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剛剛暗下，一個小六女生騎著變速腳踏車從同學家回家。

她身著襯衫馬褲，腳丫踩在踏板上，一圈一圈地踩著，速度並不快。

這條道路比較荒僻，兩旁只有稻田，沒有住家與商店，路燈泛著迷濛的光芒。

「嗶、嗶!」後頭傳來野狼125的喇叭招呼。

嗶什麼嗶?路這麼大一條，不會閃邊走喔?

「嗶、嘩!」騎士鍥而不捨，一心想引起她的注意。

無聊!她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往前騎。

「嗶、嘩!」

吵死人了!她扭過頭去，嬌嬌地喊一句。「幹什麼啦?」

只見一個長相猥瑣的怪叔叔騎到她身邊對她咧嘴笑，趁她嫌惡地加快速度時，伸出一隻腳往腳踏車車身重重一踢。

「啊——」

她防備不及，整個人摔飛出去在地上滑行，發出「砰」一聲好大的聲響。

痛死人了!

她的手掌、手肘與膝蓋，全被粗硬的柏油路擦破了皮，熱辣辣地燒著，直接撞擊到地面的胸口更是一陣悶疼。

她趴在地上，沒有力氣站起來，但心堅的警鐘卻叮噹作響，知道此刻的自己非常、非常危險。

「小妹妹，來陪叔叔玩一下。」

怪叔叔停好機車朝她走來，臉上有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走開!」她大聲咆哮。

這一招，一向嚇得了跟她作對的壞男生，卻嚇不了別有居心的具男人。

「原來是一隻小野貓，叔叔最喜歡有爪子、會抓人的小野貓了。」

他蹲下身，摸摸那粉嗽的蘋果臉頰，口水像要滴下來。

她伸手揮開，嚴重的擦傷與瘀青疼得她齜牙咧嘴。

「叔叔帶你到那邊玩，走!」他拽起她的手，毫不留情地往草叢拖去。

「放開我!混賬，我叫你放開我！」極度的恐懼與疼痛，讓倔強的她生平第一回放聲尖叫。「救命啊!失火了，失火了啊!」

她企圖引來注意——如果四周真的有人的話。

「死丫頭，叫什麼叫?要叫也等玩過以後再叫!」

他抬起腿正想一腳踹下去，不料，另一條倏地出現的人影卻動得比他更快。

只見那人影高高躍起，有力的長腿迅速旋掃，怪叔叔手一松，應聲趴倒，還來不及翻身反抗就被踩住了背心。

「你想幹什麼?」穿著白泉中學初中部制服的大男生用力一蹬，痛得怪叔叔說不出話來，一想要女人不會自己去追?居然敢在路邊欺負小孩子?」

「嗚嗚、呃……」放開我、放開我啊!

「別再讓我看到你在耍賤，不然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他手刀一落，正中他的後頸，怪叔叔立刻軟軟地昏睡過去。

天降神兵，危險解除了!

小六女生萬分艱難地坐起來，怔怔地看著眼前高大勁瘦的人影。

他救了她，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他突然出現，救了她……

一股劫後餘生的淚意浮上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很不爭氣地在發抖。

「你這小孩是怎麼搞的?」大男生轉過身，劈頭就先對她大小聲。「你媽媽沒有教過你說，天黑了女孩子家就不要往烏漆抹黑的地方去嗎?」

她被吼得一愣一愣，眼淚嚇得縮回去，回過神，倔強的小臉立刻板了起來。

「我才不是小孩子!」她小學六年級，都會打架、罵粗話了!

「只有小孩子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小孩子。」他重重一哼。「爬得起來嗎?」

就沖著他看扁了她的能耐這點，她死也要自己站起來。

她咬緊牙關，兩腳使勁，嫩膚上的傷口幾乎要讓她尖叫起來。費了好一番工夫，她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那一瞬間，小臉立刻逞強地往上抬。

看到了吧?本姑娘可是很行的!

「站起來就好。」他淡淡地說道，也沒褒一句，氣得她橫眉豎眼。他走過去，看了看橫倒在地的鐵馬。

「你的腳蹬車車身歪了，我幫你提回去。你家在哪裡?」

「前面十字路口往右轉，再過兩個十字路口。」她不情不願地說道。

他下巴一抬。「帶路。」

說著，就提起變速腳踏車，那輕鬆的模樣，彷彿提的是一袋西點麵包。

「等一下。」她躊躇說道，不願承認自己全身都快散掉了。「我會走得很慢、很慢喔！」

「無所謂，慢慢走。」既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就沒有理由半途而廢。

看著那張有著堅毅表情的側臉，她一顆惶然不安的心這才歸回定位。

「快點走啊!還在那裡磨磨蹭蹭做什麼?」他開口就是罵，這個年紀的男生其實不大懂得怎麼跟小女生相處。

她開始移動腳步慢慢地往前走，幾次回頭，都偷偷地瞄著他。

不是怕他會突然撲過來，而是因為好奇。

他剛剛露的那一手可更厲害，三兩下就解決掉怪叔叔，她看得好心動，真想學!還有，他長得也很好看，個子高、鼻尖挺、眉毛濃，攢聚在一起，看起來就是很威風、很神勇的樣子。

他一路上都不說話，炯亮的雙眼偶爾會瞪她一下，好像在問「看蝦咪？」但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怕他，不覺得他會乘人之危，藉機欺負她。

這種安心的感覺好好，就像全身蜷縮在暖暖的被窩裡，眯著眼兒都能笑出來，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怕，有一種好放心的安全感。

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在心底發酵，夜風柔柔吹起，拂動了小女生的心。

朦朧路燈下，一個大男生保護著一個小女生，慢吞吞地蜇回家。

這一刻，不管經過多少年，回想起來還是很甜蜜、很溫馨、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