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七天之約一到,尉豐一早便來到了隋府找隋欲,要借他珍藏的寶劍觀看,兩人一進兵器房裡,立刻東南西北的暢談起來,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昭蝶敲門進來,才知道已經晌午了。

早有「預謀」的昭蝶便提議要到停雲客棧用膳,一來慶祝尉豐和隋欲結為知交,二來慶祝她和昭晴結為姊妹,三來慶祝大家有緣相識、進而相知。

雖然昭蝶的理由有那麼一點點牽強,但在眾人皆無異議的情況下,昭蝶、昭晴、隋欲和尉豐四個人便一同前往停雲客棧了。

一行人來到停雲客棧后,昭蝶選了個靠窗的位子,便故意拉著隋欲坐在同一邊,害得昭晴和尉豐面面相覷,有些尷尬,卻不得不在他倆對面坐了下來。

頓時,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為了緩和有些不自然的氣氛,昭蝶先喚了店小二過來點菜,然後才扯了個話題道:「晴兒,這位是我的師兄,尉豐。」

雖然之前她已經跟昭晴提過一次,但她可是一點也不介意再重複一次。

因為這就是她的預謀,要替昭晴和尉豐牽紅線嘛!

昭晴輕點螓首,抱以一貫的含蓄笑容,但神情還是有些尷尬,反倒是尉豐微側過頭去瞅了昭晴一眼,見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心中竟覺怦然,連忙收回視線。

昭蝶將一切瞧在眼裡,和隋欲相視一笑,又道:「一個月前,我被師父逼著到絕代武館學武的時候,一個人也不認識,心中實在擔心害怕極了,多虧有尉豐幫著我、陪我聊天呢!他這個人就是會疼人家、呵護人家,我雖然只認識了他一個月,但是和他之間已經像兄妹一樣了呢!」

她這番話故意說得情真意切,字字由衷,教昭晴不由自主的對尉豐添了些許好感。

隋欲感受到昭蝶微微用手肘觸碰著她,知道她要他幫腔,也開口道:「沒錯,尉豐真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是嗎?」昭晴柔柔問了一聲,微微淺笑。

昭蝶和隋欲這一番話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她的心湖,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如果,長相俊美的尉豐真是這樣的溫柔體貼,豈不正是她尋尋覓覓已久的那種男子?

尉豐搖搖手道:「師妹、隋欲,是你們太抬舉我了。」他聽得都不好意思了。

雖然,他們說的也是事實,但是他還是覺得哪兒不對勁,昭蝶從不曾稱讚過他,怎麼今日蜜語連連,該不是吃錯藥了?

昭蝶瞧尉豐一副又得意又茫然的模樣,暗自好笑,又慫恿他道:「尉豐,你離晴兒比較近,替人家倒杯茶呀!」

「呃,好,沒問題……」

昭晴聽了有些害臊,忙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好。」

她那一雙柔荑立刻去取茶壺,不料尉豐同時伸手來拿,剎那間,他的手覆上她的纖纖玉指,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昭晴臉兒一紅,略低螓首,觸電似的立刻縮回一雙素手,而尉豐抬眸瞅了昭蝶和隋欲一眼,見他倆故意視而不見,索性也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仍是替昭晴倒了一杯茶。

「謝謝。」昭晴的聲音細若蚊蚋,幾乎聽不見。

隋欲斜覷他倆尷尬的模樣,又好笑又不忍,便對昭晴道:「對了,晴妹,你不是一直想學武嗎?」

「呃,是啊。」一開始她會想學武,是基於愛屋及烏的關係,但現在歷經那麼多事情后,想學武的念頭竟不曾消失,或許,是她缺乏安全感吧!

隋欲點了點頭,又道:「我雖有武功,但不知如何從頭教你,正好現在昭蝶的腳傷也痊癒了,改天你可以和她一起去學武。」

昭蝶一聽,插嘴道:「哦,原來晴兒也對學武有興趣呀!那太好了,明兒個就來我們武館一起學武吧!」

「好。」昭晴欣然一笑,當然沒有異議。

昭蝶又補充說明,「晴兒,屆時你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儘管問尉豐,他會很有耐心的教你喔!」

說完,她暗中向尉豐使了個眼色,要他自己主動接話。

尉豐立刻道:「沒錯、沒錯,晴姑娘,千萬不用客氣,要不然會像昭蝶一樣,來我們武館里學武一個月了,只會一套基本拳法。」

「喂喂喂!」昭蝶在桌底輕踢了尉豐一下,不服氣的道:「什麼叫只會一套基本拳法?我告訴你,這次去無錫的途中,我曾經一拳將一名男子打得連退三步,你信不信?」

「那怎麼可能,肯定是對方沒有防備的緣故。」

「尉豐!」

昭晴和隋欲瞧他倆鬥嘴的模樣,都忍不住笑了。

正好這時店小二上菜了,昭蝶和尉豐才沒再爭論下去,佳肴在前,當然是先享用一番再說。

用膳的時候,昭晴因為好奇便向尉豐問起武館的事情,尉豐當然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將學武的基本須知、基本招式、基本訓練全告訴了她。

瞧他倆不再生疏、不再尷尬的交談,昭蝶和隋欲相視一笑,彼此想的都是同樣的事情。

尉豐和昭晴的未來值得期待哪!

****

這天,隋欲正在兵器房裡擦拭著各式各樣的兵器時,一名家丁走了進來,稟報道:「少爺,外面有個名叫宋敏的婦人說要找昭老爺哪!」

隋欲聽得精神一振,連忙道:「讓她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立刻走出兵器房,找來昭晴,一同前往大廳。

來到大廳,便見一名四十幾歲的婦人在等候。

「我找昭老爺。」宋敏瞧隋欲的年紀不過二十上下,不可能是貼布告的人,忙重複一次她的來意。

「昭老爺不在。」隋欲向她比了個請坐的手勢,又道:「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也是一樣。」

「這……」

隋欲明白她心中的疑慮,指示家丁拿出五十兩擱在桌上。

「五十兩在這裡,只要你說的是我想知道的,儘管拿去。當然,說得越詳細,酬金越高。」

「哦,是是是。」宋敏聽得雙眼發亮,點頭如搗蒜。

看來,她今天肯定要發財了!

隋欲對於她見錢眼開的心態雖然十分不以為然,但也知道是人之常情,輕笑一聲,他開門見山的問道:「你知道那對孿生女的下落?」

「嗯,這得從頭說起了。」說得越詳細,酬金越高嘛!

「當年,我一早開了門,正要出去,便發現門口有兩名被遺棄的女嬰,當時我心中一慌,頓時沒了主意,唉,我們窮人家,本來日子就已經很難過了,哪有辦法再收養這兩名孩子--」

隋欲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說重點。」

「喔,好的、好的,當時我抱起那兩名女嬰,本想將她們偷偷放在隔壁王大嬸的門口,不巧路的那一頭正好有人走了過來,不得已,我只好先將兩名女嬰抱回屋裡再說。在屋裡,我仔細想了想,左右鄰居都是窮人家,根本沒人養得起這兩名女嬰,倒不如將她們抱到香火鼎盛的月老廟去,說不定能夠遇到好心的有錢人家。」

「嗯。」這回,隋欲倒是頗認同她的話。

宋敏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又繼續道:「做好了決定之後,我抱起其中一名女嬰便要出門,這時女嬰突然哭了,不得已,我只好先止住她的哭聲。當我不斷的哄她時,才發現她的襁褓中有張字條,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昭蝶,但生辰就真的不記得了……」

聽到這兒,昭晴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那個女嬰名喚昭蝶,你可知道她身上有什麼特徵?」

「有啊,我記得她的右手臂上,有個像蝴蝶一樣的小胎記。」

「啊!」昭晴一聽,忍不住低聲驚呼。

她的右手臂上確實有這麼一個蝶形胎記呀!那麼,她其實不是昭晴,而是昭蝶了?

之前隋欲向她提起她和昭蝶之間的巧妙關聯時,她還覺得只是巧合,現在聽宋敏這麼一說,她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這麼陰錯陽差的事情了。

眼見真相已呼之欲出,隋欲連忙追問道:「宋敏,另一名女嬰的名字,你可也記得?」

「叫……昭晴。」

「我再問你,你可有對換過她們的襁褓?」

宋敏仔細想了一想,「沒有呀!我只是在送走這兩名女嬰之前,見她們臉兒骯髒,襁褓破爛,十分可憐,便替她們洗了澡,擦拭乾凈,這樣而已。」

「嗯。」隋欲蹙起眉,又問道:「會不會是你在將昭晴和昭蝶放回襁褓的時候,放錯了?」

「這……是有這個可能啦,但我實在不記得了。」

隋欲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也罷,後來,你是一次一個將昭晴和昭蝶抱到月老廟外丟棄的嗎?」

「是的,我怕一次抱兩個孩兒會引人注意,便先抱了昭晴去。」

「可知道是誰抱走昭晴的?」

「是一個中年人抱走的,那人就是現在鼎鼎大名的絕代第一神算應無念……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應無念抱走的明明是昭晴,但他一邊掐指算著,一邊卻自言自語的說著,昭蝶,是個乖巧的娃兒……」

「你這個回想值得十兩銀子。」聽到這兒,隋欲愉快的笑了。

真相總算大白。

宋敏一聽他這麼說,不禁興奮的道:「那……那公子的意思是……要賞我六十兩了?」

「別急,再等一下。」隋欲隨即喚來家丁,吩咐道:「立刻去請昭蝶和應無念師父過來一趟。」

****

昭蝶和應無念從隋家的家丁口裡得知了宋敏的事,立刻趕到了隋家。兩人先後問了宋敏一些問題,皆無差錯,證實宋敏便是當年最初撿到昭蝶和昭晴的人。

於是,隋欲毫不吝嗇的給了宋敏六十兩,讓她去了。

宋敏一走,昭蝶立刻拉住了昭晴的手,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妹妹……」

「姊姊……」

失散多年再相逢,才知道彼此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姊妹倆都覺得既不可思議又感動極了。

應無念拈著長須,則是邊搖頭、邊喃喃自語道:「難怪啊難怪,這幾年來我怎麼算蝶兒的命格、性格、運勢都不對,原來根本是八字搞錯了……唉!」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因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算命能力會出差錯,才沒考慮到還有其他原因能造成「人算不如天算」的可能。

昭蝶在一旁瞧著應無念哀聲嘆氣的模樣,柳眉輕蹙,忍不住質問道:「師父,你後悔了?」

「呃,師父怎麼會後悔呢?」應無念乾笑兩聲,連忙否認,「這個懸在心中多年的謎終於得以解開,師父高興都來不及咧!」

其實,昭蝶雖不如他預期的是個乖巧懂事的徒兒,但相處了十幾年,那深厚的師徒之情是怎麼也無法抹滅的。

「這還差不多。」昭蝶朝應無念眨眨眼,俏皮的笑了。

隋欲道:「如今水落石出,你們可要把名字換回來?」

昭蝶瞧向昭晴,問她的意見,「妹妹覺得呢?」

「反正名字都用慣了,再換回來反而不習慣,只要我們知道彼此的實際身分就好了。」

昭蝶點點頭,附議道:「同感。」

「那就維持原來的稱呼?」

正討論著,應無念突然大喊了一聲,「哎呀!哎呀……」

「師父,怎麼了?」

應無念沒回答,卻把昭蝶拉到了一旁,小聲的問她。

「你和尉豐之間沒怎麼樣吧?呃,這麼說好了,尉豐,他……沒對你怎樣吧?」

之前他以為昭蝶和尉豐終將配成一對,才大膽的答應兩人一同前往無錫,如今事實證明昭蝶真實的身分是昭晴,那、那、那……

「師父,您想到哪兒去了!」昭蝶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她師父一眼,羞羞怯怯的道:「人家另有意中人了。」

反正她和隋欲的事遲早也得告訴師父,就乘機提起吧!

「還好、還好。」鬆了一口氣之餘,應無念又好奇的詢問。「你的意中人是哪一個幸運的傢伙呀?」

「是……」昭蝶俏臉一紅,低聲道:「您瞧這兒有誰,就是誰啰!」

「喔!」應無念恍然大悟,不禁多看了隋欲幾眼。

難怪,這小妮子三天兩頭便找借口往隋家跑,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昭蝶,應師父,你們在說什麼?」隋欲瞧他倆竊竊私語,然後,昭蝶便一副含羞斂眉的模樣,應無念則用一種曖昧的眼光直瞧著他……難不成,應無念在追問他和昭蝶之間的事嗎?

「沒事啦!」昭蝶不想在眾人面前談論自己的私事,立刻扯了個話題,「我是在問師父,如果你們有問題想請教他的話行不行,他說沒問題。」

「呃,對,沒錯、沒錯。」應無念連連稱是,無可奈何的配合著昭蝶演戲。

唉,誰教「造化弄人」,讓他應無念收了這麼一個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調皮徒兒。

隋欲一聽,立刻把握機會問道:「我想問應師父,昭蝶說我具備擁有名劍的命格,但不知是何時、何處,才能得到絕世好劍?」

「嗯,你先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

「好。」隋欲立即報出自己的生辰八字。

應無念掐指一算,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一兩年內,你便可獲得一把絕世好劍。」

「真的?」隋欲聽了,高興之餘,一雙眸子熠熠生光。

昭蝶幫著他問道:「師父,地點呢?」

「湖北的渡雲鎮。」

「渡雲鎮?」隋欲牢牢記住了這個地方,「在下先謝過應師父了。」

「不謝、不謝。」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呵呵。

「對了,晴妹,你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師父的呢?」

「我……」

昭晴囁嚅了一下,終究是不好意思開口,倒是昭蝶看穿她的心思,幫她開了口。

「師父,之前我幫妹妹算過,發現她紅鸞星動,很快就會有姻緣出現,您再算一次看看是不是這樣?」

「嗯。」其實,哪還用算?他都算了十六年啦!

「昭晴今年不只紅鸞星動,而且吉星高照,相信很快就有好事到來啦!」

「謝謝應師父。」

昭晴聽得心花怒放,俏顏滿是光彩,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姊姊,我們該去學武了。」聊著聊著,也將未時了,她和昭蝶得趕緊出發了才行。

「妹妹,你去就行了,我不去了。」

「為什麼?」

昭蝶嫣然一笑,話中有話的道:「是『昭蝶』才需要學武,『昭晴』不用呀!」

昭晴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但她無暇細思,因為,她不想才學武幾天便遲到哪!

「那欲哥、姊姊、應師父,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說完,她向眾人揮揮手,轉身離去。

待昭晴離開之後,應無念忍不住呵呵大笑起來。

「想不到我的徒兒這麼厲害,還會為人做媒咧!」

「那當然。」昭蝶昂起下巴,一臉得意,「我可不是胡亂將人湊成堆的喲!我是瞧尉豐真的適合妹妹,才會湊合他倆,誰知這麼巧,妹妹才是真正的昭蝶,哈,也算歪打正著了。」

三人相視一笑,再聊起這件事,都覺得實在太巧妙了。

反正,終歸一句話,無巧不成雙啰!

****

人來人往、香煙繚繞的月老廟。

昭蝶和隋欲在出發前往湖北渡雲鎮之前,先來拜謝月老一番,謝衪成全兩樁美好姻緣。

出了月老廟,昭蝶輕挽著隋欲的臂膀,柔聲道:「當年,月老一定是同情我和昭晴的際遇,才會替我們牽好了紅線,讓我們有了好的歸屬。」

隋欲頷首道:「這月老一定是個好心人,香火才會這麼鼎盛。」

「是啊!」

兩人相視一笑,幸福不言而喻。

「走吧。」船家已在渡口等他們了。

走沒幾步,昭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對了,有一件事你還沒告訴我呢!」她可是一點也不健忘喲!

隋欲側過頭來瞧著她,笑道:「我以為你忘了。」

「當然沒忘,快說嘛!」

「我已經請姊姊挑日子了。」

「挑什麼日子?」

隋欲瞅著她,眸里的笑意加深,「成親。」

「成……親?」昭蝶越說越小聲,一張俏臉瞬間染了薄緋,嬌艷不已。「誰說要嫁你了?」

呃,她是這麼想過啦!但她可沒鬆口答應哦!

隋欲瞧她無比羞澀的模樣,故意誑她道:「可是我也跟應師父說好了。」

「什麼?」

「他也答應了。」

「啊?」

「騙你的。」

話一說完,毫不意外的,嬌嗔響起后,一陣粉拳如雨落在他身上。

前往湖北的渡雲鎮是條漫漫長路,但在這冗長的路途中有佳人為伴,這路途呀,一點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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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巧不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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