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創楓身上的鐵鏈被撤掉了。

蒙娜說過要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他身上的傷，並用最營養的食物餵養他，讓他能死得健全，想當然耳，她自然不會再用原先那種笨重的鐵鏈禁錮他。

新的鏈條是用柔軟強韌的鋼片串成，既輕盈又柔軟，只要不走出鏈條可到達的長度之外，他就不會受傷。

巫菱兒隔著一段距離，用偷來的望遠鏡仔細地研究那鏈條，還有鏈條相連處的鎖扣。

每個鎖扣都有一個電子發射裝置，只要一被解開，連線的控制中心就能得知。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巫菱兒對這個妖怪般的女人的身分越來越好奇。

而在擔心莫創楓的同時，她也越來越擔心章倩儀的處境了，她該不會也受到這樣的對待吧？

自從那天看到蒙娜後，巫菱兒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莫創楓面前。

莫創楓以為她逃走了，卻不知道她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

白天，她都俏俏地躲在密道里，透過布幔看著那些穿著白袍的醫生，前來幫他抽血和量血壓，並注射某種藥物，企圖控制他的身體狀況。

夜晚，她則穿梭於整座城堡中，尋找她所需的資料和物品，直到她有所收穫後，她才決定行動。

夜晚來臨，窗外月色正濃，體力一天不如一天的莫創楓，輕扯著腳鏈走到窗檯前。

城堡外圍的森林一片陰暗，層層疊疊的山巒綿延到天邊，他眺望窗外，抱緊了裹著紗布的雙臂。

他能用貼在耳後的發信器叫人前來救他，可是，救回去之後呢？他們能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研發出控制這種病毒的血清嗎？

他到底該怎麽做？

就連十歲那年策畫殺死蒙娜，他都沒有這麽惶然無助。

「今晚的月色很美，是吧？」巫菱兒那充滿活力的聲音自下方傳來。

莫創楓一愣，心中有一絲欣喜，但伴隨而來的是滿腔的怒氣。

「你怎麽還在這裡？為什麽不逃走？」莫創楓冷冷地道。

「又沒有人要殺我，也沒有人把我當成生物炸彈，我在這裡自在得很呢！為什麽要逃？」

莫創楓眼睛一眯，銳利的目光掃向巫菱兒所在的位置。「你既然看到了那女妖怪對我所做的事情，那你還不快逃？你是大白痴嗎？」

巫菱兒抗議地道：「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他們放置病毒跟血清的實驗室耶！而你卻罵我白痴？你才是大豬頭咧！閃開點，我要上去了。」

話落，巫菱兒輕巧的翻過窗檯的欄杆，出現在月光下。

一翻身上來，巫菱兒差點撞上莫創楓，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十公分。

「豬頭！不會後退呀？」

為了不碰到他，她連忙往後仰，眼看就要跌落窗檯外，她只好按住莫創楓的肩膀，膝蓋一彎，腳尖一蹬，身子在空中畫個一大弧越過他，穩穩地落地。

「好啦！」

巫菱兒高舉雙手，就像體操選手落地的動作一般，過了兩秒仍沒有得到回應，她才輕輕地拍去身上的灰塵，轉身看向他的背影。

「喂！豬頭兄，剛才那個動作就算沒有滿分，至少也有九點九五吧？」

莫創楓緩緩地轉過身，冷然的眸子對上她的。

「給點掌聲吧！」她抬起下巴道。

莫創楓依然默默地望著她，不懂自己為何一見到她，心中便會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拜託嘛！」巫菱兒看著他，聲音裡帶著撒嬌的意味。

他的手竟然像有自己的意識般，輕輕地拍了起來。

「謝謝！」巫菱兒誇大地鞠了個躬。

莫創楓回過神來，連忙放下手。可惡，這個不速之客就是有本事擾亂他的心神，教他做出脫軌的舉動。

「哇！」突然，巫菱兒像是發現新大陸般，驚喜的叫道：「你看起來帥多了。」

莫創楓臉上的紅腫大多已經消褪，恢復原來俊朗的面貌。

照理說，聽慣了讚美詞的他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但是，巫菱兒這句簡短的讚美，卻讓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揚，他撇撇嘴，壓抑住那種衝動。

要在她面前維持自己慣有的冷然還真是不容易。

「你來找我做什麽？」他向來不喜歡說廢話。

「啊！你等等。」

巫菱兒立刻解下身上的大布包，放在地上，裡面是一疊電腦報表、一些瓶瓶罐罐和針筒。

「哪！豬頭兄。」巫菱兒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捧到他面前。

「這些是他們實驗室里所有的血清，你知道哪一種血清能解你體內的毒嗎？」

頓時，莫創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巫菱兒轉過身，把那堆東西放在床上，才放好，身後便傳來一聲輕嘆。

「你為什麽要幫我？老鼠妹。」

「耶？！」巫菱兒猛地回過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驚奇地道：「你也有幽默感耶！」

莫創楓皺了一下眉頭。她在耍他嗎？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看見他一臉的嚴肅，巫菱兒忍不住噗哧一笑。

「哈哈！開個玩笑嘛！你的幽默感怎麽一下子就消失啦？」

莫創楓閉上雙眼，過了幾秒才又睜開，「好了！除了拿這些東西來給我，還有沒有別的事？」

他知道她會如此費神地救他，一定有其他原因。

巫菱兒斜眼看他，眼中流露出讚賞之意，她拍拍他的胸膛，招呼他跟她一起坐在地板上。

莫創楓搖搖頭，他站習慣了，感覺自己的體力一天一天地流失，那種無力感遠比肉體上所受的折磨還要教人難以忍受，所以，只要體力允許，他便會站著。

巫菱兒看著他，聳聳肩，逕自走到床邊坐下。

「豬頭兄，你知道你被捉的那天，這些人還打算捉兩個女人過來嗎？」

莫創楓點點頭，霎時明白了。

原來眼前這隻可愛的小老鼠，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裡攀上攀下的，就是為了找自己的同伴呀！

「你是其中之一？」

「是呀！你知道我的同伴在哪兒嗎？她有沒有被他們捉來？她被關在哪裡？」她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莫創楓看著她，口氣跟先前一樣冷漠，「沒有！你可以滾了。」

「耶？」

巫菱兒訝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東西，小唇一噘，一把抓起布包走到他面前，把東西全攤在他面前。

「老兄，看清楚，我是來救你的耶！你幹嘛老是想趕我走啊？」

她近距離看著他，發現他真的長得很好看，只是臉上總是罩著一層寒霜，令人難以親近。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啊！我知道了，你看不出來哪一瓶才是正確的血清，對不對？沒關係啦！既然看不懂的話，就每一種都試試看好了。」

「試試看？」莫創楓的眼眯了起來，「你當我是實驗用的白老鼠嗎？」

他瞪著近在咫尺的她，突然覺得她那白裡透紅的粉嫩臉頰就像顆紅蘋果，讓他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話也不能這麽說，反正橫豎都是要死，早死晚死還不是一樣？你本來不是想自殺嗎？我是在幫你耶！」她說得起勁，完全沒注意到莫創楓凝視的目光。

莫創楓看著她，奇怪自己為什麽一點都不討厭她的多話，是因為在這樣危險的處境下，人都會變得特別有包容力嗎？

「所以，你一定得看這些資料呀！看了也許沒什麽幫助，可是，不看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好！」他突然打斷巫菱兒的話。

巫菱兒回頭看他，眼中有著不滿，她還沒說夠呢！

莫創楓俐落地收起那個布包，放在枕頭邊，「我會仔細研究這些東西的，不過我要你……」他看向窗外隱隱露出曙光的天際，「最遲明天要離開這裡。」

「離開？我連倩儀是死是活都還不知道……你為什麽老是要我離開？難道……難道……啊哈！」巫菱兒用手肘撞撞他，故意露出曖昧的眼神。「我知道了，你是在擔心我，對不對？嘿嘿嘿！」

「擔心？」

看到她臉上得意的表情，他知道就算自己否認，她也不會相信。

生平第一次，他終於了解什麽叫做無奈，碰到這種厚臉皮的女人，他根本無力反擊。

「別想否認。」

「我沒否認！」說完，他將視線調向窗外，眼神又趨於冷漠。「我記得在我被送來這裡的途中，好像聽到有人說兩個女人都沒捉到，所以，我想你的同伴應該平安無事，現在你可以放心的滾了吧？」

「真的？太好了！既然倩儀沒事，那我只要專心救你就好啦！」巫菱兒愉悅地道。

聽見她的話，莫創楓差點摔倒。

「該死！我就是要你離開，你是聽不懂嗎？」

向來冷靜自持的莫創楓，竟然因為擔憂而發怒，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嘿嘿嘿！別激動嘛！讓我慢慢的解釋給你聽。」她露出迷人的笑容，「那些資料你可以留著慢慢看，只是，這些血清我必須在天亮前送回他們的實驗室，否則一旦被發現，我先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所以呀……」

巫菱兒一不注意，又把可愛的臉蛋湊到莫創楓面前。

瞬間，兩人的目光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巫菱兒驚訝地發現，莫創楓凝視著她的眼神中竟泛著一絲……溫柔！

被他瞧得有些心慌，她直覺地想退後，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無法動彈。

他那深邃的黑瞳彷佛要將她吸進去般，讓她只能直勾勾地看著他，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驀地，隱約有一道光線從窗外射入，打破了這魔幻的一刻。

「天快亮了！你得去實驗室了。」莫創楓突地開口，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到窗外。

他的話讓巫菱兒瞬間回過神，她順著莫創楓的視線往窗外看去。

糟了，天快亮了！

她慌張地把血清放回布包。「我……我……必須趕快把這些血清放回去。」

她一把抓起布包，閃進布幔後，一支針筒不小心掉落地上，直滾向莫創楓。

「嗯！」

這回答夠簡短，簡短到不會泄漏出他的心慌。

突然－－

「你不準那樣看我。」

巫菱兒警告的話語從布幔後面傳來。

「哪樣看你？」

莫創楓彎身撿起針筒，再抬頭已不見她的身影。

「就是那樣！」她忿忿的聲音從密道中傳來。

莫創楓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