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年味兒
傍晚時分，趙老漢的驢吉普披著晚霞駛進了下窪村東頭，一群老牛從路北的地里跑出來，擋住了驢車的路。
趙老漢罵道：「孫大個子，你個***，有種站出來，躲在牛群後面跟我藏貓貓是不是？你個犢子，挺大個歲數了，都沒個正調兒，難怪你兒媳婦罵你老扒灰!」
「滾你的，趙老壞！別瞎嘚嘚。。。」
一個穿著破舊軍大衣的高個老頭兒從牛群後面露頭笑罵道，大步往驢車這邊走了過來。
牛群過去了，孫大個到了驢車旁邊，從趙老漢的煙口袋裡面弄出了一些煙末，小心翼翼的放到他孫子的寒假作業裁成的一小條捲煙紙上。
熟練的將煙末和捲煙紙捲成一根小胡蘿蔔形狀的煙捲兒，掐去了煙帽兒，借著趙老漢的煙袋鍋點著了，美美的抽了一口，就像吸毒的人剛過了癮一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舒服得跟個什麼似的！
林上雲掀起車廂的棉簾兒跳下車來，手裡拿著一盒『長白參』香煙遞給了傻愣愣的孫大個，笑著說：「二大爺，回來急了，也沒帶什麼好煙，湊合著抽吧！」
孫大個指著林上雲，仔細的端詳著，看著趙老漢說：「他，他，他是林老蔫兒家的大小子，小七兒嗎？」
趙老漢笑著點了點頭，林上雲說：「是我，二大爺，就是我，林小七兒。」
孫大個激動的拉著他的手說：「哎呀媽呀，這多少年了啊，當初你走的時候，還那麼大點的一個小孩兒，一轉眼，都成這麼高大個子的壯小夥子了！來，二大爺看看，比比咱們倆誰高。」
趙老漢笑著說：「比啥呀，你身高原來是一米八一，小七兒的身高是一米八三，現在你都長縮縮了，還比個屁，肯定沒有小七兒高了！」
孫大個像個孩子似地。非得跟林上雲比個不可。兩個人背後背一站。孫大個地手摸了摸兩個人地頭頂。踮了踮腳說：「還是我高！下窪村最高地人還是我老頭兒啊。。。小七兒。你承認我比你個高不？」
車裡地小辣椒黃嬌蕊露出頭來。咯咯笑著說：「小七兒哥。你趕緊承認吧。要不然二爺爺准跟你玩命兒。要不就跟你撒潑打滾地。到時候你可哄不好他！」
趙老漢哈哈大笑。都笑地給煙嗆著了。不停地咳嗽。小辣椒咯咯笑著。用小拳頭給老人輕輕地捶著後背。幫他順氣兒。
孫大個也笑了。笑罵道：「你個小辣椒。連你二爺爺也逗。沒大沒小地倒霉孩子。呵呵。。。」
他又玩味地看了看林上雲和小丫蛋兒。笑嘻嘻地說：「小辣椒啊。這下子你可樂壞了啊。我可是好久沒看到你這樣眉開眼笑地了。大眼睛都笑得眯縫沒了！可把你小七兒哥盼回來了。二爺爺什麼時候能喝你們地喜酒啊?」
黃嬌蕊臉蛋兒又紅了。羞喜地看了一眼林上雲。把他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突然往旁邊看了看。哈哈笑著說：「二爺爺。你還美呢。你瞅瞅。那些老牛都跑哪兒去了。哈哈。。。」
孫大個一看，哎呀一聲，起身就去追那些順著南北地跑遠了的牛群。林上雲喊道：「二大爺，煙，把煙揣著！」
老頭兒啊了一聲，又跑回來把煙塞進兜里，一邊追牛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小七兒，明天去我家喝酒啊，我讓你大娘給你燉排骨和豬蹄兒！」
林上雲答應了一聲，看著老頭撒歡的跑遠了。別看年紀不小了，跑得還是賊拉的快，跟只老兔子差不多！
想到這個比喻不算太恰當，林上雲暗笑不已。
林上雲想不到孫大個現在還記著他小時候最愛吃排骨和豬蹄呢。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兒，可他暖和了一道的心，這會兒就更加的暖和了！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的想道：「還是家裡好啊。要是在外面，有誰會這麼實心實意的想著你，對你好呢？就連她，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到了最後，不也。。。罷了，還是不去想這些糟心的事兒了。既然已經回來了，以後就好好的過你的新生活吧，小七兒同志。。。」
林上雲和黃嬌蕊又鑽進了車廂里，趙老漢打了一記響鞭，毛驢子哈著氣，沿著下午村這條當中的土街，顛顛的往村西頭跑去。
林上雲從車廂旁邊的小窗戶向外面看去，在金紅色的暮色中，土街南北兩面的各家各戶的煙囪里都在冒著裊裊的炊煙。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各家各戶的屋子裡，也都亮起了燈。透過某些沒有蒙著塑料布的玻璃窗看進去，可以看到裡面的電視機正在開著，極少數是彩電，絕大多數是黑白電視。
有的人家屋裡還傳來歌聲，或者二人轉的聲音。這些聲音，映襯著敞開的門裡蒸騰的出來熱氣，人們說笑的聲音，各家院里街上家禽家畜的叫聲，以及各家各戶那門上牆上貼著的新鮮對聯掛錢和福字，還有近處遠處不時響起的鞭炮聲和偶爾飛上深藍金紅天空的美麗煙花。。。
村裡到處都透著一股子喜慶熱鬧的味道，這種味道，就是現在的大都市裡，越來越缺少的稀罕『年味兒』！
林上雲想到這些，就不禁想到這裡過年的一些事兒。
有句老話叫『不出正月不算過完年』。今天剛正月初六，年剛過了一個小小開頭而已。
按照本地的風俗，今天是除夕之後第一個可以出門的日子。如若不然，林上雲也不會遇上黃嬌蕊和劉二子林巧兒他們這一波去趕集的人。
今天，各家各戶剛送完神兩三天，有的人家供上的祖宗已經撤去了，有的人家還在供著。各家的規矩不同，各有各的章法和說法。
但是，不管暫時撤去祖宗的人家也好，還是供著祖宗的人家也罷，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都必須要供上祖宗的牌位或者圖影畫像，奉上各類供品，還須虔誠的大禮參拜！
這套傳承了多少輩人的規矩，現在也沒有被人遺忘掉，仍舊嚴守謹遵。有人說，這就叫做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