盡責的當起家教老師。翻到這次期中考試的指定範圍,他指著那一頁道:「先把這一頁寫好。」總得先了解一下他的程度才知道如何教起。

瞥見令人頭疼的數學,野羽烈秀麗的眉毛蹙得死緊,有些不甘願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筆,他開始埋首與數字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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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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