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寂寞時總是渴望懷抱體溫，藉由熾熱融化空虛的硬殼……當簡亦升國中二年級時，他總是與宮其玉走一條經過小公園到達學校的捷徑上下學。第一次見到它時，那天剛好下過雨，空氣中還飄蕩著混雜青草香的清新味道。「亦升？」察覺簡亦升掙脫自己的手，動也不動地佇立在草叢前，宮其玉邊不安地開口呼喚他，邊奔至他的身旁。幾次的叫喊換來的只是簡亦升專註思索的目光，只見他正注視著晃動不已的矮樹叢，在葉縫中隱隱有道影子不停穿梭挪移，每動一次，葉片也跟著發出細微的聲。

究竟是什麼生物？簡亦升眯起眼臆測著。最近沉迷在異種生物世界的他，有點期盼出現在眼前的將是某種未知的生物。

樹叢里的影子彷彿接收到他的腦波般，一雙又大又黑的眸子隨即躍進他的眼底，視線接觸的剎那，時間靜止了幾秒。

在那雙眼睛中，簡亦升看到某種熟悉的親切，還有聰明兇狠的味道。接下來便見它靈活地鑽出糾結的樹叢。

「好奇怪的狗狗哦！哈哈……」

不需要簡亦升確認，經過他身旁的女高中生已發出尖銳的笑聲。她們按捺不住興奮地朝它走去，其中一位女高中生彎下腰打算抱起那隻全黑、有點壯碩，但四隻腳是白色的狗。沒想到那隻狗竟先一步張開嘴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呀……臭狗，竟然敢咬我！」女高中生髮出哀號，順勢將那隻狗甩到旁邊，被咬的手腕開始滲出血絲。

她因為傷口的疼痛激怒得扭曲著臉龐，抬起腳準備狠狠踹向黑狗的剎那，簡亦升先一步握住她受傷的手。

「做什麼？」女高中生不悅地怒瞪著黑狗竄向簡亦升的腳后。咬她一口的仇，她勢不甘休。

簡亦升露出和悅的笑容，為了和緩她滿腔的怒火，他從口袋中拿出潔白手帕，乾淨利落地包紮起受傷的部分。

「大姐姐，走出公園的左手邊往右大約二分鐘，有家『英吉綜合醫院』，這個傷口雖然看起來不大，不過為了避免狂犬病還是傷口感染，你還是趕快去看醫生打個預防針比較保險哦！

「

女高中生被簡亦升天真體貼的建議感動，她回給簡亦升一個感激的笑容，若不是他的提醒，她幾乎都忘了這種來路不明的狗身上通常都帶有奇怪的病菌，她可不想因為這隻骯髒黑狗而得到什麼惡疾。

「小弟弟，謝謝你提醒我。」摸摸穿著國中生制服的簡亦升，女高中生道完謝后急忙跟同伴往醫院的方向奔去。

凝視著女高中生們遠去的背影，宮其玉羨慕的喃道：「真好。」他也想被狗咬，然後接受亦升愛的包紮及撫慰人心的笑容。

宮其玉馬上蹲下來將手伸向那隻黑狗，恐嚇的注視它；快點來咬我！快！

大概是察覺出他的不良企圖，黑狗連嗅聞的動作都懶得做，不屑地掉頭挨靠在簡亦升腳邊，邊發出撒嬌的聲音邊磨蹭著。

簡亦升本來就喜歡大型寵物，他的表情在瞬間柔和起來，蹲下身抱起那只有點重的狗，仔細觀察那隻黑狗的眼神，不自覺地笑了開來。

「果然很像……」宮其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隻黑狗在故意刺激他脆弱的神經，竟然伸出濕熱的舌頭，親密的舔弄簡亦升的臉頰。

「啊！你這-」宮其玉按捺不住妒意地低吼出聲。

簡亦升自然地抬起頭關懷詢問：「怎麼了？」

「啊哈哈，沒事。」宮其玉言不由衷地笑笑帶過，既尷尬又憤怒地射出恐怖的目光。你這隻野狗完蛋了！哼，你這隻臭狗竟然敢公然調戲我可愛的亦升？真該千刀萬剮、下油鍋幾萬回

。等亦升不注意時，你就註定變成冬天進補的食物，哼！

宮其玉露出小人姦邪的得意笑容，毫無防備的伸出手拍拍黑狗的頭顱。

「亦升，這隻狗看起來實在很可愛，不是嗎？」一黑二黃三花四白，排名第一的最佳補品。

可愛！可愛極了！美食當前，他不禁食指大動。喀喳！虛偽的笑容驟然被奇怪的聲音打斷。

那是什麼聲音？宮其玉尚未理解地發獃幾秒后，感覺從掌心傳來陣陣麻痛感，直覺地朝掌心望過去。黑狗的牙齒正緊嵌在他的掌心上，對上他的黑眸閃動著輕蔑的嘲諷笑意，掌心更不斷湧出鮮血。

媽的！這隻臭狗，藉機先下狗威嗎？

這樣算不算是達成心愿？宮其玉心中老大不痛快，盯著手掌被白色繃帶包得密密實實的，疼痛如潮水般自掌心襲向全身。

幫他包紮的是位頭髮花白的老醫生，除了縫十針外，為了預防起見也替他打上一針破傷風。

簡亦升頗為擔心的皺起眉頭，簡單詢問注意事項。

博得亦升的關懷是件好事，他應該高興才對，但讓他板著臉孔失去笑容、心情輕鬆不起來的主因，全出在他懷中的那隻畜生；那隻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非但沒感到愧疚，反而大方地偎在亦升懷中做它的春秋大夢。

「其玉，實在很對不起，害你受傷。」才踏出醫院，簡亦升立即慎重地點頭向宮其玉道歉。

宮其玉錯愕地凝視著有點陌生且認真的簡亦升，原本想脫口咒罵黑狗的話也跟著吞下肚，他皺起眉頭舉起手搔搔頭，不能理解的反問：「亦升，明明就是那隻狗的錯，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對，若能乘機早點把那隻臭狗宰了更好。此仇不報非宮其玉！

「話雖如此……」簡亦升浮起淡淡謎樣的笑容，「但是，我剛才已經決定養它，所以身為它的飼主，必須為它的失禮動作向你致上誠摯的歉意。」

一聽見簡亦升要養這隻可怕的猛獸，宮其玉的臉上頓時失去血色。

「亦升，你真的要養這隻粗暴的黑狗？萬一它發起瘋來，你一定無法抵抗它的攻擊的。」

「別說了。」簡亦升露出那種宮其玉再熟悉不過的固執笑容，輕描淡寫地帶過。

「如果我不養它，依它這種粗暴的個性，過不了多久一定會被捉去處理掉。看它的模樣應該是只聰明的狗，更何況它只願意親近我，而我家也剛好有空間養狗，如果不養它我會後悔的。」

宮其玉本來掀動嘴唇想勸簡亦升打消念頭，可他清楚簡亦升絕對不會讓步的個性，也只好閉上尊口，狠狠又羨慕地瞪向那隻還在酣睡中的黑狗。

該死又幸運的死狗，竟然能得到亦升的照顧，可惡極了！如果你真的害亦升受傷，我絕對要拿你做下酒菜！

簡亦升似乎察覺他眼中複雜的訊息，可是他抱著黑狗的手暫時無法空出來，只好輕輕碰碰宮其玉的肩頭，表達對他關心自己的無言謝意，以十足十的篤定口吻道：「其玉，你放心，它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簡亦升打開筆記型電腦，熟稔地連上網路，滑鼠旁還放著一本「世界上各式各樣的狗」。在確定撿回來的黑狗竟然是高貴血統的獒犬后，簡亦升從學校稀少的資料中找不出任何相關訊息，於是決定使用快速又方便的網路來搜尋資料。

鍵入「獒犬」的關鍵字，果然出現幾個相關網站，他大致瀏覽過後，用滑鼠點選第一個網站--獒犬的世界。

他將有用的飼養方式及獒犬的習性、歷史等資料列印出來。關於藏獒的第一次文獻記載，來自著名的世界旅行家馬可波羅之遊記。西元1275年他到達中國，在四川省第一次遇到西藏人和來自西藏的狗。

他在遊記中描述：西藏人有如此巨大的犬只，如此兇猛、大膽，且其形如藏驢、吠聲如獅吼，足震山嶽。而馬可波羅更是西方第一個擁有來自西藏的狗之人……

彷彿知道簡亦升在閱讀有關自己一族的光榮歷史，黑狗低嗚一聲，搖動尾巴靠近床沿。

簡亦升將它抱到自己胸前，親密地揉揉它的毛髮。

「沒想到你是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這裡。

為什麼會淪落到公園裡呢？啊……這份報告很有意思：獒犬這輩子只忠於一個主人……」簡亦升思索般地低喃，腦海中隨即浮起宮其玉的模樣，他輕笑出聲。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們兩個真像，你也是只需要我一個人吧？「小獒犬眯起眼，似是同意的低吼一聲。

簡亦升讚賞地撫摸它的頭，像想起什麼似的皺起眉頭。

「不取名字不行，到底要叫什麼呢？

不過其玉是其玉，你是你，還是用不同的名字好了。嗯……」眼角瞥向書架上那套大地系列，作者吉米哈利的名字躍入眼底，簡亦升露出笑容，「吉米-哈利？吉米？哈利？那就叫你

哈利好了。哈利、哈利、哈利。」完成神聖的取名儀式，簡亦升連叫三聲哈利，每叫一次，哈利就露出高興的表情回吼一聲。

「你真聰明，聽得懂我的話。」簡亦升面帶微笑的凝視哈利深邃的眼，順著毛髮輕輕撫摸，喃喃自問：「哈利，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的人本來是完整的個體，但每一次輪迴靈魂就會破碎，如果這樣想，你會不會也是其玉的碎片之一？「

這次，哈利不苟同的皺起臉搖搖頭。

簡亦升輕輕笑開。

「你連這點也和其玉一樣。」

「哈利它最近愈來愈可愛了，而且在經過我的訓練后，不再隨便咬陌生人。它真的很聰明，教一遍就會，不需要費太大的心力，現在已經聽得懂坐下、乖乖別動的指令……」

「哈利真厲害。」才怪！可惡該死的臭狗！簡亦升興高采烈的向宮其玉報告哈利的近況，宮其玉雖然一臉黯黑，仍然陪笑地點頭附和，心中卻是暗暗詛咒那隻臭狗。哈利？哼哼！希望你早點出事變成熱狗。這兩個星期以來，亦升談話中總是離不開哈利，這讓具有強烈獨佔欲的宮其玉心頭頗不是滋味。

「其玉，你要不要到我家看哈利？」

「好。」如果不是去看那隻臭狗的醜臉更好。

宮其玉本來為簡亦升的邀約而感到高興的心，因為這點小瑕疵而微微黯沉。好想和亦升獨處喔！

「哈利。」簡亦升才在門口輕輕呼喚一聲，隨即有道龐大的影子從屋內竄出，宮其玉立刻轉身摟住簡亦升。

當他怕被那隻怪物攻擊時，那隻怪物已經在簡亦升面前停下，搖著尾巴在他腳旁磨蹭示好。

簡亦升習慣性地拍拍它的頭稱讚：「做得很好，哈利。」

在一旁的宮其玉心臟差點被嚇得跳出來，他撫著胸口凝視那隻名為哈利的怪物。可怕的哈利坐起來像只小牛那麼大，這哪是亦升口中可愛的模樣？

「哈利，你還記得嗎？他是其玉。」簡亦升將哈利當成人類般，鄭重其事的向哈利介紹宮其玉。

亦升好可愛哦！宮其玉忍不住衝動地一把又將簡亦升擁入懷中，才想好好感受簡亦升的體熱及香味，腿邊傳來「喀喳」一聲。

這隻臭狗！他鐵青著臉，不用多想就知道腿邊傳來的疼痛代表什麼意思。竟敢和本大爺爭風吃醋？

「哈利，這是不對的行為！其玉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准你傷害他！」

不等宮其玉發作，簡亦升早就在哈利頭上輕敲一拳以示警戒。發出嚴厲斥責命令它坐在原地不淮亂動后，他才帶宮其玉坐到沙發上，蹲在他腳邊細心的上藥包紮。

呵呵！亦升親自幫他上藥，而且還說他很重要……感動中的宮其玉視線觸及在旁敢怒不敢動的哈利，得意地昂起頭從鼻頭髮出冷哼。你輸了！

一人一狗的戰爭在無意中埋下種子。

十年後

「為什麼要讓哈利和我們一起住？」宮其玉皺著眉頭吃味地道。這明明是他為心愛的亦升買的愛窩，偏偏亦升堅持要讓哈利也跟著住進來。兩人變成戀人後，好不容易能在外頭獨處，憑什麼要讓只臭狗破壞這種甜蜜的時光？

「是因為相像而相斥嗎？其玉，你難道不覺得哈利和你很像嗎？」簡亦升皺著眉頭思索，他看看宮其玉又看看哈利。一人一狗因為這句話而發出強烈的抗議。

「我哪裡像這隻臭狗？」

汪！

宮其玉氣急敗壞地撇清他和哈利的關係，卻換來簡亦升無辜的笑容。

「看，就是這麼像，你們還真有默契。」

「我不承認！」

汪！

宮其玉生氣得否認的同時，哈利也低吼一聲表示反對。他皺緊眉頭轉向哈利咆哮：「你這隻臭狗，別老是學我！難道你不會慢一拍叫嗎？」

汪汪！汪汪汪！

只見一人一狗不斷進行抗議對話。

簡亦升看到這幅情景，不禁低喃：「果然是同一個模子出來的。」他再也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

他的笑聲打斷宮其玉和哈利的爭吵，他們看著笑得開心的簡亦升。一會兒后，簡亦升才止住笑，走到宮其玉面前輕輕摟住他的肩膀，對他露出無辜的笑容。

「

其玉，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收養哈利嗎？因為它像你，粗暴、忠誠又體貼，而且我只要一想到他如果曾經是你的靈魂碎片的某部分，我就沒辦法丟下他不管，你知道嗎？」

簡亦升在早已痴獃的宮其玉唇瓣落下無邪的淺吻，又柔柔地笑開，「當你不在時，哈利會代替你讓我思念，我會養它全是因為你的緣故。」

「好吧……哈利可以留下來……」困難地吞下口水，宮其玉做出最大的讓步，他伸出雙手抱住懷中的簡亦升，朝卧室十萬火急的奔去。

眼見卧室的門被用力甩上，哈利滿臉不屑地扭過頭，獨自走到沙發下趴著休息。

感覺上，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掉入簡亦升的粉紅陷阱里。

宮其玉這星期出差到加拿大，趁著空閑，他坐在辦公室的旋轉椅上環著雙臂沉思。哈利住進他和亦升的愛窩也有一段時間，哈利對他的敵意已減低不少。大概是因為它終於搞懂誰才是老大吧！反正他才不肯承認自己和哈利有哪一點像。

宮其玉垂下眼瞼，得意的哼笑出聲。不過，有時興緻一來想和亦升馬上做愛做的事，有它在就非常不方便；哈利那張醜臉似乎隨時都緊盯著他，讓他做不到幾秒就放棄地換場地。真想和亦升在廚房、玄關或客廳隨性地做，不！他現在就想奔回去見亦升！再一天就可以結束視察，就能熱情擁抱亦升了。

陷入綺麗幻想時，電話鈴聲突地響起，他不耐煩的接起來。

「其玉，你先提早回來！」電話那頭傳來宮母鎮靜的聲音。當他還一頭霧水時，母親接下來的話讓他馬上摔掉電話，火速衝出辦公室。

「昨天晚上，亦升在家受到歹徒的攻擊，現在人在聯揚綜合醫院……」

亦升沒事吧？拜託！千萬別讓亦升發生任何意外！神啊！我求求你！

宮其玉搭上最快回國的飛機后，他就緊握拳頭抵住下巴，低垂的臉孔蒼白得像死人般，盈滿淚水的紅眼睛也失去焦距地定在地面。只要一想起母親提到亦升被歹徒攻擊的事，他就覺得自己全身血液正在逆流，幾乎快要休克昏厥，只能在心中虔誠祈禱亦昇平安無事。

才下飛機，四周立即湧上一群等待已久的記者，他們對於宮氏財團獨生子是同性戀的新聞早就沒有新鮮感，倒是對這次他的愛人遭受歹徒闖入攻擊，是不是意味著教訓或歧視的議題感到興趣。

「宮先生，您認為是不是因為您們同性戀的身分導致別人不滿才會讓您的愛人遭受襲擊？」

「這次您對愛人受傷的看法是？」

「閃開！」用力甩開密密麻麻迎頭罩下的攝影機，他憤怒的咆哮：「你們這群記者是神經病嗎？我的亦升因為受到攻擊，現在正躺在醫院，我沒時間和你們這些無聊的人窮耗。想寫什麼儘管隨便寫，我只知道亦升現在需要我，你們給我滾開！這個世界上我也只需要亦升！」

氣焰高張的怒氣讓在場的記者陷入寂靜當中，宮其玉不管他們，繼續筆直地朝出口前進，才走出門口就看到母親和司機張伯在那兒等著他。

「亦升的情況如何？」一坐進後座，宮其玉便慌張的打聽簡亦升的身體狀況，他怕聽到壞消息，但他更想趕到簡亦升身旁安慰他。

「亦升的情況目前已經穩定下來，」宮夫人再怎麼堅強，一想起自己的乾兒子曾經受到的驚嚇，臉色又變得蒼白，「那些已經被逮捕的歹徒們招供，他們是看亦升單獨在家，於是商量結夥打算搶劫，沒想到在睡夢中的亦升聽到奇怪的聲音起來查看。當他們看到亦升時，一時慌了手腳才會拿起槍亂射一通……不過還好哈利儘力保護亦升。他的肩膀雖然中了一槍，但傷勢並不嚴重；哈利倒是被擊中好幾槍，比較危險，正在急救中……」

聆聽母親斷斷續續說著整個過程，宮其玉感到痛苦的沉著臉，咬牙責備自己：「如果我在家就好了……」

「這不是你的錯。」宮夫人知道自己的兒子絕不會輕易原諒自己，她只能輕聲說出這句安慰的話；這份痛苦得由亦升親自撫平。

「亦升……」宮其玉才趕到醫院，一眼就瞧見簡亦升和他們家人圍在手術房外。他二話不說地衝過去抱住簡亦升，激動得說不出話，只能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不斷吻著，淚水不爭氣的一串又

一串跟著滾落。

「還好你沒事……」宮其玉的嘴裡只能不斷重複這幾個字。雖然被摟住的右肩傳來劇烈的痛楚，簡亦升仍然擠出笑容，用力環住宮其玉拍拍他的肩膀。

「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平和的口吻瞬時撫慰了宮其玉騷動不安的心。

「對了，聽說你的肩膀受了傷。」聽到簡亦升口中的小傷，他想起了簡亦升肩膀中了槍的事，趕緊慌張的鬆開雙手。

「沒什麼大礙，只是點小傷，」簡亦升向宮其玉露出保證的溫柔笑容，隨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臉色又黯淡下來。

「這次還好是哈利幫我擋住子彈，現在它正在手術房開刀，希望它沒事。」

凝視簡亦升擔心的模樣，宮其玉輕輕環住他的腰，給予他百分百的支持。

「哈利會沒事的，因為它是我靈魂的一部分。」他的內心除了感激哈利在他不在時盡到保護簡亦升的責任外，更多的是他真誠的期盼。

這句安慰的話，換來簡亦升噗哧的一笑，心中的陰霾也跟著被驅散。

「亦升，我回來了。」

宮其玉剛從紐約飛回來，離開機場第一件事便是衝到夢蘿卡挑選好幾樣簡亦升愛吃的甜點，再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回家。打開家門便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歸來，可等待幾秒后還是悄然無聲。

當他走進客廳看到那幅景象時，他就明白了簡亦升沒有回應的理由。

他像只貓蜷在地毯上，身上披了件薄薄的棉被，整個人環抱住趴睡的哈利，感覺挺舒適地逸出均勻的呼吸聲。

宮其玉注視他們幾秒后，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將蛋糕放進去，又踅回客廳拿起沙發上的被單側躺在簡亦升旁邊，凝視那張酣睡安穩的臉龐，逸開淡淡滿足的微笑，又將視線轉移到哈利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

儘管在槍擊事件里，哈利為了保護亦升身中好幾槍，不過旺盛的生命力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恢復正常；而對於宮其玉滿滿的感激，它只是回以「保護亦升本來就是我的責任」的不屑眼光。

最後，一人一狗還是恢復不時上演爭風吃醋的場景。

雖然宮其玉對哈利和他搶簡亦升的舉止稍有不滿，但當他不在家時，他明白哈利會代他照顧簡亦升。不可否認地，自槍擊事件后，他早就默認哈利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對它產生強烈的信任感，更能放心地在外工作，好儘力完成工作提早回家。

幾天下來的疲倦讓他不濟的打起呵欠，摟住簡亦升緩緩地閉上雙眼喃道：「偶爾像這樣平和也不錯。」漸漸進入夢鄉。

靜謐里，兩人一狗互相挨靠，簡亦升睡在哈利及宮其玉中間，擁有來自兩邊溫暖體溫和柔柔愛意的他，不由自主地露出滿足的微笑。

夢中，他和宮其玉變成小孩子模樣，兩個人坐在一起，手指交握著手指，抬頭觀賞著月蝕。當月亮消失時，四周僅剩下無盡的黑暗，宮其玉偷偷扭過頭吻住他，而在一旁的小哈利，則不甘示弱地發出低嗚磨蹭著他的手撒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