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開電視台後，元浩開著車在附近繞圈找人。

他打了許多通電話給尉曉亞，無奈對方一直處在關機的狀態。這下更令元浩肯定，再不早點找到那醜小鴨，鐵定會出事。

聖誕節將近，街上的霓虹燈把人來人往的台北街頭點綴得繽紛耀眼。

元浩慢慢的開著車繞行，抽著煙，心煩意亂地仔細搜索。

找了約莫三十分鐘，忽然地，就在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店，看見落地窗處有一抹眼熟的黑色身影。

「那不就是……」元浩一見到那抹眼熟身影，又驚又喜。於是連忙把車停好，來到咖啡店前。

遠遠的，元浩透過玻璃窗，見到尉曉亞坐在臨窗的高腳椅子上，雙手掩面，全身顫抖地哭泣著。

她竟然在哭？！元浩拉起掩人耳目的帽子，上前想仔細看個清楚。

看她哭得那麼凄慘的模樣，一定是被母老虎製作人臭罵的結果。母老虎的臭口水人盡皆知，要連續消毒好幾天味道才會完全除去。

元浩推了推鼻樑上的太陽眼鏡，輕手輕腳地來到咖啡店前。不發一語的站在窗前打量醜小鴨。

她現在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比起她這兩天恰北北的樣子好太多了。誰想得到平常兇悍的醜小鴨，也會有這麼楚楚可憐的一面？！

就在這時，尉曉亞忽然停止掉淚。

感覺到窗外的視線，她抬起來頭，掩面的雙手跟著離開了臉蛋。

這一放手，不禁讓元浩心跳漏跳了好幾拍。

熱淚盈眶的明眸大眼，和他的隱藏在太陽眼鏡下的眼眸尷尬對上。

看慣了平常戴眼鏡的尉曉亞，元浩可是第一次這麼仔細看清楚她沒戴眼鏡的模樣。

沒想到她眼鏡一摘下，五官就像是跳了出來，讓整個輪廓顯得立體起來。

乖乖，沒想到這醜小鴨還挺可愛的嘛。元浩暗自吹了聲讚美的口哨。

尉曉亞掛著眼淚，瞠望著落地窗外的元浩，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那混蛋痞子？！他怎麼會在這裡？！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他！

尉曉亞緊握拳頭，憤恨的想要立刻離開。

沒想到她這一激動起身，竟忘了自己腳上還有傷。才一離開座位，腳踝就這麼拐了下去。這一拐腳，不但讓整個身體失衡地朝桌頭椅腳硬生生地撞去，還讓原本就受傷的腳踝再次扭傷。

唉呦！尉曉亞哀叫一聲，抱著疼痛不已的腳踝整個人跌了下去。

窗外的元浩清楚地將一切瞧盡眼底，於是連忙衝進店裡。

「腳怎麼了？」他連忙來到她面前，望著痛得淚眼汪汪的尉曉亞關心問道。

倚桌抱著腳的尉曉亞，一見到他，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竟然又大顆大顆地滑落。

見到她又忽然哭出來，元浩竟然不知所措。

「是不是很痛？！」他彎下身關心問道。

「廢話，當然很痛，不信的話你試著被自己的瘋狂歌迷扯一扯、踏一踏后，再扭扭看就知道！」她邊落淚邊罵道。

昨天被歌迷踐踏的傷勢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原本以為只要抹一抹萬金油就會沒事的。

「是歌迷把妳弄傷的，又不是我。」元浩一臉無辜地檢查她的傷勢。

從腫得像發糕的傷勢來看，她今天還可以故作無事地工作一整天，實在不可思議。

「今天怎麼沒找時間去醫院檢查？！」他蹙眉質問道。

「去醫院？！我今天跟在你身邊忙東忙西的，就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去什麼鬼醫院？！」尉曉亞甩開他的手，謝絕他的開心。

堆積了一整天的怨氣和怒火，終於有機會可以發泄。反正她已經決定辭職，再也不用有所顧慮了。

「我知道妳被製作人臭罵了一頓一定很難過，不過這也是妳自己粗心大意，沒必要把氣出在我身上吧。」他撫著被她打回的雙手，一臉委屈。

他這大帥哥可是好心好意關心這醜小鴨耶，而這醜小鴨卻不領情的回他一臉大便的表情。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給我滾！」尉曉亞伸出手來，只希望這場惡夢快點結束。

「哈，我元浩什麼事都不愛，偏偏就愛管別人的閑事。」他一臉欠扁的痞樣。「我就是不走，怎樣？！」他大剌剌的站在店內，雙手扠腰。

「你……」尉曉亞為之氣絕。

「我怎麼樣？有本事來抓我啊，用妳剩下的另一隻腳來趕我走啊！」元浩竟然就在店內，當著大家的面對她扮起鬼臉，還伸出頑皮的舌頭。

面對元浩的無賴和厚顏，尉曉亞更是氣得渾身顫抖。

萬萬沒想到，公司辛苦培養出來的當紅人氣偶像竟然是這副痞子德性。

尉曉亞氣急敗壞，握緊拳頭朝著他的臉蛋狠狠揮了過去。

碰地一聲，這一拳竟然不偏不倚地正中痞子的臉蛋。

突如其來的一拳，當下令元浩毫無招架地往後倒去。

碰地一聲，元浩整個人倒躺在地……

完了！朝他臉蛋伸出拳頭后，尉曉亞便已經後悔。她忘了元浩是個藝人，就算要揍他，好歹也該盡量避免臉蛋的。

眼見呼喊半天，元浩依舊緊閉雙眼，甚至連鼻間的氣息也沒了，沒有任何響應，尉曉亞這下可著急了。

萬一這痞子就這麼掛掉，她這兇手肯定會成為全民公敵的。

「元浩！元浩！」尉曉亞哽咽著，不斷地拚命呼喚著，根本顧不得這場意外已經引來了許多好奇的目光。

就在尉曉亞淚流滿面，滿心懊惱的時候，動也不動的元浩忽然睜開了雙眼。

「你裝死？！」尉曉亞又驚又喜。

「我不過憋了一下的氣，妳還當真以為我翹辮子了？！」見她哭得淅哩嘩啦，元浩可爽快了。

「你沒有昏倒？！根本是故意的？！」尉曉亞恍然明白他根本只是故意捉弄后，氣得說不出話來。

「雖沒翹辮子，命卻已經少了半條。」元浩抹去嘴角的鮮血，感到頭昏眼花，鼻樑痛得要命。

這女人下手可真重，這下子他可真得掛急診了。

「我立刻送你去醫院。」尉曉亞滿心愧疚的攙扶起他。

「這下子，我們都有時間去醫院了。」元浩苦中作樂地自嘲道。

「閉嘴啦。」尉曉亞百感交雜，攙扶著他一起離開騷動的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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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家私人醫院后，在元浩的堅持下，尉曉亞也順便的跟著掛了號。

等候醫師叫號看診的空檔，一堆醫護人員自然都跑來跟元浩聊天打招呼。

雖然元浩已經被安排在特別的貴賓室候診，前來要求籤名和合照的醫護人員卻仍然絡繹不絕。

尉曉亞忍著腳痛，安靜地觀望著談笑風生的元浩。

比起同為新生代偶像的林茂，這痞子舉手投足間的確足有一種天生的魅力，這一點就連她也不得不佩服。

親和力和特殊魅力對一個偶像說，是勝敗的關鍵因素。如果沒有可以引起別人注目的才能和魅力，這個偶像註定死亡。

而元浩這傢伙，即便被她揍了一拳，幾乎毀掉他半個臉蛋，卻依舊絲毫不影響他可掬的笑容和自信魅力。他可以穩作人氣偶像的寶座，自然有勝出的道理在。

「別說我沒警告你，你現在這張醜臉絕對不適合上鏡。」尉曉亞見到元浩對所有的合照要求來者不拒，不禁在旁提醒。

「我倒覺得我現在變成這種醜樣，和妳挺相配的。」元浩壞壞一笑。「不如我們來拍個紀念照，然後命名為醜人二人組，再把照片送到各大媒體去鬧場如何？」

元浩說著便拿起照相手機，喀擦一聲地按下。

「無聊！我才不想和你這豬頭合照。」尉曉亞唯恐避之不及，沒好氣的把他主動靠過來的臉蛋推回去。

「怎麼這樣，難得我願意犧牲色柑和妳合照說。」他一臉自討沒趣的委屈樣。

「你少無聊了好不好？」尉曉亞還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回擊他，護士便已喚人入診。

尉曉亞從座位上起身，忍痛拐著腳準備進入看診房。元浩見狀急忙起身要攙扶她。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麻煩你。」尉曉亞沒好臉色以待。

見她像刺蝟似的，元浩聳聳肩，鬆手任由她自己拐著腳走進看診室。

經過仔細看診后，兩人的檢查結果終於出來。

醫師表示，元浩的臉蛋和尉曉亞的傷勢都只是輕傷，只要休息一兩天並按時換藥就會沒事。

「還好我沒事，不然妳麻煩可就大啰。」治療后，元浩臉上的傷勢已無大礙，只有些許的瘀青浮腫。

「這句話該由我來說才對吧！還好我被歌迷踩傷的傷勢不嚴重，不然我鐵定找你算帳。」尉曉亞的腳上，也已經包裹上一層厚厚的白紗布。

兩人離開醫院后，一起上了元浩的愛車，準備駛回飯店。

「醫生要我休息幾天耶，這麼說明天起我就不用上通告，可以放假啰！」元浩握著駕駛盤，喜上眉楷地開心道。

從出道后，他連半天也沒休息過。這下子終於可以好好喘口氣了。

「休假？！想得美。」尉曉亞不以為然的坐在他的車子內。

他這臉蛋一受傷，在腫脹尚未清去前，電視台和雜誌的所有通告勢必得取消，頂多只能上上廣播節目。

這一來，一定會影響到他的這一波的宣傳工作和行程。

尉曉亞一想到這點，自責懊惱的情緒不禁又浮現。

「幹嘛，妳肚子痛想大便啊？」見她沉默不語又一臉沉悶，元浩更是想捉弄她。

「在街角放我下車就行，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尉曉亞已經沒有心情理會他的無聊對白。

等一下她還得回公司向老闆報告這一切，而後遞出辭呈回家準備吃自己。

「妳怎麼可以自己先溜？！」元浩不滿地抗議。「好歹妳也在這行好幾年了，應該知道送藝人回家是保母份內的工作。」

「我……再也不是你的保母了。」尉曉亞低聲咕噥道。

「什麼？！」元浩一聽，差點傻眼。

「我覺得我不適合在你身邊工作……」

「妳在說什麼鬼話？！」他迅速伸手一捂，將她的嘴巴封得死死的。根本不讓她有把話說完的機會。

尉曉亞又驚又愕。

「我要妳明白，一旦當了我元浩的助理，就只有一條選擇，那就是到老都得留在我身邊做事。除非緯哥不要妳，除非我不要妳，否則沒人可以對我主動提出離開的要求。」他神情異常嚴肅。

「可是……我打了你……」尉曉亞望著他鼻青臉腫的樣子，一股罪惡感洶湧而來。

她那麼衝動地揍了他，他卻一句責備也沒有？！他愈是不吭聲，她反而更覺過意不去。

「妳打我的這筆帳當然會記下，但還是不許妳說走就走。」他的語氣不似玩笑。

「為什麼非我不可？！保母這工作還有很多人可以勝任！」她不明白地反問。

「當然啦，是有很多保母正在排隊候補，想盡辦法擠入我元浩身旁工作啦。不過……敢那麼大膽揍我罵我的保母，恐怕除了妳這隻醜小鴨外，全台灣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從這一點來說，妳倒是一個奇葩，還算有資格待在我這個天王偶像的身邊。」他一臉孔雀開屏的跩樣。

「什麼？！」尉曉亞一聽，柳眉微蹙。

說來說去，元浩這傢伙不是因為她優秀的工作表現而留人，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有被虐狂。

「這件事對妳來說，或許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對我來說，卻有兩個選擇。」元浩鬆開手，忽然唉嘆一聲，陷入一股憂鬱情緒中。「這兩個選擇就是……」

「咦？」

「我可以選擇愛妳，或者是……更愛妳。」元浩深情款款地握起她的手，一副痴心無悔的多情樣。

「你鬧夠了沒？！」當下會意過來的尉曉亞，又是面露青筋。

這無賴的腦袋中，怎麼儘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還以為妳會很感動的說。」見她無動於衷，元浩深感自討沒趣。

「誰會對你在連續劇中的台詞有興趣？！」尉曉亞甩開他的手，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被妳發現啦？！那我下次再想個特別一點的台詞。」元浩哈笑一聲，對這樣的玩笑顯然樂此不疲。

「無聊。」尉曉亞別過頭，對他的低級玩笑毫無興趣。

見她無意再多言，元浩也只能暫時乖乖地閉上嘴巴，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輛黑色BMW的駕駛盤上。

尉曉亞安靜地望著車窗外不斷的小雨，同時打量起身處的空間。

寬敞乾淨的座椅，高級感十足的銀灰色系配備，還有散發著剛保養過的真皮椅套座椅，在在顯示出車主對愛車的堅持和品味。

尉曉亞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觸摸座下的真皮椅套。

柔柔軟軟的光滑觸感，摸起來舒服極了。本以為會冰冰涼涼的，沒想到卻意外暖和，就像皮大衣那般溫暖。

「如何，這輛車不錯吧？！這是在我的個人專輯突破百萬張時，緯哥送我的。」元浩也注意到了她的舉動。

「還好啦，我還是比較喜歡阿茂的重型摩托車。」她口是心非地表示。

這傢伙的氣焰太囂張，才會造成他痞子的個性。如果不要事事都順著他，或許他的痞性會收斂些。

「阿茂？！妳是說……那個故作純情的傻子林茂？！」

「喂，阿茂好歹是你的師弟，也是我帶過的優秀新人。你別這麼批評他行不行？」她真想把元浩的賤嘴撕爛。

「呦，瞧妳氣的？！林茂又不是妳的老公，妳幹嘛這麼護著他？」元浩從後視鏡中見到她嘟起小嘴，氣呼呼的認真模樣，簡直快笑死了。

這醜小鴨幹嘛事事都這麼認真啊？！他不過隨便說說罷了。

「阿茂好歹也是我帶過的新人，我當然護著他。而且對我來說，不論外型或歌聲，甚至於演技，阿茂都比你棒多了。」尉曉亞說得頭頭是道。

「是是，妳帶過林茂，所以這麼關心那個傻子，而妳現在帶的人是我，卻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甚至還狠狠的打了我一拳。」元浩吃味地故意譏道。

「我……」這一席話讓尉曉亞百口莫辯。

「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層跟那個傻子爭寵。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他一派輕鬆地表示。

「你晚上不是已經吃過我的紅豆餅？」她故意「強調」最後那三個字。

一提到吃飯，她就聯想到她可憐的紅豆餅。

還說呢，這混蛋搶了她的紅豆餅不吃就算了，還惡劣的丟到垃圾桶。真是過分！

「對喔，妳不說我都還忘了，我還有一個紅豆餅耶。上節目前來不及吃它，現在總算有時間可以好好享受了。」經她提醒，元浩竟然真的從夾克口袋中取出一塊餅。

「怎麼會……」尉曉亞看到紙袋內的紅豆餅，差點沒傻眼。

白色的紙袋上，還有她鞋印的痕迹。至於袋內，想必也是慘不忍睹。

經過她稍早前雙腳的踐踏后，餅身和紅豆餡應該早就模糊成一片了。這樣子的餅還能吃嗎？！

「看妳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樣子，要不要也來半塊？」元浩很好心的要祁她一起分享。

「不……不用了，我一點也不餓！」她敬而遠之地僵笑。

這究竟怎麼回事？！為何這塊被丟到垃圾桶的爛餅又會回到他的手上？！而他甚至還視若無睹的照常食用？！

尉曉亞目瞪口呆地，眼看他就要咬下那塊爛餅……

「等一等！」

她終究還是無法「見死不救」，隨手搶過元浩正要大口咬下的紅豆餅。

「愛吃就說一聲嘛，我又沒說不分妳一半。」他一臉暗爽的死相樣。

「這種紅豆餅冷了就不好吃了。」尉曉亞想也沒想的把餅丟到一旁。

「喂，我的餅……」還在裝！

「別管什麼餅了，去吃點別的吧。」尉曉亞出乎意外地提議。

說也奇怪，原本重壓在她胸口的那塊石頭忽然不見，瞬間輕鬆了許多。

她再也不想追問那塊紅豆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忽然清楚地知道，元浩的個性痞歸痞，卻也不至於是個惡劣下流的小人。

那塊被丟到垃圾桶的紅豆餅，定是一場誤會。畢竟在休息室隨意出入的工作人員那麼多，而休息室又那麼混亂。

「好耶，就等妳這句話。妳想吃什麼？吃鐵板燒還是蚵仔麵線？」元浩歡呼一聲，出乎意外地開心。

蚵仔麵線？！真沒想到我們的元大牌也有如此平民化的一面。

「隨便，反正我已經餓扁了。」尉曉亞有氣無力地癱躺在座位上。

「只要不用再到處去找賣紅豆餅的攤子，我吃什麼都行。」元浩為自己成功演出的苦肉計感到滿意不已。

「什麼？！」尉曉亞一聽，連忙打開那裝有紅豆餅的破紙袋。

裡頭的確是有一塊紅豆餅。

不過，那是一塊完好如初，還冒著熱氣的新紅豆餅。

「元浩！你這騙子！」如河東獅吼般，尉曉亞又再度發楓心裡頭則是對再一次上當的自己感到生氣。

「寶貝，是妳這麼好騙的嘛。怪誰？！」元浩耍帥的眨眨眼，自然又是擺出一臉的痞相。

「誰是你的寶貝啊？！」尉曉亞的眉頭是以夾死一隻蒼蠅。

看來，她這充滿挑戰的痞子保母生活，才正要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