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1502年的十二月,米蘭侵攻戰開始。

這場對波魯吉亞家族而言也相當重要的戰役從一開始就十分艱苦。

義大利寒冷的冬天讓騎兵的機動力幾乎降到最低,受風雪的限制,波魯吉亞家族引以為自豪、並且在之前的諸多戰役中屢建奇功的重裝甲騎兵變成了整個戰場中最奢侈的裝飾品——被鋼鐵包裹的重裝甲在冬天的嚴寒中連行動都是問題,遑論戰鬥了。

在和將軍們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佛羅多斯就意識到在冬天的寒冷之中,重裝甲騎兵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作為決策者的塞扎爾卻因為缺乏在前線的實戰經驗而堅持讓重裝甲騎兵上戰場。無法讓塞扎爾採納自己正確的意見,佛羅多斯只能無奈的帶著將近1000名無用的重裝甲騎兵奔赴戰場——

帶著重裝甲騎兵上戰場的無謀結果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本來具有五成勝算的戰爭到現在只有三成了。

真的是自己的意見沒有被採納嗎?站在戰場上指揮工兵攻城,佛羅多斯呼著似乎能把鮮血都凍結的冰冷空氣,再把通過內臟迴圈也沒有被溫暖的氣息噴吐在結著冰霜的面罩上;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他並沒有很認真的去阻止塞扎爾做那個離譜的決定——他已經建議了,而沒有採納讓士兵們無意義的送死是塞扎爾的錯誤,不是他的。

這是種卑鄙而無恥的做法,可是他沒有辦法,因為這是最簡單可行,可以讓塞扎爾和軍隊迅速分離的方法——不過他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帶著1000名毫無用處的重裝甲騎兵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和強悍的米蘭軍作戰而且要取勝——實在是很困難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就萬幸米蘭公爵斯福爾扎也是重裝甲騎兵的愛用者了,在他因為帶了1000命累贅而辛苦的時候,敵人的主力部隊也同樣對冬天一籌莫展,發揮不了應有的實力,這樣雙方才能僵持到現在。

被鋼鐵鎧甲包裹的軀體冷到發抖,佛羅多斯把自己幾乎凍僵的手指放到劍柄上,盔甲內里柔軟的動物皮毛因為劍柄的壓迫而倒向手指——這樣細微的接觸都讓佛羅多斯覺得手指刺骨的疼痛。

還好,還有痛覺,這代表末梢神經還沒有壞死。只把精神停留在自己的身體上幾秒鐘,他不同色的眼睛就繼續專註的看著遠方攻打城堡的士兵。

灰藍的天空不斷的飄落雪花,太陽暗淡的光芒蜷縮在暗鉛色的雲層之後,蒼白的像是死去女人無色的臉龐。而戰場上最鮮明的顏色就是士兵們揮舞的刀劍反映著地表早就被踐踏成泥污的雪地而成的白光。

在面具下重重的嘆息,佛羅多斯下令收兵;自己的軍隊已經到了臨界點了,再攻擊下去也是枉然——今天又無功而返了——

就在他的軍隊有秩序後退收兵的時候,後方送來的一個消息讓他的神經遭受到了比米蘭的冬天更寒冷的凍風的沖刷——

「塞扎爾殿下帶著自己的軍隊離開了——」

「——!!」把胡鬧兩個字壓在了喉嚨之中,佛羅多斯覺得胸膛裡面燃燒的怒火像是沸騰的岩漿一般濃烈!

「他帶走了多少人?」

「2000名士兵……」

「他人呢!」難道他不和自己打個招呼就走嗎?!

「……已經走遠了……」

「……」很好,十分之一的兵力就這麼被塞扎爾不吭一聲的帶走了——很好!好到他咬牙切齒的可以聞到口腔裡面鮮血味道的程度了——

命令部下對這個問題保持沉默,立刻調整隊型,不讓敵軍看出自己這邊的問題。佛羅多斯平安的收兵回營。

先確定了戰士的醫藥和傷兵的安置以及傷亡人數,再安排好值班的人員,先把這些事情處理完畢,然後佛羅多斯才回到自己和塞扎爾共用的帳篷——

帳篷裡面沒有妓女,也沒有了那些他堂弟習慣使用的奢侈品——看著一下子空蕩蕩的帳篷,佛羅多斯擰起了纖細的眉毛,而無法抑制的怒火在那雙顏色不一樣的眼睛裡面燃燒起來。

「塞扎爾殿下呢?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他去哪裡了?」他沈聲問侍從,不耐煩的甩掉盔甲,聽著已經結冰的盔甲砸在地氈上的聲音,他不同色的眼睛漠然的看著盔甲上凝結的冰層開始在溫暖的空間裡面化凍,然後抬頭,看著自己的侍從,不帶一絲情感「回答我。」

下意識的握緊佛羅多斯丟過來的寶劍,侍從乾巴巴的回答「……塞扎爾殿下,接到教皇陛下的信之後……去費拉拉了……」

「……他去盧克麗佳那裡做什麼?」佛羅多斯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著帳篷里的熱氣蒸騰上凍到僵硬的臉,疼的像是被刀割。

「是我帶來的消息……盧克麗佳夫人小產了,聽到這個,塞扎爾殿下就立刻朝費拉拉去了。」侍從哆嗦著不敢應答,而外面一個淡然的聲音回答他的疑問。

「……你還兼任信使?讓紅衣主教來傳遞消息還真是奢侈。」看著掀開帳篷走進來的男人,佛羅多斯挑起了眉毛「……真是意料之外。」

剛剛慰問士兵回來,跺掉靴子上的雪和泥,有著褐色眼睛的紅衣主教淡漠的看著自己的情人「……你的意思是很不高興我來?」

示意侍從退下,佛羅多斯用打量主教而非打量情人的眼光凝視西雷索林,然後開口「這個時候你到前線來……我總覺得是來傳遞不祥消息的,當然了,讓塞扎爾帶走1000名士兵這個消息就夠不幸了!」

「你說的倒是一點錯都沒有。」西雷索林走近他,然後微微挑了一下嘴唇「……我是被教皇委託來向塞扎爾殿下傳達盧克麗佳夫人小產這個不幸消息的——不過我也沒有想到他會走的這麼痛快,幸好殿下走的時候沒有忘記帶上女人們和生活用具。」

「是啊,他也沒有忘記帶走軍隊——修,你覺得讓我一個人攻打米蘭很好玩是吧?如果輸了的話,塞扎爾不會考慮是自己的臨陣抽腳讓前線失禮,他只會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到我身上而已——然後就隨他心意的處置我。」傾訴著自己的不滿,佛羅多斯把自己丟到椅子裡面,疲勞的伸長四肢。

「放心,要是真的輸了,他光是收拾殘局就夠了,而且就是因為輸了,整個波魯吉亞家族元氣大傷,你的存在才會更重要啊,他留著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對你怎麼樣?輸掉是件好事來著。」走到他身邊,按著他的肩膀,西雷索林平靜的看著他。

「……哈!」他在喉嚨裡面冷笑,不同顏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教士的側面。

「我來可不只是為了傳達盧克麗佳小產的消息……我想送給你勝利的秘訣哦,畢竟勝利的話,你可以獨佔整個功績——這樣不是更好嗎?『臨陣為了女人拋棄士兵的塞扎爾』和『在被塞扎爾留下之後獨自取勝的佛羅多斯』之間,誰能獲得更多的人心?」

「……」輕輕把手迭放在他的白晰手指上,佛羅多斯細細的摩挲,然後眯起眼睛沉吟「……我的修有什麼好主意?」

「好主意沒有,不過簡單實用的主意倒是有。」感覺著疊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冰冷的像是屍體一樣,西雷索林擰了一下眉毛,從旁邊的桌子上取了動物油脂作成的凍傷藥膏,均勻的給佛羅多斯青白交迭著凍傷赤黃色的肌膚塗抹上,最後,把他的手合在掌心,小心的溫暖「要聽聽嗎?」

冰涼的手指在溫暖的掌心吸取熱力,佛羅多斯輕輕的仰頭,看著映在自己美麗眼睛中的蒼白容顏「你有什麼好的計謀?」

「現在整個米蘭城都被圍困吧?城市裡最大的欠缺是飲用水而不是糧食,而飲用水從哪裡來呢?米蘭沒有地下水,只是瓦卡里河是他們的水源——而只要在結冰的瓦卡里河下毒就夠了啊,這樣足以讓他們投降。」

「瓦卡里河有人看守。」

「用雪啊……」西雷索林看著他,把手貼在他的臉上「瓦卡里河的對面就是蘇耶卡維山吧……讓士兵們把硝石密封在不透水的牛油紙里,裹在大團攙雜了毒藥的雪球里,計算好距離,等落到河面的時候就會爆炸,而爆炸產生的熱力足以讓河面的冰溶化,這樣毒藥不就滲入到水裡了?」

「……你打算做多大的雪球?」看著面對自己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卻神色平和的情人,佛羅多斯伸手按住輕輕在自己臉上游移的白晰雙手。

西雷索林從容的回答「當然是足夠大……足夠大到讓那些士兵誰都阻攔不住。」

「真是的……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可是苦打了一個半月呢……」佛羅多斯半真半假的埋怨。

「……那樣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既然決定要做,就自然要考慮到效果,輕易的取勝讓塞扎爾殿下也成為勝利發分享者有什麼好處?自然是讓你一個人獨自佔有勝利的果實才比較有趣,不是嗎?」看著他不同顏色的眼睛,西雷索林平靜的說。

「……你真是可怕的傢伙……我相信就算是塞扎爾沒有因為盧克麗佳的事情離開,你夜有支開他的方法……」眼睛裡面閃過了微妙的神色,佛羅多斯嘆了口氣,把情人默認他說法的臉龐拉了下來,在浮動和蠟燭味道的昏黃光線裡面,他在西雷索林近於無色的嘴唇之間小小的嘟囔著「幸好你不是我的敵人……」

持續了一個半月的攻守戰爭在紅衣主教西雷索林到來的一個星期之後解決了。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早上,當守護瓦卡里河的士兵們打著哈欠交班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地面傳來了類似於地震的轟鳴——轟鳴聲由遠及近,而士兵們還在疑惑的交換著視線和私語——

就在片刻之後,巨大的人工雪球帶著火藥從山上沖了下來,直直的砸上瓦卡里河的冰面!在雪球巨大的質量和重力的作用下,雪球一下子粉碎了,裡面的硝石受到衝擊一下子爆炸了開來,巨大的衝擊和熱力撞擊上冰層,爆炸的溫度和撞擊瞬間產生的高溫把冰面擊碎、融化、已經被爆炸崩碎的雪球化做了大坨的雪塊落到了黑黝黝的河裡,激起高高的白色波浪,無數的飛沫在空氣中飛揚著,在藍天下看去彷彿是有了翅膀的飛魚,更像是水妖從沉睡的水域中優雅的起身所拖曳起的群擺上裝飾的珍珠——而雪球裡面的毒藥則不知不覺的滲透進了河水之中。

雙方的士兵都在看著這個壯觀的景象——教皇軍是在這白色泡沫中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而站在米蘭城頭的米蘭軍卻只是茫然的看著水花高高的濺起,而並不能從這美麗的景象之中預知到自己的悲慘敗北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在戰場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支樸素的隊伍在雪原之間移動著,正朝著羅馬的方向而去,正當他們艱難行進的時候,後方巨大的爆炸讓地表震動起來,聽到了身後戰場巨大的聲音,所有穿著號衣的教廷侍從們都疑惑的回頭,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只能看到幾丈波濤在營帳那邊的戰場上飛起而已。

「怎麼了啊……」在馬車上駕馭馬匹的青年疑惑的小聲嘀咕,不住的回望,亞麻色的頭髮在清冽的空氣裡面搖動著,而馬車裡一切始作俑的紅衣男子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安靜的抿緊了嘴唇,絲毫沒有觀看慾望的閉上了褐色的眼睛——

羅馬被籠罩在一片大雪之中。

天使碎片一樣的大朵雪花從灰蘭色的天空飄灑而下,在像是浮動著霧氣的靜止空間裡面悠然的墜落——在這個空間之中,無論是在雪地上蹣跚的人們還是在緩緩前進的馬車、路邊在寒風中瑟縮的樹木,都給人一種缺乏生氣的感覺,而唯一靈動的便是優雅美麗的雪花了。

下雪會為平民的生計帶來很大的麻煩,卻只會給窮奢極欲的羅馬貴族們帶來另外的有趣享受而已。

他們在溫暖的房間裡面召開宴會,把溫室里培養出的名貴蘭花和女人們嬌艷的軀體、來自遠方的美食一道欣賞,夜以繼日著紙醉金迷的頹廢饗宴——

而教皇宮自然是這種狂宴最大的產地,在這裡,如果上帝有一點威能的話,他看到了這座他的名義下宮殿裡面上演的任何一幕,這個基督的城市肯定會在瞬間成為上帝狂怒的犧牲品。

但是,在到處是奢侈放蕩的教皇宮裡,也有著安靜浮蕩在奢侈淫逸之外的存在。

教皇宮的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就是和外界絕對隔離的安靜空間。

屋子裡很安靜,整個偏向東方系統風格裝修的空間瀰漫著靜謐的氣氛,雕刻著奇妙圖案的桌子上雕花的香爐柔和的吞吐著裊裊白煙。

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一片被雪色覆蓋的朦朧天地。瓦諾扎白晰的像是象牙雕刻的臉龐被旁邊壁爐裡面的熊熊火焰映照出詭異的陰影,帶著一種清澈的寒冷。

「這樣子啊……」她輕輕的嘆息,眼神還是凝視著外界的蒼茫一片。「也就是說……在西雷索林的幫助之下……佛羅多斯勝利了?」

謹慎的站在她身後,塞扎爾的侍衛長低下了頭「……是的……夫人……」

「主教大人現在在半路上吧?」她雍容的抬高了頭,金色睫毛下綠色的眼睛裡面帶了點狠毒的神色,她雙手交抱,手指緊緊的陷入白色的絲綢之中。

她笑了下,保養有術而完全看不出來老態的容顏上浮動著一層艷狠「他什麼時候能到羅馬?」

東·米凱特里謹慎的回答「……西雷索林大人會在三天後回到羅馬。」

瓦諾扎微微的冷笑,纖細的手指更加的陷入衣袖之中,迅速的把一切情況在優秀的頭腦之中整合一遍,她微微的嘆息,被雪光和火光交相映襯的容顏帶著詭異的艷麗。

她不祥的扭曲了下嘴唇,叫著東的名字「東……」

「需要我現在立刻去殺掉西雷索林么?」他恭敬的向瓦諾扎低頭。

「不……不……沒有這個必要……讓他回來,然後——」她微笑,那樣美麗的笑容卻只給她秀麗的面容籠罩上一層面具一般的虛假「讓一個人消失在羅馬很簡單——就算那個人是個紅衣主教也一樣——」

「對吧?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她微笑著看向東,然後優雅的曳動絲綢的裙擺,向外走去——

「記住,去迎接主教的時候請他來我的府邸——以教皇的名義——」在快要出門的時候她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對東說。

馬車的輪子在深厚的雪地上吱呀的前進,本來平坦的大路因為堆滿了雪而崎嶇不平,可以讓人脊背生疼的顛簸卻絲毫沒有影響到西雷索林思考的興緻。

安靜的坐在馬車裡,他用手托著下巴思考著,紅色的法衣拖曳在馬車的地上,像是紅色的流雲。

輪胎在雪地上忽然一滑,車身震動了一下,然後陷在雪窩裡停下,西雷索林被驚擾一般的抬頭,而這個時候,侍從掀開了車簾向他報告「大人,我們已經到羅馬了,您是要先回府邸還是直接去向陛下繳旨?」

「去拉特蘭宮,」思考了下,西雷索林淡然的吩咐,然後放下帘子繼續自己未竟的思考,片刻,車身再度振動。

輕輕的在喉嚨里嘆息一聲,西雷索林靠上椅子,合上了褐色的眼睛。

片刻的工夫,等馬車再度停下的時候,拉特蘭宮已經到了。

從容的走上台階,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有著褐色眼睛的主教在通報之後走進了教皇的房間——這個時候教皇應該是在晨禱,但是對教皇絲毫不抱任何幻想的西雷索林徑直的走了進去,不意外的看到坐至尊寶座上的老人正抱著年輕的吉烏莉亞吃著早餐。

看著年輕的閣員淡漠而有禮貌的向自己行禮,荒淫的老人向他舉了一下杯子「啊……我親愛的孩子,你平安回來真是讓我非常的高興。」

低頭吻亞歷山大六世手指上的戒指,西雷索林微微低頭「陛下,我已經完成您所託付的任務,順利回來了。」

就著吉烏莉亞纖細的手喝下一杯鮮紅的酒,亞歷山大浮腫眼皮下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光芒「前線聽說形勢不錯。」

「那是上帝的威能庇護……」他低著頭,謹慎的選擇回答的語句「一切全是塞扎爾殿下運籌帷幄——」

彼此交換著一點誠意都沒有的對話,西雷索林待了幾分鐘就告辭離開,等他一出房間的大門,就意外的看到了瓦諾扎正從長廊的另外一邊走過來。

有著優雅一如女神氣質的絕色美人在冬日的陽光之下翩翩而來,向他伸手「大人。」

稍微退後,接過白晰的手輕輕在上面印下一吻,西雷索林禮貌的問好「瓦諾扎夫人。」

「照顧我的外甥和兒子很滿麻煩呢,多謝您了。」溫柔的說著,瓦諾扎和他並肩向外走去。

「那是我份內的事情。」

「……」看了他一眼,瓦諾扎笑的非常溫柔,像是修女們象孤兒描述的聖母一樣聖潔無暇。「今天我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沙龍,您要來參加嗎?我的兒子從費拉拉回來了,讓他為您道謝,也算是我代替陛下為你們接風洗塵——您覺得意下如何?」

「您一定要來。」看著西雷索林有些猶豫的臉色,瓦諾扎溫柔但是不容推辭的微笑,然後向他行禮,離開。

還來不及拒絕對方就離開了,看著遠去的纖細身影,西雷索林無奈的搖了下頭;看樣子,只能等明天再回帕廖利了……

瓦諾扎的沙龍確實情趣高雅,不象時下一般貴族宴會的低俗荒淫,但是無論宴會的檔次如何都不是西雷索林所關心的。

和回來的塞扎爾寒暄了幾句,禮貌的喝了一杯侍女送過來的酒,本來就不願意在這種場合多待的西雷索林就向瓦諾扎告辭了。

似乎只要他肯來就好,瓦諾扎沒怎麼認真的挽留,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就送他出門。

眯起綠色的眼睛看著西雷索林修長的紅色身影消失在了帶著清冽雪花味道的空氣中,瓦諾扎呼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吐出來。

望著載有西雷索林的馬車消失在了遠方的夜色下,瓦諾扎轉頭,看著身後跟著送出來的塞扎爾,美麗的容顏上忽然一絲表情都沒有了。

「……過來,塞扎爾,上樓去,我有話和你說。」

有些畏懼的看著母親像是覆蓋了一層面具的容顏,塞扎爾覺得寒氣整個向自己裹了過來,從小他就畏懼母親勝過父親,成年後的今天,這個一直殘留著的微妙恐懼還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

無奈的和母親上樓,走進一間點著蠟燭的房間,塞扎爾一隻腳還沒有踏進門,他的臉頰就受到了一個強烈的衝擊!

開始的時候,塞扎爾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片刻之後,一陣熱辣突兀的從臉頰上蔓延開來,疼痛讓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思維運做,教皇軍的年輕首領才知道自己剛才挨了一記耳光。

錯愕的抬頭,塞扎爾看著母親,但是無法從瓦諾扎那彷彿籠罩了一層面罩一般的臉上看到任何錶情,半晌,他才醒悟什麼似的用手背抹去了嘴唇旁邊的鮮血。

瓦諾扎的脊背挺的筆直,漠然的收回手,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逼視著兒子,他忽然冷笑「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你居然在戰爭的最緊要關頭作出離開前線這種無謀的決定!你還嫌自己的名聲不夠差,你還嫌佛羅多斯的威望不夠大嗎?」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的嚴厲,只是冷靜的敘述,卻讓塞扎爾覺得一陣發寒,他虛弱的辯解「媽媽……是盧克麗佳她……」

「這是理由嗎?是一個女人重要還是一場戰役重要呢?她能夠和義大利相比嗎?你是要統治義大利的人——塞扎爾——」

聽著瓦諾扎的話,他綠色的眼睛微弱的情緒有了微妙的改變,他直直的凝視著瓦諾扎,然後不可思議的開口「……母親……盧克麗佳不是什麼別的女人——她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

瓦諾扎冷冷的截斷他的話,尖銳的笑著:「她還是你兒子的母親——塞扎爾!」

被上等絲綢包裹著的修長軀體一陣席位的顫抖,塞扎爾無法說話,他只能深呼吸著低下頭顱,努力平服著自己的情緒,綠色的眼睛紊亂而動搖,而他的母親則完全不在意兒子的感受,她只是高傲的用綠色的眼睛看著他,然後象個女王一樣優雅的轉身離開,向樓下熱鬧的會場而去。

對於瓦諾扎而言,今天晚上的價值就是她的再一次勝利,讓失敗的敵人屈服在自己的意志主席,雖然對手冠著她的兒子這樣一個名頭——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而塞扎爾所能做的,就是目送著自己的母親矜持高傲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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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蝕狂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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