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玩得開心嗎?」
曉薇正要開門，冷不防從旁邊的樓梯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用轉頭她也知道是誰。懶得多說什麼，她還是自顧自地要開門進屋。
關勝之伸出一隻手，拉住門把不讓曉薇進去。
曉薇依舊沉默，她環著雙手，眼光直視前方，不動如山地走在大門前。
「談談好嗎?」關勝之無奈地說。他知道，曉薇的拗脾氣又犯了，通常發生這種情形，都是他先低頭，要他的寶貝先低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等她回應，關勝之摟著曉薇的腰，半拖半抱地把她帶回自己的家。
關勝之小心翼翼地把曉薇「擺」在客廳的沙發中央，自己則是挨著她比鄰而坐。
「給你。」關勝之拿起桌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曉薇。
曉薇看了一眼，雖然對盒子里的東西好奇得要死，可是她還是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繼續冷著一張臉，扮她的木頭人。
「這是我從日本帶回來的禮物。」關勝之陪笑地說，然後輕輕地拿起禮物往曉薇懷裡塞。「是你想了很久的東西喔。」關勝之耐心地一直哄著曉薇。
哇咧!居然一聲不響地自己跑去日本玩。哼!打死都不原諒他!
曉薇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暗罵。
「我是去出差，不是去玩。」彷彿知道曉薇腦子裡在想什麼，關真的好美，呵，關勝之的眼光還不錯嘛!
「要不要穿看看?」關勝之慫恿她，當初他看到這件浴衣的時候很直覺地就認為一定適合曉薇，於是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下來了。
「我回家再試。」哼!她才不會笨到在這裡試穿，養他的眼哩!「而且我第一次穿這種玩意兒，還要研究一下怎麼穿。」
「好吧。」有點失望說，他可是很期待看到曉薇穿起來的模樣。
「我要回去了。」曉薇把衣服摺好放回盒子里后宣布。
「現在?」嘎?她還在生氣嗎?不會吧?關勝之緊張地問。
「廢話。」曉薇小心翼翼地抱起盒子，準備走人，至於地上那堆因為包裝過度所遺留下來的垃圾，就請關勝之先生自行處理吧。「我出門那麼多天，很累耶!我想回家睡覺。」話才說完，曉薇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這幾天為了讓自己心情變好，她拼了命的去瘋，結果當然是累得慘兮兮；回來的時候，好像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掉，看起來是有點玩過頭了。
聽她這樣說，關勝之也只有苦笑的份。本來還想好不容易曉薇氣消了，他就可以好好跟她溫存一下，以解相思之苦，可是現在……唉，這小妮子真的很懂得怎麼潑人冷水啊!
「我走了，拜！」抱著禮物，曉薇一路打著呵欠回家去，留下關勝之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乾瞪眼，直到大門關上。
餐桌上的水盤裡，點著幾個造型精緻的浮水玫瑰香精蠟燭，客廳里的各個角落，同樣的也都點上了燭火，搖曳的燭光加上玫瑰的香味，浪漫的情調充滿了整個屋內。
今天是關勝之的生日，所以曉薇特地布置了這一切。
關勝之和曉薇相依相偎地坐在地板上，聆聽曉薇送他的音樂CD。
低沉輕柔的男聲，唱著七、八十年代的英文爵士老歌，屋子裡的氣氛，讓人有回到過去的錯覺。
「喜歡嗎?」曉薇問，之前電視上打廣告的時候，她聽他說過他喜歡這個歌手。
「嗯。」關勝之有點小感動，之前他不過是在看到廣告的時候，隨口提了一下，沒想到曉薇居然還記得。
「我覺得這些音樂讓人有種置身在七十年代、電影里那種美國夜總會的感覺。」
曉薇的腦袋裡，浮現齣電影里那種歌舞昇平的熱鬧場景。
「那我有那個榮幸請小姐跳支舞嗎?」關勝之站起身，彎腰做了個紳士的邀請。
「我這身衣服不大適合吧?」曉薇今天換上了關勝之從日本帶來的浴衣，一身粉紫色的她，看起來有點夢幻。
「不用擔心，反正只有我們兩個人。」關勝之今天從頭到尾目光都無法離開曉薇。只是換了一件衣服，沒想到卻是如此讓人驚艷。
曉薇把自己的小手放進關勝之手裡，關勝之把她拉進懷裡，伴著燭光，佐以音樂，兩人彷彿像電影情節般相擁起舞。
曉薇低著頭偎進他懷裡，白皙的頸項露了出來，引發人無限的遐思，關勝之看到這幅誘人的景象，全身血液很不爭氣地往下集中。
這簡直就是要引入犯罪嘛!他在嘴裡咕噥著。
「你說什麼?」曉薇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抬頭望著關勝之，剛剛老聽他在那嘀嘀咕咕的碎碎念，也不知道在念啥，真怪!
慘了!紅濫濫的唇嘟著適合接吻的角度，閃閃發亮的大眼睛好像在訴說著邀請，想不變身成狼人都不行了。
關勝之低吼一聲，用從未有過的激烈熱情，覆上曉薇的唇。
「可以嗎?」關勝之問著氣喘吁吁的曉薇，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有辦法停下來問。
曉薇羞怯地抬起頭，眼神有一絲絲期待和緊張。她緩緩地點了下頭，即使她的動作很輕微，關勝之還是注意到了，他一把橫抱起曉薇直往卧室奔去。
客廳的音樂仍在流轉，成了纏蜷中的情人們最動聽的背景音樂。
***
Shit!Shit！Shit!
媽的!那些小說都是騙人的!
什麼才痛一下下!什麼可以很舒服!騙人!
曉薇一邊用有點怪異的姿勢爬樓梯，一邊在心裡不停地咒罵。
昨天晚上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先別說早上起來時渾身酸痛，光是那個過程，痛到她以為自己在生小孩!
Shit!打死以後她都不要讓關勝之再碰她一下。
「哈羅!」不知死期即將來到的阿妙，大力地從曉薇背後一掌拍下去。
曉薇本來就很酸痛的身體被阿妙這個蠻力女這一拍，覺得不只五臟六腑，連骨頭都像是快移位了。
「媽的!死阿妙!你做什麼這麼大力啦!」曉薇不敢太用力轉身，只好扭著脖子開口罵人。
「唉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貴啦?」阿妙不知死活地皺著眉調侃。
「我嬌貴?」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她只知道有人送上門來給她發泄情緒了。
曉薇一個箭步沖向阿妙，伸出雙手相准阿妙圓潤的雙頰，用力給她捏下去后，再往兩邊拉開。
「也不看看自己長得這麼粗勇，還有一身蠻力，我是在提醒你，免得哪天你不小心失手傷人，我心地這麼的善良，你卻把我當驢肝肺!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嗄?!」
曉薇知道自己像潑婦，不過始作俑者不在場，只有先委屈一下阿妙了。
「痛!痛!痛!」阿妙好不容易才甩開曉薇的雙手，她揉著雙頰逃到曉薇伸手不及的地方去避難，「我跟你有仇哦?」要死了!捏得那麼大力，都腫起來了。
「有啊。」曉薇不懷好意的露齒一笑，「你打得我很痛。」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阿妙委屈地扁扁嘴，「人家每次打招呼都是這樣子的咩，做了快三年的同學，你之前也沒有抗議過。」
「你今天力氣特別大。」曉薇雖然知道是自己理虧，不過她還是硬要拗。這種死都不能說的原因，要是說出來還得了，算阿妙今天比較倒楣好了。
「好嘛!對不起嘛！」雖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曉薇說的那麼誇張，不過身為和平愛好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先認了再說吧。
「拜託你，下次注意點！」吃軟不吃硬的個性，讓曉薇也緩了口氣。本來就是自己借題發揮，現在既然人家給了台階下，不下的就是笨蛋。
「好啦。」
「喂!上課了，你們兩個還在這邊摸什麼?!」阿珍匆匆忙忙要跑進教室，教高等會計學的阿寶是個當鋪老闆，上他的課最好乖一點，所以阿珍才會非常準時的來上課，不然依她大小姐的習性，她會自動把上課時間往後挪一節。
阿妙看著手錶驚呼一聲，跟著阿珍火燒屁股一樣地跑走了。
曉薇也很想跟，不過礙於昨晚「運動過度」的副作用，她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兩個不講道義的同學消失在走廊上，自己則不得已的用慢動作，緩緩晃進教室。
***
「跟你說，」剛掛了老媽的電話，曉薇就急匆匆下樓通知關勝之，「我媽明天要來台中出差，會來我這住一天。」
「那很好啊，我們可以帶她出去吃點好吃的。」順便巴結一下未來的丈母娘，以後要娶老婆的時候才會順利。
「不行!」笑話!要是他們真的碰面了還得了啊。「你想害死我哦?我家老爹老娘早就警告我，沒念完大學不準交男朋友，你想害我被打哦?!」
「你爸媽怎麼還這麼保守啊?」都什麼年代了說。
「唉，鄉下地方嘛。」曉薇暗地裡吐吐舌。其實她奶奶、外婆和阿姨都很急她沒有男朋友，阿姨甚至想幫她找相親對象。拜託!她才幾歲啊?她媽雖然表面上不說，不過私底下曾經要弟弟幫忙打采，想知道她是不是「蕾絲邊」。嘿嘿!還沒結婚之前她才不會帶任何人回家，或是讓他們認識任何一個男生，不然就等著畢業隔天被嫁掉。哼!她還想多玩幾年，才不想這麼早被綁死咧。
「所以，明天你要乖乖的喔，不要害我被打，而且啊，我家老頭是軍人，你知道軍人都有那種死硬脾氣，萬一他一火起來，說不定連書都不讓我念完，我就會被打包回家了，從此我們就會相隔千萬里，不要想再見面了啦！」親愛的老爹，對下起嘍。
「好啦。」關勝之看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勉強答應。
「怎麼這麼小一間啊?」方郭素雲從一進門就開始大呼小叫。
「媽，一個月才二千五已經很便宜了好不好?客廳那麼大，我又不用把東西全都塞在房間里，這樣很好啊。」天啊!誰來救救她!老媽霹靂無敵的大嗓門真的快把人弄到「花轟」。而且從車站接到她就開始轟炸了，一路上都沒停過一秒，怎麼老媽都不會口渴啊?
「講到這個我才要說咧，你怎麼那麼愛亂買東西啊?東西這麼多，我跟你爸結婚二十幾年，東西都比不上你的多！」討債唷!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厚!受不了，他們根本不了解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有多花錢，她已經很省了好不好?能夠回家搬盡量回家搬，不然喔，會花得更多啦!
「你看你!才說你兩句就不耐煩，我是為你好，要知道，賺錢不容易，能夠存點錢就多存一點，有急事才好應急啊，不要老是寅吃卯糧，萬一爸媽以後要是不在了，看你找誰求救去!」方郭素雲又開始老調重彈，節儉到有些樞門的她，最受不了兒女們的花錢方式了。
「我知道了。」曉薇無奈地拚命點頭，裝作一副很受教的樣子，「娘啊，你剛剛不是說要去吃飯?走啦，東西放一放，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曉薇妄想轉移母親的注意力，希望她少念一點，可惜事與願違，直到進了電梯里，方郭素雲的嘴還是沒停過。
「薇啊。」
「什麼事?」曉薇一聽到母親這麼叫她，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不過老媽也太會選時間了吧?看著燈號停在十一樓，她在心底暗暗叫糟，不會那麼巧吧?
門一開，關勝之就杵在電梯門口，兩人視線接觸的時候都愣了一下，按照原先說好的，關勝之當不認識她一樣，很自然地踏進電梯。
「你現在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啊?」
完了!
「沒……」曉薇心虛地說著，眼角還偷瞄著鏡子里關勝之的表情。
「奇怪了。」方郭素雲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對這個問題納悶了，「你長得又不差，身材也不錯，怎麼都沒人追啊?」
「不知道耶。」她只能幹笑著敷衍，然後果然發現鏡子里關勝之的臉色開始在變了。
「你阿姨昨天說有個男孩子還不錯，要介紹給你，是個飛官喔，我看過照片，人長得還不錯，下次回來先說一聲，我叫你阿姨跟他約個時間出來見面，讓你們兩個認識認識。」
「厚!不要啦!很麻煩耶。」慘了，阿關的臉色開始變青。
「你這個孩子就是這樣，你要知道飛官的薪水很高耶，要是看對眼嫁過去了，你就不用出去辛苦上班，整天在家裡當少奶奶享福就行了。」
「可是他們飛機失事率很高耶，你看隔壁那個飛官的眷村，有多少寡婦啊?你那麼想我當寡婦哦?」曉薇已經不敢看關勝之的臉了，她一邊嘴裡應付著老媽，一邊祈禱電梯能快一點到一樓。
「呸!呸!呸!你少亂說話!」不過，女兒說的有點道理。隔壁那個眷村，真的有很多寡婦，不管是年輕的還是老的，看來軍機的失事率好像有點高哪，還是不要好了，回去叫素春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對象。「你喔，不想要我們介紹，那就努力一點交個男朋友啊，要不是你弟說你很正常，我還真是擔心你是不是那個同性戀咧!」
「我不是啦!」好不容易一樓到了，曉薇裝作沒看到關勝之鐵青的臉，死命拖著老媽衝出電梯，好像後面有惡鬼在追一樣。
「你跑這麼急幹嘛啦?你有那麼餓哦?」女兒是怎麼回事啊?有點反常說。
「那間店人很多啦，不早點去會沒位子，要等很久才能吃到飯。」隨便扯一個理由騙騙老媽，當務之急是把老媽拖離現場，免得關勝之火大了衝過來要求「驗明正身」，到時候就糗了。
「好啦。」方郭素雲一聽，趕忙跟上女兒。唉，大城市就是這樣，做什麼都是人一堆，還是嘉義好。
好不容易讓人神經緊張的兩天過去，看著老媽坐上車回家，曉薇一方面是鬆了口氣，一方面想到關勝之，頭又開始痛了。
她買了一堆菜，拿著關勝之給的備用鑰匙，打算去他那做一桌好料賠罪，希望關勝之不會太為難她。不過看他那天的臉色，好像是不太妙，不過……曉薇低下頭看自己一身精心的打扮，這樣做，應該可以讓他消點氣吧?
嗯，一定可以，男人都是視覺動物，而且老是幻想能把A片情節套在女朋友身上，今天自己犧牲色相的裝扮，應該是犧牲得有價值。
「回來啦?」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曉薇趕忙把剛做好的菜放下，走到門口迎接關勝之。
關勝之看到她，眼底雖然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裝出一副冷冷的樣子。「你來做什麼?」
「做飯給你吃嘍。」曉薇主動靠上關勝之的胸膛，見他沒有推開她的意思，小手開始不規矩地在關勝之胸口輕輕畫著圈圈。
關勝之忍著開始覺醒的慾望，裝作沒看到她的媚態，雙手抓住曉薇的肩頭想把她推開，不過手一碰到她光滑的肩頭就差點破功，他飛快地低下頭瞄了曉薇一眼，這一瞥，讓他吃驚得差點閉不上嘴。
這個小妖女，她……她居然除了白色的圍裙，裡面什麼都沒穿!
「好看嗎?」曉薇故意退後一步，轉了一圈給關勝之看，「應該是好看吧，你看你，口水都流出來了。」她幫關勝之把下巴推上。
「廚房裡還有東西沒上桌，我先去端出來。」曉薇嬌聲地說著，然後她轉個身，故意一扭一擺，裝模作樣地要進廚房。
關勝之又不是聖人，哪受得了這種誘惑。他低吼一聲，把曉薇攔腰抱起就往卧室沖。這個小妖女……還真是折磨人哪!
***
「還好吧?」關勝之用一隻手撐著身體，俯罩在曉薇上方，另一隻手愛憐地撫摸著她猶帶紅暈、汗濕的臉頰。上次她痛成那樣，有點嚇到他，好幾次的衝動都被他按捺下來，就怕又傷了她。
「嗯。」比上次要好多了，她有點害羞地點點頭。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俯下頭，埋在她的頸邊，讓鼻子里充斥的，全是她誘人的氣味。
「我不是不想讓你們認識，只是還不是時候。」知道關勝之在想什麼，曉薇主動開口解釋，畢竟也該讓他知道自己的一些想法，談戀愛不可能只有風花雪月的事，現實還是要顧到。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不知道。」曉薇答得很乾脆。
關勝之緩緩抬起頭，「可以請你給我一個解釋嗎？」
曉薇輕推他，要他起身，她自己也爬起來坐好，兩人面對面相視，氣氛，有點沉重。
「這麼說好了，除非我很確定要跟你結婚，否則我不會把你介紹給我任何一個長輩。」
「為什麼?」
「因為一旦讓我家人知道你的存在，我大學一畢業就會被逼著跟你結婚，我不想。」
「跟我結婚不好?」
「不是，只是我想先工作，不想這麼早結婚。」
「我知道。我也不要你一畢業就嫁給我，我也希望你能出社會多歷練一下，但是這跟介紹你家人給我認識沒有衝突啊。」
「可是……」曉薇低頭囁嚅道：「我可能……會出國留學一年……如果讓我媽知道你的存在，我可能就去不成了。」在老媽眼裡，關可是優質貨，為了怕他飛了，打死她都不可能會放女兒出國。
「……我知道了，那你就放心的去吧。」關勝之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只要你記得回來就好。」
「你很討厭耶!」曉薇偷偷捏了他一把，「害人家好想哭！」
「痛!」關勝之揉揉胸口，這婆娘還真兇，「好啦，不哭不哭喔。」對著曉薇的臉頰，他一陣亂親。
「噁心死了!」曉薇推開他，然後抓著床單要下床，準備衣服穿穿打道回府，可是又被關勝之拖回床上，壓在身下。
「你幹麼啦?」她掙扎著想抽身，卻被壓得動彈不得。
「這位美女，你很敷衍喔。」他用左手把她的雙手壓制在頭頂，右手緩緩地鑽進床單中，覆上他肖想了好幾天的雪白小丘，「這樣就想打發我了啊?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關勝之帶著曖昧的口吻，在曉薇唇邊低喃著：「我可是憋了好幾天，你一次就想把我打發掉啦?」
「啊……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嗯……」那隻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手，成功地打亂了她的呼吸。
「請假不就得了。」他有點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影響力，「公司一天沒有我也不會有事。」說完，他再也忍不住地覆上她的紅唇，盡情地吮吻著。
曉薇的腦子已經無法思考任何事，她忘了一切，只能跟隨著關勝之沉浸在他所製造的情慾世界里。
***
「曉薇學姐，幫我寫通訊錄！」畢業典禮完，一堆學弟學妹要求合照，家族的學弟妹甚至送了一堆花和禮物。曉薇雙手滿是東西，很努力地要空出一隻手，去寫那一本本不停推過來的小簿子。
怪了，又不是認識只一、兩天，怎麼會現在才在要她的電話?她在心底納悶。
處理完這一堆，她偕同家人一起去吃中餐，老爸老媽把家裡的長輩都帶來了，一票人吵吵鬧鬧的，感覺好像是進香團。
她帶他們到一間有名的吃到飽餐廳吃飯，看到那裡的人潮，她滿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就訂了位子。
小姐帶他們到位子上，她連坐都沒坐就奔到食物區去夾了一堆東西。應付那堆人讓她筋疲力盡，肚子也老早就在高唱空城記，所以現在她不想去思考身材問題，只想趕快填飽肚子。
「真搞不懂你，都畢業了還不回家。」她才一坐下，方郭素雲的嘮叨功又開始發功。
「嘉義又沒工作。」厚!就不能讓她好好吃頓飯哦?
「反正你只是做Parttime這種工作，哪都有。」
「可是會計事務所的不多啊，而且如果他們覺得我表現不錯，說不定我回國以後還可以變成正式職員。」知道她快出國，人家肯用她就該偷笑了。
「又不是什麼大型連鎖會計事務所，那種小的會計事務所嘉義也多的是……」
住家裡多好，又不花錢，可以省多少啊。
「厚!那我當初跟你說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反對?」番耶。
「好啦!隨便你啦!反正你就是覺得家裡不自由不想回家。」說不過女兒，方郭素雲開始拿手的耍賴功。
「台中比較好。」一直不說話的方爸爸開口了，「嘉義的太小了。」
「你看，爸都這麼說了。」很好，一家之主開口了，終於可以專心吃飯了。
「哼!隨便你啦!」話雖是這麼說，不過她還是繼續碎碎念：「也不想想你外婆多想你，你奶奶最近身體不好，你都不會想回來多陪陪她們。」
對於這件事，曉薇有點心虛。她自己心裡明白，會想留在台中是因為關勝之在這裡，所以看到疼愛她的外婆和奶奶，她都有點不好意思。
「好啦，我放假會多回去啦!」
「最好是這樣啦!」不想再跟女兒說話，免得氣死自己，方郭素雲起身往食物區去，這家這麼貴，要多吃一點才划算嘛。
「薇啊!」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小阿姨。」曉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對自動補位的小阿姨甜甜地笑著。
「終於畢業了厚，恭喜你啊。」郭素春對外孫女舉杯祝賀。
「謝謝。」曉薇趕忙拿起桌上的飲料回敬。
「薇啊。」
很好，老調要開始重彈了。
「你念大學那麼久，都沒有認識喜歡的男生哦?」果然!
「沒耶，會計系功課很重，我沒那個時間。」曉薇乾笑著應付。
「班上同學咧?」
「沒感覺。」
「那要不要阿姨幫你介紹?」
「不用了。」要是答應，她會被關勝之打死，「我就要出國了，等回國再說啦。」
「是喔。」郭素春皺皺眉，「你可不要學什麼『不婚族』喔，女人啊，最重要的還是要結婚，小阿姨跟你說……」
郭素春的「結婚論」開始播放，沒有半個鐘頭是不會停的。
嗚……她好想哭喔，怎麼連好好吃頓飯都是奢求啊?
好不容易送走難搞的家人，關勝之還在公司加班，她決定回家好好睡個大頭覺，享受一下難得的悠閑時光。
睜開眼，曉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關勝之的睡臉。
昨天晚上她到關勝之的家等他下班，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關勝之大概是覺得她最近很累，所以也沒叫醒她，就這麼讓她一覺到天亮。
曉薇仔細地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容，有一股暖意，從她心底慢慢流瀉出來。
曉薇微笑著伸出手輕覆上關勝之的臉，細細地沿著他的臉部線條，緩緩地撫摸著。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醒了?」關勝之捉住她頑皮的手，故意用唇邊新生的鬍渣蹭了蹭曉薇的柔夷，然後才張開眼，「怎樣?我的豆腐還好吃吧?」
「神經！」曉薇推開他準備起身回樓上換衣服，可是又被關勝之拖回床上，「別鬧了啦!」她輕推他的胸膛。
「你不說我不放你走。」關勝之開始像孩子一樣要著賴，他壓在曉薇身上，雙手不規矩地開始解開曉薇的上衣扣子，然後再用蜻蜓點水般的吻，從曉薇的額頭、鼻尖一路下滑到胸前。
關勝之用他的大手覆蓋上去，轉移陣地的嘴，來到她紅濫濫的唇瓣輕咬著，「天哪，你真美。」晨光下的曉薇，看起來非常誘人。
關勝之無法再忍耐下去，抬起曉薇的大腿，低吼一聲，把他堅挺的慾望深深陷入她的潮濕里，帶領她一起陷入情慾的漩渦中。
「這是什麼?」回過神，曉薇發覺左手怪怪的，舉起手一看，一枚閃亮亮的戒指靜靜地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你說咧?」關勝之咧開嘴，痞痞地笑著。
「不知道。」曉薇很乾脆地回答，她一向沒有耐性去玩猜謎遊戲。
「你想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這女人!關勝之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總之，這是給你的，你要怎麼處置都可以，不過，如果你一年之後回國，覺得跟我在一起還不賴，你可以把它當成是訂婚戒指。」
「如果我覺得不想跟你繼續下去咧?」她低著頭撫摸著戒指，好奇地問。
「我說了，隨你處置。」彆扭的女人，一定要這樣問一下才會爽。
「喔。」
曉薇其實在心底滿高興關勝之的心意，只是嘴巴上就是不肯放鬆，除了悄悄上揚的嘴角稍稍透露出她的竊喜。
***
別離前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們相偎躺在床上，像對交頸而眠的鴛鴦，沒有任何聲音，只是互相依偎著，靜靜地等待天光的來到。
「我該走了。」一夜未眠，讓曉薇的聲音有點沙啞。
關勝之聽是聽到了，可是摟著她的雙臂絲毫沒有放鬆。
「真的不要我去送你?」
「不要。」曉薇偎進他胸膛，深深吸取他的氣味，她知道，在未來三百六十五個日子裡，她會暫時跟這個安心的味道分別，「我不想哭，很醜。」
「你喔。」他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語氣有一點無奈。他這個親親女友，不知道為何，總是對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堅持。
「好啦。」曉薇猛然抬起頭，天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大的力量，才能逼自己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我真的該走了，不然等一下我爸他們到樓上去找不到人就慘了。」
她在關勝之唇上印上一個響吻，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關勝之只是躺在那看著她離去，壓抑住想要把她拖回來的衝動，默默地，注視她離去。
曉薇回到十一樓，室友們都還在夢鄉；她四處檢查看看是否有遺漏的東西，她東摸摸，西碰碰的，一時之間有點感傷，看著這問住了兩年的屋子，這裡，充溢著許多回憶。
她再看看自己住的房間，她的東西清空之後，感覺空間好像突然變大了。
曉薇坐在已經沒有床墊的床沿；下午，這個房間的主人就要換了呢。
她就這樣呆坐著直到父母來到。
看著自己的東西一樣一樣搬出去，她就感覺跟這裡的聯繫愈來愈淡，最後一個箱子搬出去后，也代表了她跟這裡的關係完全終結。
麗麗和秋帆依依不捨地送她到樓下，她們三人互相擁抱道別後，曉薇上了父親借來的小貨車，準備離去。
車子即將出發前，她把握最後一次機會，抬頭看向陽台，果然，關勝之就站在那。
兩人互相注視著，一切感覺盡在不言中。
這一年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考驗，距離讓兩人可以更冷靜地思考未來。
曉薇對關勝之笑了笑，無聲地說了一句「再見」，然後低下頭，隨著開動的車子，瀟洒地離開。
三年後
看著鏡中的自己，曉薇有點懷疑化妝師到底撲了幾層粉?漂亮是很漂亮，不過完全不像自己。
她站起身，身上笨重的禮服讓她皺起了眉頭。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她帶關勝之回家，老媽詫異的表情。她是第一次見到老媽也有說不出話來的一天，不過當她回過神的時候，曉薇可以看到她有多麼高興，然後在那一天她也知道了，老媽有多想把她嫁出去。
就一個晚上，什麼時候訂婚、什麼時候結婚、送多少盒餅、請多少桌酒……全在那天晚上一次搞定。她本來還以為可多出兩、三個月的悠閑時間，好好地享受一下最後的單身生活，可是老媽大筆一揮，決定一個月後是黃道吉日，就這樣快速定了她的生死，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唉，有夠無情的說。
「在想什麼?」關勝之悄悄來到她身後，跟她一起看著鏡子里的影像。
「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我媽生的。」
「哈哈哈!你還在介意哦?」岳母大人的作風的確讓人印象深刻，想嫁女兒的心情，讓她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急著籌備一切。
「哼!」
「好啦!別臭著一張小臉。」他掐掐氣鼓鼓的臉頰，「不然我會以為你嫁給我有多痛苦。」
「這不是痛苦不痛苦的問題，這是尊嚴問題。」曉薇拉下他的手，再捏下去，牆壁會出現裂痕啦，她可不想再被那個粗魯的化妝師給凌虐，「她趕人趕得太明顯了啦。」前兩天在電話里還跟她朋友說，她家的存貨終於出清了。哇咧!一點捨不得都沒有。
關勝之環抱著她的腰，頭靠上了她的肩膀，「她只是覺得我這個女婿是上上品，要是她的笨女兒不好好把握，被人家搶走就糟了。」
「哼，話都是你在說。」鏡子里的兩人相稱極了，讓她看得都有點痴了。
「好啦，客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我們也該出去了。」關勝之理所當然地牽著她的手，準備步出休息室。
曉薇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看得出了神。
「怎麼了?」今天她怎麼一直在發獃?
「沒。」她回過神，對關勝之輕輕笑了笑，突然想起有一句話她一直忘了說，「我愛你。」她靠在他耳邊，小聲地說著。
關勝之楞楞地看著她，這是第一次從她嘴裡說出這麼清楚的情意：他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
也許這一輩子他都會被她吃定了吧?不過，他心甘情願。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