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接二連三的險境,讓他目不暇接、難以應付。只是這一次,所有的迷應該都可以解開。因為綁架他的人--是飛影。

兩個揣槍的男人坐在汽車的前座,他身旁是一張算不上英俊,也絕不難看的臉,只是那張臉的主人正用一種絕對零度的眼神冷睇著他。

「是你聳誦那三個小鬼做那種事的?」目光雖然冷,他毫無畏怯地回視。

「是。」飛影笑。

「是你把我的行蹤告訴岑越的?」

「沒錯,我以為他會殺了你的,沒想到你的舊愛那麼多情,居然想放你走。還好殿下叫我過來找尋你的下落,正好給我個機會下手。」

「你是怎麼把沙穆變成戈圖的?」這問題是關鍵。

「你很聰明,沒人看出來。」飛影沒有被戳穿的危機,反而氣定神閑。「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在殿下生日前的最後五天里,他一直沒有打電話找你,因為那一晚你們分手后,他就昏迷了。」

一陣惡寒。難怪,難怪那人在最後的幾天都沒來騷擾自己,還以為他轉達了性,原來是遭人暗算,他最相信的手下。「是你傷了他。」風予諾冷言。

「我怎麼會傷他!我是要幫他,你知道嗎,我請來最好的催眠大師,用了大量的葯和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把戈圖殿下的記憶輸在他的腦子裡。殿下醒來后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我告訴他沙穆殿下已經死了,我願意成為他的手下。雖然他有點迷惑,但他一直以為是昏迷的後遺症。」

風予諾在忍無可忍,揮出一拳打向飛影。小小的空間里,飛影沒能躲開。「你這個瘋子,他那麼相信你,你居然這樣對他!」

男人撫了一下被打中的臉頰,用力攥緊風予諾的下巴。「沒錯,我是瘋了!還有更精彩的呢,你猜我是怎麼讓戈圖代替殿下參加那個可笑的偽鈔交易的?戈圖在到香港的第三天我就找上門,表示我不想再跟隨沙穆,願意幫助他。那個傲慢的花花公子只知道玩遊戲,非常高興地答應只要我絆住殿下,他就去赴約,然後在你們約好的地方把你騙上車。哈哈,那個白痴,怎麼想到我竟然敢在飛機上動手腳,結果莫名其妙死掉了,刻在墓碑上的居然還是別人的名字。」

飛影的眼裡迸出狂亂的笑意,繼續訴說驚人的陰謀。「這兩兄弟都有一個毛病,太高傲,以為沒有人敢背叛他們,到底還太年輕,讓我有機可乘。不過我要告訴你,我-沒有背叛殿下。事實上,他用戈圖的身份,成功地控制了整個家族勢力,現在他是真正的王者。」

「王者?」風予諾掙開飛影的鉗制,眼神不屑。「一個被蒙在鼓裡的王者?」

「他當然是王!他會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聯姻,增加塔卡的影響力,然後再生一個繼承人。」陰森的目光鎖在黑髮青年的臉上。「如果……沒有你的話。」

汽車像被男人冷寒的氣勢凍住,停了下來。

拉扯著穿過一片林子,風予諾被推倒在一片荒蕪的泥土地上。

「你要殺我何必這麼麻煩!」還要費盡心機選場合。

「殺你?就這樣殺你實在是太便宜你了!我會好好招待你這位貴客的。」飛影冰山樣的眼睛里燃燒著強烈的憎恨。「本來我以為殿下被催眠后什麼事都沒有了,誰知道居然又被你迷住了!早知道當初在香港就應該除掉你。不過,現在還不晚。放心,你不會太寂寞的,我剛剛可沒有忘記派人去幹掉你的舊情人了。」

岑!風予諾從地上站起,他好想趕回那間公寓。可是逼近的兩個男人,讓他無路可逃。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力,如果他以前在警察學校認真點就好了。那個變態狂飛影一定是恨透他了,看那兩人的眼神分明想先奸后殺。

不會吧,難道他真的要被人輪流轉?

沙穆,你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

「憑你們也想動他!」隨著那眾里尋他千百度的聲音,犀利長鞭卷著雷霆萬鈞的勁風掃向試圖接近黑髮青年的兩個男人,很公平的一人賞三鞭。幾聲殺豬般的哀叫,小角色們都昏死過去。

最後一道鞭影是掃向風予諾,速度不減,卻像情人的手臂,輕輕地摟住他的腰,下一秒,他靠在來者的懷中。

茶色的眼眸,是清晨第一道陽光穿過千年琥珀的顏色。

眨著眼不敢相信,風予諾哆嗦著嘴唇,終於暴發。「白痴,你來得也太晚了吧!」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現在應該很感動地靠在我懷裡才對,居然還凶我!」穿著黑色獵裝的年輕男子很不服氣地叫囂,突然摟著風予諾一個側身,黑色的長鞭快速揮出。

飛影骨頭很硬,只是悶呼一聲,被打中的右臂卻軟軟地垂著。

瞄到地上的彈殼,風予諾輕嘆一聲,其實他也沒做什麼壞事啊,為什麼有人非要把他當成千年禍害剷除不可呢?

「飛影,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叫你趕到烏克蘭?」茶色眼眸的年輕男子淡淡地注視著最忠心的屬下。「因為我知道既然是你告訴綁架者予諾的行蹤,自然也能找到綁架者的下落。」

「殿下……」飛影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一滯。

「沒錯,我什麼都知道了。你一定沒發現,你帶著幾個手下一出門我就跟在後面了,不過那輛破車半路拋錨,居然把你跟丟了。還好,在那種亂七八糟的公寓區你的黑色賓士太過顯眼,終於讓我追到這裡。」沙穆冷眼凝睇著心腹屬下震驚的表情。

這個男人……跟著他已經很久了吧,對於自己的命令有無數次的心領神會,從來沒有犯過錯。只是這一次,這一次的過錯,他沒有辦法原諒。

「飛影,你還記不記得族裡執掌刑罰的是誰?」

「……是洛爾法。」

「你自己去找他吧。」這是沙穆對屬下最後的信任。

男人一震,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到最後還是輸了。能輸給自己最崇敬的人也是一種幸福。他,無悔。

最後一次恭敬地彎下腰,飛影轉身。

「飛影。」沙穆突然再度開口。「記住!我的路,由我自己選擇。」

飛影的身形停頓片刻,似在思索。

是他錯了嗎?他有做錯嗎?

只是希望那個人走上顛峰之路,只是希望那個人成為王者。

只是……只是那個人心裡渴求的幸福卻不是他所盼望的。

--我的路,由我自己選擇。

是啊!每個人的人生,無論錯對,都該由自己承擔吧!

有一道陽光穿過枝丫,落在他的眼前。飛影眯起眼睛,堅定邁開步子,有些事,他還沒有完全想通,但既然是自己所選擇的道路,就該付出代價。

風予諾獃獃地聽著眼前這主僕二人的對話,沒有時間去同情飛影,他怯怯地抬頭,小心翼翼地試探。「沙穆?」

俊美的男人對他一笑,手指將他滑落額前的黑髮捋到耳後。「對不起,我失約了。」

「沙穆!」眼睛里迸出笑意,落下的卻是淚花。

「予諾,我什麼都記起來了。」沙穆,那個恍若隔了很久,卻一直都沒有離開的男人捧起他的臉,吻上他的額頭。「我記得你踢我一腳,卻說你不是故意的;我記得你把我綁在床上,還說我是美人;我記得你用蟑螂噁心我,讓我再一次上當;我記得你把我拉到色情酒吧的後門,你說你愛我。」

一幕一幕的往事在昨天撞車后浮現,裂開的擋風玻璃碎片像無數冰魄剌醒他的心弦。

愛人的臉就在眼前,蒼白的肌膚上有著舊痕新傷,愧疚嗎?愧疚已經太遲,他只能下定決心,既然因為他的失約,讓那人等了將近一年,那麼,那麼他要還他一輩子,一輩子再也不讓他受傷。

「予諾,我們走吧。」他伸出手。

任他握住的手掌,那人卻不動。「予諾,你怎麼了?」

「沒什麼……」黑髮青年牽起嘴角,星眸凝視著他,深深微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

曾經,是如此幸福;曾經,是如此無助。走過那長長的寂寞海岸線,暮然抬首,那人就在他的身邊。

心動,混和著心痛,一波復一波。

沙穆回過身,用最溫柔也最猛烈的力道摟住那纖長的身軀。

這段情,他差點辜負,他幾乎失去,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忘記,不會忘記那雪白的掌心,那掌心裡的溫度。

空氣里微微帶著濕氣,彷彿是春雨過後泥土的芬芳,彷彿是新蕾初綻天堂鳥的柔軟。

……

尖銳的一聲槍響,硝煙壓過芬芳,緊張覆蓋柔軟,有人倒下。

倒下的是剛才昏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個男人,手裡赫然握著一把掌心雷。而開槍擊中他的的人,卻靠著林邊的大樹,滑坐在地上。

「岑!」風予諾一聲驚呼,奔了過去。

「予諾……」岑越無力地靠在樹上。右肩的傷口一直流血,把司機都嚇壞了,應該立刻去醫院的,但最後一個殺手臨死前供出予諾會被帶到這裡,他壓著傷口趕來了。

不過,好象一直輪不到他出場呢。苦笑一聲,還好,他不是一點用也沒有。至少,予諾是安全的;至少,那人在為他擔心。

血,好象永遠也流不完。視線,卻模糊起來。他要死了嗎,那麼說出最後的請求吧。「予諾,你……可以再吻我一下嗎?」

「岑……」此刻,還有什麼可以矜持的,還有什麼不能暫時放下的。黑髮青年低下頭,那軟軟的唇瓣就要覆在男人的唇上。

很不解風情的,一隻微棕膚色的大手突如其來地旁逸斜出,捂住青年的嘴。

「喂,你幹什麼!」風予諾惱怒地瞪向手掌的主人,沙穆。

「我不准你吻他。」任性的王子開始鬧彆扭。

沒時間跟那人多-嗦,風予諾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要吻他。」

「一定?」

「一定。」

「現在?」

「現在。」

任性王子皺了皺眉,做出一副勉強妥協的樣子。「好吧,那要用我的辦法。」

「你的辦法?」第六感輕閃,風予諾雖然不知道所謂的辦法到底是什麼,但,那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

「我的辦法就是--」沙穆一把捧住情人的臉,擒住對方的唇瓣。

正在風予諾莫名其妙的時候,他突然放手,然後以某種壯士斷腕的表情就這麼不情不願地、非常粗魯地、很沒耐心地在岑越的唇上點了一下。

張大嘴,風予諾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世紀末的奇觀。原來,那人說得辦法就是--間接接吻!

沙穆抬起頭,眉梢蹙得更緊,好象非常不解。「予諾,他為什麼昏過去了?」哼,他不僅大度地原諒他綁架予諾的惡行,還很不怕噁心地賞他一吻,那個三生有幸的男人居然翻出個死魚眼給他看!

風予諾氣得手癢,一記轟天雷打在那個木瓜腦袋上。「白痴,都是你害得啦,還不快去叫救護車!」

偌大的房間內,儘是豪華的歐式傢具,餐桌上擺著仿古銀制燭台,雪白的沙發和桔紅的壁爐一角相映生輝,閃著溫馨的光彩。

這溫馨的光彩里,有一個男人立在房內一隅的門前。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間系了一條白色的浴巾。精瘦但不失結實的肌體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黑亮的波浪捲髮用夾子隨隨便便的堆在腦後,一副準備入浴的樣子。

除了超級有型的深刻輪廓,更有完美脫俗的驚人貴氣。整棟豪宅因他的俊朗不凡而光茫萬丈,只可惜那張讓人尖叫的俊顏上此時正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小白菜臉。

「予諾寶貝,你開門好不好?」沙穆,高貴的王者,聲聲哀泣,那扇緊閉的門兒卻非常給不面子的繼續關著。

「予諾親親,讓我進來好不好?」他把臉貼在門上,響應他的是門板「咚」地一聲悶響,應該是肥皂盒打在上面的聲音吧。

靠!他發火了!他千磨萬纏地使出各種手段,才說服那個人從床上起來一起洗澡,結果某個該死的情敵突然寄來一封信,說什麼自己在紐約過得很好,還開了一家書店,雖然很小但歡迎予諾去玩。

明明知道很小,還好意思要別人「去玩」?他不屑一顧,但那人昏昏欲睡的眼睛卻亮了起來,然後用非常遺憾的神情告訴他,他不想和他一起洗了,他要一個人進去參禪。參禪?是懷念老情人吧!

他都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了好半天了,那人居然還是不甩他。哼!難道一扇門能擋住他這個舉世無雙的大帥哥?

挺起胸膛,他一腳踹開那道礙眼的門,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浴室。

黑髮青年全身泡在水裡,閉著眼睛,似在冥想,聽到響聲,他不緊不慢地睜開黑眸,星光掃向闖入者。「你幹嗎?」

「我……」很不幸的,王子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大象氣勢立刻縮成一隻小老鼠,諂媚地說道。「予諾,你那麼久沒出來,我很擔心哎。」他訕笑地走近浴缸,邊說邊偷瞄水中的身軀。這一看,他差點吐血。雪白、雪白……雪白的不是情人的身體,而是一堆泡沫。

沙穆痛苦的呻吟,「予諾,你不是不喜歡泡泡浴的嗎?」不喜歡,就不要勉強嘛。

「這可是你自己買回來的,說什麼味道香甜,觸感爽滑,可以增加入浴情趣,你那麼熱心的推銷,我當然要試試啦。」晶瑩的眼波斜覷著男子,閃動著算計的光彩。

嘗到自挖墳墓的苦果,沙穆非常哀怨地蹲下身體,下巴抵在浴缸包金的邊上。算了,看不到全部,看看線條優美的肩部和頸部也可以啦。「予諾,我想進來。」

「不可以。」黑髮青年冷酷地拒絕。

「為什麼,我對你那麼好。」

「對我好?」風予諾側頭輕笑。「你還記不記得你用刀割傷我的喉管,讓我當了很久的啞巴。」

「呃……」這次變成啞巴的是沙穆。

「你還打我。對了,讓我算算一共有幾下。」青年咬著唇,好象真的在回憶往事。「還有,你大聲罵我,用手掐我的肩膀!」

「夠了啦,我有錯,我認罪。」情人每說一項,他的臉就灰暗一層,早知道這樣,還是繼續裝失憶的好。「原諒我吧,予諾,我的女王--」「誰是你的女王!」黑髮青年著實惱怒,驀地從水裡站起,雪白的腳丫直踹上王子俊美的面門。

頭暈目眩,王子仰面躺倒在磁磚地上。他不怒反笑,痴痴傻傻地笑,因為……因為他全看了!那一腳風景獨好!

鼻血,誰的鼻血在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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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舞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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