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點上了燈,卻怎麽也不想睡,風波臣坐在北窗下,茫茫然地望著巽太子的寢居,那一方窗戶透出來的昏黃光亮,告訴她,屋裡的人同樣未眠。對面傳來一陣嬌笑,她覺得非常刺耳。
這麽晚了,康妃還在巽太子屋裡,他們在做什麽不難猜出,但有必要這麽大聲,好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正在恩愛?康妃會是巽太子後宮中唯一受孕的妃子,也是有它的道理存在。
小安口中的那名女子,會不會也像康妃那樣很懂得男歡女愛?
等等,她想到哪裡去了?她怎麽在意起巽太子床第之間的事,他寵幸哪位妃子,和誰琴瑟合嗚,關她何事?既不想爭巽太子,何來醋吃?不過,以她的姿色,相信換上女裝後,只有別人吃她醋的份,巽太子鐵定為她神魂顛倒,但她沒雅量和無數女人共事一夫,為免巽太子迷戀她,她還是做男人得好。月老,請聽小女子一言,別在她和巽太子的腳上繫上紅繩。
那方窗戶陡地一黑,打斷了她的念頭,她也該睡了。
正想站起來關窗,卻聽見有人在敲門。風波臣打開門一看,巽太子?!
「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這裡做什麽?」風波臣兇巴巴地問。
「來興師問罪的。」巽太子沒好氣地回答。
她瞪大了眼睛,不悅地問:「又怎麽了?我又犯了什麽天條?」
「可以進去嗎?外面好冷。」
這男人也真奇怪,不躺在溫柔鄉里睡卧美人膝,卻跑來她這裡找碴,真是莫名其妙。「冷?回溫暖的被窩去就不會冷了。」風波臣撇撇嘴道。他的被窩肯定到現在還是溫熱的!而且還有個抱枕!
「跟你把話說,自然會回房。」巽太子微皺著眉。有魚骨頭梗在她喉嚨嗎?怎麽講起話來句句帶刺的。
風波臣讓了一步,嘲弄道:「怎麽,被康妃踢下床?」
巽太子走進屋裡,「你還好意思虧我,快被你害慘了。」
她放肆地打量巽太子,聽說,人在快活後,不是倒頭就睡,就是四肢無力,,但他的精神還不錯嘛,沒有形銷骨毀的樣子。
你把話講清楚,開口問罪、閉口我害你,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危害你的事?」「算我求你,請你以後不要再灌輸康妃錯誤的思想,她現在熱情又大膽,真教人吃不消。」巽太子苦著臉說。經過風高人指點的康妃,纏了他一整天,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一會兒落淚、一會兒輕笑,要求他這,要求他那,還要他抱她。
「你不感激我改造她?福是你在享耶。」風波臣挪揄道。哪個男人不愛床上蕩婦?口是心非的男人。
巽太子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說:「享福?我想享的是『清』福,不要有女人在耳邊嘮叨的那種。」康妃人長得是美,體態也豐腴,很能滿足男人的虛榮與需要,但只要她一開口,美感流失,讓人倒盡胃口,不懂裝懂,還喜歡引經據典,卻老是用錯地方,同她在一起,無聲勝有聲。
「不、知、足!」風波臣一字一字地說。
「我是很容易滿足的人,只是我唯一想要的人,卻似鏡花水月,看得到摸不到。」巽太子看著風波臣,眼中有抹深思。
她,他心上的人,可望而不可及,咫尺猶如天涯,真要把人想念得發狂。她一天不回復女兒身,他的真情就得虛度一天,然而他的熱情卻絲毫不減,極限卻快到了,有好幾次,他衝動地想擁她人懷,但母后的事還未解決前,他不能讓風波臣身分曝光。他暗自嘆口氣,怨自己的優柔寡斷,思前想後,徒然自苦。
看來,小安說的神秘女郎,是真有其人。
他的的確確有一個摯愛。她該替他高興,畢竟真愛難尋,但為何她的心裡像密雲不雨?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
風波臣眉頭攏在起,不是才下定決心要像個男人,不要愛上他嗎,原來她早已愛上他了!
得到的結論,令風波臣心煩不已。
心事如潮,神思恍惚的風波臣,自然忘了要答話。
巽太子不禁提高聲音問:「你在想什麽?」
風波臣這才驚醒過來,直覺問出心中的問題,「那名倒楣的女子是誰?」被巽太子看上的女人,其實也沒有幸福可言,隨時有被取代的恐懼其實說穿了,她是眼紅。「倒楣?應該是幸運。」巽太子糾正道。
「好吧,她是誰?」倒楣也好,幸運也罷,爭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名女子是誰?風波臣興起想一別苗頭的心。
「那麽想知道她做什麽?跟我搶?」他都還沒搶到手。
「是啊,是啊,想救她脫離你的魔掌。」風波臣敷衍兩句。
「跟我有什麽不好?要什麽有什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她總是為後官的女人抱屈,說他這個不對,那個不夠好,好像他是個差勁的男人。
「跟我,她排行老二;跟你,排到天邊。」她對這點最不滿。
「你在怪我的出生,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你應該看的是我這個人,我像薄情寡義的人?她是我這一輩子在找的人,不管現在有多少女人待在後宮,她在我心裡是唯一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巽太子一口氣說完。這也是風波臣心中的結吧,不知她能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說法?
言下之意,他……愛死那名女子了!她的心受到嚴重創傷。
「時後不早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我想睡覺了。」說完,她轉身走進內室。眼睛好像有沙子吹進來,想流淚。她倔強地想,不是因為傷心。
當身後響起關上門的聲音,就在這一刻,淚水悄悄滑落她的臉龐……
##f「快,快抄傢伙。」小安跌跌撞撞地闖進來。
風波臣抬起眼,「沒頭沒腦的,發生什麽事了,」
「德皇后發病了!」
風波臣屈指一掐,面色凝重地進入內室,出來時,身上多出一個包袱,「走吧。」秋夜的冷風吹著庭樹發出細微的簌簌聲,使深宮的夜更顯深幽靜謐。風波臣來到坤寧宮前,卻見宮門緊閉。
秉燭小內侍上前敲門,應門的宮女問道:「天色已晚,什麽人敲門?」
「風公子。」
坤寧宮門「咿呀」一聲開了,只見牆上掛滿明晃晃的火把,照得巽太子身上穿的銀甲白抱格外顯眼。風波臣一看,怔怔地忘了說話。
她看到了一個很不相同的巽太子,那雙慣帶浮滑的眼睛,此刻炯炯晶亮,似熟識卻又顯得陌生,漸漸地和昨夜夢中笑意盈盈的眼重疊。
「風波臣!」
這一聲呼喊,才把她從失神中喚醒。她不禁有些慚愧,皇后的事尚未解決,救不救得了也未卜,而自己卻胡思亂想起來,可恥、可鄙!風波臣痛責自己。心裡像沾染了什麽不潔、不祥的東西般難受。
「我們去看德皇后。」風波臣逕自舉步走進宮裡。
但見玉瓶、玉盞、玉如意粉碎在地,卻沒見著德皇后的人影。
「母后呢?」巽太子大吼,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全部跪倒在地上,沒有人敢出聲。
「你們是聾了?還是啞了?」此時,巽太子早已失去往日的和顏悅色。
「稟太子,皇后這次病發得很嚴重,誰接近她,她就打誰,剛剛她衝出殿外,我們怕傷到她,不敢強攔,我們……不知道她去哪了?」皇后貼身宮女害怕地說。「你們--」巽太子氣得說不出話。
「不要怪他們,怪他們也無濟於事。對方是有備而來,今夜子時魁星當空,我知道皇後會去哪裡,那就是皇城最陰的地方,鳳霞官。」風波臣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氣。
「我們快去。」巽太子抓著風波臣的手腕躍上屋檐。
「這一場看我表演,你在一旁觀看,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出手相救,否則一個閃失,就是大羅神仙下幾也沒辦法。」風波臣囑咐。她心中十分明白,這場鬥法不可能毫髮無損,只是比誰傷得較重而已。
巽太子沉默地點點頭,但他心裡卻不這麽想,他決定看情形再說。
不一會兒,他們藏身在鳳霞官的屋頂上。
鳳霞官里說不出的陰森,隨風擺動的招魂幡,幽慘慘的燈光,血腥的牲品,氣若遊絲的德皇后披頭散髮地癱在祭台上,口中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巽太子見狀,不禁一陣椎心,正想縱身躍下,風波臣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使個眼色,要他不要輕舉妄動。
「風公子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一道聲音自昏暗的甬道傳來。
只見風波臣右手輕揚,撤出無數的紅豆打向甬道,霎時一道人影竄了出來。這妖僧看來神清骨秀,氣質不俗,令風波臣訝異不已。不過,人是不能看外表,她知道這名妖僧是非常險詐、殘忍的。
「撒豆成兵,不虧是風鏡鶴的傳人,但卻畏畏縮縮,不似個男子漢。」妖僧冷笑道。他已布下陷阱等風波臣下來送死?「上面空氣很好,你要不要上來?下面熏死了。」她看得出下面布有陷阱。「你怕我?不敢下來一決雌雄。」妖僧故意用話激她風波臣大笑幾聲,「你說反了吧,是你怕我,上來呀,膽小鬼!」
「妖道,納命來!」
「不要下去……」她的警告來不及了,巽太子的劍筆直地刺向妖僧。
巽太子的劍法非常了得,武林高手都不見得會是他的對手,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有妖術的人,所以他刺中的只是妖僧的幻影。
妖僧的笑聲,時在前,時在後,時忽左,時忽右,巽太子根本分不清妖僧在哪裡。一陣戲弄後,妖僧偷襲巽太子,幸好,巽太子及時躲過。
她顧不了那麽多了,再不下去,巽太子遲早會著了那妖僧的道。
風波臣跳進打鬥中,腳下踩著生門,一步一步破壞妖僧布的迷陣,就在她破陣後,在巽太子那裡討不了好的妖僧轉身飛到德皇後身旁。
其實,並不是妖僧殺不了巽太子,而是他無意那麼做,因為殺太子的時候還沒到,但風波臣必須死!他望過去,心頭一惻,天底下竟然有長得比他更俊美的男子。妖僧的眼裡燃起一股妒火,風波臣,非死不可!「風波臣,看你如何解?」妖僧打個法印,但見德皇后像頭豹子撲向風波臣。風波臣立刻避開,德皇后踉蹌幾步,太子見狀,上前想攙扶。
「小心!」風波臣出聲警告太子,心神喪失的德皇后,已淪為妖僧殺人的工具。巽太子結結實實地吃了德皇後幾掌,幸好他內力雄厚,並無大礙。
「母后,我是巽,你兒子……」他怕傷到德皇后,只好不停地閃躲。
「她現在聽不進去。」風波臣也結起法印,皓腕一翻,德皇后的天靈穴上插了支銀針,只見德皇后像一癱爛泥倒在風波臣懷裡。
怒不可遏的巽太子凌厲的劍勢攻向妖僧,卻踩著了地上的機關,霎時血水飛濺,倒在地上喘息;不遠處,風波臣眉心以下的臉孔,一片陰鬱,讓人看不清。巽太子的傷勢,不知道嚴不嚴重?她的心又痛又亂。
「現在沒有人會打擾我們。」妖僧盤腿,口中念念有詞。
風波臣當下不敢大意,只得收回對巽太子的關注,傾全力一搏。
她絕不能輸!師父教給她的,她全用上了,至於有沒有用,不久便已分曉。她的嘴角溢出血來,臉上緩緩浮現一抹欣喜的笑容。
而妖僧躺在血泊中,兩眼瞪得老大,似乎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竟然輸了。?「小安,又沒什麽大礙,不用傳御醫了。」風波臣連忙叫住小安。
「可是我看你傷得不輕。」小安懷疑地說。
那場驚天動地的決鬥,讓風波臣一戰成名,妖僧再也不能作惡了,但他們這邊也沒強到哪裡去,德皇后昏迷不醒,巽太子奄奄一息,而風波臣則去了半條命。「你什麽時後學會看病?還學會看相的?我自己的身體,我會不知道?調養幾天就沒事了。」風波臣不高興地說。御醫一來,她的秘密不就保不住了。
可是,她真的快痛死了,胸口的淤血不清,遲早會英年早逝,但是……還是忍著點吧,看能不能有命回到師父那,再請佟伯伯妙手回春。
「這次不能聽你的,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會被巽太子砍頭的。」小安邊說邊做出砍頭的動作。
「呸呸呸!烏鴉嘴!生死簿上還沒點到我,倒是巽太子怎麽樣了?」這才是她最關心的。想到巽太子受重傷,她又惱又氣,不聽話的結果,他若不插手不就安然無恙。「應該會沒事吧,失那點血,對他不算什麽。」
「聽你的口氣,好像並不知道巽太子的情況?」風波臣猛地坐起身。哎喲!好痛!「是不清楚,因為我很放心,你不是算過我們巽太子會當皇帝,那他當然過得了這一劫。」小安天真地笑道。
風波臣朝他揮揮手,「你去照顧他好了,我這裡不用你。」
「他有大醫,又有康妃在照顧,我還是留在你這裡。」
康妃這名字,為她帶來了無可言喻的煩亂心境。
有什麽好不快樂!人家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風波臣頹然倒下去,她怎麽越來越像個娘們?要是給師父知道了,非換來一頓斥責不可。
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在眼眶上打轉,多年心血白費了,女人終究是水做的。「怎麽了?怎麽了?痛得掉淚?」小安焦急地問。
「我是被你感動的,只有你關心我有沒有怎麽樣。」她搪塞過去。
她一次又一次驅逐在她心裡的巽太子,但她卻不能不想、不能不念,他如影般跟定她了。對他的男女之情,只能埋在心底、夢裡;至少,他和她膩在一起的時間,比他的妃子都多,這樣就夠了。
「另外一個更感人,太子還神智不清,但他口中直叫著你的名字,可見他有多不放心你,多惦著你。」小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風波臣肯定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選。「是嗎?」當他的朋友比他的妃子好,而她做他的朋友很成功。
「所以說,我守在這裡,不僅是我個人意願,相信也是太子樂於見到的。」「小安,你去幫我看看他現在如何?慰問一下。」
在小安走後沒多久,無雙公主神色慌張地跑進來,「風公子,你還好嗎?」一聽到鳳霞官的事,無雙公主第一個動作是跑來看風波臣,接下來再去看母后與皇兄。
「托福,休養個幾天就可以下床了。」風波臣笑笑地說。其實不然,她想,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她才能下床走動。
「風公子,你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又受了傷,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的大恩?」無雙公主定定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風波臣,眼神滿是溫柔、親切,接著她突然臉紅了。羞煞人了,她的思緒怎麽會轉到……報恩……以身相許……
「公主言重了,斬妖除魔是我俠義中人的本分,怎敢說是恩惠呢?」
「等母后好了,再請她好好謝謝你。」無雙公主對他甜甜一笑。
「不……」風波臣感到不舒服,便翻個身,「啊!」她忍不住地喊出聲。痛啊!痛徹心扉的痛。
無雙公主坐到床沿上,緊握著風波臣的手,「你怎麽了?我去叫御醫來。」「不!不要,只是動到傷口,不打緊的。」風波臣咬著牙說。
「可是你流了好多汗……」看到他那樣忍著,無雙公主好生難過。
「出汗最好,傷勢比較快痊癒。」風波臣胡騶個理由。
無雙公主羞怯地說:「你要多保重,皇兄和我依賴你的地方還多著。」終於講出口了!她舒了一口氣。
在風波臣出現以前,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成天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人見人愛,就連仇視母后的妃子們,也對她疼愛有加。但她現在有好多煩惱,不時地嘆氣蹙眉,擔心自己不夠美,不夠美到讓風波臣記住她,擔心自己不夠可愛,不夠可愛到讓風波臣想念她。
她以為像風波臣這樣的男子,一定有很多名門淑女傾心於他,而她只是繁星中的一顆,憧憬著風波臣能攀上天梯摘星。
此刻,她找了個天梯給他,但不知他會不會順勢而上?
「承蒙公主看得起,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儘管吩咐。」經過那一戰,她在東宮的地位益形重要,肩上所扛的擔子也會越發沉重。
他在講什麽?出力?無雙公主臉紅到耳根。這話好露骨,他是無心?抑或有意?「你真的什麽都肯為我做?」她進一步探問。
「你要我做些什麽?」無雙公主要她做的事,應該不會是壞事。
「要你去跳河!」
「不行,我是旱鴨子。」
「哼!那你還說願為我做任何事!」無雙公主嘴嘟得高高的。
這撒嬌的日氣、嬌嗔的表情,像塊磚頭砸在風波巨的頭上,讓她震驚不已。小安不是說無雙公主向來對「臭男人」都不放在眼裡,沒想到她卻鍾情於她這個假男人。風波臣臉僵在那裡,一時反應不過來。
「答不出來了吧?」無雙公主怏怏不樂地搖著風波臣的手臂。
「你的事,只要它不是兒戲,在下絕對會鞠躬盡瘁。」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麽?得到這樣的回答,無雙公主非常高興,笑著朝風波臣點點頭。
婚姻當然不是兒戲!
「唉!」風波臣嘆了口氣,遲滯的目光中,透露出心中的茫然,她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情之一字,她怎會不懂?因為她也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心裡總惦著一個人,可是無雙卻惦著她,還要她表態。
看來,只好硬起心腸,裝作不解風情的獃頭鵝;再不,只有再把雪個搬出來,讓無雙知難而退。
小安去了那麽久,怎麽還不回來?難道是巽太子情況有變?若果真如此,他也該回來報個訊,真要把人給急死了。還是過去看看好了,反正走幾步路就到了。風波臣勉強起身,「噢!痛死了……」在她低咒的同時,她聽到有腳步聲。她立刻循聲望去,只見小安扶著巽太子,像烏龜走路般,慢慢地走進來,後面還跟著提葯囊的御醫。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跑來我這裡幹嘛?」看他那副虛弱的樣子,她的心裡好難過。「來看一個不知愛惜生命的人。」巽太子虛弱地說。小安說她寧死也不給御醫看的模樣,教他怎能安心躺在床上養傷,就算用爬的也要爬過來。
「你是來詛咒我的?」她故意曲解他的好意。
對她的故意生事,他不以為意。「我是來救你的!內傷那麽重,不請御醫看不行。」
珍貴的友情!她是這麽想。他都快不行了,還為她擔心。
「真是的,同樣的話還要說兩遍。小安,你告訴他我先前對你說的。」
「太子,你什麽時後學會看病?看相?」小安一臉無辜地看著巽太子說。「聽到沒?請問我們三人當中誰是相命仙?」她揚著眉問。
她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她好,但她心領了。
「你呀!」
「這就是羅,告訴你們,我批算過自己的命,我會活到八十!」才怪,十八都成問題!
「你是會看相,但不會治病,御醫!」巽太子沉聲喚道。
「我既沒有感到疼痛,也沒有不舒服,不用看了,不用看了。」她倉皇地搖手說道。
巽太子皺著眉,「不痛?那你下床跑兩步給我看看。」
「這……好嘛,我承認我有受傷,開兩副跌打損傷的葯好了。」
「不給御醫看,他怎知你傷在哪裡?葯要怎麽下?」他好言地說。
「就是開一些調養的葯嘛。」她的聲音不覺地提高了。
「不要任性,把手伸出來!」巽太子不耐煩了,低喝一聲。
風波臣鼓著腮幫子,不情不願地把手伸了出來。御醫用兩指把脈後,原本已乾黃多皺紋的臉,倏地閃現凄涼的暮色。
「她怎麽樣了?」巽太子焦急地問。
「血氣兩虧,時日無多--」御醫以略帶嘶啞的聲音說。
巽太子打斷御醫的話,「有沒有救?」他心裡惴惴不安的。
「有救,她胸口上的淤血,需要用外力除去,只不過……」御醫停頓下來,有些遲疑的看著巽太子。
「不過什麽?」他追問。
御醫拉巽太子到一旁,小聲地說:「首先,要找一個內力深厚的人,配合外用藥推打進胸腔,推打時不能隔著衣物,但風公子是女的,恐怕不願意赤裸上身,可是淤血不除,風姑娘只怕活不長。」
「我知道了。關於風公子是女人一事,你不可喧嚷出去,日後若是有聽到這樣的閑言,唯你是問。」巽太子一臉嚴肅地警告。
御醫怔怔地望著他,巽太子的目光如冷潭,令人生畏。
巽太子略微等了一下,未聞御醫回話,「御醫,我的話,你可有聽見?」「小的不會多嘴。」御醫連忙低頭。
他在說什麽?風波臣拉長耳朵想聽清楚,御醫好像發現了,正在打小報告……她的心亂如麻,只覺心上有無數小螞蟻在咬著、啃著。
再往下一想,風波臣頓覺心悸,額上冷汗涔涔,巽太子會怎樣對她?
請她回鄉?德皇后的事已告結束,她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的;可是她捨不得離開,不只因為師父的心愿她沒完成,更因為這裡有個人,讓她牽腸掛肚。
還是留她下來,成為後宮的一員?
風波臣心頭空落落的,就這樣怔怔地半躺著,讓一些亳不相干的念頭在方寸間流過,身如岩石,心如槁木。
忽然有個讓她動心的聲音出現了,「風波臣、風波臣!」
定神一看,巽太子的臉在她瞳孔前放大,她稍微移了一下,「御醫怎麽說?」「他說你要乖乖的按時服藥、擦藥。」巽太子溫柔地說,「怎麽滿頭大汗的?」「噢,都是御醫說什麽我時日無多,把我嚇出一身冷汗。」她用袖子擦擦汗。他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眸所表露的,只是對她的關懷,而不是探索;風波臣身子滑了下去,幸好!「先吃一陣葯調養,等我傷好後,再幫你上藥。」巽太子說。
「你……你說什麽?葯不是我自己上就好了嗎?」風波臣講得舌頭都打結。「不,上藥時,還要用內力打散你的淤血。」巽太子氣定神閑地說。她這回躲不了吧!「什麽?!」風波巨大喊,喊聲響徹雲霄。
小安轉過身,肩膀抽動著,他在偷笑--真是高潮迭起的一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