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宜家回到台北。

她不得不回來，不然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鄰居會說閑話，爸爸會抬不起頭。

一看到宜家，小真便說：「你總算回來了，宮希俊來找過你。」

「他來過？」

「來過好幾次了，他好像非要找到你不可，還一直追問你去哪裡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你高雄的住址和電話。」

「他找我做什麼呢？」她喃喃道。

小真以為宜家在問她。「我怎麼知道，他又沒告訴我，不過我看他離去的時候很失望的樣子，我想他大概愛上你了。」

「你想錯了，那天我去他家，看到他和明莉正在做炒飯之前的事。」

「哦。」換小真感到迷惑。「那他來找你做什麼？」

「給我錢，他欠我五十萬。」

「他可以交給我啊。」小真說。

「他大概想親手交給我吧。」宜家坐在沙發里。

小真去廚房泡了一杯咖啡出來。「喝喝看，好不好喝？」小真把咖啡端給她。

宜家接過馬克林，濃濃的咖啡味一傳來，一陣噁心立即翻上胸口，她不得不把杯子放下，捂住嘴，匆匆走到浴室去。

小真清楚地聽到宜家嘔吐的聲音。

五分鐘之後，宜家出來，小真看著她，「我記得我姐姐懷孕的時候，一聞到咖啡就……」小真停頓了一下，然後驚叫道，「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你說對了，我現在肚子里有一個多月的小生命。」

小真張大眼睛，「宮希俊的？」

「廢話，當然是他的，不然還有誰的！」她的聲音變大。

「不是啦，我不是要問你這個，我是要問你告訴他了沒？」

「沒有，我不會告訴他。」

「為什麼？」小真感到不解。「你可以用這個孩子逼他娶你啊！」

「他不會娶我，他只會給我錢，叫我把孩子拿掉。」

「不會吧，他看起來不像不負責任的男人。」小真對宮希俊的印象極好。

「他最多就是要我的小孩，然後娶的是明莉。」她才不要她的小孩叫明莉媽媽，而且明莉可能會虐待她的小孩。

「那你現在要怎麼辦？」小真擔憂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不可以不知道，你是要生下來？還是不要生下來？」

她抬起頭，「我真的不知道……你說我該怎麼辦？」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生下來。」小真說。

「你要我去墮胎!」她恐怖地叫了出來。

「未婚媽媽很辛苦的，而且將來小孩要是問你別人都有爸爸，他為什麼沒有時，你要怎麼告訴他？難道你要告訴他，他爸爸死了？」

「不許你詛咒宮希俊！」宜家尖銳地說。

「我不是在詛咒他，我只是學電視劇的台詞。」小真嘟著嘴，「你最好趕快下決定，不然等到肚子大了，就什麼都不能做了。」

「不要逼我，我覺得好累。」她閉上眼睛，靠向沙發。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甚至也可以聽到嬰兒的心跳。她自覺地用手指著肚子，像是在保護裡面的胎兒。

「好啦，我不逼你，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我現在不想吃。」

「至少吃一點，你現在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她知道宜家絕不會拿掉孩子。

宜家設法讓自己喝了些果汁及吃點東西，而後她躺到床上，沒有多久便沉沉入睡。

這一覺睡到半夜才醒來，她坐在床沿，似醒非醒，接著一陣噁心使她急奔至浴室。

再回到卧室時，她覺得五臟都被掏空似的難受。

她重新躺下，把手按在平坦的腹部。

那裡面有一個小生命，是屬於她和宮希俊的，她怎能不要？她愛宮希俊，也將會愛他們的孩子。不，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她一個人的孩子。畢竟，當他們做愛時，他根本沒想到要創造一個新生命。

想著想著，她又睡著了。

宮希俊出現在她的夢中，他發現孩子的事而生她的氣，告訴她，都是她的錯，他不想要她的孩子，如果他能作決定，他絕不會同意她生下這個孩子。

她驀地驚醒，心口猛跳，全身發冷，臉上都是淚水，心中感到惶恐、痛苦。

不，絕不能讓宮希俊發現孩子的事！她告訴自己。

她在床上坐直身子，雙手環抱膝頭，全身顫抖。

為了她的孩子，她絕不能讓他找到她，絕不能……

宜家搬出和小真同住的租屋處，住到木柵一棟老舊的公寓。

她現在在美而美早餐店工作，她的女老闆有一副好心腸，不介意她身懷六甲，而且不會叫她做粗重的工作。

她一直沒和小真聯絡，也還沒告訴爸爸，她想等到孩子生下來，再帶去給爸爸看。看到外孫，他比較不會責罵她。

以往她不在乎健康，不在乎她飲食或睡眠是否適當。現在為了孩子，她強迫自己喝以往不愛喝的牛奶，提醒自己，她的孩子需要營養。

令她驚奇的是，她覺得非常平靜，心中充滿了目標——將來好好扶養孩子長大成人。

但她仍然會想起孩子的父親，想到他時，心裡便一陣陣地抽痛。

她不願意去想他現在和明莉在做什麼……她不在乎，她不能在乎，她必須忘掉他。

只是現在時間還不夠長，沒長到讓她忘掉他。

「宜家、宜家。」對們的方媽媽在敲門。

她打開門，「方媽媽，什麼事？」

「你家的電鈴壞了，樓下有個男人按我家的電鈴，說是找你的，叫我給他開門，我不知道要不要開？」

她非常害怕他睜大眼睛。「不，你不要替他開門，你告訴他，這裡沒宜家這個人。」

方媽媽回到對門，對著對講機說：「宜家說，這裡沒有宜家這個人。」

被她打敗。宜家翻了翻白眼。

而後，她聽到宮希俊在樓下大喊她的名字。

「宜家、宜家，你開門讓我進去好不好？」

她從窗帘后偷看宮希俊——

他瘦了好多，看起來好憔悴，好像好久沒好好睡覺了。

「宜家，沒看到你，我不會走的。」他猛力地按方媽媽的電鈴。

方媽媽又來敲門。「我已經把樓下的門打開了，我孫子都給他吵醒了，一直在哭。」

宮希俊很快來到四樓，宜家並沒打開鐵門，她站在門后。「你有什麼事？」

「我可以進去嗎？」他問。

「不可以。」他不能進來，因為他會看到她看的嬰兒房。

「你還好嗎？」他的聲音低柔，兩眼焦急。

「很好。」看見他眼裡的憂慮，她差點衝動地把門打開。「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小真告訴我你懷孕了。」他平淡地說。

宜家的心一驚，他繼續說下去：「我想你一定會做產檢，所以我從台北的婦產科開始找，終於在木柵的林婦產科找到你的名字和住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要一個人偷偷生下小孩？」

「如果你是擔心我或我孩子，將來會對你有任何要求……」

「老天，你以為我來找你是……」他的表情像是想要掐死她。「我來找你是要和你結婚！」

起初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當她了解她並沒聽錯時，她立即搖頭，說：「不，我不會和你結婚，你又不愛我，你愛的是明莉。」

「我和明莉已經是過去式了。」

「什麼時候過去的？在我撞見你和明莉要上床之後的第幾天？」

他皺起眉，「那天我並沒有要和明莉上床。」

「沒有嗎？那明莉為什麼去你家，身上還一絲不掛？」她詰問。

「她去我家，不是我叫她去的，而是她有鑰匙，那是我以前給她的，她一直沒還我。」他耐心地解釋，「她的衣服也不是我脫的，是她自己脫的，她想要誘惑我，你來不來，我都不會跟她上床。」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晚上你沒回家，明莉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們上床了。」

「你被她騙了，那天我送她到西華飯店，但是後來我真的是去找朋友，我不是告訴過你……原來你不相信我。」他責怪地看著她。

她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太好了！她心裡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

「知道誤會，還不快開門讓我進去！」

他一進到屋裡，就將她拉入懷中。「我好想你，宜家，天哪，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好……」她的想你被他吞進嘴裡。

他們熱烈地吮吻著，直到呼吸無法順暢才分開。

「哦，宜家，我想要你。」他伸手輕撫她的肚子，「會不會傷害到他？」

她羞澀的低垂下頭，「不知道，應該——不會。」

他迫不及待地褪下她和他的衣物，然後把她抱到床上，愛撫她，吻遍她每一寸肌膚……

她靜靜靠在他的臂變里，享受許久未曾有過的安適與愉悅。

突地，她像想起什麼，仰起臉來，用指尖撥弄著他濃密的眉毛。「你還沒對我說愛老虎油。」

宮希俊眨了眨眼，「愛老虎油？」

她嫣然一笑，「笨蛋，就是英翻中的我愛你。」

「我的確是個大笨蛋，甚至否認了我對你的愛，以為我對你的需要，只是在生理上的。我知道自己差點搞砸了，我愛你、愛老虎油……」他接著說了一串宜家聽不懂的話。

「你後面在說什麼外星話？」

他對她咧咧嘴，「我在用各種不同的語言說我愛你。」

「你只要說中國的我愛你就好了，其他國的我也聽不懂，說不定你是在罵我。」

「傻瓜，我怎麼捨得罵你？」他再度傾身向前，撫摸著她隆起的肚子。

他的觸摸充滿了愛，今宜家想要將他摟住，告訴他，她有多麼地愛他。

「我愛你，」他低嗄地說，「我一直都愛你，但我是豬，笨到那麼晚恍然大悟……我們做愛的那天晚上……不，也許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了。」

「不許你罵你自己是豬。」

他咯咯笑說：「如果生男孩，他的小名就叫豬小弟，生女孩則叫豬小妹，你說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要做母豬。」宜家嬌嗔地說。

宮希俊親親她的頭髮，「現在豬爸爸要再抱豬媽媽，裡面的豬小弟或豬小妹不要看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