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維伊在魔界多日以來的生活，身心所受到的壓力不是艾克斯所能體會的。

畢竟這是他的世界，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但他一個單槍匹馬來到魔界的人類，該如何在這環境中學習自保就是項困難的課題，更何況是與他們和平相處呢?

已經一個多月了，但身為愛人的艾克斯卻從不曾發現，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一個異類、卑微的生物，根本就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而皇宮裡的僕人多半是礙於他是客人的身份，所以才不得不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

再加上艾克斯老是不見人影，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他一時興起的玩物?他們之間是不是玩玩的那一種?

從前的日子雖然沒有人愛他，但至少他還擁有一份安全感，日復一日的生活方式始終如一，他永遠知道自己所要面對的是什麼。

「如果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就是這種表現的話，很抱歉，我無法接受，請你送我回家。」說到最後，他不願在艾克斯面前示弱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艾克斯不但打亂自己的生活步調，更強硬地攻陷、掠取他的心，逼自己認清楚對他的感情。

如果他的愛是像孩子對玩具般失去新鮮感就拋棄的話，那就請他高抬貴手，趁自己還沒淪陷得太深的時候，放他一條生路，讓他去療傷吧!

「維伊……」艾克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帶給那顆敏感的心這麼沉重的負擔與不安。

「放我走，如果我真的只是你一時的玩具，那你現在也玩夠了、玩厭了吧?請你放了我，讓我回家。」他無法再忍受被艾克斯拋在身後的孤獨滋味。

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不是他生活十八年的人類世界，沒有與他相同的族群，卻有著對他深深的排斥。

這裡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這裡沒有他容身之處，他要回家，他要回家!

艾克斯用身子壓制住陳維伊歇斯底里的掙扎扭動，充滿懊悔的說：「是我的錯，是我太粗心大意，沒設身處地的為你想，總以我的立場來看待，認為你待在這裡會生活得跟我一樣自在，你會很容易接受另一個家。

所以我才會放心的去見老朋友，跟他們敘舊，一時忘記你是個人類，會有適應不良的情況發生，請你不要再生氣了好嗎?會氣壞身子的。」

「艾克斯，你知道嗎?在人間，我的生活中至少有哥哥、高橋老師、少剛、書言這些真心待我的好朋友，但在這個世界里，我認識的人只有你而已；我曾試著去接納你身邊所有的人，然而你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在他們眼中，我是一個人類，一個身份低下卑微的異族，根本不配跟他們生存在同一個空間。

你知道每當清晨醒來見不到你的滋味是如何難受嗎?你知道我一個人在這座皇宮裡遊盪了多久嗎?從早到晚一直走著相同的路徑，看著相同的景物，我幾乎可以告訴視盲者從這裡走到大廳、花園、餐廳需要走幾步，你說我無不無聊?我只是想打發這段等待你回來的漫長時光。」

陳維伊聲淚俱下的控訴著他的空虛、無奈，讓艾克斯清楚的明白他的無心帶給自己多大的傷害。

「維伊。」

艾克斯把他緊擁入懷，下巴抵著他的頭髮，柔聲的道歉，安慰哭泣的他。已經一個多月了，他竟沒發現宮裡的人對維伊的排斥，可見自己對他真的是不夠關心，完全沒顧慮到他的感受。

「我發誓我再也不會重蹈覆轍，請你原諒我好嗎?我不會再把你一個人孤伶伶的扔在這裡了。」艾克斯心疼他流下的每一滴淚水，滴在他的掌心化成一簇簇火焰灼燙了他的心。

「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你敢不信任我?」艾克斯捏捏他紅通通的鼻頭以示懲罰。

陳維伊是真的對此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畢竟這件事就是因為艾克斯違背當初會照顧他、保護他不受人欺負的約定。

「你的誠意在哪裡?」艾克斯既然勇於認錯，他也該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不過有但書。

艾克斯錯愕地盯著他看，陳維伊已經恢復冷靜的模樣，「那你想要我怎麼表示我衷心的歉意呢?」

「我開出的條件你都會答應嗎?」

「全部都答應。」艾克斯誇下海口。

「很好。」陳維伊滿意的點點頭，離開他的懷抱指著床開出他的條件：「從今天起，我不准你跟我同床，所以這張床是你的禁地。」

這分明就是要他禁慾嘛!

「你確定不換一個?我可以給你成山的珍寶、吃不盡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華服，考不考慮換個條件?」

艾克斯聽完陳維伊的條件后，內心捶胸頓足不已，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要自己不碰他根本就是天大的折磨!

「我就知道你把我當成暖床的工具!」

陳維伊氣沖沖的拒絕他開出來的條件，臉色顯得更蒼白難看。

「不不不!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艾克斯不住的點頭舉手投降。現在只要他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願自動奉上。

艾克斯小心的觀察他的反應，隨即將他連被帶人的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關於僕人的態度我會跟他們說一下，所以你不用怕還會被他們冷眼相待；如果他們有任何冒犯到你的地方，你不準隱瞞，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向我稟告。」

「那你是要我打小報告?」

「我是捨不得你被欺負耶!」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們，我也應該鍥而不捨的努力融入你的生活圈才是。」

畢竟這兒也是他未來的家，就當作自己是嫁給艾克斯，一切都要從頭適應。

「好好好，我會幫你的。」

看見這情形，令人不禁納悶陳維伊怎麼會懷疑艾克斯對他的感情呢?他說東艾克斯絕不敢往西，要他站就站、坐就坐，這麼聽話的情人可少見哩!

???

「你別一直跟著我好不好?」陳維伊轉頭瞪著黏住他不放的愛人。先前如脫韁的野馬拴也拴不住，怎麼他病癒后艾克斯突然轉了性，像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蟲般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不放?

「我說維伊呀!先前丟下你惹你生氣是我不對，現在我誠心誠意的想彌補對你的虧欠，陪伴在你身邊，你卻反倒不領情。」艾克斯話中有著無可奈何，不知該怎麼做才能令他滿意。

陳維伊腳步不停歇的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對艾克斯說：「我很高興你陪在我身邊，但不是我去哪裡你就非得跟在身後；我前一腳才剛踏上這個地方，后一步你又跟了上來，這種緊迫盯人的方式是會令我崩潰的!

而且我也仔細檢討過自己，發現我實在太依賴你了，沒有你在身邊我就開始感到不安，腦袋瓜里胡思亂想，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硬是要把對方綁在自己的身邊，就算再怎麼相愛的戀人，到最後也一定會變成一對怨偶的。

所以艾克斯，我會試著去學習如何在愛一個人的同時又不失去自我，而去接受你的家庭、親屬、朋友和周遭的環境，你以後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早出晚歸，我不會再對你發脾氣的。」

「你的意思是說不需要我的陪伴?」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不是不需要，而是在愛情的國度里，我們必須給對方一個喘息的私密空間，我不想當那一條綁住你、限制你自由的繩索。」陳維伊從書架上挑選幾本厚重的原裝書遞給艾克斯。

看著手上的十幾本珍藏書藉，艾克斯面露苦笑暗忖：我看是這些書轉移了你對我的注意力吧!所以你才會覺得有沒有我都無所謂。

他並不感激陳維伊的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因為他知道自己即將有場戰爭要打，那是一場與周遭事物爭奪維伊的大戰。

他真後悔自己當初撇下他、冷落他的白痴行為，因為那無疑是為自己增添了許多麻煩。

根據在人間的那場戰役看來，要重新把維伊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這戰可有得打了。

???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們去森林打獵好不好?」艾克斯像只搖著尾巴的狗，乞求主人帶他到外面玩般，用著巴望的眼神看著陳維伊。

沉浸在書堆中的陳維伊頭也不抬的丟下一句沒空，回絕他的邀請，背對著他又繼續翻讀下一頁。

一次的挫折並沒有擊垮艾克斯高昂的鬥志，他仍是不厭其煩的使些小花招想吸引陳維伊的注意。

「閉嘴!」陳維伊實在覺得忍無可忍，耳邊就像有隻蒼蠅一直吵著他，用聲音來打擾自己進入書中的世界。

然而當他抬頭怒目瞪著艾克斯的時候，卻發現他眼中閃著計謀得逞的光芒。

他是故意激怒自己的!心一惱，陳維伊出其不意的抬起腳往他身上一踢。

哼!真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艾克斯被陳維伊這麼一踢，失去平衡的往後倒在波斯地毯上，心中不由得震驚萬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像條流浪狗般被主人一腳狠狠地踢開。

那一腳力道雖輕，但卻帶給艾克斯自尊受到嚴重創傷的感覺。

躺椅上的陳維伊仍繼續埋首在書堆中，耳邊卻仔細地聆聽艾克斯的動靜，內心開始著急剛才的那一腳會不會太用力了，否則他怎麼一直沒有反應?

陳維伊不禁轉頭偷瞄背對著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艾克斯。他不是真心想傷害他，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他這幾日的行為，那就像只惹人厭的蒼蠅般飛來飛去吵個不停。

他才不相信自己剛才的那一腳會讓艾克斯不省人事，他擔心的是會在無心下傷了他的自尊心。

「艾克斯?」陳維伊放下書本慢慢走向他。

聽到陳維伊擔憂地喚著他的名字，躺在地上的艾克斯不禁洋洋得意。他終於肯理他了!

「艾克斯?」

陳維伊再次出聲叫喚，並用腳尖頂頂艾克斯的背試探他的反應。

「喂!別裝了!」他又踢了他幾下，但艾克斯還是文風不動。

陳維伊憂心忡忡地跨過艾克斯，蹲在他身前伸出手搖晃，「喂!別生氣了，跟我計較這些未免太幼稚了吧!那會有損你的身份的，起來啦!」

艾克斯依然沒有反應。

「艾克斯?」陳維伊又喚了一聲，一手探向他的鼻間。

啊!沒有呼吸!

陳維伊當場愣住了。

「你完了!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竟敢用腳踢我，而且還不只一次!」艾克斯猝然迸出一聲咆哮，緊攫住陳維伊的雙手，猛然將他壓倒在地。

驚嚇過度的陳維伊傻愣住，張著迷惘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須臾--

「你這個騙子!竟然裝死騙我!」終於反應過來的陳維伊氣得掄起拳頭捶打他，剛才艾克斯的捉弄真的嚇壞了他。

一意識到自己的雙手被他那雙大掌緊握住，奮力掙扎只是白白浪費力氣，於是他彎起腳想給艾克斯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你想毀了我的命根子呀!」艾克斯先一步看穿他的意圖，阻止了陳維伊致命的一腳。

「反正那東西對你是有害無益!」

遲早有一天他會死在溫柔鄉里，這隻知道滿足性慾為優先的下流胚子!

「你能否認它曾經帶給我們非常充實美滿的性生活嗎?」艾克斯促狹地露齒而笑。

「應該說是你在宣洩自身的需求吧!」陳維伊神色自若的瞪了他一眼，目光從艾克斯的眼移到兩人幾近相貼的下半身嘲諷的說。

如果這樣就想看到他羞窘的反應，那他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你不能否認自己也有享受到快感。」艾克斯厚著臉皮反駁。反正又不只有他一個人受益，他就是無法控制想要陳維伊的念頭，就像此刻他身上某個地方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完全不聽他大腦的指揮。

「可是你有宣洩的管道我卻沒有，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該找個女人來試驗看看攻與受的不同。」陳維伊把玩著艾克斯的金髮，狀似無心的隨口提議著。

「你敢!」艾克斯被嫉妒沖昏了理智，眸中充滿濃濃的警告意味。

「或者我來當主動的一方，你覺得呢?艾克斯。」陳維伊半眯著眼道。

一想到自己要成為受的一方，艾克斯就覺得身發冷、雞皮疙瘩全冒了上來，股間的慾望也失去興緻地癱軟下來。

「玩笑也開夠了吧!別再壓著我，重死了!」

艾克斯翻身離開，用手托著頰問：「都好幾天沒做了，你真的一點點想要的念頭都沒有?」

陳維伊從沒看過這麼明目張胆、厚著臉皮向人求歡的色鬼，宛如多看艾克斯一眼都會污辱他的眼睛般。

於是他閉上雙眼，打算來個眼不見為凈。

「好，如果你能在未來的一個月內，完全回答我偶然想到的問題，我就答應讓你做一次。」

「真的?」艾克斯臉上乍放希望的光芒，自傲地想著這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一項挑戰。「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發問。」

「你知道魔界有多少族群?每一個族群有多少人口?他們現任的首領是誰?分佈在哪些地方?生活習慣又有何差異?哪些地方正發生戰亂?哪個地方正鬧飢荒……」陳維伊一連串的問題直朝艾克斯砸去。

艾克斯傻了眼。這不是在書本上就可以查到的事嗎?這對他不公平!「你犯規!」

「哪裡犯規?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身為魔界殿下的你會不知道自己管轄的土地內所發生的事吧?」陳維伊冷冷的睇了他一眼，堵得艾克斯無話可說。

「可惡!」他只能暗自飲恨，怪自己不問清楚就答應了他。

自從那一天之後，所有的人都發現他們的殿下變了，他開始主動地去了解魔界子民的生活，去接管以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責任。

當得不到他滿意的答案，或是他的回答令陳維伊不滿時，他都會鍥而不捨地尋求解答，或直接親自到那裡拜訪，當然得隨身帶著令眾人覺得突兀的人類。

當然，這之間也有他忍受不住、想犯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