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星期後－－

「啊！真的好痛！好痛呀！」

麻醉藥退去後，真正的疼痛襲來，痛得巫菱兒哇哇大叫。

「真的沒關係嗎？我看我還是等你比較不痛的時候，再喂你吃飯好了。」

在一旁喂她吃飯的莫創楓，看見她痛苦扭曲的臉，心都擰成一團。

「可是我好餓……啊……嗯！痛！」

巫菱兒硬是撐大嘴巴，讓莫創楓將一塊肉片塞進她嘴裡。

莫創楓的嘴角微微上勾，現在他越來越常笑了。

「在吃東西的時候，你的忍耐力似乎特彆強。」

「會話！不粗堡怎麽恩護疼懂？」她的意思是說－－廢話！不吃飽怎麽應付疼痛？

巫菱兒一邊痛苦的咀嚼肉片，一邊瞪他。

「吞下去了嗎？」

「嗯！我想吃炒蛋，加一大口白飯。」

她示意莫創楓幫她夾菜。

莫創楓依言而行，可那一口飯菜才送到她的嘴邊－－

「莫老大！」

又有一個不識相的人來打擾他們。

巫菱兒迅速地吞下那口飯，好讓莫創楓放下手中的碗筷，面對來人。

「什麽事？」他不悅的轉身面對神色匆匆的霍廷。

「莫老大，祖爺爺來啦！」霍廷一臉的焦急。

莫創楓皺了下眉頭，「你不是已經將一切經過全部回報給他老人家知道了嗎？他怎麽會來這裡？」

「他……帶著安妮……還有……還有……」

看霍廷一臉遲疑，巫菱兒不免感到好奇，她將目光移向莫創楓，發現他的臉色有些難看。

「誰？」

莫創楓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還有你的妮可也來了啦！我先出去迎接，你自己看著辦！」

霍廷一說完，便轉身離開帳篷。

「妮可？誰是妮可？」

巫菱兒的柳眉擰在一起，瞪著莫創楓。他臉上恢復了以往的冷漠與淡然，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沒什麽，那不重要。」

「哼哼！不重要？」

她的眼神緊鎖住他的，可他卻別開臉，閃避她的目光，最後，她索性將臉湊到他面前。

「別鬧了，快吃飯吧！」

莫創楓試圖以喂她吃飯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不吃！」

頭一甩，她堅決的說，雖然……她的肚子很餓，而且……那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梅干扣肉，看起來好好吃喔！

「啊－－」

一聽到莫創楓那誘哄的聲音，巫菱兒就忍不住張開嘴巴，讓他直接把食物送進她口中。

「嗚……上當了！上當了！」她直呼上當。

巫菱兒瞪著他，鳳眼裡卻忍不住盈滿笑意。

莫創楓的嘴角隱隱抽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天！他真的好愛她！

．０．０．０．

停機坪上站滿了人，整個營區里，除了留守的傭兵，和正躲在帳篷里呼呼大睡的巫菱兒之外，眾人都恭敬的列隊等候霍家幫的大家長－－霍九龍的到來。

直升機一停妥，一個身材壯碩、滿臉白須的老人便率先出現在大家眼前，他身穿紫色的長袍，布滿皺紋的手拄著一柄金色龍頭拐杖。

跟在他身後的是笑容可掬的安妮。

她一下飛機，立刻奔向霍廷。

「親愛的！」

霍廷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兩人激情的擁吻。

緊接著步出直升機的則是妮可·方羅－－莫創楓的未婚妻。

莫創楓看著她，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麽會答應娶她？

這個舉手投足優雅、儀態高貴，還帶著一點柔弱的美人，跟巫菱兒顯然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楓兒，你的身體好了嗎？還有病毒在作怪嗎？」

蒼老沙啞的聲音聽似威嚴，但語氣間的關心卻是無庸置疑的。

「嗯！霍爺，托您的福，注射新的血清後，我已經完全復原了。」莫創楓必恭必敬的說。

這時，妮可睜著一雙碧藍色的大眼走到他面前。

「楓，好久不見。」

妮可豐潤的紅唇因不安而顫抖著，那美麗的藍眸中有著一如往常的深情。

過去，她的愛慕從未困擾過莫創楓，但是，此刻他心中卻有著濃濃的愧疚感。

「好久不見。」

莫創楓輕點了下頭。

是他辜負了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他讓她等了三年。

原以為他這輩子會將自己完全奉獻給霍家幫，所以，他沒有拒絕霍爺為他安排的妻子，然而，世事難料，他當時怎麽也沒料到會有個緊揪住他的心的女子出現！

妮可優雅高貴的神態，一點也不像那在他腦海中縈繞不去的開朗笑顏。

一想起巫菱兒，他忍不住泛開一抹淺淺的笑意，卻沒發覺自己這模樣全落入霍九龍的眼裡，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而妮可當然也沒忽略他的笑容和恍惚的神情，她的大眼閃過一絲驚慌。她認識莫創楓三年了，卻不曾看過他對自己露出這種神情。

傳言是真的！

他真的……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霍爺，我們已經替您準備好帳篷，我幫您帶路。」莫創楓開口。

「嗯！」老人家看向莫創楓，深沉的老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我們祖孫倆該好好談一談了。」

「是！」

莫創楓恭敬的回應，該來的總是會來，他並不害怕即將面對的一切。

一進帳篷，甫坐定，霍九龍便直接切入主題。

「楓兒，你打算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霍爺，可以請妮可先出去嗎？我想跟您單獨談一談。」莫創楓要求道。

他已經傷她夠深了，他不想讓她直接面對殘酷的事實，不管怎麽說，她都等了他三年，即使他對她再冷淡，她依然毫無怨言的留在霍家島等他。

「有什麽事不能讓你的未婚妻知道的？」

老人家嚴厲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莫創楓。

莫創楓也不閃避，臉上毫無愧色。

「妮可。」他的目光轉向妮可，口氣是懇求的，「可以請你出去一下嗎？」

「我……」

妮可看了霍九龍一眼，清澈的大眼中微微泛著淚光。這三年來，她每天都在期盼，期盼莫創楓會愛上她，只是……她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我不走，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

妮可展現了從未有過的堅決態度。

「你聽到她說的了，楓兒，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莫創楓輕點了下頭。

「霍爺，不會有婚禮了，至少……我跟妮可之間不會有婚禮。」

一旁的妮可驚呼出聲。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她親耳聽他說出口時；心底那深沉的傷痛還是教她無法承受。

一轉身，她奔出了帳篷。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霍九龍狂怒的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對妮可到底有什麽不滿？！」

霍九龍早已耳聞莫創楓近來跟一名女子走得很近，可是，他相信一向冷靜的莫創楓自有分寸，沒想到－－

「霍爺，我對妮可沒有任何不滿，我只是從來不曾愛過她。」莫創楓靜靜的說。

霍九龍的一雙老眼眯了起來，「你跟妮可的婚約是北美與東亞兩大家族的結合，豈容你說不結就不結？你可知道這麽做的下場是什麽？」

「我知道，我已經將名下的財產陸續轉移回霍家幫，除此之外，所有我在霍家島的私人財產也將奉還給您。」

「你……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什麽要答應娶妮可？」

莫創楓低下頭，愧疚感湧現心頭。

「我知道霍爺希望我們跟方羅家族能結合，而妮可也喜歡我，我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任何女人，既然如此，我就－－」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只是為了霍家幫？」霍九龍瞪大眼。

莫創楓沒有回答，但是，他後悔的神色已說明了一切。

霍九龍微顫的老手指向他，滿腔的怒意和愧意在心中翻湧，雖然莫創楓是他收養的孫子，但是，他一直將他視如己出，他以為他答應娶妮可是出自真心真意，可沒想到，竟然只是為了報恩？！

想起過去十幾年來，他為霍家幫付出的一切……

霍九龍的手緩緩的垂了下來。

「她……是什麽人？」

蒼老的聲音里有著疲憊跟妥協。

「她是個孤兒，來自台灣。」

「做什麽的？」霍九龍問。

莫創楓一愣。

他只知道巫菱兒扒東西的技術一流，攀上攀下的功夫也很高明，而且對開鎖、偷東西、爆破、機械方面的事都很拿手。

可是，她卻從沒表明過自己的真正身分，而他竟然從沒問過，也沒派人調查過。

他的神情讓霍九龍擔憂起來。

「你不知道？那你確定她真的愛你嗎？」

見他無法回答，霍九龍忍不住搖頭嘆氣。

「你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甚至連愛不愛你都不知道的女人而放棄妮可？」

「這……」

莫創楓無言以對。

「罷了、罷了，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方羅家族那邊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你若真的打定主意要離開霍家幫，我也不會強留你，可是……你別忘了霍家幫需要你。」霍九龍意味深長的說。

「是，爺爺！」

莫創楓的眼裡亮起光芒。

他必恭必敬的對霍九龍行了個大禮，然後退出帳篷外。

欣喜的他沒有注意到，霍九龍那疲憊的眼裡閃著欣慰的光彩。

他叫他爺爺？

老天！他等了二十幾年才等到他喊他一聲爺爺啊！

或許……那個女人真的能讓這孩子敞開心房。

．０．０．０．

莫創楓一出帳篷，沒見到妮可，心裡起了些微的不安。

「妮可呢？」他攔下一個人問。

「妮可小姐去找巫小姐了。」

莫創楓立刻快步的走向巫菱兒的帳篷，只希望妮可沒對巫菱兒胡說些什麼才好。

「菱……」

還沒掀開帳篷，裡頭已傳來妮可的聲音－－

「你知道楓這麽做的後果會如何嗎？」

「說來聽聽。」巫菱兒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輕快。

「他不娶我，就得離開霍家幫，你知道嗎？」

巫菱兒只是淡淡地看了妮可一眼。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愛他？如果你不愛他，就不要纏著他，讓他回到我身邊！」

妮可強忍著淚意，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點比不上眼前這個女人？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霍家幫的人……嗯！也許有一點……」

畢竟要是沒有霍家幫做後盾，莫創楓就沒錢任她揮霍了。

「不過，我已經愛上他了。不管他是不是霍家幫的人，我都已經徹徹底底的愛上他了！」

巫菱兒說得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氣壯，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在門外的莫創楓聽見她的話，拳頭不自覺地緊握住。

老天！她愛他！

她真的說她愛他！

「我很抱歉，妮可小姐，我不會放棄莫創楓的，但是，如果他愛的人是你，我也不會強求。」只是會從他身上多壓榨一些錢。巫菱兒在心裡暗自補充。

「你……我真不敢相信，你這賤女人……」妮可睜大眼，憤怒的抓起放在桌上的菸灰缸，就要往她身上砸去。

「夠了！妮可！」

莫創楓適時的現身，拉住了她的手，拿開菸灰缸。

「冷靜點！妮可，這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你真的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妮可心痛的大喊。

她轉身面對一臉沉重的莫創楓，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的滑落。

「我等了你三年，整整三年！你怎能這樣對我？我愛你呀！」

莫創楓的眼底浮現一絲愧意。

「妮可……」他低啞的聲音有著濃濃的歉意，「很抱歉！」

「抱歉？一句抱歉能換回我三年的青春嗎？」她猛地抬頭。

「我……」

「不！」妮可伸手捂住他的唇，「別說！說了就不像我愛的那個莫創楓了。」

她愛的是一貫冷靜淡漠的他，而不是眼前這個充滿愧意，連語氣都變得如此溫柔的他。

她該放棄了，不是嗎？

「妮可……」莫創楓不忍的看著她。

妮可搖搖頭，含淚的眼看向一直默不出聲的巫菱兒。

「請你記住，今天是我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我！我絕不會祝福你們的！」

「我不在乎！」

巫菱兒聳聳肩。

「楓，再見了。」

妮可挺起胸脯，美麗的臉上猶有淚痕。

他輕點了下頭。

「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會請我父親派人來接我的，再見！」

說完，她決絕地走出帳篷，割捨這三年來的情感。

巫菱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走出去，教人摸不透她現在的心思。

「你不去追她嗎？她可是你的未婚妻耶！」

她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醋意，讓莫創楓的嘴角微揚。

他走向她，坐在床畔。

「追什麽？她都說不要我了。」

「那又如何？你不知道女人最口是心非嗎？」她故作不在乎的說。

「你的意思是……你叫我去追她，實際上是不希望我去追羅？」莫創楓笑問。

「我在說妮可小姐啦！」

「可是，剛剛我好像聽到有人說愛我－－」

巫菱兒猛地拉起棉被，把自己整個人都蓋住，不用照鏡子，她也可以想像自己現在的臉有多紅。

「不要說了啦！出去，我要睡覺！」

「為什麽不說？不說什麽？」

莫創楓輕輕地拉開被子。

「哪有什麽？我忘記了啦……」她的聲音因為莫創楓的逼近而逐漸變小。

他傾身靠近她，強烈的男性氣息逼得她無處可逃。

「是嗎？也許我該喚回你的記憶。」

他溫熱的唇瓣帶著滿腔的愛意封住她的，而她也忘我的回應著這個吻……兩人吻了幾乎像是一世紀那麽久，莫創楓才放開了她。

「說吧！」他眼裡噙著笑意，指尖輕撫著她紅腫柔嫩的唇瓣，「說你愛我。」

「你偷聽人家說話，太小人了！」

「你再不說，我又要吻你了喔！」只要她愛他，就算當小人他也不介意。

「不要！我為什麽要說？你又沒對我說過！」

哎呀！她回答得太快、太不矜持了，這樣不就等於承認她愛他了嗎？

巫菱兒此時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愛你！要我說一萬遍都沒問題！我愛你……」

莫創楓低啞的聲音在她的耳畔回蕩，傳進了她心底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