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紅樓別夜慎惆悵,香燈半掩流蘇帳。
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
勸我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韋莊.菩薩蠻
「啊!寶絹,輕一點啦!痛死我了。」吉祥哀聲連連的嚷著。
「楁格,奴婢已經很輕了,實在是妳這傷口太深了,就萛癒合的話,也可能會在妳這雪白的肩膀上留下長長的疤痕。」寶絹的語氣略帶警告性。
「臭寶絹,到現在妳還恐嚇我……哇!輕一點啦!」吉祥臉色慘白,疼得哇哇大叫。
「噓!小聲點,萬一被王爺聽見了,一定會罵死我們的。」寶絹一邊替吉祥包紮著傷口,一邊提醒吉祥。
吉祥聞言,立刻乖乖地緊閉嘴巴,雖然她的眼眶裡早已因疼痛而盈滿亮閃閃的水霧。
「都嘛是那個穿白衣的,我被他害死了啦!」吉祥小聲的埋怨著。
「哇!就是看了格格玉體的那個陌生人啊?」寶絹又緊張又好奇地睜圓否眼,「他是誰?我們得快點告訴王爺,好把他給逮來,然後將他的眼睛挖出來,再拉去午門斬首示眾,最後,把他的衣服扒光光,掛在城門上曬個七天七夜
「哇塞!」吉祥瞪大了眼直啾著她,「寶絹,妳也太暴力了吧!」
瞧寶絹說的義正辭嚴,正氣凜然的模樣,吉祥開始後悔把整個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說不定哪天被這個大嘴巴給出賣了,她都還不知道呢!
「格格,不是奴婢暴力,而是對付這種好色之徒,本就該以暴制暴啊!」
「妳說的沒錯,可問題是……」吉祥垂下眼瞼,一排濃密的睫毛搧呀搧的,她緩緩吐出幾個字,「我……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更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呀!」
「不知道看了妳玉體的人是誰?天啊!」這話又讓寶絹大大的吃了一驚,「格格,那這該怎麼辦?妳豈不是白白被看光了?」
「我才沒有呢!我……只知道他……他是鎮國府的人。」吉祥羞澀地辯解,「既然我清白的身子被他瞧見了,如果讓我知道他是誰,我一定會請阿瑪替我作主,將那人賜死,以保我的清白,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設法進鎮國府找出這個人!」吉祥作了這麼一個決定。
想想,自己活了十七年,如此冰清玉潔的身子居然被一個連自己都沒看清長相的男人給看光了,她就一肚子氣,只不過,她有預感自己將會再見那個男人,而當她一思及此,一顆心竟莫名湧起了一陣波濤。
「格格,妳在想那個人嗎?」寶絹搖了搖吉祥托著腮的手肘,將想得入神的吉祥喚回神。
吉祥頓時紅了臉,她斜睨寶絹一眼,謷告兼恐嚇的說:「寶絹,這是個天大的秘密,除了妳我,還有那人之外,絕對不準讓第四個人知道,否則我唯妳是問,明白嗎?」
寶絹心一驚,她知道格格這會兒可不是開玩笑的,連忙應聲:「奴婢知道,這關係著格格的名聲,找絕不會透露半點風聲的,請格格放心!」
只是,吉祥萬萬也料想不到,那個看光她身子的闖入者,不僅是端王府的死對頭,更是她一心想找的鎮國府少主子--韓峰。
★★★
幾天後,一位宮裡的公公前頒來御旨,不僅要吉祥進宮面聖,也順便召尚未娶親的納蘭康一同入宮,並陪同皇上至東郊獵場搶旗。
名義上雖是要納蘭康陪皇上狩獵,實則是皇上打算一起替正待字閨中的義妺韓爭公主,擇定額駙人選。
端王爺接了聖旨,整日喜形於色,不斷的想著:明日,康兒和吉祥將一同入宮,而且由皇上指婚,這是何等光榮的事啊:更何況,如妃已暗中跟皇上內定了碩親王府的小貝勒明烜,以及內務大臣多大人的長子多察為人選了,吉祥這門婚事的盛大場面已是可預見的。
他趕緊命人喚來吉祥,對於這個頑皮的小女兒,他一定要在入宮前再好好的耳提面命一番才行。
半晌,吉祥便在寶絹的攙扶下來到大廳。
「吉祥給阿瑪、額娘請安。」說完,雙足一蹬,雙膝一曲,作了揖,然這個簡單的動作,卻教端王爺和福晉在她做完之後重重的吁了口氣。
還好,沒跌倒!這不僅是端王爺和福晉心裡所想的,也是吉祥暗自慶幸的,真是史無前例的一次啊!
「王爺、福晉吉祥。」寶絹也躬身問安。
「起來吧!」端王爺笑著說,今天吉祥的表現令他十分滿意。
「阿瑪,你急著找兒臣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吉祥眨著大眼,好奇地問。
「剛才宮裡的公公送來皇上的聖旨,要你和妳大哥明日一早即入宮面聖,還要你大哥一同去東郊參加搶旗競賽呢!」福晉笑吟吟地道。
「要我和大哥入宮?」吉祥先是一怔,繼而若有所悟地沉吟著:「哦!我懂了,一定是皇上吃飽沒事幹,又要扮什麼月老了,是不是?」
「放肆!」端王爺往桌上用力一拍,力道之猛著實讓福晉和寶絹心口一驚。「吉祥,不準妳口無遮攔,這大不敬的話萬一教人聽見,傳到皇上耳里,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阿瑪,我說過我不要讓皇上指婚嘛!」吉祥一臉委屈的說。
「這由得妳推辭嗎?總之,不可抗旨,明天妳就好好的給我打扮打扮,體體面面的進宮面聖。」端王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指著吉祥的鼻子堅持的命令著。
「額娘,妳替我跟阿瑪說說嘛!」吉祥轉向比她親娘還疼她的大福晉撒嬌著,想要福晉替她說說話。
福晉拍拍吉祥的纖嫩玉手,和藹地笑說:「吉祥啊!我也贊成妳阿瑪說的,皇上替妳指的人家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好人家,這十七年來,我和妳阿瑪如此栽培妳,就是為了能讓妳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況且,能由皇上指婚是何等榮耀之事,妳也那麼大了,該懂事了,別辜負我和妳阿瑪的苦心,明白嗎?」
福晉說的每一句話語,都深深的印入吉祥小小的心坎里,她終於不再極力違抗,不過,她倒是有個但書。
「額娘,我答應妳和阿瑪就是了。」吉祥柔柔地說,停頓片刻后又附加了條件,「但是,在出嫁之前,我要有完全的行動自由。」
「這……」福晉望向一旁直踱步,正思考著吉祥的條件的端王爺。
之後,端王爺終於應允道:「好!在這之前,妳有權做任何事,但絕不能踰矩。」
「嗯!」吉祥連忙點頭,「在婚前,我擁有完全的自由,而且絕不踰矩!可如果誰違背了,就當烏龜王八蛋。」
「我是絕不會當烏龜的。」瑞王爺伸出小指頭,和吉祥的小指頭勾了勾,立下兩人的誓約。
但寶絹卻在一旁頻頻拭汗,雖說格格信誓旦旦的表示絕不會踰矩,可她實在很怕格格會出什麼鬼點子來顛覆她所立下的的誓言。
她突然打了一個機伶伶的冷顫,預感將有什麼事會發生在她這小主子的身上★★★
翌日,在寶絹和恃女們的服侍下,吉祥換上一龑火紅的旗裝,鳳尾髻上插了一朵紅色牡丹,珠翠環繞,美得不象話!眼波流轉之間,嫵媚中又帶著一抹淘氣,風情萬種,實在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接著,在侍女和太監們的簇擁之下,她和大貝勒納蘭康登上華麗的馬車,在前導馬隊和儀仗隊等一干人等的引頷下,浩浩蕩蕩的直驅皇城。
這皇城果然壯觀,比瑞王府大上好幾十倍,從城門開始,便有純金打造的柱子屹立著。
在經過門禁森嚴的一關后,他們換了轎子,又搖搖晃晃的走過雕龍石橋、砌鳳石梯;隨即繞過假山流水,蜿蜓迴廊后,終於在「養心殿」前停轎。
一干宮女立刻上前迎接她下轎,並有一位太監曲身抬手地將手背橫在她面前,吉祥立即會意,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輕移蓮步往殿里走去。
吉祥回頭問始終在一旁隨行的寶絹,「寶絹,我大哥人呢?」
「格格,康貝勒早在妳換轎時,便先行一步上了馬,和一群御林車駕馬前去東郊獵場搶旗了。」寶絹細聲回話,深怕只要她稍一大聲,整個養心殿便曾都是她的迴音了。
「什麼?大貝勒去東郊搶旗也不帶我去,他知道我最喜歡熱鬧的,而且在那兒一定能碰到韓峰那傢伙。」她思忖片刻,湊向寶絹耳邊說:「寶絹,其實我早料到會這樣了,所以我已經把男裝帶來,待會兒妳就替我把衣服帶過來,然後我們再找機會逃離這裡,趕赴東郊去參與搶旗比賽。」
「天啊!」寶絹驚呼一聲,偌大的養心殿立即傳來她的迴音,她趕緊捂住嘴,好在整個養心殿就只有宮女和太監們熱絡地招呼著她們主僕兩人,看來,重要人物皆隨皇上至擸場搶旗了。
就在寶絹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麼時,便見從殿外走進一個清瘦男子,那男子臉色白皙、氣質溫文儒雅,一身錦衣緞袍,腰際上掛著鑲玉彩帶,可見他的身份大有來頭;然而,他的眼神則並非如他外表般斯文有禮,而是肆無忌憚地上下猛打量著吉祥。
他一見到吉祥,立即眼睛發直、唇色微顫,不由得撥出驚嘆聲;他連忙揉揉眼睛,等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后,才對眼前的美人兒拱手作揖。
「碩親王府明烜見過格格。」他瞇趄細長的眼睛,直盯著吉祥不放。
當明烜朝她行禮后,吉祥馬上明白原來要她進宮,並不是面聖,而是面這個色狼!
「咳!」吉祥清清喉嚨,努力的保持臉上的微笑,對他和顏悅色,「哦!原來是明烜貝勒,久仰大名。」
「今天能與格格會面,真是三生有幸。不巧表皇兄至東郊獵場主持槍旗大賽,所以特別請我來招呼格格至御花園走走,不知格格是否賞臉?」明烜徐徐地說著,語調陰沉,好象沒吃飯的痛貓一樣。
哼!要和她丟御花園散步?門都沒有!她一定要想個辦法擺脫他才行。吉祥在心裡告訴自己,隨即,有個好主意閃進了她聰明的腦袋瓜里……
「好!」她爽快的答應了,一旁的寶絹拉拉她的袖子,擔心地看著小主子。
吉祥連忙丟給寶絹一個微笑,一雙明眸眨了眨。
寶絹立即會意到,這個調皮的小格格又想整人了。
見吉祥答應,明烜連忙興奮的差人備轎,卻遭吉祥阻止。
「明烜貝勒,若乘轎丟不是破壞了皇上的美意嗎?不如我們慢慢用走的,一路聊天,一路欣賞風景,這不是很好嗎?」吉祥故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些,好具說服力。
聽著吉祥嬌柔的聲音,和那眉眼間的流轉生波,馬上讓明烜忘了自己是長年卧床的「病號」,迫不及待的頷首應道:「是是是,格格說的對,風景這麼好,乘轎多可惜啊!」
於是,在吉祥的聳恿下,兩人便說說笑笑地往御花園走去;而寶絹也趁此時轉身偷偷的去取吉祥事先「私藏」的男裝。
果然,一路上風光明媚,景色如畫,整個御花園大得看不見邊際,只見百花爭妍、蝶舞花間。
才剛走進花間小徑,明烜便直喘著氣,臉上泛著可怕的慘白。
「明烜貝勒,你沒事吧?」吉祥佯裝關心地問。
明烜病懨懨地苦笑著,「沒事……沒事,格格,我們不如先……先在涼亭里休息一會兒?」
「可是我從沒來過御花園,好不容易可以大開眼界了,我不想放過這機會啊!」吉祥一臉的不情願。
「我……咳!」他連咳兩聲,捂著胸,「可是……我走不動了……」
「再走一會兒嘛!你瞧,前面那一大片的湖山光色多美啊!不如我們到那湖畔的柳蔭樹下再作休息,好嗎?」吉祥嬌笑著,那明艷的笑容把明烜迷得茫茫然。
「好,既然……格格這麼說,咱們就到湖……湖畔休息吧!」明烜色心一起,不忍見吉祥失望,便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但這段路途對吉祥而言雖只是小意思,然而對體虛的明烜來說,可就累熬了他。只見他在吉祥後頭踉蹌地跟著,還得靠小太監扶著才得以勉強邁步,這小徑在他眼裡早成了彎彎曲拍的大道,不一會兒,他使開始眼冒金星、頭重腳輕,就快暈倒了。
好不容易經過了迴廊、小徑,兩人來到了湖畔。
吉祥環顧四周,深吸口氣后,立刻睜開眼,心滿意足地說:「好啦!我們走吧!我想回去了。」
「回去?」正當明烜要席地而坐,好好休息一會兒時,聽聞吉祥的話,令他不禁感到一陣暈眩,嚇得他不僅臉色發自,連唇色也發紫了,那模樣怪可怕的,好象隨時都會掛掉。
「對呀!湖畔來了,花也看了,可以回去了。」吉祥眨著圓圓的大眼,一臉無辜的看著明烜。
明烜整個人都傻了,怔了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突然,他覺得眼前莪黑、呼吸困難,便昏了過去。
「明烜貝勒,明烜貝勒,你醒醒啊!」吉祥上前,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猛扯著明烜大喊,還連忙轉身交代身旁的侍衛,「快送明烜貝勒進去休息。」
一干侍衛連忙上前扶起明烜,快步往內院里走去。
明烜的病身子,比吉祥想象的還要嚴重,就在目送走明烜后,寶絹正好拿了男裝來,吉祥旋即找了個地方換上男裝,英姿煥發地向東郊獵場駕馬而去……
★★★
東郊獵場上,早已旌旗揚立,號角長鳴,一群皇族子弟無不摩拳擦掌,打算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皇上威嚴地坐在黃頂加蓋的鑾輿上,馬車兩旁站立著一排排的宮女、侍衛,不敢稍有怠慢;不僅如此,在皇上的馬車旁,還停著一輛珠簾半掩的宮轎,轎上坐的正是皇上的義妺--韓箏。
倏地,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一名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漢正全力拍擊著圓形大鼓,隨即,兩側的號角聲跟著吹奏,看來待會兒勢必有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貴族子弟領著家兵,騎著高大的駿馬在射獵場上躍躍欲試。
吉祥駕馬在競賽前趕到,她巧妙地混進人群中,英姿颯爽的模樣,立刻成為眾人的焦點。
「喂!瞧瞧,這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有個不識趣的人對著吉祥調笑。
「是呀!長得還真俊,只不過脂粉味重了點,如果生做姑娘樣,或許我會請我阿瑪成全,去你家提親呢!」另一人騎馬過來,也加入戲謔。
「下流!」吉祥討厭他們輕薄的嘴臉,低斥一聲。
「好小子,敢罵我。」那人極沒風度地說:「我乃提督大人之子托雷,你居然敢罵我!」
吉祥覺得好笑,哼聲道:「我管你阿瑪是『提督』,還是『踢肚』,而且,罵你又怎麼樣?罵你下流還算是便宜了你呢!」
「這小王八羔子,待會兒看我怎麼整死你。」托雷恨恨的說。
「來呀!有種就來比劃,讓皇上當評判,誰輸誰就給贏家磕頭賠罪。」吉祥仰起臉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好,瞧你那女人樣,搶旗的功夫一定好不到哪裡去,你就準備給我磕頭吧!」托雷得意洋洋地說。
吉祥決定好好挫挫他的銳氣,她摩拳擦掌,覺得這搶旗大賽愈來愈有趣了。
搶旗,顧名思義便是各路人馬領兵,同時爭奪一面皇旗。
不過俗語說得好,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沒有好身手的人,是沒辦法來搶旗的,因為這面皇旗可是高掛在數丈高的竹塔上,各官家子弟,必須在家兵的協助下,登上高塔頂端,率先搶下這面意義非凡的皇旗才算獲勝。
眼看各官家子弟們早已頷著精悍的家兵,在綉有自家姓氏的旌旗引頷下,騎著駿馬,對著高塔上的皇旗虎視眈眈,一場龍爭虎鬥即將爆發……
就在眾人繃緊神經時,站在高台上的總管太監扯開喉嚨,大聲傳呼
「搶、旗、大、賽、即、刻、開、始。」
說完,即見穿著不同色系服飾的官家子弟和家兵們,迅速沖至塔前,一時之間,高塔下人馬雜亂,煙塵百上,戰況之激烈呀!
「哇!好棒啊!」吉祥興高采烈的嚷著。
「主子,主子……」
吉祥往後一瞧,便見寶絹遠遠的駕馬朝她而來。
「寶絹,妳來得正好,我露一手來給妳瞧瞧。」
寶絹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地說:「小主子……妳千萬別去呀!那是群臭漢子,以妳尊貴的……」
不等她說完,吉祥已刻不容緩地揮鞭向前,不久便沒入了人群里。
「喂!小主子……」寶絹心急如焚,無奈地叫苦道:「小主子,奴婢真會被妳害死。」
不多久,吉祥硬是在人群里找到了納蘭康和家兵。
「大哥!」吉祥拍拍駿馬上的納蘭康。
正專註於塔上情形的納蘭康詫異地回頭,定睛一看,竟是打扮俊俏的吉祥妹子,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吉祥,是妳?妳……妳怎麼跑來了,這可是御前的搶旗大賽,妳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跑來湊熱鬧,真是太調皮了!」
「搶旗果然有意思,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吉祥哈哈大笑,完全無視納蘭康的怒視。
既有天時地利人和好讓她一展身手,她當然不管這麼多,當務之急便是……駕馬立即往竹塔前沖。
「吉祥,回來!」
吉祥回頭笑道:「大哥,交給我吧!我替你拿回旗子。」
聲末歇,已見她隱沒在塔前的人海中。
吉祥攀上架,俐落地往上爬,眼前擋住她的不是被她拉下來,就是被超前,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個橫行塔上的「男子」竟是個姑娘家。
各路宮家家兵不落人後,立即命人抬來竹梯,再不然,就命家兵們以疊羅漢的方式上塔。
吉祥眼看不妙,連忙往左右一踢,隨即傳來一陣哀嚎聲,就見竹梯上的家兵們一個個連人帶梯的跌落塔下,不僅如此,那些人還連帶的壓垮塔下正賣命疊羅漢的其它家兵。
吉祥以她嬌小的身軀,輕易地閃過了重重關卡,避開了壯漢們,經過一番激戰後,眼看那面皇旗就在伸手可及之處,正當她要搶下皇旗時,一名胖子在紅衣家兵的簇擁下,同時摸著了皇旗。
「是你!」吉祥又驚又氣。
「嘿!就是我,你準備跟我磕頭吧!」原來吉祥的對手正是「踢肚」大人的兒子托雷。
話語甫落,托雷即伸手重重地將她往後一堆,只聞一聲布帛的撕裂聲傳來,然後吉祥的重心一個不穩,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往後跌去。
「啊--」吉祥驚呼,眼看就要性命不保了,她的腦中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塔下駿馬上的韓峰二話不說,立刻縱身自馬背上騰空躍起,借力使力地踩過眾人的肩膀,然後再一個回身飛躍,俐落的以手抓住各官家登塔時所拋下的彩緞。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借著彩緞將身子擺盪出去,及時攬住吉祥的纖腰,接著再以優美的弧度盪回竹塔上。
塔下的各路人馬皆為這驚險而精採的一幕而嘩然,紛紛給予熱烈的掌聲。
震耳的掌聲使吉祥猛地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竟倒在陌生男子的懷中,下意識地伸手想將他推開,他卻文風不動,反倒是她自己又一個重心不穩,腳跟一滑彷佛又要往後跌丟。
「喂,小心!」韓峰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她的頷口。
吉祥立即大叫:「哇!大膽狂徒,放開我……啊……」
聲未歇,吉祥和韓峰的身子已飛出了竹塔,眼看她的後腦就要率先落地了,韓峰立即以他的一雙鐵臂環護住她的頸項。瞬間,只聽見「砰!」的一聲,兩人結結實實的摔落在竹塔下,情況好不狼狽。
「呃!」韓峰悶哼了一聲,雙手痛麻得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以致整個身子順勢壓向吉祥。
吉祥奮力的推開壓在她身上的男子,一片紅暈染滿了她的雙腮,「你居然……居然……碰我:」她連忙站起身,睜著泫然欲泣的星眸怒視他。
然而,話尾一落,吉祥赫然發現救她的男子手上全染了血,原來他在趺落地時,竟先以自己的手肘護著她的頭,才使她小小的腦袋瓜不致跌得可能連阿瑪、額娘都認不得的慘狀。
正當吉祥驚愕的望著他的同時,郄也發現他的濃眉糾結,一雙幽深黝黑的眸子直定定地注視著她,似乎她先前不明究里的推開他的行為已將他惹毛了。
「可惡!」終於,他低聲怒斥道:「你這傢伙,我救了你,你非但沒謝我,反而莫名其妙的把我推開,甚至跟個姑娘家一樣大聲嚷嚷,如果不是因為你也受了點傷,我真會揍你一頓!」
「姑娘家……姑娘家又怎麼樣?你額娘不是女人嗎?」吉祥生怕自己是女子的身分被拆穿,連忙爭辯。
「嘖嘖!」韓峰起身,拍拍衣袖上的灰塵,「你生氣的模樣更有幾分女孩子的嬌態了,我想,你若是個姑娘,或許我會對你傾心呢!」他的語氣中帶著一抹嘲弄。
「放肆!」吉祥舉高手,想要摑他一巴掌時,卻被他在半空中攔截。
「放心吧!我韓峰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陰陽怪氣的男人,要我傾心於你……下輩子吧!下輩子你投胎成女兒身,我或許會考慮考慮。」說完,他重重的甩掉她的手。
韓峰!原來他就是韓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個她一心一意要找的人,竟然就在她面前。
寶絹說的沒錯,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將軍的確有不凡的氣勢,尤其是他那緊抿的唇,在微揚起一抹譏誚的當兒,有股不羈的瀟洒,讓他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能夠稍稍軟化,她微瞇著眼打量他。
「吉祥。」納蘭康匆匆趕到,連忙詢問:「妳沒事吧!妳可把我給嚇死了,若有個閃失,你讓我如何對阿瑪交代。」
「大哥,我知道錯了。」吉祥自知理虧,心虛的低下頭。
忽地,納蘭康注意到一旁的韓峰,驚愕之餘,仍不忘以笑容掩飾心裡的敵
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那種誓不兩立的氣氛,立刻由吉祥身上轉移到正暗中較勁的納蘭康和韓峰身上。
韓峰若有所悟地唇角微揚,露出邪氣而迷人的笑意,「康兄,原來他也是端王府的人啊!難怪,難怪。」他的語氣充滿了諷刺之意。
納蘭康睨了吉祥一眼,想要反駁什麼時,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已高聲傳呼,「搶旗比賽結束。」停頓須臾,又道:「奮勇奪旗者,乃提督大人之子托雷。皇上有旨,傳托雷覲見……」
身著紅衣的胖子托雷和家兵聞言,個個得意洋洋地昴首推開人群,在御座前跪下。
「托雷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總管太監成公公立即走向托雷,將他奪來的皇旗呈給了皇上。
皇上眼見皇旗居然只剩半面,不禁正色問:「托雷,為何皇旗只剩平面呢?」其實方才的戰況,他早已看在眼底。
「回皇上……這……這旗子搶來時就只剩半面了。」托雷囁嚅地道。
「那麼,也就是說,早有人搶先奪旗啰!」
「是……是的。」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托雷也只好戰戰兢兢的附和。
「好,那少年是哪家公子?」皇上已迫不及待的想瞧瞧這胃年才俊了。
「皇兄,」韓箏在一旁細聲喊道:「我知道。」
「皇妺,妳知道?」
韓箏在心中暗喜,她終於能一償所願,請皇上指婚了。即使阿瑪和大哥視端王府為世仇,但只是請皇帝哥哥欽點的,想必連阿瑪和大哥都沒得反對了;而且在這次搶旗大賽開始前,她就對夢中情人納蘭貝勒有絕對的信心,知道放眼皇族子弟,也只有納蘭貝勒能夠打敗所有對手,勇奪皇旗。
「嗯!」韓箏含羞的點頭,「他……他就是我常跟皇兄提起的瑞王府的貝勒。」
端王府的貝勒?莫非是納蘭康?但方才那塔架上的身影並不像是納蘭康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思忖半晌。
隨即,他命人速速將他喚來,到時一切疑雲即見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