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們的吻,久久不能結束,彷佛一直要吻到地老天荒似……

醉酒的史考特沒興趣看他們表演肉麻,轉身離開再去找其他的樂子了。

池珈珈原本在舞池裡玩得渾然忘我,但一回過神來,卻看見了這幾乎要讓她嚇掉下巴的一幕──

起初她還以為自己醉酒眼花看錯了,待她確認親眼所見為事實,當下推開緊黏她不放的金髮老外氣沖沖奔過來。

「表哥!你們在做什麼啊?!」池珈珈晃著八分醉的身子,苦著臉嘟囔。「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我在這裡啦!你有沒有搞錯──」

「珈珈,妳喝醉了。」楊哲頤放開平萍以鎮定語氣對她說道:「我們走吧!史考特也醉得亂七八糟了,再不送他回飯店,又不知會惹出什麼事。」

池珈珈沒有得到想要的解答,一雙醉眸不懷好意地瞪著平萍。「哼,我表哥一定是喝多了,妳可別自作多情,憑妳啊……我表哥再怎麼眼睛脫窗也輪不到妳!」她以警告的口吻對平萍道。

「……」平萍並未作任何回應,池珈珈輕蔑鄙夷的眼神和語氣,已深深創傷她的自尊──

在他們金字塔頂端的「上流人」眼中,自己真的那麼卑微低下?她甚至不配得到楊哲頤一個吻?

平萍一個字也沒吭,卻把委屈和沮喪都呈現臉上。

楊哲頤清楚看見她所受的侮辱,慨然出聲道:「珈珈!誰准妳這樣說話?沒禮貌!」

「本來就是嘛!我要跟她把話說清楚啊,『免得』有人自不量力……」

「妳還說!太不象話了!」楊哲頤板起臉孔訓斥池珈珈,隨即轉過臉向平萍,改換溫文的語氣。

「平萍,等一下送完珈珈和客人回飯店休息后,我們再一起回鶯歌。」

「啊?表哥你要回去喔?都這麼晚了,你乾脆到我那邊睡嘛。」池珈珈一想到讓他們兩個單獨在車裡就頭皮發麻──絕對不能給那野女人任何的機會!

「不了,平萍跟我一早都要工作,誰像妳整天吃飽閑閑的?」

楊哲頤付清帳單,把差不多爛醉的史考特扛在肩上。

「走吧走吧,很晚了,早點回去早點休息。」

池珈珈看他心意已決,沒有商量的餘地,情急之下把目標轉向平萍。「妳自己叫車回去好不好?我表哥喝酒不能開車啦!我覺得他還是到我那邊過一夜再走比較安全。」

「我……」平萍為難地看著楊哲頤,池珈珈的蠻橫令她無力招架。

「叫什麼車啊?」楊哲頤淡然而堅定,眼眸望住平萍。「別管她,妳先上車。這麼晚妳一個女孩子搭陌生人的車,我怎麼能放心?」

眼神交換的剎那,平萍的胸口一熱,像是巧克力遇火融化,一陣甜甜暖暖的感覺流動在胸臆……

他不像是呼嚨她的,他的態度那麼真,他的眼神那麼深沉──平萍覺得腳底輕飄飄,似是飄浮在雲端,分不清到底是喝下肚的酒精讓她醉?還是他不經意流露的情意讓她醉了?

開車從市區回到公司,微醺又疲累的平萍路程中已靠在椅背上沉睡。

「平萍,平萍……到了,快醒醒,我們下車了。」

他把車停在公司門口,原想叫醒平萍目送她進到宿捨去,然後再回家。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她卻像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樣怎麼也醒不過來。

「平萍,妳醒一下,到公司啦!醒來回房間睡啊……」

「唔……」平萍翻個身,又繼續睡了。

「ㄟ,妳醒醒!不能一直睡車上吧?」楊哲頤再次輕拍她的臉頰喚道:「起來一下好不好啊!很晚了,我也很想睡耶!」

無奈,平萍仍然沉睡不起。楊哲頤無計可施之下,只好把她抱進宿舍里。

好不容易將她放妥在單人床上,楊哲頤為她蓋好薄被,離開前還為她點了香精燈讓她睡更甜……

「唔……色狼!放開我!你做什麼?!」她小臉微皺,似乎做了惡夢。

「怎麼啦?別哭啊──」

楊哲頤已經走到門邊,聽到哭聲又折回來,焦急地握住她的手。

「別怕,這裡是公司宿舍──哪裡有色狼?乖,好好睡覺喔。」

楊哲頤柔聲輕哄,溫柔輕拍她隔著被子的身軀。「妳喝那麼多調酒,那後勁很強的,怪不得醉到不省人事……還好有我在,不然真不知會發生什麼危險──」

再一次,楊哲頤凝望她紅撲撲的臉蛋,微微嘟起的菱唇像在跟誰嘔氣,那模樣真可愛啊!

他發現自己喜歡她生氣嘟起嘴唇的樣子,第一次在公司里遇見她,如果說到她不愛聽的或她不贊同的,最先的反應便是嘟起嘴唇;之後,只要她一嘟起唇,他就知道她有點不開心,或者不同意他的看法……

他痴痴望著她的唇,想到在夜店裡深深的長吻,她的唇真的好甜、好軟、好叫人回味無窮啊!

突然間,他好想再試一次,好想再嘗一次那紅潤潤、像果凍般可口誘人的嘴唇美好滋味……

闃黑深夜,小小空間里瀰漫玫瑰香氣,混著她芳甜氣息,還有他不能遏止的渴望──

顫抖地伸出手,緩緩地向她的臉龐移動,他渴望再輕輕愛撫她的唇瓣,觸到涼涼的唇,再緩緩地往下……撫過她宛如象牙磁白的頸、細柔如凝脂的胸脯──

「我好害怕!」她像是受到驚嚇整個人撲進他懷裡,緊抱著他輕泣不止。「不要留下我一個──求求你……我不敢一個人……」

楊哲頤動也不敢動,順勢任她抱著,揉貼著自己的胸膛。

她的身體像一團火球,唰地點燃他本就難以抑止的奔騰慾念……

愛欲的火劈哩啪啦地狂燒了起來,平萍本能地發出夢囈的低吟,更是在火堆里加添汽油,要徹底把他燒到屍骨不存。

當竄動的渴求不能被控制,他只能順著感覺去做,縱然,此時的他知道自己頭腦仍很清楚,只是理性的部分已完全醉死了──

顫抖地除去她的外衣,縱使他明白,也深深知道不該這麼做,然而在她害怕地縮進他懷抱的此刻,感受她身體如此溫熱、如此地柔軟、如此性感地誘人犯罪……

他怎能管得了自己?她的芳香與嬌軟徹底迷惑了他的神魂哪!

夢裡的平萍仍嚶嚶低泣,像是可憐、受了驚嚇的小女孩,窩進他的懷裡不肯離開。

終於,他按捺不住了,俯首覆上她柔軟的唇,細細吸吮……她的唇很冰涼,臉頰卻是熱烘烘的,她的氣味多麼地清甜,令他忍不住一吻再吻,像是小熊吃到最純最甜的蜂蜜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意猶未盡……

在他狂烈的熱吻中,平萍整個人飄了起來,一口氣攀到雲端,再緩緩上升……

她某個部分是醒的,但她沒有掙扎,完全放任地陷溺在他撩起的情慾里,任他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箝制她、探索她──

她默默沉醉著,沒有掙扎,更沒有任何要逃跑的打算,她放開感官去感受他的熱、他的繃緊、他的喘息……

最後,他終於溫柔而仔細地撫摸她身上每一處,直到她恍惚、淪陷……

彷佛身在焚燒的火場里,他們融化了再融化,化成一灘水,再化成一縷煙,然後,直直往下墜,墜進一個深不見底的崖谷底。

天將亮未亮,窗外明滅的、稀疏的燈火,分不清是霓虹還是星光?

平萍在他厚實的胸懷裡醒過來,思緒晃晃悠悠……

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她沒選擇地只能緊貼他碩實偉岸的身體,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胸膛,堅實的觸感提醒了她──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作夢……

對於昨晚發生的種種,她每一個過程都很清楚,只是在發生的當時她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啊!原來,跟喜歡的人彼此結合,感覺竟是如此美妙呵!

想到那些驚心動魄的纏綿悱惻,平萍的心仍然止不住的悸動……

身體是最誠實的,平萍沒辦法騙自己不沉醉在那樣美好的滋味──

可是,他們之間說好了只是一場戲而已,現在莫名其妙地脫軌演出,接下來該怎麼收尾?

哎……如何是好啊?平萍靠著他均勻起伏的胸膛嘆息復嘆息──

你還睡得著啊?不是說好只是演戲而已嗎?現在怎麼辦啊?你說啊……

平萍閉上眼,心裡不斷問熟睡的他,也問著迷惑的自己。

輾轉反覆思量、思壓不住內心的澎湃激蕩,平萍再嘆了口氣,睜開眼──

赫然對上他也睜開的眼睛,平萍與他對看了兩秒。「你幹嘛偷看我?」

「呵……現在還需要偷看嗎?」他促狹一笑。「該看的早看光了。」

「啊!你──」平萍本能地拉起被子遮掩,卻發現被子被壓在身下,根本拉不起來,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跟妳說不用遮了。」他伸出臂膀攬住她光滑的肩。「我們本來只打算演普通級,遇到史考特那色狼,情急下只好演出輔導級,後來……」楊哲頤頓了頓。

「ㄟ,我、我怎麼會──怎麼會演到『那裡』去啊?」她羞紅臉追問。

「妳喝醉了,我也有點醉,妳又一直抓著我不放,又躲到我懷裡哭個不停──所以、於是、後來、結果就點點點……」

「那、那我們、我們以後怎麼辦啊?」平萍懊惱地皺起眉頭。「本來說好演假的,現在……唉!」

「假戲成真,不好嗎?」楊哲頤深情的眸子望著她,話中有話。「是誰規定演戲一定是假的?變真的不行嗎?」

「啊?變真的?」平萍頭又昏了!他在說什麼啊!怎麼她一句也聽不懂?

然而,他只是微笑以對,側過身抱住她,緊緊將她鎖在懷裡,再不說一句話。

他不想說,要她自己去感受,怦怦的心跳與熾熱的體溫已經為他傳達了情意。

私底下,楊哲頤和平萍已「具體實踐」成為「貨真價實」的親密愛人。

但是公開場合他們還是壁壘分明的上司、下屬;為了讓戲更「逼真」,楊哲頤一改過去在辦公室里永遠黑頭黑臉的冷酷。

每天,楊哲頤早上踏進辦公室,一定先走到平萍的桌邊,遞給她一份熱騰騰的咖啡和三明治,用一種膩死人的無限柔情眼光望住她。

「趁熱吃吧,我吩咐家裡的傭人做的。妳老是不吃早餐是不行的,早上工作最重要,一定要吃飽,吃飽了才有精神工作喔。」

「喔。謝謝!」每到了這個時候,平萍總是羞赧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因為,全辦公室里的同事總在這時候不約而同停下手邊工作,全心專註地看他倆現場「表演」。

「對了,昨天的咖啡會不會太甜?」放下早餐之後他沒打算要走,體貼地幫她把咖啡打開攪拌。「我不知道妳吃多甜,就隨意加了糖──妳覺得可以嗎?」

「喔,還好啦,我無所謂。」

天啊,平萍真想大喊──「讓我死了吧」!

他的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哪有人情話綿綿像他這樣表情誇張、聲音又大?拜託!又不是在國家劇院演舞台劇!

「等下妳進來我辦公室一下,有事情跟妳討論──」楊哲頤可沒就此打住,他默默看了她的臉,微蹙俊眉道:「妳怎麼啦?臉色不太好?什麼事讓妳這麼煩?老是看妳擺一張苦瓜臉。」

「咳咳……我、我沒事,這禮拜要出很多貨。」她拚命壓抑情緒。

其實她心裡正大聲地「O.S.」──你嘛好了!沒事肉麻當有趣,讓公司同事看連續劇似地,糗都糗斃了!還能不苦瓜臉啊?!

「哦?要不要幫忙?事情多的話我可以支援,別把自己累壞了。」他深情款款道:「或是請小芳幫妳打打文件,妳就是喜歡把事情都攬在身上,同事們都可以互相分工幫忙。要出哪些貨?我看看……」

他旁若無人地輕聲細語,平萍卻已聽到一旁隱約傳來竊笑私語──

終於,她忍不住了──拿出報表稍微遮住自己的臉,平萍板著臉小小聲說:「別這樣好不好?大家都在看啦……你這樣我很不習慣、很尷尬耶!」

「尷尬什麼?」他依然維持春風般的微笑。「是就是、有就有──我還怕大家不知道呢!」

「那……那也不必這麼敲鑼打鼓吧?」平萍癟著嘴,翻了翻白眼。「太誇張!我不習慣這樣,你節制點啦!」

「呵,沒辦法──我在『趕進度』,就是唯恐天下不知。」他壞壞一笑。

什麼啊?這種事還有趕進度的唷?這男人該不是腦袋壞了啊!

平萍辯不過他,訕訕然放下文件,自己埋頭打起電腦,懶得再理他了。

「噢,對了!史帝夫諾先生要來了,得開始準備他要看的東西!」

「我知道。」平萍木然的點點頭。「我已經通知幾個工廠做樣品了,應該來得及。」

「有客人來訪,妳也該打點一下。」楊哲頤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以疼寵的語氣道:「下午工作告個段落,『我們』早點下班,帶妳去買幾件新衣服,順便可以好好去吃大餐。」

「買衣服?吃大餐?」平萍從電腦螢幕中抬起頭,訝異地問,「為什麼?衣服我可以自己去買啊,不要麻煩了。」平萍連忙推辭。

「妳買?不行!」楊哲頤搖了搖手,認真道:「我來幫妳挑,妳需要更有品味和質感的衣服。至於大餐嘛,這次史考特下了很大的單,算起來是妳的功勞,當然該請妳吃大餐。好了,總之妳記得趕快把工作結束,『我們』一起下班。」

話說完,他意味深濃地回頭對她一笑,然後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於是,辦公室里再度響起一陣陣窸窣耳語竊笑……

唉,這下他們之間的曖昧恐怕跳到太平洋也洗不清,他的「目的」毫無疑問達成了。

「喂!喂!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坐住旁邊的小芳驚訝結巴問道:「怎麼、怎麼一點兒徵兆都、都看不出來啊?」

「什麼勾搭?講這麼難聽。」平萍瞟她一眼,平靜敘述道:「天雷勾動地火,哪需要徵兆?」

「啊!真的喔?你們、你跟小王子他……你們已經……」

小芳以發現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把她打量個沒完,突來的超強震撼把她震得差不多要口吐白沫!

「對啦對啦!事情就是妳想說的那樣!不要再問了。」平萍直率坦白一切。

「嗚……不會吧?!」小芳誇張以雙手掩面表示哀痛。「妳、妳竟然不知不覺,迅雷不及掩耳把我們的『小王子』給吃了?討厭啦!他是我的夢中情人,是我的偶像耶!妳怎麼可以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他『挾去配』了啦!嗚……」

「唉,挾都挾了,配也配了──事實就是這樣。」平萍拍拍她,勝利地露齒一笑。

「哦!原來妳都是這樣默不作聲,惦惦呷三碗公半。」小芳氣惱地拍桌子。「厚,都被妳善良的外表騙了啦!」

哀號半天,小芳突然間想起什麼似地,正色問她。「阿──妳現在跟小王子在一起,那、那個小郭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平萍聳聳肩。「他又不是我男友,犯不著向他交代吧?」

「可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喜歡妳啊!」小芳忿忿不平。「妳、妳該不是神經大條到不知道他喜歡妳吧?哎,這下他要心碎而死了。」

「妳別為他白操心了。他從來就沒有正式向我表白過,說不定一切只是大家誤解了,我們只是在工作上合作得很好,彼此也很談得來,如此而已。」

「是嗎?那天聚餐他都把話講那麼白了!」小芳一徑為小郭說話。「他如果知道妳跟小王子在一起,一定嘔死了啦!」

「喲?妳收了他多少好處啊?這麼幫他?」平萍抖睨著她,深意道:「妳喜歡就手腳快一點,要不然哪天又被別人『挾去配』了,妳又只有拚命捶心肝的份了。」

「喂!妳在胡說什麼啦!」小芳瞬間燒紅了臉頰。「我、我、我對他又沒意思。」

「呵……才怪!」平萍搖搖頭,以完全洞悉了解的語氣勸她。「告訴妳喔,喜歡的男人啊,要像搶百貨公司的換季打折貨一樣,看準了下手,稍一猶豫馬上就被別人搶走啦!」

「喔。難怪……原來妳早就相好了。」小芳茫茫然點頭,不知真懂還是假懂。

「我──唉呀,我不算啦。」平萍搖頭否認。

她或許喜歡楊哲頤,但現實上她是沒資格「相中」他的,只是因緣巧合下,碰上一場她怎麼也想不到的荒謬劇情,竟然就活生生在她人生上演了。

她沒有劇本可以看,端看男主角想要演什麼,興之所至地演,才會演到限制級去──唉,平萍想著又覺得不踏實了,往後的路完全看不清楚,深怕自己不夠好,演砸了這齣戲。

萬一砸了,會傷到最敬重的董事長的心,為了讓董事長了無牽挂,平萍告訴自己無論如何絕不能失敗,只要能演出成功,就算賠上自己的心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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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借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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