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出桃花林，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半山崖上聳立著一幢美輪美奐的屋宇，白雲繚繞，幾乎讓人以為誤入了仙宮！

「天外天居？」芷琳讀著上頭的橫匾。

「上去看看吧！」潘子民提議。

「會不會有危險呀？」

「不上去又怎麼會知道？」

一陣七嘴八舌後，一行人終於達到共識，緩緩的走向孤立於崖邊的天外天居。

才走近，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樓劍笙！」這一路走來，芷琳總隱約感覺到他的相隨，因此對於他的出現，她並不感驚訝。

「你們一定又累又渴了，來！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各位請。」樓劍笙氣定神閑，在天外天居外的亭子里環胸而立。

「是你救了我們，對不對？」芷琳指了指他手中的笛子。

樓劍笙頷首。

「拜託！樓劍笙，你早點出現，我們也不用走那麼多冤枉路，吃那麼多苦頭了。」蕙姍毫不客氣，邊說邊動筷子。滿桌的酒菜耶！不吃白不吃！

樓劍笙也和大伙兒一起坐下，微笑地傾聽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沿途的經歷。

是夜，當其他人都倦極地沉入夢鄉時，芷琳卻怎麼也闔下上眼睛。

走到屋外，她享受著夜晚涼風的吹拂，也享受著園中撲鼻的花香。

「不累嗎？為什麼還不睡？」

聽到聲音，她倏地一驚，但見到是樓劍笙，她隨即鬆口氣。「很累，但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睡不著。」

「還痛嗎？」樓劍笙憐惜的撫上她仍有些紅腫的左頰。

芷琳身子一轉，想閃躲他的碰觸。「不痛了。」

衣袂一飄，樓劍笙的身形快速移動，而芷琳原本想轉身避開他的，不料卻反而撞進他的懷裡。

「你不理我，是還在怪我嗎？」樓劍笙的語氣有著自責，如果那天他沒有負氣離開，而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受委屈。

「不！是我不該先說氣話傷你，我——」她早想跟他解釋，誰知話到了嘴邊，一時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事了，芷琳，別難過，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是我——」

「芷琳，我們先說奸，過去的事誰都別再提了好不好？來——」

芷琳還沒搞清楚他想做什麼，人已被他抱起，縱身一躍，飄然落至崖下。

彷如飄在雲端，又彷若墜下雲層，芷琳嚇得只能埋首在樓劍笙懷裡，緊緊地閉上眼。

可一站穩身子，她便使力的推開樓劍笙，微慍地道：「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耶！也不知會一聲，就這麼拉著人家往下跳，很可怕的，你知不知道？」

「在我懷裡，你永遠都是最安全的。」樓劍笙溫柔的保證。

芷琳其實是相信樓劍笙的，可不知為什麼，她說出口的話與做出來的行為，卻完全相反。

「不！樓劍笙，我不相信你！」芷琳往後退了一步，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我曾經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以為自己從此會得到幸福，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愛，結果呢？」芷琳凄涼一笑。「你全都看到了。」

「芷琳，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的。」對她的情傷，他有著心疼與不舍，但他仍忍不住說：「你太不公平、也太武斷了。」

「我沒有不公平，也不是武斷，只是實事求是罷了。」芷琳固執的再往後退一步。

因為，只有跟樓劍笙保持距離，她的腦子才能正常思考，她的身體也才不會背叛她。

她必須讓自己的腦子更清醒，不能沉迷於他的柔情里，唯有這樣，她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再度受傷。

「你不用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

可面對他深情的凝視，早已讓她心蕩神馳，幾乎不能自己。

她再退一步，雙手掩耳，痛苦的閉上眼睛。她不看，也拒絕去聽，這樣才能將自己逐漸失控的心深埋。

「小傻瓜，你不敢承認自己對我的感情，我不怪你，因為我明白你在害怕。」

淚眼迷濛的容顏，此刻被樓劍笙用食指輕輕的抬起，「可是我要你明白，我的深情只為你，壯闊的胸懷也只包容你，所有的柔情愛語也只對你，不會有別人了。」

樓劍笙說完，也不等她有所反應，凝聚所有的深情，伴隨著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思念，深深的吻上她顫抖的雙唇……

又是等到蕙姍來敲房門，芷琳才緩緩的清醒過來。

「芷琳，快起來！樓南山莊派人來了，說是樓南城主要見我們呢！」

「真的呀？」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后，芷琳打開房門讓蕙姍進來。

「難道你以為自己還在作夢呀！」看見她仍睡眼惺忪，蕙姍忍不住取笑道。「太棒了，只要見到了樓南城主，我們就可以馬上回家羅！」

「回家？」先前多麼企盼的字眼，此刻聽在芷琳的耳里，竟覺得有些迷惘。

蕙姍察覺到她的反應不對勁，「芷琳，你怎麼了？為什麼表情怪的？」

「沒有呀！我沒事，你不要多心。」迴避著蕙姍打探的目光，芷琳有些不自在地說。

「芷琳，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林振浩的事，你很痛苦，但既然事實已經是這樣了，沒辦法改變，你就放開心胸吧！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真愛，就像子民和我一樣！」說到潘子民，幸福的微笑不覺綻放在蕙姍的雙頰。緊握著好友的手，蕙姍衷心的希望好友也能像她一樣，得到一份永恆的真情。

在蕙姍離開房間后，芷琳強忍的淚再也忍不住的決堤，淚眼朦朧間，心中浮現的是林振浩的溫柔，和彼此曾有過的海誓山盟……只是如今已是雲淡風輕，取而代之是樓劍笙的身影——午夜的深情，濃濃的愛語，還有那讓人迷醉的熱吻……老天！她真的愛上了樓劍笙嗎？而她之所以不願意離開，只因為對他眷戀不舍？

「小傻瓜，怎麼又哭了？是誰欺負你？」戲謔的話語飽含憐愛，樓劍笙再次無聲無息的出現。

「要你管！樓劍笙，你真討厭，每次都突然出現嚇人家，還有，我警告你，不要叫我小傻瓜！」眼眶還含著淚，芷琳嬌嗔的說。

「好吧！小——芷琳，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怎麼又哭了？」

「我……」不能說！羞紅著臉，芷琳緊閉雙唇。

她怎能告訴樓劍笙，因為即將與他分開，她心裡正難過著？

「怎麼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不是在哭，只是沙子跑進了眼睛里？」樓劍笙調笑的說。

「對，就是這樣！」芷琳索性要賴。

「來，我看看。」不管三七二十一，樓劍笙俯身湊進她的臉。

「才不給你看！」芷琳慌忙的轉身想躲。

樓劍笙哪肯放過她，在扳過她的身子的同時，他毫不猶豫的吻上她紅艷的雙唇，也吞掉她所有的抗議。

他們的舌時而交纏，時而吸吮，芷琳都還來不及掙扎，已深深地沉醉在他的熱情里……

樓南城的大廳宏偉壯觀，氣勢磅礴。

「城主，我們一行人因為誤落『霧夢溪』而歸不去，請求城主指點一條明路，好讓我們早日重返家園。」雖然歸心似箭，但潘子民仍說得不亢、不卑。

犀利的眼神從頭到尾掃過眾人一遍后，城主這才緩慢而沉聲道。「嗯！看樣子，你們都是有情人。」

有情人？

唉！芷琳心情苦澀的看向潘子民和蕙姍緊緊交纏的雙手，再看向林振浩和邱月香相依偎的親密模樣，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好冷、好冷！

樓劍笙！

突然，這個名字就這麼跳進芷琳的腦海里。對呀！樓劍笙到哪兒去了？為什麼進樓南山莊后就不見他的人影？

孤獨的感覺緊緊的攫住芷琳，同時，另一股思念之情亦緩緩湧進她的心田。

「城主，是不是有情人，跟我們能不能回家有關係嗎？」潘子民不解地問。

「當然！」樓南城主掃了眾人一眼，緩緩的走回龍蛟椅落坐，又道：「你們誤落『霧夢溪』是個意外，歷代以來，從來沒人誤闖進我們這兒，沒想到這一次，你們五個人會一起落入『霧夢溪』。

「要回到你們的世界，除非『霧夢溪』再現，否則，就只有同心橋可以送你們回去。而同心橋顧名思義就是同心之橋，所以，除非同心之有情人，否則……恐怕還沒過完橋，便會墜溪而亡。」

「墜溪而亡？這麼嚴重？」林振浩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沒錯！」樓南城主加強語氣，肯定的說著。「所以，各位要好好的考慮清楚，如果無法同心，萬萬不可冒險過橋。不過，只要你們都準備好，我便會帶你們到同心橋畔，你們隨時都可以過橋回家。」

城主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各懷心事的眾人。

「劍笙，那姑娘值得嗎？」

在樓南山莊左翼的書房裡，樓劍笙正和他的父親，也就是樓南城主一起喝茶。

「爹，孩兒已經認定她了！」

樓南城主緩緩的點頭，接著問：「那……玉寒怎麼辦？」

「我一向待她如妹妹，我會找機會跟他解釋清楚的。」樓劍笙簡單的回答。

「劍笙，爹可要提醒你，先前你私自在天外天救人，因為你姑姑不追究，爹也不責罰你，而你愛上那位姑娘，爹也不反對，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你的愛不能得到相同的回報，而遭到背棄，那麼你就得接受庄規的懲罰。」

「孩兒明白。」

樓南城主點點頭，「你明白就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孩兒無怨無悔！」樓劍笙篤定的說。

「好，你去吧！」唉！這個痴情兒多像當年的自己呵！但願他所付出的愛會得到回報。

樓南城主靜坐書房，獨自沉思。

夜沉，靜寂。

不遠處，笛聲悠悠地傳來，由遠而近。芷琳披衣而起，打開門。

「樓劍笙，是你嗎？」

「是我！」笛聲戛然而止，樓劍笙身形一飄，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為什麼一到樓南山莊，就不見你的人影？」雖是抱怨的語氣，卻隱含著濃濃的思念。芷琳側身讓他進房。

「怎麼？想我嗎？」雖是戲謔的問話，但樓劍笙卻衷心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你……哼！才不是呢！」芷琳口是心非的回答。

老天！她才不會告訴他，她對他的思念呢！那多羞呀！

「真的不想我？那你為什麼又關心我去了哪裡？」樓劍笙不肯放過她，繼續追問。

「我……」被問得一時為之語塞，芷琳只好話鋒一轉，「樓劍笙，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我們就可以回家去了·」

「明天？你真的那麼想回去嗎？」樓劍笙的聲音透著失望。

她有些遲疑，「當……當然，我好想家！」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心中卻免不了一陣失落，畢竟，回家也就意味著要離開他。

「芷琳，難道……這裡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除了失望，此刻樓劍笙的聲音還多了一絲緊張，只因他不知道，在他付出真心后，芷琳到底愛不愛他？

留戀？當然有。而且，眼前就有一個教她割捨不下的人——樓劍笙。但是，教她如何開口告訴他，她已經不小心愛上他，而且根本不想離開他？

萬一她說了愛他之後，才發現他不是真心愛她，到時教她該如何自處呢？

雖然樓劍笙曾對她說過，他的深情只為她，所有的柔情也只對她一人，可是……他卻不曾說過他愛她啊！

「芷琳……」

「你的笛子可不可以借我吹一下？」不想回答樓劍笙的問題，芷琳索性岔開話題。「我想吹首曲子給你聽。」

「你會吹？」他臉上有著明顯的訝異，可心中卻也為了芷琳的逃避而感到失望，但他努力的不表現出來。

「是不會。不過，有一首曲子我很喜歡，所以硬拗朋友教我吹。」

「好，我洗耳恭聽！」

笛子交到芷琳手上，初時一陣冰涼，隨即傳來陣陣的溫暖。

雙唇正對著剛剛樓劍笙吹過的笛口，芷琳心中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不過，她強壓下那莫名的激動，專心地吹奏曲子。

在不甚純熟，卻也算得上悠揚的曲調中，樓劍笙的整個心也沉浸在芷琳的笛音中，跟著她悠揚流轉，跟著她馳騁徜徉，直到笛聲漸漸停歇，「謝謝你聽我吹奏，笛子還……還給你。」帶著些微的哽咽，芷琳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心裡會感覺如此落寞？

樓劍笙沒伸手去接，別有深意的道：「芷琳，這支暖玉笛你就留下吧！」

「暖玉笛？這很貴重對不對？不！我不能收！」芷琳想都沒想的就拒絕。

她老是迷迷糊糊，又常常丟三落四的，萬一這暖玉笛被她搞丟了怎麼辦？她可是賠不起的。

「你一定要收下，就算……就算是紀念好了，反正，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樓劍笙的語氣有著不易察覺的無奈與滄桑。

「我……」用力的咬住下唇，芷琳把即將逸出口的哽咽硬往肚裡吞。老天！她越來越不想回家了，她好想、好想就這麼永遠留在樓劍笙身邊，可是……「你想說什麼嗎？」樓劍笙輕聲的問，音調中有著期待。

只可惜，芷琳只是搖頭。

「我想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