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濛的愛
我與愛神隔著十里濃霧，看不清地將賜給我的愛是哪張面孔……
「不知怎麼回事，最近眼睛老是怪怪的。」
裴歆看著揉著眼的顏旭，關心地拉下他的手；「我看看。」
顏旭乖乖地放下手，就在眼睛張開瞬間，裴歆看見一滴血從顏旭左眼滲出，她驚得雙腳發軟，幾乎昏厥。
「怎麼了，裴歆？你的臉色好難看——」
就在這瞬間，血滴「答」地一聲，落在顏旭伸出的手上，他的眼光調往自己的手背，看著那滴好紅好詭異的血——
顏旭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在慘白完全佔據他的臉孔時，他大叫出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又要瞎了……我的眼睛……」顏旭在發狂般的嘶聲中踉蹌後退，然後重重地跌入捷運行駛的軌道上。
「顏旭——」裴歆沖了過去，趴在月台邊大喊。
叭——叭——
顏旭，車來了！車來了！
裴歆慌忙對著駛進站的列車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超能力」失靈了……
列車的燈光刺眼，喇叭聲再度揚起，卷進站的風颶同地颳起她的長發。
看著愈來愈近的列車，裴歆忍不住失聲吼著：
「停！停車！停車啊！」
然而，車卻像頭失控的猛獸，朝著無助的顏旭賓士而來！
啊——
「啊——」
黑暗佔據視野，裴歆聽見自己驚嚇未止的喘息聲，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抓著軟綿綿的被子——
是夢！
她的手撫上額頭，發現自己滲了一頭的冷汗。頭一
低，自己胸前的墜子微微地閃著紅光，顯示著她紊亂的心思。
無端做這種怪夢？嚇死人了，這麼真實！
突然，一滴什麼滴落裴歆的手背，她慌忙地按亮床頭燈——
竟是淚水！
裴歆被自己的夢嚇出眼淚了！不為別人，是為顏旭！
因為這場噩夢，因為楊柏思的吻而輾轉反側的她又無法合眼了，她在黑暗中睜著雙眼，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等到心清漸漸平復后，裴歆開始剖析自己的心態，從她和顏旭的相識到她對顏旭的各種感覺，慢慢地，她發現，顏旭在她心中的分量似乎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那楊柏思呢？
若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明明昨晚人睡前是念著楊柏思人夢的，為什麼夢境里出現的竟然是顏旭？甚至自己明顯地對失去顏旭存有很深的恐懼？
難道她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是顏旭？難道她早已經喜歡上顏旭？
想著想著，裴歆習慣性地握上自己的墜子。
她不停地喃喃自問，真的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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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歆？幹嗎這樣看我？」
打從進人畫展展場，顏旭就覺得裴歆老是心不在焉，而當他正對著眼前的這幅名畫讚嘆不已，喜滋滋地猛一回頭時，又發現裴歆直盯著他瞧，他更加疑惑了。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納悶地繼續問著。
「顏旭，你最近眼睛還好嗎？」裴歆而帶憂心地問。
「眼睛？很好啊，怎麼了？」
「沒……沒事。」裴歆順勢往牆壁一靠，虛弱地閉上眼。「還說沒事？你色很不好看……」顏旭關心地湊過臉。
「喔，昨夜沒睡好……」
裴歆話還沒說完，顏旭就拉著她的手，走到附近的座椅，硬是將裴歆按在座椅上。
「先休息一下，我們待會就回家，讓你好好休息。」說著，他在她身邊坐下。
裴歆不再逞強，頭一歪，輕輕靠在顏旭的肩膀上，閉著眼睛養神。
「嘟」地一聲，裴歆聽見簡訊傳進手機的聲音。她略張了張眼，卻又立即閉上，不想去管是誰傳進什麼簡訊。
靠在顏旭的肩上，裴歆心緒漸漸平靜下來，也顯得踏實多了，她放心地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當裴歆睜開眼睛時，顏旭的手輕輕攬著她，護著她安穩地靠在他的肩窩。
裴歆懶懶地低垂著眼，她不想移動，深怕一動就會破壞現在美好安詳的感覺。
原來，她真的已經喜歡上顏旭了……
裴歆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她決定順從自己的感覺——她的手輕輕移動，覆上顏旭擱在大腿上的手，動作是那麼輕盈、那麼小心。
「嗯？醒了？」顏旭攬著她的手縮了回去，看著裴歆，臉上是靦腆的笑容。
「顏旭……」
裴歆的聲音像空谷回音，虛幻縹緲。只不過一覺睡醒，裴歆的心境卻像行過幾個世紀，她自己也有種恍若穿越時空的不真實感覺。
「嗯？」顏旭也察覺到裴歆的異樣，他低頭看了看裴歆那握著他的手。
「你不喜歡我握你的手？」裴歆敏感地抬眼問。
「誰說？」顏旭立即反手握住她，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對照下，顯得柔弱白皙。「裴歆，你太瘦了……聽你談起家裡的情形，好像都是你在照顧姐妹們，其實……」不知怎麼，顏旭突然住了口。
「嗯？其實？」她鼓勵他繼續說。
「其實，你也需要人照顧。」
聽顏旭這麼一說。裴歆幽幽地垂下眼，不知不覺眼眶中漸漸蓄滿了淚水。這些年來，她和姐妹們相依為命，雖然不孤單，卻必須學著比其他人堅強，因為沒有父母可以依賴，因為她未曾徹底對任何一個異性交出自己的心。長久以來，她已經習慣去照顧別人、了解別人的需求了，如今，卻只因顏旭極為平常的一句話，竟將她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股渴望被呵護的情感勾了出來，再也藏不住了。
可是，畢竟裴歆是習慣堅強的。她拍拍顏旭的手，拉著他起身——
「走吧，畫還沒看完呢！」
「你可以嗎？不累？」顏旭觀察著裴歆的臉色，半天，才若有所思地說：「現在才發現我所擁有的幸福是什麼樣子……能看清自己想看的，感覺真的很好！」
顏旭的聲音極輕，裴歆卻一字一句聽得分明，不覺眼眶一熱。
顏旭的話又真又傻，相較起楊柏思的花言巧語，前者在裴歆的心中掀起的波瀾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什麼傻話，」裴歆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噩夢，便輕輕拍了拍顏旭的手臂。
輕輕挽起顏旭的手臂，裴歆的心彷彿找到方向，踏實了、平靜了。
顏旭呢？裴歆挽著他的手雖讓他有那麼點不自在，可他又喜歡這樣的感覺。看著裴歆專心地觀賞眼前的名畫，他卻只能心思不寧地注意著裴歆那隻握在他手臂上的手，還有她那祥和、動人的臉龐。
「裴歌……」
「嗯？」
「我……」
「嗯？」裴歆側過頭，迎視顏旭靦腆的目光。
「我……我想……」
「嗯？想什麼？」看著這樣的顏旭，裴歆眼裡儘是笑容，感覺像是又回到初識時的新鮮和期待，而一切又是那麼地自然——
自自然然地相遇、自自然然地熟埝，不同的是，現在裴歆的心已經瞭然。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說什麼……只是覺得有話想說。」顏旭終於理出一點不算頭緒的頭緒。
「那就等你想清楚的時候再說吧。」裴歆的聲音柔柔
溫溫地，不帶一點壓力。
顏旭臉上線條一松，緩緩地反握住她的手，他決定聽裴歆的話，什麼話都不要說。
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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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歆總是習慣隨身攜帶一本書打發零碎的時間。不過，自從她身邊有個顏旭后，出門時她就很少把書拿出來過，更不用說今天了。
在捷運列車上，裴歆和顏旭並肩坐著，兩人享受著靜默的交流，有種甜甜的、不熟悉的情感在兩人間醞釀。
「顏旭，你談過戀愛嗎？」裴歆打破沉寂，輕聲問道。
戀愛？
顏旭歪著頭，表情是滑稽的思考狀，然後，只見他的手緩緩抬起，搔著自己的腦勺。
「戀愛是什麼樣的感覺？」他憨憨地問。
「戀愛是……」裴歆看著顏旭，頓時住了口。
對啊，戀愛是什麼感覺？
「戀愛是……你會記掛一個人，無時無刻，戀愛是……當你想起某個人時，心頭就有股甜甜的感受，想見他、想和他膩在一起；戀愛是……關心一個人的一舉一動和所有言語……」
說著說著，裴歆的臉漸漸緋紅。怎麼這麼不知羞啊裴歆，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對顏旭的感覺嗎？
顏旭很認真地聽著，完全末注意到裴歆的不自在。
「我……」他過濾著自己心裡是否存在裴歆所描述的這樣一個人。「我……」然而，他的臉色是一種極度困惑的神情。
「顏旭？」裴歆也疑惑了。
突然，裴歆想起什麼，向車箱左右張望著；這時候的乘客並不多，車箱另一頭只有一個打著盹的老先生……
「我們來做個小小試驗！」裴歆立即解下自己的項鏈往顏旭脖子一套，她邊說邊抓住他的手一起握住墜子。
「試驗？」顏旭傻乎乎地問。
「想想看，你戀愛過嗎？你心裡有我剛剛描述的這樣一個人存在嗎？」
顏旭愣愣地面對裴歆，一頭霧水地努力思考著。
裴歆不再說話，她集中精神在顏旭的雙眸，她正讀著顏旭的心思，透過項鏈！
只是，裴歆的表情愈來愈凝重……
「她是誰？」
裴歆看見一張清湯掛麵的小臉，她有著一雙大眼、小小的鼻了、小小的嘴巴，十足林黛玉的柔弱和靈秀。
「誰？你說誰？」顏旭不解地問。
裴歆不動聲色地描述了自己所看見的影像。
「小婉？」顏旭大驚。
「小婉？」裴歆重複問著。
兩人就這麼互望著，半晌，裴歆低下頭，眼睛緩緩閉上。雖然她又看見自己的影像出現在顏旭的腦海中，只是，她的影像是那樣模糊，幾乎被小婉的影像遮蓋。
顏旭心裡是有她，但是，他更重視小婉……
有了這樣的體會，裴歆黯然了，她轉過身，靠回椅背
「裴歆？」顏旭始終摸不著頭緒。
「我能見見她嗎？小婉？」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幾乎要聽不見。
「小婉嗎？當然可以，只是……她看不見你。不過，她會很高興認識你的。」談著小婉，顏旭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而這一點笑容卻更映襯出裴歆臉色的灰暗。
「她看不見我？」裴歆難掩驚訝地問。
「嗯……她沒有我這麼幸運，可以逃脫生活在黑暗中的命運……」顏旭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取代而來的是深深的惆悵。
難怪，剛剛看見的影像是一個眼睛大卻無神的女孩
上天是如何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小婉那一雙出色的眼睛卻一點功用都沒有？
老天爺，你這個玩笑未免開得過火了！
裴歆突然想起幾句席慕蓉的詩：
一定是有些什麼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麼都會循序生長
而候鳥都能飛回故鄉
一定是有些什麼
是我所無能為力的
不然日與夜怎麼交替得
那樣快所有的時刻
都已錯過憂傷蝕我心懷
憂傷蝕我心懷？裴歆驀地打了個冷額，怎會想起這首詩？多不吉祥的兆頭啊！
「真的要見她？」顏旭追問著。
「啊？喔，是啊。」裴歆拉回岔出去的思緒，回應著。
「走吧，我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顏旭看了看手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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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顏旭，你來了。」
裴歆跟著顏旭走進一間小小的教室，看著他和大家熱絡地打招呼。
「裴歆，那裡！」顏旭伸出手指了指角落。
裴歆順著顏旭的指引，看見一個專心編織著中國結的女孩——
真的是一個十足林黛玉的女孩！
看著小婉瘦削的身形、尖尖的下巴、蒼白的手和倔強噘著的櫻桃小嘴，裴歆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突然失去勇氣，不知如何面對這樣一個近在咫尺的……競爭對手。
要和這樣的小婉競爭嗎？連她都想去保護她啊
裴歆的臉上寫滿無助，她的眼神有困惑、不忍，還有更多彷徨，以至於顏旭關切地伸出手緊握她的手心。
「裴歆？」他問。
「我……」裴歆轉身奔了出去，在走廊轉角暗自嘆泣起來，她心裡湧現一個聲音：裴歆，你到底在做什麼？這樣表現好丟臉哪！
可是，裴歆就是無法壓抑想哭的衝動，淚水就像堤防裂了個口，控制不了地滲出。
「裴歆，你怎麼了？」顏旭已經跟了上來，手足無措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裴歆慢慢轉身，面對著顏旭，她還是低著頭，肩頭因為啜泣而顫抖著。
顏旭心疼地攬攬她，裴歆依賴地將頭倚上顏旭的胸膛。這樣一來，原本已經要止住的淚水又因為這個碰觸而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裴歆難過地投入顏旭的懷抱，像在無際的大海撈到浮木，再也不肯鬆手。
「顏旭……不要……」裴歆想懇求顏旭不要離開她，卻說不出完整的請求。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我……」顏旭不斷拍著裴歆的背，心裡有種奇怪的感情在蔓延。
原來裴歆是這麼地脆弱，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引領他，可事實上，真的需要保護的是她哪！
有了這層領悟，顏旭的心理已經起了變化，他無限疼惜地拍著裴歆的背。
哭著哭著，突然問什麼東西吸引了裴歆的注意力，她停止了哭泣。原來是戴在顏旭脖子上的項鏈隱隱發熱，熨得裴歆左胸也一片溫暖。
裴歆閉上眼，感受顏旭的意念，在他紛亂的思緒中，裴歆看見小婉的影像若隱若現，但是，他抱著她的手卻愈來愈緊——
難道，顏旭自己並不清楚小婉在他心中的分量？
這會，連裴歆也困惑了。她鬆開手，面對顏旭，研究著他的目光。
裴歆的眼眶微紅，眼眸因為剛剛的哭泣而溢光流彩，這樣的她，讓顏旭看傻了
不由自主地顏旭移近臉，在裴歆的額頭輕啄了一下。
等到顏旭再度和裴歆兩眼相對時，更禁不住她眼底柔情似水的誘惑，他再度低頭，吻上裴歆的雙唇……
這個吻很含蓄、很輕柔，淺嘗即止；可是陶醉在這初吻里的兩人都怦然心動！
結果，這天裴歆並沒和小婉見面，因為顏旭和裴歆都忘記了這件事，兩人在經過一個吻后，就手牽著手離開「愛盲文教基金會」的手工藝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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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歆和顏旭看起來像是戀愛了！
然而，裴歆卻漸漸消瘦了，她看著顏旭的眼神總是隱含著那麼一點……心痛。
也許在內心深處，裴歆比顏旭還清楚小婉在他心中所佔的分量吧？！況且，和小婉這樣弱勢的人爭愛，裴歆總是不忍。
但是，愛情是不能用在同情上的，更無法用理智明確衡量，然後一分為二，毫不拖泥帶水地決定能愛或不能愛就萬事OK了。
相較起來，顏旭反而才像沉浸在戀愛中的人，他笑容開朗了、精神抖擻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大男孩確實情竇初開，成天浸在愛的世界里。
不過，裴歆的擔憂並不是沒道理的，即使顏旭已經對她伸出愛的雙臂。
該來的事情還是會來……
「阿旭，電話——」
顏旭聽見媽媽在客廳大喊的聲音，匆忙跑向客廳。他想，應該是裴歆打來的電話。
「喂！」顏旭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那麼快樂。戀愛中的人就是不一樣！
「顏旭，好多天不見你來基金會了？」
是小婉！
「小婉，你好嗎？你現在在基金會是不是？」
「是啊，大家都想念你呢。」小婉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和裴歆說話的語調有幾分相似，只是，小婉的聲音少了一分自信。
「這樣嗎！好！我現在就過去，你等我，別急著走哦！」
「好，我會等你。」
顏旭匆匆拿起外套。
「媽，我去基金會。」話才說完，顏旭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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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婉遞上自己編織的中國結，靜靜等著顏旭的評論。
顏旭接過中國結，卻留心在小婉的臉容上。
自從雙眼看得見后，顏旭每次面對小婉，總是揮不去盤踞在心頭的憐措之情；有時面對小婉，她那張總是倔強地噘著的小嘴屢屢讓人想逃，因為想幫她卻又無能為力的無奈厚厚地壓在他的心口上。讓人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顏旭？」沉默的顏旭讓小婉不安地伸出手，她摸著他的手——「我編得很差嗎？是不是很糟糕啊？」
「喔……當然不是。」顏旭看了一眼手上的中國結，立即又調轉視線看著小婉——這個陪他走過十多年黑暗歲月的知心朋友，他愛憐地拍拍她的手。
「你在敷衍我！」小婉的手微微抽回，嘴巴嘟得高高的。
「相信我，我沒有！」顏旭立即拉回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小婉，許久許久……
很奇異，小婉雖然看不見，卻敏銳地察覺了顏旭的心意，只見她淺淺一笑，翻手摸著中國結，引著顏旭的視線跟著她的手游移——
「這是「盤長結』，我稍微作了變化。再幫我看看這些珠子是不是很特別？是老師特地幫我挑的呢！」小婉輕輕拉起顏旭的手：「你摸，繩結紮得很結實，你可以拿來做鑰匙圈，不會變形喔。」
小婉引導著顏旭認識中國結——一如她當初引領他習慣黑暗的世界。
「我拿來作鑰匙圈？」顏旭抬眼間。
「嗯，送給你！」小婉將中國結塞人顏旭的手心。
「小婉……」顏旭順勢握著小婉的手，頭一俯，埋首在兩人的手上，閉著眼睛不能言語。
顏旭的手和額頭傳過溫熱，溫暖了她的心。但小婉記起心裡擱了很久的問題，她的手微微顫抖，半掩著大眼，低低地問：「她是誰？」
「誰？你問誰手？」顏旭緩緩抬頭。面對小婉，他不怕
眼中積蓄淚水的窘狀被識破。
「聽說，前幾天你帶著一個漂亮的女孩來基金會，很快就又走掉了……」
「……是裴歆，她叫裴歆。」
「你跟她……」小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停止發問，只是默默地搓著自己的手指。
「她是一個好女孩，跟你一樣。」顏旭將小婉的手緊緊握住，那雙搓動著的小手惹得他心痛。只猶豫幾秒，顏旭便把他和裴歆如何相識、如何成為朋友、如何成為師生的一切娓娓道來……什麼都說了；只差他和裴歆的感情發展。顏旭一時也不弄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對小婉隱瞞這部分。
「我好羨慕，羨慕裴歆的健康，羨慕你的際遇，羨慕所有一切……」小婉的聲音愈來愈小，說到最後，兩行熱淚直淌下臉頰。
「小婉——」第一次看見小婉落淚，顏旭心急地離開板凳，慌慌張張的結果是狠狠地撞上桌角，把小婉也從椅子上給撞倒。
「對不起，對不起，小婉，對不起……」
顏旭趕緊去攙小婉。只是，小婉跌傷的是心，她敏感的心像跌落萬丈深淵，無助、無望地不知該不該對來拯救她的人伸出手。
小婉賴在地上不動，眼淚卻不停地滑落。
見狀，顏旭激動地跪了下來，他抱住她，揉著她的發
「但願我可以分你一隻眼睛……沒關係，雖然醫生說你的眼睛……」手術也無用，這句話顏旭說不出日。「但是不要傷心，小婉，我可以當你的眼睛，我可以當你的眼睛……」他硬咽了，因為他太了解盲眼人對光明的渴望。
「當我的眼睛？」小婉抬起無神的大眼間。
「是啊，裴歆帶我去哪裡，我就帶你去哪裡。我可以當你的眼睛，現在我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帶你『看』這個世界。」顏旭熱烈地說著。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為我這麼做？」
「是的，我願意，我真的願意！」顏旭再度擁小婉入懷。
在小碗面前的顏旭，依然是那個靦腆的大男孩，只是他多了一分擔當。
只不過是一瞬間啊，小婉已經讓顏旭擺脫了羞怯不安，頓時顯得成熟多了。
倚在顏旭胸膛的小婉破涕為笑，她的笑容那麼動人，訴說著無限依賴。她不再孤單了，因為顏旭的承諾，她一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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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一到，裴家的門鈴響起，一如它最近的繁忙。
「歆——」悲歆一敞開門，楊柏思便揚了揚手中的便當，露出精神奕奕的笑臉。
「楊大哥……」望著楊柏思白凈的臉，裴歆猶豫地位在門邊，還不知該用什麼心情和態度面對他。
「怎了？不讓我進去？」
「喔……不是……」
聞言，裴歆慌忙讓了身子，迎進楊柏思。誰知，經過那天夜裡的一吻，楊柏思似乎已經認定兩人的關係不凡了，大門才剛在背後關上，他便迫不及待地貼向裴歆，吻上她的臉頰，興匆匆地尋著她的口。
「楊大哥別這樣……」裴歆一陣驚愕，連忙問躲著他的吻。
「唉——對不起，你對我的吸引力總是讓我無法自己。」楊柏思啞著嗓子解釋著。「就一個吻，好嗎？讓我好好吻你！」
說著說著楊屆柏思又湊近臉——
「楊大哥、楊大哥——」裴歆慌忙掐住楊相思的嘴。「我想吃飯，肚子好餓，真的，我想吃飯。」
「你不過一個吻都不願意給？不管，我要吻你！」楊柏思神情認真地堅持著。
裴歆可不想屈服，她輕輕搖著頭，雙眼卻也傳遞著她的堅持！
「不管！」楊柏思朝裴歆的耳湊上臉——
「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了！」裴歆一急，喊出心裡的話。
「什麼？」楊柏思的臉停在裴歆面前。「你說什麼？」他呼出的熱氣吹在裴歆臉孔上。
「對不起，我只能說抱歉……我喜歡顏旭，你知道的那個顏旭，所以，我不能……」裴歆歉然地解釋著。
楊柏思啞口無言，他只是維持著剛剛停頓的動作，研究著裴歆的眼神和表情。
「你知道嗎？沒人這樣拒絕過我。」半天，他困難地吐出這句話。
「對不起，感情……，，
「不要一直說對不起——」楊柏思的音量高了八度，脾氣火爆地喊。
「我……」裴歆已經受到驚嚇，她的眼神閃過害怕，楊柏思向來都是彬彬有禮的。
「你怕我？」楊柏思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不可思議。
這樣一來，裴歆更慌了，她沒想到楊柏思如此直接地扔回這樣一個問題，張著口的她不知如何回答。
「可惡！」
一聲咒罵，楊柏思不管她的恐懼，硬是狠狠地吻上裴歆，讓裴歆全身浮現不舒服的感覺；裴歆無處可逃，全身的細胞卻都抗拒著這個吻……
終於，她還是扭開頭，從楊柏思的嘴逃開了。
「你——」楊柏思真是氣炸了，他男性的尊嚴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挑戰；他瞪著裴歆，嘴巴龕動著，許多辱罵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可惡——」
還好，僅存的理智還是起了作用，楊柏思只是大喊一聲「讓開」，就拉開大門，揚長而去，甚至忘了把專程送來的便當留下。
從此，楊柏思從裴歆的生活和心裡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