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哼！可惡、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
自從在林園敗興而歸后，這兩天來，宋麗常在林家客廳中來回踱步，憤怒的叫罵著，使得原本感情就疏離的一家子，更是沒人敢接近盛怒中的她。
哼！那個叫杜凡晴的臭丫頭竟敢破壞了她計劃好的一切，她發誓，她絕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杜凡晴的厲害，她就得先除掉她不可！宋麗暗忖，嘉揚一直以來都對她敬畏有加，她根本不必花心思去對付他，等她除去杜凡晴之後，還怕得不到那一大片土地嗎？
老實說，她現在亟需那片土地來救命！
自從她兒子嘉俊接掌林氏企業后，由於他不善經營，又好大喜功，再加上少年得志，過度沉迷於聲色場所，公司的營運狀況早已岌岌可危。而女兒嘉芳崇尚名牌，花錢如流水；還有小女兒嘉芬正在談戀愛，被一個窮小子迷得團團轉，所有的積蓄都給了那個擺明就是想騙錢的男人開公司，結果當然可想而知，公司一再的虧空，逼得她一再拿錢出來填補這個無底洞。
更糟的是，嘉芬還不知省悟，硬是以死要脅，要她拿出一大筆錢來當嫁妝，非要嫁給那個死小子不可！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她自己所積欠的賭債。
本來她只是打打衛生麻將，可自從丈夫死後，一來她覺得空虛極了，二來也因為得到如此龐大的家產，一時鬼迷心竅，和一群朋友進出職業賭場，就這樣把白花花的鈔票輸個精光。
在走投無路下，宋麗只好將腦筋動到那塊價值五億的土地上。不過，現在最棘手的是，連孔老大都對那個死丫頭卑躬屈膝，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對付他們……
「媽，你到底答不答應讓我嫁給健村嘛？還有，我應得的那份嫁妝呢？」林嘉芬一回來就纏著母親問。
天知道，再過幾個月，她的大肚子大概就瞞不了人了。
宋麗注視著女兒良久，久到讓林嘉芬感到頭皮發麻。
「媽，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可怕呀！」
「來，坐下。」宋麗拍拍身旁的沙發，示意女兒坐下。「你去幫我完成一個計劃，如果成功了，我不但答應讓你嫁給健村，而且還會把你的嫁妝金額提高兩倍。」
「真的？」說到錢，林嘉芬的眼睛瞬間睜得好大。因為她知道，只要她有錢，健村就會對她好好，也不會對她發脾氣，而她喜歡這樣甜蜜的日子。「媽什麼時候騙過你？」
林嘉芬點點頭，「媽，那你趕快說出你的計劃吧！」
「再給我幾天的時間，等我計劃得周全一點再告訴你！」
宋麗的眼中閃過一道惡毒的光芒。
※※※
「哥，謝謝你肯出來見我，還答應把錢借給我……我、我真不知該怎麼感激你才好！」林嘉芬邊說邊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不過，我現在跟你回去拿錢真的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的。不過，我手邊沒那麼多現金，我先開支票給你。」正在開車的嘉揚騰出一隻手，抽了張面紙遞給已哭了許久的林嘉芬，接著又道：「凡晴不在，你不用那麼害怕，況且就算她在，我想她也不會阻止我幫你的。」
從小林嘉芬就不像她姐姐那麼驕縱、盛氣凌人，她總是靜靜的，像是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一般。而這次因為她母親反對她交男友，威脅斷絕她的經濟來源，她無奈之餘，只好來向他求助，他當然不會拒絕。
「謝謝你，哥哥，你對我這麼好，我實在……對不起！我、我……」就在她說話的同時，嘉揚的車轉入巷子里，突然，一個女孩沖了出來，而林嘉芬也正巧哭著趴向他的肩頭——
短短的幾秒鐘，那位女孩在車子前迅速的倒下……
「哥，別發獃！快送她去醫院！」林嘉芬提醒他。
「呃……哦！」嘉揚驀然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趕緊下車將女孩抱起，送她去醫院。
※※※
「哥，醫生說這位小姐已經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別可是了，我就留在這邊幫忙照顧她，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再說，女孩子看顧女孩子總是比較方便，還有，你不是要回去開支票給我嗎？」
林嘉芬催促著嘉揚離開，直到看見他上車，她才轉身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她母親。
這可是一項極重要的任務呢！
※※※
當嘉揚匆匆趕至醫院，便看見一位婦人一臉憂慮的站在手術室門口等他。「黃太太，到底出了什麼事？」黃太太就是他撞傷的那位女孩黃莉儷的母親。
黃太太一臉風霜，煩躁的搓著手，無措的道：「莉儷這個傻孩子竟然割腕自殺！現在醫生正在幫她急救……」她的聲音硬咽。
割腕自殺？！怎麼會這樣？醫生不是說她沒事了嗎？
「她進去多久了？」嘉揚焦急的問。
「起碼有一個鐘頭了吧！嗚……我該怎麼辦？萬一莉儷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我也不想活了！」她雙手捂著臉，痛哭出聲，「林少爺……你可要對我們家莉儷負責呀！」
嘉揚拍拍她的肩，「黃太太，你放心，你女兒不會有事的……至於醫藥費，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全部負擔的。」
「你真的要負責喔！」黃太太的眼神閃了閃，不放心的再次強調。沒辦法！她們可是窮苦人家，這麼龐大的醫藥費，她真的負擔不起啊！
「嗯！」嘉揚保證的點點頭。
兩人沒再說話，黃太太坐在長排椅子上，嘉揚則陷入了沉思。他開車的時速一向不快，若不是當時他正和林嘉芬在說話，也不至於閃神。
可他一見情況不對，明明立刻踩下了煞車，為什麼……
就在這時，手術室外的紅燈熄了。
醫生走了出來，臉色凝重的問：「你們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屬？」
「醫生，我是她媽媽，我女兒現在的情形怎麼樣？」黃太太立刻起身，往前跨了兩步，憂心忡忡的問。
「她的傷口很深，我們雖然幫她做了緊急縫合手術，但恐怕她的手還是沒辦法跟以前一樣……靈活。」醫生做了簡單的說明。
黃太太當場愣住，「醫生，你是說……我女兒的手廢……廢了？」
「恐怕是這樣。」醫生的表情遺憾，「還有，你女兒的右腿以後也將無法行走。」
黃太太原本就布滿風霜的臉瞬間刷白，「難道沒有其他補救的方法了嗎？」
「很抱歉！」
黃太太僅存的一絲希望也完全破滅，她腳步踉蹌的往後退，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嘉揚連忙扶住她，他也是一臉的震驚，一顆心直往下沉。
老天為什麼要跟他開這麼殘酷的玩笑？
「這位太太，我們已經把病人送到加護病房，不過，我想等她醒來，得知自己的情況后，情緒恐怕會過於激動，你要好好的開導、安慰她。」醫生叮囑完，便離開了。
「林少爺，現在我該怎麼辦？我下半輩子就靠莉儷這個孩子……可現在她的手廢了、腿也瘸了．我……你要怎麼補償她？」仰著一張滄桑的臉，黃太太可憐兮兮的問。
嘉揚不覺一窒。
補償？！
一個原本四肢健全、活潑健康的年輕女孩，卻因為他而變成殘廢，他要怎麼補償她？
「林少爺，我女兒的幸福全毀在你手上了，你要負起責任呀！」
黃太太老淚縱橫的臉，壓得嘉揚幾乎喘不過氣來。
「黃太太，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知打哪來的力氣，黃太太緊抓住嘉揚的手，像是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她認真的道：「林少爺，是你把我的女兒撞成殘廢的，我要你娶我們家莉儷！」
娶她？！嘉揚渾身一震，連忙出示戴在手指上的戒指道：「黃太太，我不能你女兒，我已經訂婚了，而且馬上就結婚了。」
好不容易凡晴才答應嫁給他，他說什麼也不能娶別人！
「我不管！」黃太太的語氣絲毫沒有轉圜餘地，「既然我女兒一生的幸福都毀在你手上了，你就得負責讓她幸福！」
嘉揚的眉頭一下子打了好幾個死結。
他是真心想補償她呀！但是，娶她……兩個沒有愛情基礎的人如何能共度一生？
他不願意、也不能娶黃莉儷呵！可是……
該死！他到底該怎麼做？
※※※
「媽……」黃莉儷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的喊著，眼淚不停地滑落。
「乖女兒，別哭！醫生說你已經沒事了，現在你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養傷……」看女兒哭泣，黃太太也跟著淚流不止。
而在一旁的嘉揚的心情更是沉重無比。
「媽，你……為什麼不讓我死？」黃莉儷哀怨的說著。
她知道自己的腳跛了，而且不可能復原，所以才會割腕自殺，因為她不想要別人的同情，尤其面對嘉揚這樣俊帥的男人，那會讓她自慚形穢！
「傻孩子，你要是死了，媽怎麼辦？」黃太太呼天搶地的哭喊著，「你不可以這麼狠心的丟下媽媽不管呀！何況……林少爺說要負責的。」
「負責？」「傻孩子，他把你給撞成這樣，又害得你的手也廢了，不負責怎麼行？」「媽，你說我的手廢了……是什麼意思？」黃莉儷定定的望著她母親，語氣不太確定。
「你……」嘉揚深呼吸好幾次，才開口道：「你的手腕割得太深，以後恐怕沒辦法活動自如。」
「不——你們為什麼不幹脆讓我死了算了？為什麼還要救我？為什麼？這樣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黃莉儷失控的哭叫道。
「女兒呀！你別這樣，別這麼激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拜託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抱著女兒，黃太太柔聲的安撫著。
「冷靜？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你教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她了無生趣的說著，淚水就這麼自她的眼眶中滑落，一發不可收拾。嘉揚的眉峰越蹩越緊，此時他心中的歉意就像是一塊大石頭般，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尤其看到她們母女倆抱頭痛哭的模樣……唉！他對她有所虧欠，他也有誠意要負責，可是，要他娶黃莉儷……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不！女兒，你放心，我會要林少爺負責的，我一定會讓他答應娶你的。」黃太太斬釘截鐵的說。
「媽，你……」黃莉儷先是一愣，隨即慌亂的說：「媽，你……怎麼可以對林少爺提出這樣的要求？」伴隨著抽泣聲，她可憐兮兮的瞅著她母親，讓人看了難過極了。
「女兒，你今天會變成殘廢都是因為他，他娶你也是應該的！」黃太太譴責的目光射向嘉揚。
唉！如果能夠，他願意給她們母女倆一筆可觀的財富，讓她們以後的生活不虞匾乏，只是，一個正青春年華的少女，卻因為他的疏忽而毀了將來的幸福，教他良心怎麼過意得去？
「林少爺……」見他默然不語，黃太太神情凄楚的望著他，「難道你忍心見我們母女倆孤苦伶仃的過完下半輩子嗎？」
天呀！她這樣乞求的語調，還有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他真的是招架不住呀！
懊悔、不忍、歉疚……種種情緒充斥在他心中，教他心力交瘁。老天爺！到底是為什麼？好不容易他才贏得今生的最愛……可才一轉眼，命運卻又跟他開這麼大的玩笑……
他該怎麼辦？「除了結婚之外，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嘉揚疲憊的揉揉額角。「沒有。」黃太太搖著頭。
她早年守寡，含辛茹苦的把唯一的女兒拉拔長大，日子過得很清苦。前些日子，有個富家太太來找她，說是只要照著她的計劃做，緊抓住這個林少爺不放，那她的女兒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而她的後半輩子也將衣食無憂。
還有，她牢牢記著那位富家太太交代的話，一旦結婚之後，一定要叫林少爺把名下的別墅和土地過繼到她女兒名下，要不然，萬一他反悔了，那她們母女倆該怎麼辦？
「媽，你不要強人所難，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娶一個……殘廢的。」黃莉儷心酸地說著，眼淚撲籟籟的直落。
「我哪有強人所難？本來就是他害得你變成這樣，要是他不娶你，還有誰會娶你？」想到即將擁有的榮華富貴，黃太太的態度也更加堅持，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媽……」轉過頭，黃莉儷有點難堪的對嘉揚說：「林少爺，你沒有必要——」
「不行！」黃太太打斷女兒的話，「林少爺，我想等我們家莉儷出院后，你們就馬上舉行婚禮，你說好不好？」
她的話無疑是宣判了他的死刑，責任和愧疚感終於戰勝了感情，同時他的心也彷彿被硬生生的撕成兩半，鮮血淋漓。
深切的痛楚蔓延至全身，最後，嘉揚艱難的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