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臭丫頭，你還我的車!回來--，，

任憑小阿姨憤聲追吼，周媛怡硬是把油門踩到底、飛馳離去。

一夕之間，蓄留多年的長發遭人剪短，還受逼加入「交換身份」的冒險遊戲，緊接著私人物品也一一被侵佔……不難想象，周嘉琳有多麼的恨之入骨了。

但她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

因為「生父不詳」，周媛怡從小飽受了不少異樣的眼光，加上她個性刁鑽、行事特異，不僅師長倍感頭疼，同儕也排擠。

而她惟一的知己，就是透過網路認識的吳小蓉。

或許同樣來自單親家庭，每次聚會，她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可惜一年前小蓉轉學去南部，加上高中課業日益沉重，兩人的聯繫便不那麼密切。

上學期末時，周媛怡忽然收到她的。e-mail;

說自己懷了孕、不曉得該如何處理?怎知隔天的報紙就刊出「疑似吸毒過量，優智高中女學生墜樓身亡」的新聞。

經由輾轉查問，死者確實是吳小蓉沒錯，而且聽說她的血液被化驗出含有高濃度的毒品反應。

傷心不已的周媛怡，怎麼都不相信好友會是「嗑藥族」。但由於查不出什麼可疑線索，案子後來就不了了之。剛巧小阿姨應徵上優智高中的代課缺，她遂萌生了親自調查的念頭。

想不到，所有的計劃都進行得很順利。

不過三言兩語，她就騙得了戰校長的聘書。也幸虧她趁阿姨昏睡時，先偷拍了些裸照當「護身符」，否則氣得想把她大卸八塊的周嘉琳，怎可能乖乖地任之擺布呢?

「對不起了!小阿姨，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隨著路景呼嘯而過，周媛怡內心的歉疚，也逐漸被「痛快」取代。因為從現在起，她就是「周嘉琳」了。有了這個暫時性的身份，她不僅免除許多的限制--諸如不得開車、穿高跟鞋、夜歸之類的，而且還可以享受到成年人的權利。

「哈哈!再也沒有人能支配我的生活方式，我自由了!」

轉眼間，車子已駛進「優智」的校區。

「周老師早!」踱步於停車場的趙大康，似乎是刻意在等她，「這位子是我特地幫你留的，空間僅次於校長呢!」

「趙主任您人真好……」看盡母親應付男人的手腕，早熟的周媛怡也很懂得善用自身的條件。瞧!她的唇角才微微一揚，不就哄得趙大康心花怒放的?

「沒辦法!誰教我這個人太有同事愛了'''」

瞠視那雙修長的美腿，他的口水幾乎要流出來了。

「現在離第一堂課還有十分鐘，我們先到教室準備，等到休息時間，我再帶你去跟大家認識。」

「謝謝趙主任!」

***

「往後周老師就固定在這裡上課了……」

在趙大康的帶領下，周媛怡踏人了視聽教室。

只見台上有電腦連線的投影機，台下則是一排排寬大的真皮座椅，而且每一套都附有活動式桌板，以及功能眾多的對講耳機。

她不禁咋舌：「好棒的設備啊!」

「這些全是家長會捐給西優生的。」趙大康邊示範操控鈕給她看。

很久以前，周媛怡就曾聽小蓉提過他們學校的「歷史」了。

原本，和風鎮是個相當淳樸的農村，後來鄰近的工業區崛起，人口才在短短几年內暴增為十多萬。由於優智高中采「入學申請」和「學分制」，不少有錢人家的子女，便紛紛轉來此就讀。

然而貧富差距的拉大，反造成學生之間的敵視與衝突，加上具財團色彩的家長會施壓，終於導致這所高校一分為二--一個是代表著中產階級的「西優」，另一邊則是平民充斥的「東智」。

事實上，兩區的學雜費相差不到一萬塊。但若想擠入西優，除非提出知名人士的保證書，或者曾大力贊助學校的經費，方能通過握有編班權的家長會那一關。

「至於周老師的外甥女，可是我煞費苦心才排進二年三班的喔!」趙大康一副邀功的口吻。

儘管心裡不屑，周媛怡仍裝出感激的樣子，「多謝主任關照，這個人情我會記下的……」

正說著，上課預備鈴響了。

等學生全就定位后，他才介紹：「各位，這學期的英語會話課將由周嘉琳老師暫代，請大家給她一個愛的鼓勵。」

「啪、啪、啪!」掌聲中，還有人吹口哨：「咻--咻--」

趙大康便低聲道：「學生好像都很喜歡你呢!」

笑而不語的她，這時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不會吧!怎麼又是那個好管閑事的臭男生?

面談之後，周嬡怡即向趙主任打探，才曉得他叫「戰紹」，是校長的寶貝孫子，也是本校頂尖的高材生。聽說他的成績原可跳級保送大學，但因不放心祖父，而選擇了留在家鄉完成高中學業。

膽子比別人大三倍的周媛怡，平常連撒謊也不會臉紅，但戰紹那雙炯亮得快把人看透的銳眸，竟令她有些……緊張?

見她的神色不太自在!趙大康只當這是萊鳥初執教鞭時，所產生的怯場反應。

「別怕!久了你就習慣了。」說著他故意揚高音階:「周老師，如果有哪個學生敢搗蛋的，你儘管向我報告喔!」

「是……」

周媛怡趕緊深吸一口氣，因為接下來就是她的「SHOWTIME」了。

「那我不打擾大家的時間，祝你們上課愉快。」

趙大康門一關，台下立即一片鬧哄哄。

「靠!真受不了，簡直比我媽還羅嗦!」

「不過他這回總算做了件善事，懂得找美女來補我們的眼睛。」

有的更直截了當說：「老師長得好漂亮喔!請問你有BOYFRIEND嗎?或是結婚了沒?」

面對學生的七嘴八舌，周媛怡只以食指點唇，來要求大家自律。

「請輪流發問，OK？我會盡其所能回答的''''」

她剛開場白，台下的戰紹即說：「既然是上會話課，周老師何不用英文自我介紹?」

喝!這傢伙想試探我的實力?

「NOPROBLEM!MYNAMEISMINEIWASBORNIN．．，」

於是她簡介起自己的出生地、家庭狀況，以及在加拿大念書的情形。當然啦!這版本是屬於「周嘉琳」的。

雖然年僅十七歲，也沒去國外留學過，但從小有母親嚴格的訓練，加上歷任繼父的「熏陶」，周媛怡精通的外文可不止一種咧!

透過柔美的聲音，她流利的英語有如詩歌般悅耳，全場的學生聽完后，無不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哇塞!這個老師的腔調簡直跟外國人一樣呢!」知道自己通過了學生這一關，周媛怡不免得意地望向戰紹!「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上課了吧?」

***

難得開學第一天，躲藏數日的太陽就出來露臉，回升的溫度可吸引了不少爬蟲類出來做日光浴。而在校園的某個角落，戰紹也斜倚著樹榦，享受陣陣煦暖的春風。

說起這棵位於小山坡上的老樹，樹齡雖然已經破百，卻是終年長青，小時候他就經常爬著玩。即使後來此區被劃歸為「東智」的地盤，他偶爾仍會重溫一下那種從高處鳥瞰全校的快感。

正想眯眼打個小盹，忽然一陣悉萃之聲，接著有人罵道：「這什麼鬼天氣嘛……」

戰紹往下探頭，就看見滿額是汗的周老師，低咒著跌坐在草皮上。她先脫下毛線外套，然後解開上衫的兩顆鈕扣。

「早上起床才十七度，怎麼一到中午就變得這麼熱了?」

因為不察有人，她還把裙子一撩，褪掉了悶不透氣的厚褲襪。這貪涼的舉止，卻讓「樹上君子」的喉嚨跟著緊縮，心速更是連跳三級。

「酸死了……」

在站立一個早上之後，周媛怡的小腿幾乎僵掉了。揉按了幾下腳踝，她又仰身平躺，並托高臀部做半空踩單車的運動。

隨著那雙勻稱玉足的晃動，雪白的棉褲若隱若現，饒是八風吹不動的修道人家目睹了，恐怕也要氣息失常，更何況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呢?

感覺到身體的緊繃如弦，戰紹遂調整了下姿勢，豈料右腳的皮鞋竟然鬆脫，還掉落到了周媛怡的身邊。

從天而降的黑色物體，令她驚跳起來：「誰?」

「別緊張!」

縱身一躍，他完美的落地直可媲美奧運的體操選手。

「又是你?」周媛怡隨即拾起鞋子砸過去，「可惡的偷窺狂!」

「冤枉啊!我在樹上做日光浴做得好好的，哪曉得……」戰紹頓了下，視線移向她微敞的胸口，「有人會跑來這邊『涼快』呢?」

左手忙揪住衣領，周媛怡的右手接著甩對方一巴掌。

「色狼!」

「好痛……」紅印迅浮上他臉頰，「喂!你怎麼動手打人呢?」

「那不叫『打』，而是懲戒你侵犯他人隱私權的『適當體罰』。」

呵呵!這就是當老師的特權呀!

「我看是『公報私仇』吧!」他很不服氣地咕噥著。

耳尖的周媛怡馬上兇惡地問：「你說報什麼?」

「我是說……很『抱』歉那天誤解了你。」

俗話道：惹熊、惹虎，千萬別惹恰查某!戰紹可不想再領教這潑辣女的「降龍十八爪」了!

所以他轉而咧嘴賠笑：「現在，我終於明白老師之前那句『人盡可夫』的含義了，原來是『人人盡可尊我為夫了啊!」

「哼!算你還有點慧根。」她撿起外套，轉身要走。

「周老師，你的東西不要了嗎?」

回過頭，只見戰紹的手上掛著她那件隨地一扔的褲襪。巴不得有地洞可鑽的周嬡怡，頓時窘紅了耳根子。

「你最好把它穿起來，否則下午氣溫一降，你鐵定會著涼的。」他指了指旁邊約半人高的樹叢，「我可以幫你把風。」

「你……你保證不偷看?」

「我以騎士精神保證!」他舉起手立誓。

那對坦蕩蕩的黑眸，似乎沒有摻雜任何的邪念，於是周媛怡搶回所屬物、衝進樹叢里。

怎知她的褲襪剛拉到大腿，戰紹突然飛撲過來--

***

「你要……」幹什麼?

來不及叫嚷的周媛怡，嘴巴立即被大手捂住。

「噓!有人朝這邊過來了……」硬將她壓趴而下，戰紹警告道：「我想你也不願意被撞見這副狼狽的模樣吧!」

對喔!孤男寡女出現在偏僻的小山坡，女的還服裝不整，任誰看了都會引發「情色」的聯想。

但……戰紹也不該把手臂橫擱在她背上呀!若非他直視前方的專註神情不太像藉機吃豆腐，否則她早一腳踹過去了。

「小姿，你等等我!等等我!」

透過葉縫，周媛怡看到有個女生往大樹跑來，而背後則尾隨一位身材粗壯的男同學。

「那個男的叫張顯達，外號『小霸王』，是優智高中頭號的問題學生，不過東智人都視他為老大。」戰紹低聲說。

早上趙主任帶她去認識環境時，也有提到這所學校的「特色」。

制服方面，西優的領口是白色滾邊，東智則為黑色。而除了各自的教學大樓，其他如學生餐廳、操場……等公共地帶，也被學生自行畫上紅色中心線，用以標明勢力範圍。

既然雙方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何以東智的學生領袖，會跟西優的女生走在一起?

嗯哼……八成有好戲可看羅!

「小姿!」一拉住那女孩，張顯達就急切地問：「這陣子你怎麼都不理我?是不是我做錯事情了?」

男個叫小姿的女同學搖搖頭，淚水卻如雨下。

「註冊之後，你整個人就變得鬱鬱寡歡的。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別問了好不好?」她別過臉迴避那雙焦慮的火眸，「我們--就此分手吧!」

「為什麼?難道李媽媽反對?或者……你有新的男朋友了?」

若是第一個因素還情有可原，而如果是後者的話，他絕饒不了那個橫刀奪愛的混球!

「都不是……」小姿哽咽道，「因為我不夠好、因為我配不上你!」

「胡扯!」張顯達將她擁人懷裡，「你是那麼的善良可愛，要說不配的話，應該是我這個窮酸小子才對。」

自從父親死後，那些勢利眼的鄰居就開始欺負媽媽跟他，只有李雅姿會鼓勵他，還不時偷家裡的麵包塞給他當中餐……

一想到兩小無猜的點點滴滴，張顯達的胳臂更緊了。

「在我心目中，你早就是我老婆了，我絕不能容許別人把你搶走--不能!」

他發自肺腑的告白，讓李雅姿更泣不成聲了，「阿達……」

「知道嗎?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哭!」張顯達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珠，「有什麼苦悶儘管講出來。記住!即使天要塌了，也有我替你頂著。」

男孩又說了些話安慰女孩，兩人才離開小山坡。

「真掃興!我以為有『接吻』的精彩戲可看咧!」周媛怡覺得好可惜。

「剛剛的事，你不會說出去吧?」

戰紹只擔心，這對青梅竹馬的戀情一旦曝光，那個女孩可能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剛剛?」乍然想起褲襪尚未穿妥，她不禁氣惱地說：「你以為我是那種笨到『自打嘴巴』的白痴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沒……」戰紹連忙轉過去。

但即使背對著，他的腦中仍殘留著那雙玉腿的影像。

遐想身後女子撩起絲襪的誘人模樣，腹下就忍不住一陣悶熱，於是他趕緊找話題來淡化尷尬的氣氛。

「呃……愛情的力量可真偉大喔!我以為『墓仔埔』應該沒人敢來的，想不到還是有情侶會到這邊幽會。」

周媛怡嚇了一跳，「你說什麼?這裡是墓仔埔?」

「是啊，這一帶的山坡，以前全是和風鎮的亂葬崗，後來經縣政府開發整頓，才變為學校用地的。」

亂葬崗?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名詞啊!

這時一陣鐘響：「噹噹當……」

「快上課了。」估算她大概整好裝了，戰紹便回頭說，「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拜拜……」猶豫了幾秒，周媛怡決定箭步沖向他，「戰同學你等等!咱們還是一塊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