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狂風挾持冷雨,拂攀落葉,撩撥江水,淅瀝聲響不斷。
父王的話,總在這風雨日,會更顯清晰。
『憐渶,不論發生何事,當父王有天不在了,牽牢你娘親的手,保護她,就是你的責任。』自小,父王總對他如此叮囑道。
而只要他能直直豎起姆指,自信的說:「當然!這是男子漢間的約定!」僅管是娃兒說的話,在父王湛藍的眼眸中,仍是真心寬慰及信任。
於是,他始終記得這句話,也牢牢記得,那最後一夜──帳外遠方戰鼓振聲鏜鏜,繚繞而展,節奏如初升的旭日,逐步逼近。
但帳內爐壇,暖香依舊悠悠焚燒。娘親坐在父王身旁,僅剩單臂的她,無法像往日做那細密的中原綉品。細白的指尖,只是將父王的猩紅戰袍,平整地擱在膝上,一道道的撫順。靜謐無語,一切,仍如此平和。
以至於,當時年僅十歲的他,真以為再困難的處境,總也會有父親扛住的。但,世事總是未如人願──
『保護你娘親!』父王,最後仍是對他這麼說。他牽牢娘親柔軟的手,另將父王心愛的畫,也放在懷中攜了出來。他總是相信,還會有再見得父王的一日。但,那句話,就是最後一句了。父王望著娘親的那最後一眼,包含的,又有多少心事,他不了解。
父王最終沒有回來。而他承諾保護母親的諾言,也沒有達成。
他們霏國人民,個個都是雪之子。
在那止雪之季,被塞外他族敬畏美喻為『雪原梟鷹』的父王,寡不敵眾,終是返回地母的懷抱、荒漠勇士的歸所,永遠地離開了他們。他的國家,霏雪之國,也就此傾覆了。
而他以為是自己保護著娘親,殊不知是娘親攜他到了條生路。由敵兵引路,他與娘親來到了敵營。敵營主帥,與娘親生得相像,更甚讓人驚嘆的是,那人竟較西域第一王妃的娘親,還美上幾分。
只可惜,當記憶模糊后,他忘了娘親的面容,也忘了那天仙似的人兒相貌。娘親將他托給那人,喚了聲兄長,那雙纖白的指尖,便永遠地鬆開了他的手……
縱身一躍,水花濺起。在細雨尚未凝結回雪的季節,澎湃的佐伊江,無言吞噬了他美麗溫柔的娘親──
而他的心,也在那迸濺的銀虹水花中,一分為二。
江河瀲灧,千里遠。一水春鏡,映虛像。
表之憐渶,里之英璉,盡作惜與嘆。自此,再記不得任何悲傷的人事物,由那層分裂的隔模,攬擋下一切。直到多年後,兩顆心戀上不同兩個人,經歷俗世愛憎,兩瓣才再是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