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叮咚——遽然響起的電鈴聲傳到瀰漫詭異氣氛的餐廳里,從索倫煌亞換好衣服下樓來的那一刻起,野羽烈整個人就顯得十分忐忑不安,雖然是在自己的家裡,可是他就是覺得很不自在。
問題呢就出在野羽雅奈身上,她老盯著他們瞧就算了,什麼話題不好聊,偏偏挑些尖銳的問題來問,害他在一旁聽得食不下咽。
「知道了,我去開門啦!」瞧見野羽雅奈的目光,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快速往大門走去。
野羽烈十分納悶這時候還會有誰來拜訪,不過他倒是挺感謝這鈴聲讓他暫時脫身透口氣。
打開大門后,一張熟悉的臉立刻映入他的眼帘。
「隊長!」野羽烈驚喜的喊出聲。
真是太難得了!野羽烈沒想到維斯宇拓竟然會來找他,他們認識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耶!
「難得你會來找我,有事我們進屋內再說吧!」野羽烈笑著要他趕快進屋來。
之前維斯宇拓來他家都是被他硬拉來敦他功課的。
誰教維斯宇拓這傢伙不但籃球打得好,功課更是一把罩,最拿手的科目一一數學則是他最最頭疼的科目,因此每當有不會的數學作業,他就會拖維斯宇拓來數他。
表面上說好聽一點,是教維斯宇拓來敦他,事實上,他都是抄人家寫好的作業比較多,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數學會一直考不好的原因之一。
「那個……隊長。」野羽烈低喊著,「你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維斯宇拓突然來訪著實令他感到意外,但真正讓他嚇一跳的,是維斯宇拓那蒼白失神的面容。
他從沒見過向來朝氣蓬勃、活躍於籃球場上、散發自信光采、露出開朗笑容的維斯宇拓如此失落。
維斯宇拓以往充滿自信的瞳孔也變得黯淡,失去原本該有的光采,化為了無生氣的死潭。
長久以來的認識和了解,讓他隱約察覺到維斯宇拓此刻的不對勁似乎和這陣子情緒低落有關。
「我沒事。」微微牽動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躊躇半晌,維斯宇拓終於尷尬的道出前來的目的。
「我方才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鑰匙,而我爸媽他們去親戚家要明天才會回來……」
頓了下,他搔搔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可以借住在你家一晚嗎?」
「歡迎啊!雅奈如果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她一向最黏你了,只要你不嫌她吵的話那就好。」笑了笑,野羽烈搭著他的肩膀,拉他走往大廳。
不曉得隊長是發生什麼事,雖然有些擔心,可是既然他不想說,他就不好再追問下去打探人家的隱私。
並非袖手旁觀,有些時候不多問亦是一種無言的體貼。
「你家還有其他的客人?」甫一踏進屋裡,維斯宇拓便聽見屋內斷斷續續地傳出嬉笑的交談聲,除了野羽雅奈的聲音外,還夾雜著一道低沉陌生的嗓音。
維斯宇拓知道這幾天野羽烈的父母出外旅行並不在家,那低沉的聲音不屬於野羽家的成員,也不是班上同學的,他卻好像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宇拓!」
喜悅的神情襯著甜甜的笑容,野羽雅奈一見到維斯宇拓,立即從沙發上起身跑過去。
「真的是宇拓耶,人家好想你唷!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怎麼都不來看我?」
拉住維斯宇拓的手臂,她不滿地抱怨。
「我和烈他們最近假日都待在籃球場上練球,因為高中聯賽快開始了。」他笑著解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野羽雅奈嘟著小嘴。
「好了,不說這個,宇拓,你來得正好,我有煮宵夜喔,你一定要試一試,連煌亞哥也覺得人家煮得不錯呢!」
「煌亞?」很特別的名字,難道說是……
望著坐在餐廳正中央的人,維斯宇拓發現那個人是管理委員長沒錯。
「是呀,就是和你們同一所高中的學長索倫煌亞,你們應該認識吧?」
「嗯。」維斯宇拓看著索倫煌亞點點頭。
再怎麼孤陋寡聞,他也一定知道這個人,應該是說,在耶曼德魯高校里,沒有一人不認識管理委員長索倫煌亞這號人物。
女學生口中俊美如神祈的閻王索倫煌亞,交接上任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將整個校園管治得有聲有色,更將校園裡最令人頭痛恐怖的學生馴服,因而頗受校方重視與器重。
儘管他的作風強悍、有些不通人情,但不能否認的,其獨樹一幟的作法的確有卓越不凡的績效。
他雖和學生會長的作風迥異,在校內所擁有的超高人氣卻和學生會長不分上下,各國有著為數眾多的擁護著。
不過話說回來,索倫煌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難道野羽烈這小子又在學校捅了什麼樓子?
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性最高,還得勞駕管理委員長前來關切,這回野羽烈麻煩可大了!
也難怪維斯宇拓會這麼想,因為野羽烈在學校時雖沒犯過什麼大錯,遲到早退的壞習慣總改不掉,雖不是麻煩人物卻也教人頭疼。
「咦!不要啦,煌亞哥,你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用餐過後,索倫煌亞還沒和野羽雅奈聊上幾句,便起身要離開。
「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回去處理一些事,不便再留下來打擾。」
「可是……」野羽雅奈緊拉著他的衣袖,希望他等會兒再走。
看野羽雅奈一臉失望,索倫煌亞笑著對她說:「如果你對劍道有興趣的話,下回你有空的時候,可以來學校的社團參觀。」
「哇!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嗎?」她雀躍不已地再次確認。
「當然可以。」他點著頭,輕拍她的頭,「好了,那我要走了。」
笑著和索倫煌亞道再見后,她轉過頭來,沒好氣地對著自己的哥哥催促道:「烈,你還坐在那邊發什麼呆?煌亞哥要回去了,你還不趕快去送人家。」
「啊?我呀?」
思索著維斯宇拓這陣子反常的原因,突然接獲野羽雅奈下達的強烈暗示,他顯得有些摸不著頭緒,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是你,是誰呀?」掃了眼還一臉茫然的哥哥,她無奈地嘆口氣,很想拿一把鐵鎚將他敲醒。
拗不過她,野羽烈只好停止沉思,順著她的意思去送客。
***
漆黑的夜空不見閃爍星子,連皎潔的銀月都暗藏在厚厚的雲層里,昏暗的光源從對街的路燈灑落而來,藉助著微弱的光線,野羽烈偷覷著神情淡漠的索倫煌亞,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
無法看穿索倫煌亞的心思,野羽烈自然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一有些怪異的氣氛讓幽暗夜色更添了股森冷感。
並非夜色的關係,他總覺得站在他身邊的人心清似乎——很差。
索倫煌亞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悅,野羽烈卻可以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濃濃的煙硝味。
他的心情似乎比之前更糟了,怎麼辦?
嗚……早知道他就不理雅奈說些什麼,乖乖待在家裡不就好了,幹嘛還跑來踢這塊硬邦邦的鐵板啊!他好后侮,但又不能在現在跑掉。
他不記得自己有做過惹火索倫煌亞的事情,可是索倫煌亞卻打從維斯宇拓進入他家后,老是用著那雙死魚眼瞪人,害他一直沒辦法專心聽維斯宇拓講話。
有好幾次他都險些因此接不上話引來維斯宇拓關切的目光。
先是捉弄他並做一些令他感到困窘的事,之後則是死命地盯著他,現在又問聲不吭的生氣,真是奇怪的怪人!
任憑想破了腦袋,野羽烈恐怕還是不知道令索倫煌亞不悅的導火線正是他這個引爆點。
此時的他絕不明了索倫煌亞令全校學生聞之色變的「閻王」這個綽號絕非浪得虛名,他是一個奉行「以怨報怨、以德報德」主義的實踐者,對付敵人,下手更是毫不手軟的恐怖人物。
不久后的將來,野羽烈將會親身體驗這一切,至於他會不會後侮喜歡上索倫煌亞,恐怕這就不是他所能預知的了!
「有這麼痛苦嗎?」
突然問,索倫煌亞停下腳步,轉身怒視著一臉慌亂的野羽烈。
「啊?」
索倫煌亞毫無頭緒的問話令他忍不住發出困惑的聲音,他一頭霧水的看向眼前的人。
蹙緊濃眉,索倫煌亞再度陷人沉默,陰沉鬱悶的臉色讓四周的氛圍顯得更凝重。
不知該不該開口問清楚,還是乾脆乖乖嘴才是明哲保身之舉,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野羽烈更加不知所措。
忐忑不安的心像攀登上巍峨高山,連周圍的空氣也突地稀薄起來,野羽烈好似快喘不過氣,呼吸急促了起來。
深吸一口氣,那直視他的黑眸深如潭、目光冷如冰,突如其來的強烈恐懼不斷傳遞他的全身,快令他落荒而逃。
「你和我在一起很痛苦是不是?」
察覺到野羽烈被他的樣子嚇得臉色發白,他收拾起激動的情緒,以淡淡的語調再次詢問野羽烈。
厭惡失去掌控權,索倫煌亞執意非問個清楚明白。
索倫煌亞想要化解兩人緊張、尷尬的關係,但認真、犀利的眸光卻牢牢鎖住他,並且散發出警告且懾人的訊息不許他矇騙打混過去。
縱使索倫煌亞說話的聲調極為輕柔,乍聽之下不易發現其中隱含的訊息,然而野羽烈卻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滿。
明明一開始氣氛還不錯,怎麼才一轉眼他就變樣了?
說變天就打雷的!
若真有人得罪了他,那個人肯定不會是沒和他說上幾句話的自己,天曉得他大少爺在氣些什麼啊!野羽烈這麼想著。
幾經揣測,他猜想索倫煌亞不高興的原因可能是他要離開回去,卻硬被野羽雅奈強留下來,不知該如何拒絕,於是轉而怒視著他。
可是就算是這樣好了,索倫煌亞也不該將所有的錯往他身上推呀,難道他就該這麼倒振成為他的出氣筒?
他不服,他要上訴啦!
「怎麼,你怕我怕到連話都不敢說,是嗎?」索倫煌亞質問他的嗓音有著難掩的怒氣。
索倫煌亞倏然傾身向前,讓在四周流動的空氣添加一絲危險氣息,極具壓迫的駭人氣勢讓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
儘管是在這種緊張的情形下,野羽烈還是因他的接近而感到羞赧,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躁動著。
由於現在兩人的身體幾乎是相貼在一起,令野羽烈忍不住擔心起自己的心跳加快會被發現。
莫名滋生的情愫隨著兩人一再接近逐漸影響野羽烈的思緒,他知道自己不該喜歡上索倫煌亞,但情感卻已早一步佔領他心底最深處,他沒辦法忽略,更無法割捨。
慌張地咽了下口水,野羽烈囁嚅道:「不是的,我是……」溫熱的氣息斷斷續續地噴洒在他的臉上,野羽烈根本無法平靜的將話說完。
「不是的話,那是什麼?還是你討厭我?是不是?」
緊盯著他的目光有些深不可測,索倫煌亞平穩的聲調里摻雜著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