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界非常的安靜。

龍族本身就是相當清心寡欲的種族，整個龍族的世界相當的寧靜安詳。

彷彿總是瀰漫著肉眼所看不見的輕霧一般，龍界裡面的每一個人都輕聲細語，讓這個空間的空氣始終浮蕩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帶著迪斯卡爾到了一個房間，龍帝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迪斯卡爾，這是你以前的房間……你就住在這裡吧……記得有時間去看看雅語……」

「……恩……」低低的應了一聲，迪斯卡爾坐在床沿上，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床褥的墊子，用力到十指都微微的泛白。

「……有什麼事情叫我。」看著他忍耐的樣子，龍帝只能輕輕的摸摸他的頭髮，然後一聲嘆息，緩慢的離開。

聽著龍帝的腳步聲漸漸的離開了，迪斯卡爾忽然苦笑了下。

他低低的開口「克羅迪亞……可以過來讓我抱下嗎？」

乖乖的走過去，克羅迪亞伸出手，讓父親把自己抱住。

輕輕的把手臂環繞上父親的頸項，克羅迪亞在他的耳邊呢喃著「……這次爹地好過分哦……」

「……他沒有什麼好過分的……」英德拉淡淡的說，收緊了雙手「……他不過是忠於自己、忘記了我而已……」

「……我覺得裡面有蹊蹺。」爹地啊……你感謝兒子我吧……看看！到這種時候我還為你說話呢……這麼想著，克羅迪亞感嘆自己的善良，也心疼的抱緊了父親。

「……不管有沒有蹊蹺……既然他可以這麼簡單的忘記我……那麼，所謂的愛情……也不過如是罷了……」

怎麼可以這麼悲觀啊！克羅迪亞愛迪斯卡爾懷裡擰起了眉毛！他可不要對著女人叫繼母！用力的摟緊父親，克羅迪亞綠色的眼睛有了哀傷的神色「……爸爸……爹地一定只是一時的……」

「……不……不一樣……」輕輕的把下巴擱在他的髮絲之中，迪斯卡爾微笑，但是卻虛無縹緲「……他的眼睛只看著彩姬……我和他認識了這麼長時間……他的眼睛裡面只有彩姬哦……而在以前……他的眼睛裡面不會有完整的我……」

「……克羅迪亞……不一樣……你知道嗎……不一樣啊……」

「他不會回來了……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聽著父親在自己耳邊無助的呢喃著，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看到父親毫不加以掩飾的痛苦和哀傷，克羅迪亞發現自己忽然很想哭。

感覺著在自己父親看似堅強的身體之中泛濫著無可宣洩的哀傷和不安，克羅迪亞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以怎樣的眼神和則樣的心情看著殤羽在眾多情人之間周旋的身影——而在那冰霜一樣漠然的表情之下，是則樣的情緒呢？

而那雙映著愛人身影的幽黑色眼睛在平靜之下又是怎樣的沸騰？

這麼想著，克羅迪亞就覺得自己似乎要被悲哀擊垮！

安靜的，他把頭埋在父親的頭髮里，綠色的眼睛裡面流下了眼淚。

無聲的，無色的淚水滑進了黑色的長發之中，輕輕的滋潤著黑色的髮絲，了無痕迹——

迪斯卡爾木然的拍著克羅迪亞的背，一雙幽黑色的眼睛看著龍界總是被層層雲霧層迭的天空。

「謝謝……」他忽然對克羅迪亞說「謝謝你幫我流眼淚……」這麼說著，他的眼睛依舊看著同色的天空——

雅語以本代龍后之尊在龍界被養育著，當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之後，迪斯卡爾來到雅語的房間。

侍女們識趣的退下，迪斯卡爾跪在了小狐狸的搖籃前面。

小狐狸正睡的熟熟的，小小的手裡抓著一個撥浪鼓，粉撲撲的臉蛋上帶著甜甜的笑意。

輕輕用手指滑著狐狸柔滑的臉，他嘆息一聲，把頭靠在水晶的搖籃上，迪斯卡爾看著可愛的小狐狸。

「雅語姐……」他叫著少年時代沿襲下來的稱呼，聲音裡帶著嚴重的疑惑「……難道……我真的錯了嗎……當初……你們都反對……我和他的婚事……果然是我太單純了嗎……」

真的是不聽老人言呢……

他嘲笑自己一般的悲慘笑了下。

當初執意，現在想來未嘗不是一種反抗——

不想看到自己最尊敬的人和養育自己長大的人恩愛的身影存在於自己的世界……所以……他逃跑了……逃到了殤羽的懷裡。

以為得到了一個避風港，其實只是把自己更加的推進泥沼而已。

而最糟糕的……他愛上了那個人。

啊……這才是最可憐的……

而殤羽愛他嗎？

他問自己。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愛他，最愛他，不過殤羽的最愛也不過是把他的愛情平分成無數分之後他得到的比別人多而已的「最」。

好痛苦……自己無論如何都學不乖的樣子呢……

輕輕的笑著，他摸摸狐狸光滑的像是綢緞一樣的耳朵，看著她舒服的翻了個身。

「……其實這樣也很好啊……我不會再被傷害了……不會被他以愛的名義傷害了……我應該覺得很好啊……」

啊……到底是什麼東西錯了呢……

這麼想著，然後苦笑。

本來——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確過吧？

當他對著狐狸說著話的時候，龍帝站在門外憂傷的看著他。

面前的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嗎……那個堅強而冷靜的孩子——彷彿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動搖不了他的意志的孩子——

這麼想著，他走進來，輕輕拍拍迪斯卡爾的肩膀「英德拉……現在不要想這些……你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考慮怎麼度過天劫……好嗎？」

「……我正想為這件事情找您……」迪斯卡爾在自己的養父面前似乎總是不肯抬頭「……請您在我沒有度過天劫之後——照顧我的兒子……」

「……說什麼傻話……你怎麼可能不會度過天劫呢？有我在難道還會看著你魂飛魄散？」龍帝擰起了眉毛，不輕不重的教訓他，而迪斯卡爾只是一笑。

「……我不懷疑您的能力……但是雅語姐這樣的能力……也照樣……沒有度過天劫啊……」

「……」沉吟了很長時間，龍帝忽然苦笑了了，他讓迪斯卡爾抬頭，黑色的眼睛暗淡了下「……她是不讓我幫忙……明白嗎……她不允許我在她天劫的時候幫助她……」

「——！！」迪斯卡爾瞪大了眼睛，幽黑色的眼睛看著面前的養父，而龍帝則是苦澀一笑「……她說……你也要天劫了……留下力量才可以讓你順利度過……」

「……」在一瞬間，感情似乎就要噴薄而出了，但是迪斯卡爾還是低下了頭，他微微的點頭，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父母為孩子犧牲是應該的吧……所以孩子應該為父母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讓他們不要再傷心了……所以啊……英德拉……忘記掉一切，包括讓你傷心的人……只要想著怎麼度過天劫就好……不是嗎？」溫柔的說著，龍帝拍拍他的肩膀，從他身邊走過，抱起了搖籃之中的小狐狸，看著剛睡醒的狐狸在自己懷裡傻兮兮的笑著。

「……」對著養父的背影屈膝，迪斯卡爾一言不發的退出，而龍帝則輕輕的吻著小狐狸的額頭。

雅語……我們似乎應該讓那個讓我們的愛子傷心的傢伙得到一點教訓的樣子……

這麼在心底說，龍帝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雅語……不覺得黑鷲那小子欠教訓嗎？」

「所以啊……讓他倒霉一下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龍帝這麼說著，然後微笑。

三個月後?龍族繼承人冰龍迪斯卡爾的天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