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霏，你別忙了，快點出來，我幫你介紹一下我伯父。」安娜拉著在廚房準備點心的張可靠，想要快點把自己新交的好朋友，介紹給她最愛的伯父認識。

她從小父母就過世，至今都單身的伯父，一手扛起照顧她的責任，所以她和伯父的感情從以前就特別好，在某種程度來說，伯父就等於是她的另一個爸爸。

這次因為西恩要回台灣陪她，所以伯父也說想來看看她，順便來台灣玩，這才讓她有機會可以跟伯父介紹自己的好姐妹。

「可是我還沒弄好呀。」她連忙脫下圍裙，跟上安娜的腳步。

「那不重要啦，我跟你說，我伯父和雷的爸爸是好朋友，如果你有我伯父的支持，我相信，雷的爸爸就會接受你。」

「你怎麼講得這麼簡單，他說不一定早就從雷的爸爸那裡聽到我的事情，也許有了先人為主的觀念。」相對於安娜的自信滿滿，她可是不怎麼有信心。

「不會啦，有我在你放心，我可是我伯父最愛的人喔。」

安娜拍著胸脯保證。「伯父，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霏。」

「你好，我聽安娜在電話里提過你幾……恩芬?」菲爾·米契一抬起頭來看到張可靠時，他感到十分驚訝，以為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但下一秒，他立刻發現自己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我以前一個朋友。」

「伯父，你為什麼會叫我母親的名字?你認識我母親嗎?」

張可霏很意外會從一個外國人口中，發出這麼正確的中文發音，雷很愛她，可是連她的中文名字都沒辦法說得正確。

「你母親?她是不是姓張?」菲爾·米契突然很激動的站起身抓住她的手。

「是呀，您怎麼會知道?您是我母親在美國認識的朋友嗎?」張可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有點莫名其妙的望著眼前的中年男子。

「你母親待過美國!是美國的哪裡?」他感到一驚，又急忙的追問，想要證明自己的猜測。

「紐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問，但她還是照實回答。

聽到她的話，菲爾·米契整個霍然攤坐在沙發上，看得出來他受到很大的打擊。

紐約?姓張?安娜這時在腦里想到一個人。「伯父，霏的媽媽是不是就是你常說的中國情人?」她從小就知道，伯父在學生時代曾經和一位中國女子交往過，當時因為爺爺的反對，所以他們被迫分開，這件事情一直是伯父心裡的痛，這也是他這麼多年都未娶的原因。

菲爾·米契緩緩的點點頭，從皮夾里拿出一張他珍藏多年的照片，交到張可霏的手上。

看到照片里兩個相擁而笑的人，張可霏簡直不敢相信，照片中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的母親，一股莫名的感覺在她心裡蔓延開來，她感到有點興奮，又有點不敢相信。

「你就我母親在紐約中國餐館認識的男人，就是讓我母親一個人獨自回台灣，面對別人的閑言閑語都要生下我的人?」張可霏聲音有著微微的顫抖。

「我當時不知道有你，要不然，我說什麼都不會放手，我真的不知道，恩芬當時懷著身孕，我真的不知道……」一想到，她當時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一切，他就感到萬分的不舍。

張可霏看著眼前應該跟自己很親的父親，卻是這麼的陌生，她內心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態度去面對他。

菲爾，米契充滿歉意的望著眼前自己和恩芬的女兒。

「我的孩子，請你原諒我的錯誤，我真的很愛你的母親，我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她，請你給我機會，讓我好好的彌補你們，好嗎?」

她應該要恨他，要不是他，媽咪就不用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要不是他，她就不用被別人欺負嘲笑，但為什麼看著眼前老淚縱橫的他，心裡會是椎心的刺痛呢?

「霏。去吧，不要因為別人的過錯、而讓自己失去最渴望的親人。」雷推了推她，要她向前接受近在眼前的親情。

張可霏被他這麼一推，就直直的站在菲爾，米契的面前，她十指糾纏著，內心真的很掙扎。

「霏，你就原諒伯父啦，他真的很愛你母親。當年，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如果今天是你，你會怎麼選擇呢?」安娜也不忍心看到最疼愛她的伯父這麼難過。

她會怎麼選擇呢?她會跟她父親一樣，選擇親情，就跟她當年在雷的爸爸威脅下，選擇保全母親的尊嚴一樣。

「你能保證，不會再拋下我母親，以後的日子裡，都會好好的照顧她嗎?」她蹲下身，對著抱頭懊惱的父親問道。

「我會，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們，不會再讓任何理由分開我們。」菲爾·米契連聲向自己的女兒保證。

「你不用照顧我，只要照顧好我母親就行了，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也可以照顧你和媽咪。」她伸出手為自己的爸爸拭去淚水，她相信這幾年來，孤身一人的他並不好過，他並不像媽咪一樣，還有她可以陪伴。

「這代表你原諒我了嗎?」菲爾，米契膽怯的看著女兒。

「我知道你也不好過，爸。」張可霏笑了笑，要恨一個人太容易，但恨又能怎麼樣呢?不如選擇原諒，讓雙方都放下，過新的生活。

「你叫我什麼?」他顫抖的音調讓人明白他內心現在有多麼激動。

「爸。」她望著父親，再次叫著她在心裡練習幾百次的稱呼。

「我的女兒。」菲爾·米契感動的將女兒緊緊的擁在懷裡，沒想到原本打算孤老一生的自己，競能在有生之年找回自己的女兒和妻子，他心裡充滿著感激。

看到伯父能有個女兒，安娜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在一旁的西恩將她小心的抱在懷中安慰，從來就只會惹麻煩的安娜·米契，這次竟然會誤打誤撞為伯父找回女兒，這可真的跌破大家的眼鏡。

要怎麼開口啊?張可霏突然很後悔，為什麼昨天不先打好草稿，現在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眼看雷他們就快要回來了，她卻不知所措。

「你今天是怎麼了，不是說有事情要跟媽咪說嗎?」女兒今天突然找她過來，說有事情要跟她說，但坐了老半天，她卻什麼都沒有說。

「喔，對呀，我是有事要跟你說。」她連忙回過神，對媽咪尷尬的笑了笑。

「那就說呀。」

「呃……」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早知道就叫雷來幫她，不必一個人坐在這裡想得快發瘋。

「你不說，媽咪要回去了。」張母知道不逼女兒，她是不，會乖乖將心事說出口。

「好啦，我說。」張可霏趕緊拉著要站起來的母親。「如果，我是說如果，媽咪再遇到爸爸，會接受他嗎?」

「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女兒從來不主動談父親。今天怎麼會想要問呢?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啦。」

「沒有什麼接不接受，我們不可能會再見面。」張母低著頭，似乎想要迴避這個問題，「怎麼會不可能，什麼事情都可能會發生呀，」她昨天之前也不相信會有這種可能，但她現在卻不得不相信。

「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問這些事?」張母越聽越覺得奇怪。

「呃………」她應該要一開始就叫爸爸自己來見媽咪，這樣她就不用面對這種要說，又說不出口的狀況。

「你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就快說。」女兒越是這樣。她心裡就越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恩芬!」突然插入的熟悉男聲，讓張母頓了一下，但她沒有勇氣轉過頭。

看到救兵來了，張可霏鬆了一口氣，連忙起身走到爸爸的身邊。「爸，你自己跟媽說啦。」

她拉著其他人快步的走到樓上去，將空間留給父母。

「恩芬。」菲爾·米契激動的走到張母的身邊，貪戀地望著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

「菲爾?」張母無法相信自己會再見到多年不見的戀人。

「是我，我的恩芬。」菲爾，米契一把抱住張母，微顫的身軀說明他有多麼的開心，又有多麼的小心翼翼。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到這個時候，張母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是老天爺可憐我，讓我在有生之年，有機會再見到你和我們的女兒。」

「你跟可霏相認了?」這下子她全懂了，為什麼女兒會這麼緊張。

「嗯。」菲爾·米契點點頭，將她從自己的懷裡拉開，讓他們可以四目對望。「為什麼不跟我說女兒的事情?」

「我在美國的時候並不知道有可霏，是回來才發現的，」「我應該要堅持到底，這樣你們就不用受這麼多苦，」只要一想到她一個人辛苦扶養女兒，他就很捨不得。

「我不能讓你成為不孝子，我知道你有多愛你的母親。」

當初愛上他，就是因為他的責任心和孝心，但最後她也是因為他的責任心和孝心而離開他。「不過，那些都過去了。」

「對，一切都苦盡甘來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在經過這麼多年的思念，他們還能在一起，他們應該要好好把握，一起攜手走完剩下的歲月。

「菲爾，聽說你找到你的女兒了?」韋德·威爾森坐在菲爾·米契下榻的飯店沙發問著好友。

「對。」菲爾·米契邊喝著咖啡，眼眸里有著算計。

「改天找個時間，我們大家吃個飯，我也想看看，你的女兒長得是什麼樣子?」

「好呀，不過，我想，你已經見過她了。」

「我見過她?怎麼可能，我連你的女兒是誰，我都不知道。」韋德·威爾森在心裡不斷思索著可能的人選。

「她就是……霏。」菲爾，米契緩緩的說出答案，等著看老友吃驚的表情。

「霏?你說雷的女朋友?」天呀，怎麼可能!

「對，就是她，張可霏。」菲爾，米契的點頭，讓韋德·威爾森不得不相信。

「怎麼可能?」他查過了，張可霏的父親怎麼可能是菲爾·米契。

「這是真的，我知道你查過，但你始終查不到的我身份，那是因為我爸爸將消息給封鎖住了。」看來這個消息對老友來說，是個很大的震撼。

「我知道你之前很在意可霏的家世，現在你知道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可以賣個老臉給我，讓她跟雷結婚。」

「那安娜怎麼辦?」跟雷有婚約的明明是安娜，如果他同意，那安娜要如何自處?

「安娜那個孩子早就跟西恩在一起，她可是很樂見她和雷解除婚約，所以這個你不用擔心。」

「可是……」

「別可是了，如果你是在意可霏的身世，我一回到美國，就會立刻對外宣布她是我的女兒，她可以擁有二分之一米契家族的財產，我會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過去，不會讓你難看，而且我們還是可以成為親家，這跟你原本想的並沒什麼不同。」

「我太意外了，讓我想一想。」他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接受這個消息，要把張可霏從他討厭的女人變成自己的媳婦，他還需要時間調適一下。

「好吧，我就給你一點時間，但請你看看我的狀況，當年我爸的阻止，讓我的妻兒在外過了這麼多年，你就忍心讓你的兒子也受我這樣的苦嗎?」

「你說霏懷孕了?」韋德·威爾森著急的抓著菲爾·米契。

「我不知道，我只是打個比方，但以他們現在感情這麼好的狀況之下，有孩子是遲早的事情，我們都年輕過。也知道對於自己心愛的女人，男人會怎麼做吧。」菲爾·米契故意把話說得暖昧，讓韋德·威爾森有無限的想像空間。

「你讓我再想想。」韋德站起身走出房間，現在的他需要好好想想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待韋德離開后，張母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她十分擔憂的看著丈夫。「他會同意讓可霏跟雷結婚嗎?」

「我相信他會想通的。」菲爾·米契拉著張母坐到自己身邊。「公司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自從他們重逢后，張母很快就決定要跟他一起回到美國，所以將二十幾年的工作給辭了，她的突然離職讓很多人感到意外，也有不少人想要慰留她，但她仍堅持離開，因為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她一手打這的事業，她也會毫不留念的放棄。

「已經都處里好了。」張母幸福地點點頭，「那現在就只剩下可霏的事情了，等處理好他們小倆口的婚事，我們就可以回美國補辦婚禮。這個遲了二十多年的婚禮，他一定要辦得盡善盡美，讓她可以留下美好的回憶。

走在行人道上，韋德，威爾森還沒辦法完全消化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他最不喜歡的女人，竟然是好友的女兒，要他如何能接受呢?但若他不接受呢?老友和兒子會讓他好過嗎?

也許是心急，亦或是台北的烈陽真的太大，有高血壓的韋德·威爾森，突然感到身體有點不太舒服，他搖搖晃晃的從口袋拿出降血壓的葯想吃，卻被一名冒失的年輕人給撞到，對方連道歉都沒有，就急急忙忙的走開。

為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藥瓶，他吃力的低下身來，但身體卻無法承受，一個搖晃，就蹲倒在地上，而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看到他這樣，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救他。

就在韋德·威爾森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的時候，有個人蹲在他身邊問道：「先生，先生，你還好吧，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一名女子伸手拍拍他，想要詢問他的狀況。

「幫我……撿一下……藥瓶，我吃……一下……葯就……可以。」韋德指著」剛方的藥瓶，要她幫忙撿。

「好，你等一下。」女子連忙走向前拿起藥瓶，倒了一顆葯給他服下。

等到身體上的不適舒緩后，韋德·威爾森抬起頭想要謝謝對方時，卻看到他現在最不想要看到的人。「怎麼會是你!」

「伯父?」張可霏剛急著想要幫他，根本就沒發現對方是誰，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雷的父親。

「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他沒想到，在自己最緊要的關頭，卻是他最不喜歡的女人救了他。

「我來找我爸，您也是來找我爸爸的嗎?」這裡離飯店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她猜想應該是這樣。

「我剛從那離開。」在她的幫助下，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一邊的長椅坐下休息。

「您等我一下。」張可霏扶他坐好后，就走進便利商店，買了兩罐礦泉水和濕紙巾走了出來。

「您先喝一下水，休息一下。」她將一罐礦泉水交給他．並等他喝完水后，拿了濕紙巾給他，讓他擦汗。

接過她的濕紙巾，韋德一邊擦汗，一邊不自然的對她說道：「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接受你。」

「我沒有這樣認為。」不管今天是不是他，她都會幫忙，和他的身份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樣最好。」聽到她的答案，他不自在的看看其他地方，就是不想看她真誠的雙眸。

「您要不要到家裡住，這樣我們也可以就近照顧您，別再住飯店，不然像今天這樣，您該怎麼辦?」她只要想到，他一個人在飯店裡沒人可以照顧他，她就不太放心。

「不用。」韋德，威爾森雖然有點心動，但仍嘴硬不想接受。

「您如果不想看到我，我不會在那裡，您就回家住，雷可以好好照顧您呀。」她直覺的以為，他並不想要看到自己。

「你……是不想照顧我吧，不用說得這麼好聽。」

「我沒這個意思，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很樂意照顧您。」

「那……還不快點扶我回去。」韋德·威爾森仍是一副高傲的態度，但看得出來他已經軟化了。

「是。」張可霏微笑著，她知道他已經有點接受自己，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算沒有爸爸的幫忙，他都會接受自己。

尾聲

正在洗衣機前，整理衣物的張可霏，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自己的身後將自己緊緊的抱住，讓她嚇了一跳。「誰呀!」

「還有誰，當然是你的老公啊，」雷笑著吻了吻她的小臉。

「什麼老公，我們連婚都還沒結呢。」「我想用不了多久，我爸就會同意我們的婚事了，因為他已經被你的善良給折服了。」爸爸會願意跟她回家住，心裡一定有點接納她了。

「你爸要是有這好說話，我們就不用耗這麼久，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我會繼續加油。」「我值得你這麼做嗎?」看到她這麼用心，他的心不禁霍然一動，深情地望著她。

「當然值得。」她笑著墊起腳尖給他一個吻，就在她的唇要離開時，雷突然捧住她的後腦，不讓這個吻只是蜻蜒點水，更加深這個吻的深度，讓她沉迷在他親手編織的熱情當中。

就在雷的手打算再往下移時，有個不識相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霏?霏你在哪裡？」張可霏一聽到韋德·威爾森的聲音，立刻就從這個甜蜜的吻中抽身，她推開雷，快步的往客廳走去。站在原地的雷，根本就來不及拉她，只能任由她離開，原本應該是情人間的私密時間，就這麼硬生生被父親打斷，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他決定回美國后，要媽媽好好看著爸爸，千萬不要讓爸爸再來他們家，讓張可霏分心，他可不打算跟自己的父親分享他的可霏!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