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包廂里--
「為什麼我要坐在裡頭,不能到外面去?」刻意把一頭金髮染成黑色的谷費雪問著身旁握住她的手的男人。
「外面的情況不適合你觀看。」威克拉回一直在探頭探腦的谷費雪。
「可是剛才一進來就看見不少火熱的場面。」谷費雪臉不紅、氣不喘的描述剛才看見的限制級畫面。
「那是不小心的。」威克後悔自己耳根子軟受不了她的哀求,竟然帶著未成年的她來這種聲色場合。
嚴非情一推開門馬上就看見這幅景象,他半眯起眼打量威克一臉疼惜的模樣,他從不知道這傢伙也有溫柔的一面。
「想必她就是你那個未成年的未婚妻。」
威克及身旁的另一位斯文男子一見金叔進門來了馬上站起身,他則習慣性的在那兩人的臉頰上親吻打招呼。
「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嚴非情坐在主位蹺著腿,露出三分之二若隱若現的雪白大腿,點了根煙問。
「等找到一個人之後,這也是我們今天來拜訪你的原因。」威克拍拍從剛才金叔一進門就顯得精神緊張的谷費雪,示意她稍安勿躁。
嚴非情打量著那三個人,暗忖:他們該不會是尚恩說的另一匹人馬吧?
「誰?」嚴非情故作輕鬆地問。
「是嚴秀一。」威克回答的同時,一旁的斯文男子已把照片攤在桌上。
嚴非情隨手拿起一張照片,不發一語地瞧著。
「就是裡頭那位身穿白衣服的男人。」威克仔細打量金叔的表情。
「他?長得還跟我真像,可惜我出身風塵沒他那種乾淨的氣息。」他故作嫌惡的把照片丟給威克,「你別拿那張照片來刺激我好不好?」
「我們怎敢有這個意思!我們只是瞧見照片中的人跟金叔有幾分相似,而且你們都跟嚴老有關係,所以猜想金叔可能知道他的消息。」
嚴非情對他的暗示嗤之以鼻,「我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沒想到我跟嚴老有關係也被你這小兔崽子給查出來,看來嚴門的保密功夫還不夠徹底。」
「你到底知不知道嚴秀一的下落?」在一旁按捺不住的谷費雪開口直接問。
「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他欺騙你的感情吧?」嚴非情故意扭曲谷費雪對他的印象,以開玩笑的語氣說。
「你別侮辱秀一叔,他才不是那種人!」谷費雪先前對於這個人的好感全消失殆盡了。哼!只是臉跟秀一叔相像,氣質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叫什麼名字?」
「谷費雪。」谷費雪不情願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他聽到這個名字,原本還有心情陪他們玩的耐心瞬間消失,他不耐煩的看著那三人,「你該不會是跟帕瑟洛總裁有關係吧?」
「他是我父親。」
谷費雪一說完,嚴非情馬上站起身。
「小貴!送客。」
「金叔,等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威克對於這突來的轉變措手不及。
「你們既然調查出我跟嚴家有關係,應該知道嚴家人對於姓谷的沒一個有好感,甚至這個字眼不可以出現在嚴家本家中,你們不知道嗎?」嚴非情以著嚴厲冷漠的口吻說。
「為什麼?」谷費雪不懂。
「這你應該去問你的父親才對。」他扯起嘴角冷笑的看著氣憤的谷費雪,他相信這種事那個人絕對不會說的。
「這我會問的!我只想知道秀一叔在哪裡?」
兩人對峙了幾分鐘,嚴非情終於讓步說了一個地址后就離去。
谷寒烈找到一間可信的偵探社,要他們把八年前嚴秀一離開英國之後的動向,一滴不露的全查出來;可是受到背後強大勢力的干擾只能查出大概的去向,裡頭的詳細情況則是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秀一在七年前曾在家人的陪同下定居澳洲,六年前在澳洲發生的場車禍不幸喪生,其骨灰由親人送回台灣長埋於地底下。
這期間連一張生活照都無法拿到,可見嚴家的保護措施相當的緊密。
該死的!
那天跟他做愛的該不會是秀一的鬼魂吧?
笑話!那溫熱的身軀怎麼可能是會魂魄呢?
這之間一定有人在搞鬼!
秀一他不可能死,不可能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谷寒烈如此的想著,而手上那份報告早就被他捏皺了。
能結束秀一生命的只有他,只有他才有這個權利結束他的生命。
秀一曾說過把命交給他的……
谷費雪自從那天依著金叔給的地址去找嚴秀一之後,就一直落落寡歡,什麼人都不想理。
「吃點東西吧!」威克心疼拿著照片哭泣的谷費雪,他們都沒想到隔天去找的結果竟然找到一個墳墓。
「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我是在替那個白痴的父親掉眼淚,他竟然不懂得珍惜一個這麼好的伴侶,卻去娶個蛇蠍心腸的臭女人!」谷費雪越想越不甘心,眼淚掉得更凶。
「費雪……」
她跟父親都沒這個福分再跟秀一叔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爹地,若是你知道這個消息,在夜深人靜之時,你是否也會後悔當初所做的決定呢?
我們倆都失去最愛我們的人,這是不是上天的懲罰?
這一天夜裡,谷寒烈被炙人的炎夏夜晚擾得無法安睡,一顆心被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搞得無法冷靜,於是他抓起一件外套走了出去,漫無目的的在街頭上遊走。
冷不防的,兩三個喝醉酒的上班族差點撞到他,竟口出惡言的說:「喂!你是不長眼睛啊?這麼大條的街道你還撞到老子我們,你是不想活了嗎?」
谷寒烈心情煩悶得正想找人打架,剛好送上三個蠢球讓他宣洩一下近日的不順心。
只見他長腳一踢,踢中其中一人的腹部,另外兩個人見到同伴被欺負也紛紛出手,只可惜醉醺醺的步伐沒三兩下就被痛毆倒在地上。
谷寒烈還不死心的直往他們身上踹,直到一道聲音阻止了他--
「班委員長,再打下去可是會死人的。」一個背著光、穿著夾克的男子走到谷寒烈面前。
「未易?」谷寒烈不相信在這種風塵區會見到過去的同窗。
「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裡?」谷寒烈整理了一下儀容。
「我在這裡開了一家酒吧。看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到我店裡坐坐?」未易可憐那三個上班族,竟惹到心情不佳的冷麵殺神。
谷寒烈想想也沒事,就跟著未易走。
一路上可看見穿著暴露拉客的阻街女郎,偏偏就只有一家特種營業門口沒有這種情形。
「那家店倒了嗎?」
未易看向谷寒烈所指之處,「不是!那家店是采會員制,你別看它在小巷子內,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
「你有那家的會員卡嗎?」谷寒烈對它感到有點好奇。
「你想要進去?」未易不置可否的帶著谷寒烈進入那家店,門口的保鏢一見到未易就自動讓行。
「你跟他們很熟?」從剛才保鏢的恭敬態度不難知道未易的地位。
「不小心救過這裡的老闆,說起來你一定不相信,不過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什麼?」谷寒烈一進門就開始打量這家店,怪不得會賺錢,裡頭的貨色可都是上上之選。
「那個老闆跟秀一還真像,若非秀一被你帶到法國去,我還真不敢相信那個人不是秀一。」未易對於谷寒烈在八年前早就跟嚴秀一斷了關係一事毫無所知。
「什麼!?」谷寒烈倏地抓住走在前頭的未易。
「我說過叫你不要生氣的嘛。」未易呼痛的掙脫他力道不小的大掌。「哪!他不就前面嗎?那個穿著改良式旗袍在招呼客人的就是老闆。」
谷寒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找到目標,就算只是背影他也肯定那個人一定是他所想的那一個。說來也巧,那位老闆剛好轉過身,剎那間兩個人彷彿忘了身邊所有人,眼神灼熱地緊緊鎖住對方。
嚴非情心中早就亂了方寸。
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大步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嚴非情反射性的轉過身快步的想逃回休息室。
可嚴非情還來不及回到休息室,谷寒烈已來到他身後抓住他的右手,逼迫嚴非情轉過身面對他。
原本在舞池跳舞或在座划拳的客人及少爺們都停下動作,不約而同的看著這兩人的發展。
望見谷寒烈那雙眸子,原本在腦海中想好的應對之詞反而說不出口。嚴非情就這樣呆愣愣的瞧著那張令天下女人為之瘋狂、連男人都逃不過的俊美面貌。
接著,谷寒烈的一雙手環上嚴非情的纖腰,一把將他扛在肩上,走向二樓的休息室。
在底下的人全被這一幕震撼住,久久無法回神。
最先恢復過來的是今晚預備跟嚴非情共度春宵的蕭官員,發覺他的獵物被人擄走了趕緊想討回,可惜在樓梯前被小貴給擋住。
「蕭官員,請留步。」
「你這是在做什麼?小金答應今晚陪我的。」對於被阻擾,蕭官員大大的不悅。
「很抱歉,金叔可能要失約了。」
從剛才的局勢看來,誰也知道金叔今晚不可能再答應任何人的邀約。
「滾開!憑你一個小小的男娼也想阻擋我的去路。」蕭官員拉不下這個老臉,惱羞成怒的摑了小貴一個巴掌。
「你!」在場的同伴見狀無不生氣的怒目而視。
客人們則對他的行徑厭惡的皺起眉頭。
這時未易走出來,關心小貴的傷勢。「還好吧?」
「未先生,我沒事。」
「取消蕭官員的入會資格。還不把這隻臭蟲給我請出去!」說到最後,未易難得的在眾人面前發起脾氣。
兩個彪形大漢馬上架住蕭官員。
「你憑什麼趕我走!」
「我想你還不知道這附近都是我的地盤吧!現在是我請你出去,等會兒你能不能走出這地區還是個問題。」未易把話說得很明白。「滾!」
送走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后,未易朝客人大喊:「今晚的開銷全算小弟的,請各位玩得高興。」
「好!」
未易的一句話又把剛才的冷場炒熱,看著一切又恢復正常他也準備回自己的店。
「未先生,今晚的開銷我們也出一份心意吧!」不知何時來到的嚴尚恩叫住欲離去的未易。
「原來是嚴家保全的小生啊!」有幾次見面之緣,可惜兩人從未交談過一句。「這點小錢我還付得起。」
「可是這畢竟也是嚴家的事,請你讓我們負擔一部分吧!」
「但是人是我帶來的不是嗎?」
嚴尚恩見對方執意如此也就不再堅持下去,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嚴尚恩欠你一份情。」
「為什麼不是嚴家呢?」未易感到好奇。
「因為爺爺可能不高興讓一叔見到那個人,所以他不可能會感激的。」
「是嗎?那我就收下了。」反正嚴尚恩在嚴家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覷。
「不送了。」
一進門,谷寒烈就把嚴非情放在那張大床上,欺身壓著他,兩人之間找不到一絲空隙。
「為什麼?」嚴非情不了解為何他在谷寒烈的眼中看見他奢望已久的濃情。
「別說,就當作這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面。」他低沉的嗓音迷惑著嚴非情。
嚴非情真的很想照著谷寒烈的意思去做,可是他怕一旦鬆懈心情之後,谷寒烈又會乘機掠取他的心。
「不行。」手支在谷寒烈健壯的胸膛上,嚴非情閉著眼搖頭。
他不能再縱容自己的心,不行!
他一再告訴自己,當初谷寒烈是如何殘忍的對待自己,可是他從剛剛就一路親吻他的眼睛、額頭、臉頰及嘴唇……讓他慢慢撤去心防。
「乖!聽我的話,秀一。」谷寒烈不停用性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一雙手不著痕迹的脫去兩人的束縛。
「秀一,我要你,我要你……」
張開迷的雙眼,嚴非情主動的把手環上谷寒烈肌理分明的背……
得到他的默許,谷寒烈毫不掩飾渴望他的心,全力以赴地把兩人帶到極致之境界。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容許自己放縱。
就只這一次!
嚴非情被這股熱情焚燒得無法思考……
陽光從拉開的窗帘直直射入卧室內,照射在躺在床上的睡美男臉上。
「嗯……」熟睡中的人把手蓋住眼睛以遮擋刺目的陽光,一雙惺忪的睡眼也慢慢睜開來。「把窗帘關上。」他帶著濃厚的睡意口吻說完,又翻轉過身背對著陽光閉上眼睡著了。
「已經中午了。」拉開窗帘的罪魁禍首笑眯眯的爬上床,「該醒了,小懶豬。」
嚴非情蹙著眉頭轉過身,不情願的睜開眼想看是哪個大膽的小輩敢打擾他休息。「誰?」
「我。」
來者只回答一個字馬上就吻住那兩片嬌嫩的唇,一早就來個火辣辣的法式之吻。
「清醒了嗎?」谷寒烈笑逐顏開的以額頭抵著嚴非情的額頭,望進他逐漸凝聚焦距的雙瞳。
「你!」在看清楚對方后,嚴非情著實嚇一跳,早已把全身的瞌睡蟲全趕跑了,腦筋快速的回憶著昨晚的一切。
原來他跟寒烈上了床,而且還搞到清晨才肯放他休息。
「看來你是醒了。」從他臉紅的雙頰看來,谷寒烈知道他憶起昨晚的一切。
嚴非情坐起身,順便拉起下滑的涼被蓋住自己的下半身,整理一下腦中的思緒,才面對谷寒烈。「為什麼?」
他想問谷寒烈昨晚為何有如此異常的行為。
谷寒烈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當時他的心戰勝了理智,所以才抱起他到休息室。照理來說他應該是最痛恨他的人,或許是因為那份報告讓他認為秀一隨時會從他身邊消失掉。
「教堂里的墓地中躺著的是誰?」谷寒烈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沒忽略掉他聽到這問題時臉上的不自在。
嚴非情別過頭,他不想談這個話題,那會讓他又重回當初的悲痛回憶中。如果世間有一種葯吃了可以讓人忘記過去,他想他應該是最迫切需要的人。
當他再度回視谷寒烈,心裡已築起層層高牆準備應付眼前這個難纏的對手。
「我想這應該跟你沒關係吧!谷先生。」他又恢復以往的冷淡,彷彿昨日的纏綿只是一場遊戲。
谷寒烈對於他突來的生疏皺起眉頭,邪邪的嗤笑一聲,「還想把我當成敵人?在昨天的激情過後?」
「我想那只是一時的氣氛所致,你應該不會忘記我們本來就是仇人,在那一天過後。」想到那場惡夢,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經過昨晚,你還認為你真的可以恨我嗎?」谷寒烈一刀刺中他的要害。
自從跟谷寒烈見面之後,嚴非情就一直在內心問自己是否真的恨他,是否真的對他一點情分都沒有?
他很想誠實的告訴谷寒烈,其實他還愛著他,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仍是無法敵過自己對他的愛戀。這八年來他腦中所想的都是他的身影,對他的怨、對他的恨,早就隨著時間消失了。
可是他無法放任自己的感情,如果單單受害者是他,或許他今天就可以輕鬆的坦誠自己還愛著他;問題是還牽涉到無辜的貴,為救他而死的雙胞胎哥哥。他永遠無法忘記從絕望深淵把自己拉出來的哥哥,重新賦予他全新的生命,可是代價卻要了他的命。
不恨嗎?真能任性的放縱自己的感情嗎?
自己真的能自私地只顧自己的幸福,而忘記慘死的貴嗎?
他不停在內心反問自己,結論是不可能!
縱使他原諒了寒烈,他也不能放過那個導致他們不幸的兇手。
如果他要報仇,誓必跟寒烈會有一場爭鬥;既然這樣,又何必再增添自己對決時的痛苦呢?
所以,他狠下心堅決否認對寒烈的感情。「可以,必要時我還可以親手結束你這條寶貴的命。」
谷寒烈望進他眼底的冰冷不禁搖著頭悶笑,好似得知他只是故作姿態逞強,他相信憑自己對他多年的認識,他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別說場面話,你是不可能的。」谷寒烈眼底帶著笑意地執起他的左手,低頭親吻著他的無名指。「如果你真能狠下心親手殺了我,我絕對會乖乖的站在原地任你處置。」
「你真是自大得令人厭惡。」嚴非情嫌惡的看著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嚴秀一半垂著眼,視線飄忽不定卻又肯定的說:「如果是你,我相信你絕對狠得下心殺我,不是嗎?」在領教過他的殘酷之後,他不再認為自己是他心中唯一的特例。
對於他的挑釁,谷寒烈第一次說不出話。
他懷疑自己真的可以嗎?
「請你離開,下次再見面之時我們就是敵人。」嚴非情從另外一邊下床,不顧是否全身赤裸,大咧咧的經過谷寒烈走進浴室。
決裂的話他已經說出口,再也不能收回。
真的要狠下心復仇了……
背對著谷寒烈,他的臉上帶著兩行淚水,想把對谷寒烈的眷戀全經由淚水趕出他的體內,所剩的情感只有恨!
這是他唯一能替貴做的一件事。
他跟谷寒烈之間再也不可能破鏡重圓,那有如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