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駱潺潺茫然的跟著他走，「我們要去哪裡?」

莫謙停下來，凝望她。「你叫駱潺潺是吧？」

「是啊，你知道的。」

「你沒有雙胞胎姐姐？」

「沒有哇，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她眼神有些閃爍。

「那麼一定是你有雙重人格？」如果真是這樣，他就原諒她。

「我沒有！」她突然揚聲大叫。

莫謙揚起雙眉，「你很不喜歡這個話題？」

她美麗的瞳眸中有著苦惱，內心不斷交戰，卻始終掙脫不開困住自己的枷鎖。

「請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駱潺潺不安的問。

「不去哪裡。只是我的朋友告訴我，剛才那個男人嗜賭成性，把家產輸得精光，現在正想找個有錢的女人騙錢，你就是他眼中的肥羊。」季巧巧被好賭的父親所牽累的事他記憶猶新，就算他氣惱這個女人，也無法坐視她受同樣的苦。

唉，他就是濫好人。

「可是……他說他很喜歡我啊！不至於會騙我吧。」駱潺潺歪著頭，一臉無辜。

莫謙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又不是十來歲的小女孩，怎麼還說得出這種話?她到底是純，還是蠢!

「你怎麼了？」她被看得不安，低聲發問。她有說錯話嗎？為什麼他的眼神好可怕？

「你有沒有腦筋啊，這麼輕易就相信他的話，回去叫你爸爸查查他，你就會知道我沒騙你了。」他罵起人來還是輕聲細語。

「哦……」她點點頭，果真轉身欲走。

莫謙見她傻愣愣的要走，連忙追上前去。「喂，你去哪？」

「回家問我爸爸啊。」他不是叫她去問嗎？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問題？沒有哇。」

「可是你明明就怪怪的。」他蹙眉回想，發現兩次在白天見到的她都像個白痴，到了晚上卻又變成狂放的女人，難道她真的是……

「走。」他拉著她繼續向前走。

「去哪？」她不斷抬頭看他，不禁為他秀氣的臉著迷。如果他是女人，一定很漂亮，像他妹妹就很美。

「你爸爸在家嗎？」

「他應該還在擦車。」她這些年來好像只看到爸爸在做這件事，她問過爸爸為什麼總是不斷地擦車，可是爸爸的回答除了笑，其餘的什麼也不說。

「那好。」

他拉著她上車，來到駱家，果然見到駱林雄又在門口擦著早已經閃閃發亮的車子。

「爸。」她笑著奔過去。

駱林雄笑著摟摟她的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咦，這是誰啊？」他打量著正向他們走來的長發男子，經驗老道的他馬上就看出這個男人不簡單。

「我是風雲堂馭風分堂的莫謙，舍妹與令千金……」他的話被駱林雄打斷。

「別唆唆的，我是個粗人，講簡單點。」

莫謙吸口氣，娓娓道出，「潺潺和我妹妹是熟識，今天我看見她和一個品行不佳的男人在一起，就把她帶回來，免得她出事。順道我還想向駱老請教一點事。」

「潺潺，你先進去吧。」駱林雄雖然看來粗枝大葉，對女兒卻十分小心呵護。

「好。」駱潺潺又看了眼莫謙，靜靜地走進屋裡。

「你家趙老頭前幾天才來過，沒想到今天是你來。」駱林雄瞧了他幾眼，讚賞的一笑。風雲堂有這幾個年輕人，是可以維持下去。

是啊！那天還被你摸了屁股。莫謙在心裡嘀咕。

他見駱林雄替車子打蠟，抓起布也跟著一起做。

「駱老，你也應該知道那個人不是個好東西，怎麼將自己女兒送入虎口？」如果是那個兇巴巴的駱潺潺他還不會擔心，不過今天出現的是白痴到無可救藥的她，他實在替她捏了把冷汗。

或許是他多管閑事，可是既然讓他看見了，他又忍不住當起濫好人來。

駱林雄嘆了口氣。「我以為能讓我的寶貝女兒自己去辨別好壞，誰知道她還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可以告訴我，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嗎？」他莫名其妙的關心駱潺潺的狀況，不過他認為只是因為同情。

駱林雄坐在台階上，也示意他坐下，原來和藹的臉多了幾分愁緒。

「這都是我的錯。幾年前，我拚命地擴張自己的勢力，反而忽略了家人，我的妻子因為太寂寞而紅杏出牆，後來被我發現，我氣憤的說會殺了她，她大概當真了，所以就跳樓……死在潺潺面前。」莫謙一愣，「所以她……」

駱林雄搖搖頭，「前幾年或許是她不斷地壓抑，也可能是年紀太小還不懂，一直到這兩年她才漸漸改變，尤其在這一年，她愈來愈令人捉摸不清。」

「白天和夜裡彷彿是兩個人？」莫謙微抿嘴瓣，有點苦惱。了解事實真相之後，他對她改觀了。

「嗯，我問過醫生，說是一種精神方面的疾病，病情可能會愈來愈嚴重，可是潺潺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有病。」駱林雄又嘆了口氣。

「她承認的話，就不算有病了。」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解決，可惜他不是精神科醫生，幫不上忙。「可是最近我發現她愈加變本加厲，只好讓我的跟班跟緊她，卻總被她甩掉，三天兩頭地出事。她是個女孩子，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駱老你別擔心，我相信總有辦法的。」看著原本叱吒風雲的他，竟被兩個女人打敗，莫謙心裡不禁同情他。

「唉！大人的事，不應該由她來承擔，她只是個小女孩啊！你看見白天的潺潺，就是原來的她，文靜、乖巧，但是一到晚上……你說她和你妹妹很要好，如果你妹妹願意陪她，說不定潺潺可以恢復……」駱林雄期待的看著他。

「不行！」莫謙連忙搖頭。

他可不想讓「她」再重出江湖！

「為什麼？難不成連你妹妹也不喜歡潺潺？」駱林雄滿是希望的臉又黯淡下來。

「不，只是……」莫謙開始流汗。他的濫好人個性又開始蠢蠢欲動，可是不行啊，他不要再扮女人。

他拚命地掙扎，不斷的提醒自己。為了他的尊嚴，絕對要堅持到底！

「真的不行嗎？唉，潺潺她已經沒有朋友了，現在聽說連熾焰堂堂主的老婆都被禁止跟她來往，唉……」駱林雄開始哀哀哭泣。

「不然我回去問問看好了，她最近比較忙……」莫謙告訴自己，這不算是答應他，只是緩兵之計。

駱林雄破涕為笑的抱住他。「謝謝你，你妹妹是我女兒的救星，謝謝你啊……」

莫謙聽著他不斷地道謝，感覺自己的堅持又一點一滴地崩毀。

不行，他絕對不答應！

???

莫謙走進風雲堂，一路受到的關愛眼神讓他備覺自己是待宰的羔羊。這些男人八成是性向有問題！他明明是個堂堂的男子漢，卻被他們用淫邪的眼神瞧個不停，實在有夠噁心！

步上台階時，他看見一雙黑色皮鞋。抬起頭，不意外的發現眼前的人是他「親愛的」弟弟。

「最近在忙些什麼？怎麼都沒回家？」

「忙著幹掉你啊！」莫諶似真似假的說。

他嘆口氣，「你要解決我，不用動手，只要一句話，我就會走得遠遠的。」

莫諶微微皺眉，恢復以往的笑容，「好話人人會說，但是做得到嗎？」

「好弟弟，這麼不信任你哥哥？」他第一眼看見這小鬼時，就打定主意要照顧他一輩子。怎麼說他們都是一家人，他不可能放任弟弟不管。

「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莫諶的笑容里滿是孤傲。

「你太傷我的心了。」莫謙捂著胸口，蹙緊眉頭。

莫諶望著他咬唇含淚的模樣，忍不住嗤笑。「娘娘腔，你真的很適合當女人耶。」

莫謙一把推開他，「別惹我。」他的心情更差了。

「你最近惹了什麼事？為什麼駱老的人要找你？」他不是關心，只是幸災樂禍。

「找我？」莫謙一臉茫然。昨天他才去過駱老那啊！

「不是你，」莫諶賊賊一笑，「是那個不男不女的『你』！」

莫謙心中暗暗叫苦。涼爽的天氣，他卻額頭冒汗。

「他大概有事吧。」現在他懷疑駱老要他陪伴駱潺潺是另有企圖。

「這樣也好，你可以色誘駱老，讓他支持你當上堂主，不是嗎？」

「最好不要再說這種話」莫謙有點動怒，望著臉色漸沉的弟弟，「莫諶，說真的，如果我不跟你爭的話，你是否真有心接下風雲堂？你有把握嗎？」為了這個他根本沒興趣的位子，把兩兄弟薄弱的感情打碎，實在不值得。

「我從不逃避責任，也不怕挑戰，更不惜傷害我至親的人。」莫諶陰狠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

「你知道我不會那麼做。」他知道自己就是心軟，如果不是堂主下令，他真想告訴他，沒有人會跟他爭。

「與我無關。」莫諶拋下這句話，率先走進屋裡。

「是嗎？」莫謙望著他的背影一陣嘆息。兄弟十幾年，結果還是怒目相向。

他們一進門，就聽見季巧巧在向趙雲龍撒嬌，說著左清風的不是，莫謙搖搖頭，真是敗給這對歡喜冤家了。

「堂主，你知道嗎？昨天我真的看到他跟幾個小妹妹有說有笑的，氣死我了！他啊，狗改不了吃屎，我要跟他離婚啦！」季巧巧瞪著在一旁抽煙的左清風。

「是嗎？清風，你都已經結婚了，還這麼風流？」莫謙望著他，軟聲質問。

「哪有，是她太會吃醋了，我又不是結了婚就變老變醜，有女孩子會喜歡我也不意外啊！」左清風雙手一攤，拿她的醋勁沒轍。

「下次記得巧巧在的時候收斂點就是了。」趙雲龍出聲擺平紛爭。

「什麼啊！」季巧巧不開心的叫著。這些臭男人都是幫自己人，她看著淡淡笑著的莫謙，馬上靠了過去，「還是莫謙最好。」

莫諶故意說：「是啊！你乾脆當他老婆算了。」季巧巧的眉頭皺緊，「不好。」

「為什麼？我不好嗎？」莫謙一臉哀怨的看著她，頻頻嘆息。他早就放棄與人共度一生的幻想，被人拒絕也不意外。

「嫁給一個比自己還美的男人，壓力太大了，每天看著你，都會想到自己有夠丑。」季巧巧不禁做鬼臉。

「駱老的女兒不就挺美的嗎？莫謙，你覺得如何？」趙雲龍乘機接話。

「我不喜歡她。」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早知道他就不來了。

「因為她有雙重人格？」趙雲龍逗他。

「是因為我不喜歡她！」

「那好，駱老要『你妹妹』去當他寶貝女兒的心理醫生。你除了莫諶之外，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妹妹？」

「我爸多年前的風流帳，現在才帶回家，所以又蹦出一個嘍。」莫謙睨著莫諶，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閉嘴！」莫諶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瞪著他低聲警告。

「我今天才知道潺潺有那樣的過去，一定得有人幫她才行！」季巧巧一想到好友的事，難過得又哭了。

「我不要再扮女裝了，打死都不要！」

「原來你也會有堅持的事啊。」莫諶冷笑。

「你替潺潺想想嘛！她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總不能不理她吧？其實她也滿可憐的。」季巧巧用淚眼睨他。

「那與我無關。」莫謙粗聲說著。

「上次她還說想把車開到極速，看看自己會不會死……」巧巧咬著下唇，淚水不停地滑落臉龐。「不要再說了！」莫謙臉色發青。天啊！為什麼他總是無法拒絕人？

左清風上前抱住妻子。「別凶她，她純粹是想幫朋友……」

「不要說了！」他答應就是了。

「莫謙……」趙雲龍也打算加入勸說行列。

「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人？」莫謙瞪著大家，薄唇委屈的嘟起。

眾人愣了幾秒后，哄然大笑。

「我還以為要以命相逼呢！」季巧巧開心地拭著淚水。她可是拼了命才擠出這幾滴眼淚。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左清風看著他，臉上滿是笑意。

「莫謙就是莫謙，呵呵……」趙雲龍搖頭笑說。他真納悶莫謙怎麼經營得了地下錢莊，他怎麼討債？這點下回記得問問他。

莫謙望著不發一語的莫諶，知道他並不開心。

「你的看法呢？」他想知道莫諶的想法。

他接近駱潺潺會讓莫諶誤以為他開始動作了，可是這根本是兩件不相干的事啊！

可惜他不能說出真相，只有不斷忍受莫諶的冷嘲熱諷。

「要去就去，我要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得到。」莫諶狂笑著離開，留下噤聲不語的眾人。

「他好像恨透了你？」季巧巧不了解他們兄弟之間的糾葛。

「他恨『莫』這個姓。」莫謙為她解答。

「現在他更恨你了。」趙雲龍狀似樂得見他們兄弟反目成仇。

「早點把事情解決吧！我不想讓我的弟弟恨我。」莫謙就算自己吃虧，仍牽不起他一絲怒意。「你先把駱家千金的事處理好，我就擺平他。」趙雲龍知道他最疼莫諶，自然會受不了他的怒目相向。

「嗯。」莫謙點了頭之後才發現自己又習慣性的答應別人。

唉，他真是個濫好人！

???

長發飄逸的美女蹬著高跟鞋走進駱家，她的身高再加上鞋跟，足足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不過冷艷的她還是贏得不少口哨聲。

「這些男人全瞎了嗎？我哪裡像女人了？」莫謙瞥見牆上的鏡子，垂頭喪氣的哀嘆。

爸媽把他生成女的也好，起碼他可以開心接受男人仰慕的眼光，可是為什麼偏偏給他女人般的外貌，男人的內在？

唉，都已經二十六年，他怨嘆了二十六年還不是這麼過，現在不過是扮扮女人，只要別穿幫就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忍就過去了。

「莫小姐，歡迎歡迎，好久不見啦！」特地打扮過的駱林雄早就望眼欲穿。

他很久沒這種感覺了。眼前的美艷女子，是多年來惟一讓他心頭小鹿亂撞的人，雖然他曾發誓終生不再娶，不過若有個紅粉知己也不錯。

「是啊。」莫謙用虛偽的微笑回應。他老覺得駱林雄對他有企圖。

駱林雄招呼他坐下之後，也挨著他坐下，一手搭在他肩上。

「你的骨架挺大的。」駱林雄擺明了吃豆腐。「家族遺傳。」莫謙的笑容愈來愈不自在。他以為駱老在家閉關，早已不近女色，可是……

他居然被男人性騷擾！

「爸爸，我……啊！你來了。」駱潺潺看見莫謙，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莫謙看著她，在心裡重重一嘆。一個平凡的小女孩，親眼目睹母親自殺的經過，這種傷痛誰能撫得平?

他怕是沒這能力。

他只是一個與她無關的男人，被逼著接近她、當她的朋友，就算他同情她，但能做的實在有限。她自己築起的迷宮要她自己走出來，否則沒人幫得了她。

「我們要去哪玩？」白天的駱潺潺蒼白虛弱得像是玻璃娃娃。

「我約了一位好友吃飯，時間差不多了，快走吧！」莫謙巴不得馬上脫離魔掌，起身拉著駱潺潺要走。

「常常來坐啊！」駱林雄跟了上來，冷不防在莫謙的臀上摸一把。

「啊——」

莫謙的尖叫聲讓駱潺潺皺起臉。「咦，好像男人的聲音喔！」

「是嗎？咳，我最近感冒，喉嚨不太舒服。」莫謙安撫她之後，回頭瞪著笑眯眼的駱林雄。

「怎麼了？」駱潺潺茫然的看著他。

「沒事，我們走吧！」他怎麼敢說有事？

誰叫他答應趟這淌渾水，是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