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拔去見日
在往後的幾個禮拜中,芬娜一直在掙扎著,時光飛逝地流過,她仍然無法決定。蘇卡洛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但卡達卻在她心裡。她一方面痛苦地徘徊於忠誠與喜愛之間,但另一方面又無法抗拒卡達的愛。一種不自然的緊張已威脅到她與蘇卡洛的關係。
「怎麼了?芬娜。」在某天晚上,當她再度避開蘇卡洛的手臂時,他生氣地問。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她盡量藉口拖延,但面頰卻已敏感愧疚地泛紅了。
「親愛的,我比你想像中更了解你。」他強迫自已保持平靜,說:「自從卡達回到總公司后,你的行為就變得很怪異,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是不是已改變心意了?」
「蘇卡洛,不是——」當他們四目相對時,她停下了。從他眼中她知道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卡達已發現他父親去世的真相了。」她終於說。
在他溫儒平和的面孔上,她看見他微微拉緊了嘴唇,「我想你最好告訴我。」
她小心謹慎地面對他,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她仔細地將那天下午的情形告訴蘇卡洛,但有關卡達當天晚上來訪的事卻避開沒說。
對方平靜地聽她講完后,坐了很長一段時間,低頭凝視著他那雙緊握著的因工作而粗糙的雙手,然後不平穩地說:「還是卡達,對嗎?」他臉上的表情使她不忍卒睹,她急切地:「噢,讓我們忘了卡達。」
「我能。」他大聲地向她保證,「但你能嗎?」
「不,永遠不。」這幾個字閃過她心頭,但她用力地將它吞回去,毅然地說:「我已同意嫁給你了。」
「因為你愛我,還是你害怕再被傷害?」
這句話擊碎了她的良知,但在她想出如何以適當的話回答他之前,他將她攬進懷裡,用一種不同往常的方式吻她。蘇卡洛強迫芬娜分開雙唇,粗魯地用力吸吮她的嘴唇,他的手更親密熱切地撫摸她的身體,這是他以前從不敢做的。芬娜並不退縮於他的親近,但內心卻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她正在製造一個可怕的錯誤!
過了好長的一段葉間,蘇卡洛放棄地鬆開手臂。向後退了幾步,苦苦地笑著,「你很想努力來愛我,是嗎?親愛的。但你跟我一樣清楚,那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她不忍去看停留在他眼中的痛苦,而且愧疚地了解這是她一手造成的,「我、我很喜歡你,而且我誠心誠意地認為你我會使我們的婚姻成功,但——」
「卡達將存在於我們之間,一個看不見的第三者。」他打斷她的話,苦澀地說。
她眨去眼中的淚水。
「我,我很抱歉,我——」
「我放你自由,芬娜。」他嘆了口氣,顫抖地抓住她的肩膀,「去找卡達,親愛的,如果那是你想要的。但我希望老天幫助他,給你快樂。」
然後,他放鬆緊緊抓著她肩膀的手,大步跨出客廳。芬娜茫然地站了一會兒,腳如同生了根似的,當他走到大門前時,她才跑上前去。「洛!」
「什麼?親愛的。」當他轉身時,她拚命想說一些話,想說一些可以緩和他眼中的痛苦及迷惘的話,但她終究停止了這種努力,將戒指從手上脫下,放在他手中。
「原諒我。」她澀澀地說。
他用手指輕輕地撫摸她的臉,然後靜靜離去。她生命中的某一章結束了,她也同時失去了一份非常好的友誼。
第二天早上葛·伊安很快就注意到芬娜手指上的變化,但一直等到喝茶休息時才追根究底地問:「你的戒指呢?」
「蘇卡洛昨晚和我討論過,如果我們解除婚約的話,將是最好的決定。」芬娜喝了口茶,平靜地告訴她。
「但為什麼?」伊安不解地問:「你們已認識了好多年了。」
「也許這就是我們了解彼此不能長久生活在一起的原因。」芬娜逃避地說。
伊安喝完一杯茶后又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等通知,而且……」芬娜停了一下,聳了聳肩說:「誰知道!」
伊安不安地玩弄碟子上的湯匙,芬娜在她開口講話前已猜到她困窘不安的原因了。「我無意撤銷我的辭呈,」她很快的說:「我想也許會離開這兒,但還未做下最後的決定。」
「你要去哪兒呢?」伊安努力地想要隱藏自己鬆了口氣的動作,但不太成功。
芬娜又聳了聳肩說:「我可能去……不,還未作通盤的計劃。也許我先去度假,然後再做最後的決定。」
「我從未看過你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伊安經過一段沉默后,突然對她說。
「坦白說,伊安,」一個勉強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嘴角,「最近我對自己感到很陌生。」
伊安沒再追問下去,但辭職的時間愈接近,她對自己的何去何從愈是惶恐。
蘇卡洛自那晚離開后,芬娜就沒再看到他了。她多麼想將自己的問題與他討論,但她知道在此情況下,他們是不可能再見面的。
「我該怎麼辦?」一個寂寞凄清的夜晚,她問自己。卡達曾說如果她改變心意的話,她知道該到哪兒去找他。但他的話並沒有給她所希望得到的暗示,她是否應接受這意向不明的邀請?屆時他會向她求婚嗎?抑或只是希望她成為他的情婦?
六年的分別,並未減低她對卡達的愛,而且反倒更強烈,不管她曾受過什麼痛苦或不愉快,也不管日後會遭受什麼不可知的煎熬,她仍將繼續愛他,一直到最後一口氣。
「我要去找他。」她最後決定,「只要他要我,我就依照他所提出的任何方式。我要以我所有的生命去珍視他。」
「你對未來有何計劃?」夏連·特拉代表同仁將一組銀質的茶具贈送給她時問道。
「我還未做下決定,」芬娜輕輕用手帕擦去眼前的迷霧,「但我會告訴你的。」
「度個長假,」伊安建議著:「別忘了寄風景明信片給我們。」
「我會的。」她笑著回答。
芬娜在星期三的下午告別了工廠和公司,顯然心中充滿了離愁,但內心更充滿著想看看卡達的渴望與不耐,她知道,這是她唯一該走的路。
那晚她睡得很少,第二天天未亮就起來了,在她開長途車之前,她還有好幾件事情要做。如果幸運的話,她將在午餐前離開,她一邊給自己抹了一片奶油吐司,衝上一杯咖啡。
在她安置好所有的事,準備出發時,已是下午一點了。令她惱怒的是,天空竟然飄起雨來了。「這是個不好的預兆嗎?」她無法輕鬆地懷疑著,但她暫時將這想法擱置一邊,平靜地朝西向蘇門答臘開去。還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但如果雨下得更大,將多花一個小時。
她不喜歡在天黑后駕車,再加上雨的阻礙,她開始懷疑是否應先找間旅館休息一夜。但她仍咬緊牙關,勇敢地駛向目的地。
當她到達蘇門答臘時,已經是八點以後了,天空仍下著大雨,此時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著,許多懷疑浮上心頭。她慌亂地假設,如果她做錯了怎麼辦?萬一卡達並不認真,如果他不再要她呢?就在這一陣盲目的慌亂中,她因無法集中心力而踩錯了油門,整部車飛似地沖向前,剛好又有一隻黑色的大狗過街,她已沒有時間考慮,直覺反應地踩下煞車板,向左轉,很驚險地擦進在狗與路旁的樹之間,她停在離白色路標僅差幾公分的地方。
她心有餘悸地將手臂枕在駕駛盤上,將頭埋過去,費了幾秒鐘才使自己鎮定下來。沒想到當她抬起頭,從擋風玻璃板望去時,發現那個幾乎被自己撞到的白色路標所指的,正是通往卡達家的路口。她重新啟動,想從低陷的水溝中倒車出來,但後輪已陷入泥漿,除了空轉之外,動也不動一下。除了慢慢走過去外,她已別無選擇。她暗自禱告著,不要在像剛剛自己所假設的任何一種方式下接受招待。她笨拙地從車內爬出,顫抖著手鎖上車門,爾後將雨衣扣好,走向柏油路,跳過水坑,一直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她停下來看著這溫暖乾爽的兩層樓大房子,樓下只有幾盞燈光,她緊張猶豫得裹足不前。
雨水從頭髮流到她的頸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奮力地跑完剩下的距離,走到前門,她把手伸向黃銅的門環,但卻緊張地在半空中盤旋了一會兒。
「懦夫!」她大聲地罵自己,鼓起所有的勇氣,拴起門環,用力敲下去。
一位穿白色外衣的爪哇土著僕人打開門,禮貌地向她做手勢。
「查耶先生在家嗎?」她猶豫地問,害怕得幾乎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查耶先生在,小姐。」他禮貌地回答,不疾不徐的態度似乎並不驚訝於在晚上這種時間會有女性訪客的到來。「我能替你拿外衣嗎?」
她脫去潮濕的外衣,他將之掛在大廳旁的古董衣帽架上,然後引導她進入起居室。
「我該說是何人來訪?小姐。」
「沙里爾,」她說:「沙里爾·芬娜。」
他微微鞠躬,爾後離開,她獨自穿過房間,走向溫暖的電火爐旁,暖暖手,爾後興緻勃勃地環顧四周。
在石頭砌成的火爐上掛了一張實物大小的查耶·魯安先生的畫像,這是她進入房間后,第一件引起她注意的事。她抬頭看著他瘦削的瞼,那慈祥的眼睛正對她微笑,她幾乎感覺到他站在她身旁。這個和藹溫暖的面孔,似乎給了她相當大的勇氣來迎接橫亘在面前的挑戰。
腳步聲自大廳傳來,她站了起來面向門,外表上她力持鎮靜,但她胃部的肌肉卻開始糾纏成痛苦的結。「來了。」她緊張地告訴自己,一會兒卡達已靜靜地站在門口,她迷惑地意識到他似乎更高了、也消瘦了。但隨著卡達後面一起進來了一位高大優雅、身穿灰黑色衣服的女子。這名女子有著一雙迷人的杏眼,豐滿而性感的嘴唇,嘴角上掛著迷人的笑容。
芬娜的心幾乎因失望而沉到腳底,整個房間也似乎在動搖,她抓住身後的壁架來支撐自己。然後聽到自己以穩定的聲音陳述:「我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在她說完后,一陣奇怪的沉默激蕩在空氣之中,卡達與這女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微笑,但芬娜不在乎,只覺得自己太疲倦了。她的褲子自膝蓋以下全濕了,鞋底也潮得令人不舒服,一滴雨水自頭髮滑落在她鼻子上時,她只想哭:不為別的原因,只為自己又一次做了個易受騙的傻瓜。她用手抹去雨水,倔傲地抬起頭,以防衛的眼光射向他們,但卡達盯著她看的眼神卻熄滅她內心憤怒的火花。
「這是我的秘書,亞齊太太。」他介紹說,芬娜看著這女人謙虛地伸出手來。
「我明早要出席一個重要而龐大的會議,」卡達解釋:「所以有幾件事必須在與其他人士見面前先分類好。」
芬娜的緊張也舒緩了不少,她禮貌地伸出手,但她突然意識到卡達在看到她時並未表示高興的意思,她轉頭看看他細眯著的眼睛,幾乎可以發誓她看到隱藏在他眼底的困惑與煩惱。
「如果我打擾你們,很抱歉。」芬娜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我才是打擾你們的人。」亞齊太太心安理得地笑著,然後轉身向卡達說:「我會將這些資料打好,然後明早在辦公室等你,查耶先生。」
「好。」
「我自己會出去的。」她將公事包夾在腋下,轉身向芬娜說:「真高興能看到你,沙里爾小姐。」爾後頷首離去。
當門在亞齊太太身後合上時,她發覺自己正與卡達單獨在一起。卡達陌生的眼光令她寒慄,他轉身走向柚木餐具架。
「你想喝些什麼?我有最好的葡萄酒。」他冷漠而陌生的聲音使她內心打了個寒顫,然後她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地說:「我……謝謝,好的。」
當他那寬闊的背部背對著她時,她溫柔的眼光輕輕地從他銀色的頭髮移到強壯的頸子,她多想走近前去摸摸他。但他看起來是如此不可觸及,以至於她勇氣全失。當他轉過身來時,芬娜趕緊將眼光移開。卡達將一個精緻的高腳杯放在她手上,她抬頭說聲:「謝謝。」
她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後想找出一些話,以打破彼此間困窘的沉默。
「你的秘書很迷人。」她終於說了。
「她已結婚了。」他冷冷地說。
「我並不是說——」卡達專制地揮了揮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有什麼榮幸能獲得你的造訪?」他諷刺地問。
「我因為要閃避一隻狗而使得車子陷入你家的水溝,」她窘迫地說:「我想可能需要人為我把它拖出來。」他揚了揚眉毛,「原來你只是經過,而且因為一隻狗的意外,才強迫自己來找我幫忙?」
「不,當然不是。」她有些煩悶地回答。
「那我猜你有真正來看我的目的嘍。」
她茫然地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幫助她說出來的勇氣,但什麼也沒找到。她喝光了酒,小心地將酒杯放置在身旁的茶几上,然後抬起頭面對他說:「卡達,上次我們見面對,你曾說——」她緊張得說不出來。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時,說了一大堆事情,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樁。」
顯然他是故意讓她難以開口,而且她也無法企求從他那兒獲得任何促使她吐露真相的助力。她只好鼓起剩餘的勇氣。「你曾說……曾說……如果我改變了與蘇卡洛結婚的心意,我知道到哪兒找你。」
她說完后,發覺卡達的表情仍保持原樣,一種窒息的感覺哽在她的喉部。她困惑地懷疑卡達的沉默即代表拒絕,絕望就像沉重的帳篷,罩在她心上,她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我似乎又做錯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喃喃地說,咽下卑辱的眼淚,經過他身邊。
「等一下。」他的手緊緊抓住她,雖然痛苦,但她已經沒有力量逃避。卡達拉著她發抖的身體退至火爐旁,「是什麼使你改變心意的?」
「蘇卡洛,事實上是他使我改變心意。」
「你的意思是他同意與你解除婚約。」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他了解那是沒有用的。」
「你能說得更具體嗎?」
芬娜想知道卡達為什麼這樣問,她迷惘地回答:「他了解我愛的是——」
她吞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句子,很快地糾正道:「他了解我永遠無法像他愛我一樣愛他,所以決定放了我。」
「你要說的是,他知道你愛我,對不對?」卡達平靜地說,一陣陣困窘使她無法回答。卡達用力抓著她的手,狠狠地搖動,大聲地問:「是不是?芬娜。」
她的頭在他的粗暴下向後搖動,他深沉的雙眼無情地俘虜著她,想狠狠探入她靈魂深處。她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要暴露內心的秘密,她想否認、想痛責他、傷害他,但他的手卻傳來原始的悸動,迅速地傳送到她每一根血管里。
她不想反抗,只想被他緊緊抱著,感覺他強壯溫暖的身體緊緊靠著她,只想迷失在他那有魔力的親吻中。
她的眼睛迷離、四肢軟弱,當他再度搖動她,要求一個她不願答覆的事實時,她全身無力地靠著他,倒在他寬大的肩膀上。
「嗚,嗚,嗚。」她窒息地哭著,聲音淹沒在他上衣里。「噢,卡達,你從不清楚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嗎?現在我在這兒,老天也知道我已放棄一切自尊,如果你還要我,就拿去吧!我愛你,甚至可為你犧牲一切。」
他心痛地拿出手帕替她擦去淚水。「你的意思是說你甚至願意成為我的情婦?」
空氣似乎又沉寂了來,她無法正視他,她溫柔地問:「你想這樣做嗎?」
「可能。」
她痛苦地悲嘆著,轉身背向他,低頭看著爐火,想要說服自己別那麼失望。
「當然我也可能要你嫁給我。」經過短暫的沉默后,她聽到卡達唐突的聲音,她張大黑色的眼睛,充滿疑問地面向他,「卡達?」
他的眼神深不可測,但他咧嘴笑著說:「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她的心跳快得令她窒息,但她為他如此愚弄她而生氣。「不要這樣折磨我。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但別折磨我!」
卡達迅速地抓著她的手腕,眼中閃著憤怒,嘴唇拉成嚴厲的線條,很不溫和地將她拉進懷裡,『你以為當我向你低頭后,你仍打算與別人結婚時,就不算折磨我嗎?」
「噢,卡達,我——」
「你以為當我手臂痛苦地伸向你時,會高興地去想你和別的男人作愛的情景嗎?」
他的眼光迷亂地凝視著她,然後那雙生氣的嘴唇突襲下來佔有她,她柔軟的嘴唇幾乎被他壓碎了。他的吻是在處罰她,她忍受而無抱怨,但當他的怒氣褪盡后,一切都轉化為饑渴的需求,她用手臂緊緊地鎖住他的脖子,狂喜地依附著他。
「噢,」他呻吟著,將臉龐貼在她柔軟的頸部,嗅聞著他平日可觸而不可及的熟悉香味。「過去幾個星期中,我好幾次激動地想開車回萬隆市,唯一的目的是想去結束蘇卡洛的性命!」
「原諒我,卡達。」她溫柔地低聲說,用手梳著他的頭髮。
「原諒你,」他抬起頭沙啞地問,那受傷的表情使她心碎,「芬娜,親愛的,該請求原諒的是我,我有太多太多的過錯需要你的原諒。」
「我想我們別再談那些事了。」她的手充滿愛意地沿著他瘦削而緊繃的輪廓撫摸著,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有著蝕骨般的疲憊。「讓過去埋葬在塵土裡吧!」
「我希望我能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但卻沒有任何字可以正確地描述出來。」他喃喃地說,將她拉到沙發上坐在他懷裡。經過另一個更深、更長、更滿足的吻,他說:「說我愛你似乎太淡薄了,我無法形容出我對你真正的感覺,但我打算這麼說。」
她愉快地笑著,將緋紅的臉埋入他的肩窩,他的手沿著她的頸部撫摸著,芬娜用力阻擋他,要他停止,但是那不可捉摸的信念戰勝了她,她抬起頭渴望地迎向他激動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