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戰大哥好神秘哦！不曉得他們在談什麼……」

何瑤瑤原本是隨意找話題，卻給了周嘉琳一個挑撥離間的機會。

「想也知道，戰老師八成又要索討免費的保險套了！」

「保險套？」她有沒有聽錯啊？

「你不曉得嗎？戰紹是艾滋病基金會的義工，什麼不多，那玩意兒的貨源最充足了……」周嘉琳說著身體往前一傾，低聲道：「何小姐，你一定要堅持哦！」

「堅持什麼？」

「坦白告訴你吧！因為戰老師換女人的速度太快了，我們班同學一聽說他要來相親，每個人都在下注賭他多久可以把到你呢！」

沒辦法！為了破壞戰毅的相親，她只好昧著良心撒點小謊嘍！

「真的？」何瑤瑤當然是半信半疑了，「但是戰大哥看起來並不像那種花心大蘿蔔呀！」

據香子所言，戰毅的為人耿直木吶，而她的第一印象也覺得這男人相當穩重內斂，絕對是個能依靠一輩子的好丈夫，怎麼可能會……

「是不是花心人蘿蔔，你將來就知道了。」周嘉琳一臉正經地說：「其實戰紹有先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我覺得何小組長得一臉聰明相，應該不至於三天就被騙上床。為了我的賭金，拜託你別太快失身，好嗎？」

「我……」

「對不起！讓兩位久等了。」這時戰毅匆匆地入座，因見何瑤瑤表情怪異，便問：「小不點，你沒在背後說老師的壞話吧？」

「哪有！我們……只是聊天氣而已。」她邊指著窗外陰陰的天空，邊對何瑤瑤使了個「敬請保密」的眼色。

「沒有最好，小心我扣你操行分數哦！」

他刻意緩和氣氛的玩笑，反而令何瑤瑤起了疑心，「小紹子人呢？」

「呃……我讓他去藥房買個東西。」

「買什麼東西？」周嘉琳卻追根究底。

「那是一種擦了會立即『緩和疼痛』的藥膏，也只有他清楚在哪兒可以買的到。」

幸虧他借口頭痛，否則怎支得開這個愈看愈礙眼的小子？嗯哼！那家藥局遠在和風鎮郊，開車來回也要花個半小時吧！

戰毅又繼續道：「我還叫小紹子順便帶件雨衣，或許晚點會用得著。因為我之前在便利商店買的材質很差，一套就破掉了，而且SIZE又好小……」

緩和疼痛的藥膏？雨衣？

這些敏感的「物品」，終於讓何瑤瑤忍不住拿起水杯往他身上潑撒，「你這個噁心至極的色狼！」

「何小姐？」她是不是「起肖」了？

「別以為尺寸大就了不起，我才不會跟你上床呢！」

罵完后，她便怒氣沖沖地走人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戰毅，和笑到彎腰的周嘉琳。

☆☆☆fang☆☆zhou☆☆☆

今天，戰策又為了新大樓的問題，而加開一場臨時會。

「當初這棟樓是專為『西優』設計的，怎麼可以給『東智』使用呢？如果讓家長會知道了，他們往後還肯捐錢嗎？」

常務董事中，大多持反對意見，只有少數贊同戰校長的理念。

「全面提升學生的素質，向來是『優智』的目標，既然有良好的設備，何不充份利用？譬如英文教學教室。」

「是啊！如果時間錯開的話，應該不會影響到『西優』的課程……」

討論尚未有結果，忽聞陳秘書急聲高喊：「不能進去呀！」

接著大門被踹開，擁入了一票流里流氣的「古惑仔」，而最後走進來的人是郭四海。

「嗨！戰校長，我又來了。」

戰策便硬著頭皮賠笑道：「郭先生是來找我喝老人茶的嗎？」

「誰有閑功夫跟你喝茶？」

叼著根雪茄，郭四海吐出的煙圈夾著濁濃的口臭，令人作嘔。

「新大樓的工程案，你究竟要拖到什麼時候才給我答案？」

「這個……我們正在討論！」

「還討論？」砰地一聲，他拍桌怒問：「那麼到底是誰有意見？」

被凶光掃及的董事，無不抖手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既然如此，戰校長就爽快簽了吧！」郭四海硬是把合約塞過來。

「呃……」戰策正為難時，救兵趕到了。

「我反對！」

那位一進來就大膽「嗆聲」的年輕人，馬上引起常務董事們的交頭接耳，「這個人是誰啊？」

「他是新來的體育老師、我的堂弟－－戰毅。」戰策低聲告知鄰座的呂守訓。

「又是你？」郭四海不悅地扁扁嘴，手下們也立即掏出傢伙。

但戰毅居然面不改色，還走過去「檢閱」那排手槍。

「這種老舊的武器，你也敢亮出來丟人現眼？」

「我……」一被他漏氣，郭四海頓時覺得很難堪。

「想不到這小於挺帶種的，難怪惠瓊會為了他魂不守舍……」暗暗稱奇的呂守訓，當下就替他加了好幾分。

「董事們都沒意見了，你憑什麼反對？」

「因為我、不、爽！」

「你講蝦咪？」郭四海氣得吐掉雪茄。

呂守訓趕緊出面緩和僵硬的氣氛，「對不起！郭先生，我想您還不曉得他是我們新任的『副校長』吧！」

「嘎！」戰策可傻眼了。

優智高中何時設了個副校長，怎麼他這位「正校長」毫不知情了？

「因為戰校長年事已高，又有心臟病，為了分擔煩雜的校務，才特聘戰毅先生為副校長……」呂守訓說著朝其他人猛眨眼。

「對對對！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是該放手讓年輕人去做了。」

不僅董事們紛紛附和，戰策也很配合地捂著胸口喊痛，「唔……我的心臟又不舒服了，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吧！」

「全部給我坐下！」郭四海一聲喝住所有欲離席的人，「就算副校長反對，那又如何？難道你們會少數服從多數？」

「……」在槍日的脅迫下，沒人敢回答。

「就說嘛！咱們的社會終究是講求民主的。」他冷笑著催促：「快簽吧！戰校長。」

「各位！優智高中絕不能屈服於黑道的淫威下。」

戰毅說著將合約撕個粉碎，一點也不給他面子。

「媽的，臭小子！你不要命啦！」

火大的郭四海手臂一揮，全部的槍頭便瞄向他。

因為身上穿了特製的防彈背心，戰毅一點都不怕，倒是那些沒見過大場面的董事們，可都嚇得快屁滾尿流了。

倏然有人敲問門板：「是誰不要命了？」

「李隊長？」一看到條子，大家趕快把手槍藏進口袋。

這位和風警局的小隊長，一上任就抄了好幾間賭場和香窟，即使郭四海恨得牙痒痒，也不敢拿他怎麼辦。

「我聽說學校遭不良分子『騷擾』？」李廣昱一讓開身，門外竟有二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員警排站著，「是你嗎？郭老大。」

「沒、沒有的事！」他咽了口口水，顫聲道：「我來是想找－－找戰校長喝老人茶的。」

「這樣啊！」李廣昱也不戳破他的謊言，還詢問隊員：「既然來都來了，不如陪他們喝杯茶再走？」

「呃……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點事，各位！我先失陪了。」

郭四海倉皇走人後，李警官也跟著喊收隊。

「謝謝你！廣昱。」戰毅上前致意。

「老朋友了，跟我客氣什麼？明天開始，我會派人來這邊巡邏，相信那傢伙應該不敢再踏進學校一步

了。」

「原來李警官是他請來的呀……」

趁著兩人走到外面說話，董事們便圍著校長討論。當戰毅再度進來時，大家也達成了一個新共識。

「戰老師！我們決定要正式聘你當優智高中的副校長了。」

☆☆☆fang☆☆zhou☆☆☆

其實戰毅也明白，董事會之所以做此決議，只是拿自己當拒絕郭四海的擋箭牌。不過，其他的同仁可不這麼想了。

「戰老師，恭喜你了！」有人是真誠祝福。

「這麼快就升為副校長，挺有一套的嘛……」有的打從心底不服。

面對不同語氣的恭賀，他一概回以簡單的兩個字：「謝謝。」

「酷！」看在眼裡的蕭玉音，忍不住問呂惠瓊：「我真想不透，你怎麼會喜歡那種冷調的男人？」

「戰老師有什麼不好？」陳士芸卻有另一番見解，「一下子爬到副校長，堪稱『青年才俊』哪！如果老校長又不小心嗝了屁，他馬上就扶偏為正。這麼一來，惠瓊可是校長夫人了耶！」

當然啦！下一任的教務主任，也就非她這個狗頭軍師莫屬嘍！

蕭玉音立即反駁：「跟這種不懂浪漫的人在一起，生活怎會有情趣呢？」

「『情趣』能填飽肚子嗎？婚姻不就那麼回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唯有經濟保障，才能鞏固幸福的基礎。」

「不！是愛情……」

見兩人又要抬杠，呂惠瓊連忙制止：「拜託你們小聲點！要是被戰老師聽到了，那多糗呀！」

「對喔！咱們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了，那就是把惠瓊『推銷』出去！」

「可是我好怕會……」失敗！

陳土芸揚揚剛到手的小藥丸，「安啦！有了這個東西，包管他對你『服服貼貼』的。」

「你男朋友這麼有辦法，他到底在做什麼的？」蕭玉音十分好奇，「你們已經交往很久了，為何還不介紹給我們認識？」

虧三人是無話不談的密友，而她居然連姓名都不肯透露？

「擔心你搶呀！」嘴硬的陳士芸，其實是有苦衷的。

唉！誰教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呢？

「我才不像『某人』咧！有了異性，就沒人性。」蕭玉音諷刺道。

不管是在聚餐或看電影，只要士芸一接到男友的手機，就把丟下她們跑去赴約，實在很不夠意思！

「不跟你扯了。」陳士芸轉頭把藥丸塞給呂惠瓊，「晚上李老師要請喝滿月酒，大家都會比較早走，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喔！」

果然！下午四點多時，教職員室的人就溜光了，只剩戰毅在整理東西。這對呂惠瓊而言，確實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還在忙啊？戰老師。」

不過她的關切，只換得戰毅冷淡的輕應：「嗯！」

「這個……是我剛榨的果汁。」顫手將飲料放在桌上，她鼓起勇氣道：「下星期你就不在這邊辦公了，我很希望能藉此機會，與戰老師盡釋前嫌。」

黝黑的眸子終於正眼瞧她，但卻充滿了疑慮。

「我保證！它絕對是無毒的。」不過摻了些春藥而已！

「謝謝。」這回他總算給了面子，沒有拒絕。

但見飲料被擱在一旁，呂惠瓊不免著急，「呃……專家說，果汁類的東西最好趁新鮮時喝。」

「知道了！」顧著整理抽屜的戰毅，好一會兒才發現她仍杵在原地，「還有別的事情嗎？」

呂惠瓊驀然抱住他，「戰老師！」

「你這是在幹什麼？」戰毅急忙推開：「請自重！」

「對不起！我、我實在是情難自禁。」

「呂老師？」他訝異極了，「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感情的事怎能玩笑呢？」她低下頭，繼續羞澀地說：「自從田金灑帶你進教職員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

「老師！老師！」

忽然有學生衝撞而人，打斷這尷尬的氣氛。

「周媛怡……」又是這個討厭的死丫頭！

一對上那兩道兇惡的目光，周嘉琳趕緊敬個禮：「呂老師好！」

呂惠瓊仍忍不住斥責：「大呼小叫的，你火燒屁股啦？」

「不是的，因為……」求助的眸子望向戰毅。

「抱歉！我們有事情要談。」急於擺脫同仁糾纏的他，立即拉了張椅子給學生坐。

「可是－－」那杯果汁該怎麼辦？但一觸及他不耐煩的眸光，呂惠瓊也只好說：「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fang☆☆zhou☆☆☆

閑人一避開，周嘉琳就急著問：「老師，你真的不再教我們了嗎？」

這項「人事異動」，是在下午才正式貼上公布欄的。十班同學知情后，都替導師的晉陞感到高興，也很期待他能為本校帶來新的風氣，唯獨她擔憂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將因戰毅的新職而丕變。

「目前教務處是這麼安排。」而他也尊重校方的考量。

「不！我不要換導師，因為你是世上最好、最棒的男－－」她及時吞回「人」字，改口為：「男老師！」

不過，這也是事實啊！

戰老師待學生，可以很嚴厲，也可以很哥兒們。而且他總是熱心助人，又經常陪學生跑操場、晚自習，甚至自掏腰包請吃點心。

別瞧他一臉兇相，在討論某些禁忌話題時，戰老帥的觀點還挺前衛的。最跌破大家眼鏡的是，他居然跑去跟校方爭取美術課畫人體模特兒，以舒解莘莘學子的考試壓力。

為此，「閻羅王」的封號，立即被修改為「麻辣教師」。他不僅在東智受歡迎，據說西優的學生也想把戰老師挖角過去咧！

「謝謝！」戰毅欣慰地道：「有你這句話，我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了。」

「我們大家真的很捨不得老師，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求求你……」說到激動處，她竟潸潸淚下，「別這樣嘛！小不點。」揉揉那顆急晃的腦袋，他遞上安慰的面紙，「老師又不是永遠要離開優智高中了。」

也對哦！戰老師只不過調換了職務，往後大家仍然有機會見面，她幹嗎哭得晰瀝嘩啦的？

吸了吸紅咚咚的鼻頭，周嘉琳邊擦著眼淚，邊自嘲：「真是的！我的情緒怎會這麼容易失控？」

「沒關係。」戰毅笑了笑：「終究，你只是個大孩子而已！」

「……」什麼嘛！人家已經是大人了啦！

他拿起桌上的果汁，「要不要來一點，補充你剛剛流失的『水分』？」

周嘉琳搖搖頭，臉上的落寞並未因他難得的幽默而消褪，於是戰毅自己啜了一大口。

「其實，老師何嘗捨得十班的同學呢？」特別是眼前這張可愛的笑臉，已在不知不覺中化為他每天活力的泉源，「我會再跟教務處爭取繼續兼任你們的導師，如果『副校長』的工作不忙的話……」

「真的？」她黯然的眸子總算回復些許光彩。

「嗯！」戰毅這時想起一件事：「對了，我還欠你一份『獎勵』呢！你想好要什麼東西沒？」

「我……」她是否該趁此機會向他告白呢？

「如果拿不定主意，老師就替你決定嘍！」說著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紅布袋，遞給了她，「希望你會喜歡。」

周嘉琳打開來看，裡頭居然是一條純金的鏈子。

「哇－－好漂亮哦！」

他笑著幫忙繫上，「除了這個，老師還有其他的『犒賞』！」

「什麼犒賞？」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是……」戰毅驀然捂住太陽穴。

「你怎麼了？」

「不曉得為什麼，我的頭突來一陣暈眩……身體也覺得熱熱的。」

「會不會是感冒了？」周嘉琳擔憂地想探他的額溫。

戰毅卻截住她的玉腕，「好軟……」

「嗯？」老師的眼神有點奇怪哦！

乍然清醒過來，他慌忙鬆開手，「我想……我是真的感冒了。」

「瞧你不舒服的，還是先找校醫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