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子江渡口
滔滔江水在青山綠水間漫流而過。天色晴朗的午後,清風夾雜著綠野的氣息,朝人迎面撲來。
一行由宮廷侍衛偽裝成商旅的車隊從人群中穿行而過,來到江岸渡口。車隊的最前方,端坐馬上、手挽著韁繩的,正是女凰國的宮廷侍衛副官狄風。
「四公主,要渡江了。」車隊在渡口前停下,狄風策馬來到黑檀馬車旁,沉聲稟告。
「終於到了嗎?快憋死我了!」
清亮的聲音揚起,車門被迅速推開,女凰國四公主君翎像是剛被釋放的囚犯般,提起裙擺,飛也似的跳下了馬車。
「東陵與女凰只有一江之隔,過了江,就是東陵國的國土了。」
狄風點頭說道,看著這個猶如出籠小鳥似的小徒兒,向來嚴肅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微笑。
「師父,我不要再悶在車子里了,求求你讓我騎馬吧!」明艷無儔的芙蓉俏臉上,流露出幾分楚楚可憐,恁是鐵打鋼鑄的硬漢,看了也會不禁軟了心腸吧!
然而,狄風卻絲毫不為所動--
「不行!你是公主殿下,必須遵循皇家禮儀行事。」
君翎苦著臉蛋,正欲再向師父求情,視線卻落到了揚子江對岸,江畔一排白牆白瓦的民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師父你看,那邊的房子都是白色的呢!」君翎從樹上折下一根枯枝,指著對岸說道。
女凰國尊崇紅色,國內的建築通常以紅牆綠瓦為主,而雖然僅有一江之隔,建築卻與東陵國明顯有著異樣的風情。
「這不奇怪。」狄風解釋道:「傳說東陵國人先祖,是由長白山上的白狐所孕育,所以東陵國向來以白色為尊。」
君翎望著河對岸的白頂民舍,師父狄風的話,無意中勾起了她久遠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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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哥哥,幫我堆一個跟你一般高的大雪人。」清亮歡樂的童音在冬日的女凰國皇宮中響起。
一場大雪后,皇宮的地面鋪滿了厚重如棉的雪。東陵國的逃亡太子晉賢邊為小君翎公主堆著雪人,邊與她說話聊天。
「我喜歡雪,因為它潔白無瑕。時人用柳絮和鹽來比喻雪,可柳絮分明不及它的晶瑩剔透,鹽更是下品。」
「可是下雪好冷哎!賢哥哥。」小君翎縮縮腦袋,整個人被厚重衣物包裹得像個小雪人,僅露出紅通通的蘋果臉。
「翎兒,你知道嗎?」晉賢溫柔地微笑,「我們東陵國尊崇白色,終年積雪的長白山是我們的聖山;長白山上尊貴的白狐是我們的聖獸。」
「為什麼?」小君翎睜著大眼,天真地問。
晉賢溫柔一笑,向小君翎緩緩地講述起東陵國國人都耳熱能詳,且深信不疑的傳說--
「在幾百年前,還沒有東陵這個國家,當時那片國土上,生活著十幾個部落,他們彼此互相仇視、征戰不休。
有一天夜裡,長白山峰頂一隻最美麗的白色母狐,受到上天的眷愛,突然誕下了一名男嬰。這男嬰以露水為食,見風就長,不多時日,就長成了威武神勇的男子漢。男子成年後下了山,陸續征服、合併了各個部落,最後建立了東陵國。
因為我們的祖先是長白山白狐孕育而成,所以白狐是我們的聖獸。傳說,只要誰能擁有它,誰就能成為東陵之主!」
小君翎聽得入了迷,傻氣地問:「賢哥哥,你是東陵太子,以後是要成為東陵皇上的,你抓到白狐了嗎?」
晉賢的笑容斂去,清秀而帶著病容的臉上,流露出複雜且懊惱的神情。
「翎兒,賢哥哥現在不再是東陵太子了。母后已經過世,而我此生……恐怕再沒有機會回東陵了!」
晉賢的母親瀟湘夫人是女凰國的公主,後來嫁到東陵國,成為東陵皇的皇后。
然而,不久之後,東陵皇卻轉而寵幸西宮娘娘,於是,瀟湘夫人被眨入冷宮,鬱郁而死,而他則逃到了女凰國。
在逃亡的路上,他染了病,身體非常虛弱。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又想起自己與死去的母親多舛的命運,心中非常難過,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君翎聽不太懂晉賢的話,但看到他突然流了淚,也跟著難過起來。
她伸出小手,抹去晉賢臉上的眼淚,說道:「賢哥哥,不要難過,你是東陵的太子,你父皇一定會來接你回去的!」
晉賢搖了搖頭,忍住傷心說道:「我有個弟弟名叫雲亮,是西宮娘娘所生,他自小生得粉雕玉砌、聰明伶俐,是父皇捧在手心裡的寶,現在,他才是真正的東陵太子!」
聞言,小君翎突然生起氣來,鼓著腮幫子嚷道:「哼!那個壞女人生的小孩,會奸到哪裡去?肯定又是一個奸佞小人!賢哥哥,你別慌,你父皇以後一定會明白你的好,來接你回去的。」
晉賢依然搖頭,卻不說話了。
他心地善良,因此,雖然恨透了那個害死他母后的西宮娘娘,卻不恨奪了他太子之位的小雲亮。
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小君翎解釋,他的弟弟雲亮不是什麼奸佞小人,他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最喜歡跟在他後面,要他陪他玩。若沒有後來這許許多多的事發生,他們也許能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只是,生在皇家,是他們共同的悲哀……
那年冬天,晉賢過世了!
小君翎傷心之餘,也認定了她清秀溫柔的賢哥哥,是被東陵國的西宮娘娘與太子晉雲亮逼害而死,從此,東陵國的西宮娘娘與太子晉雲亮,皆被她認定為「奸佞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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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幺?!那個小人向我求親?不要!我不答應!」五年後,君翎從大姊口中,驚聞這個讓她極端惱怒的消息。
「翎兒,不要這樣稱呼東陵太子殿下!」君灧嚴肅地提醒她。
「本來就是嘛!他害死了賢表哥,不是小人是什幺?」君翎嚷道。
「翎兒,不許再胡鬧了!」她威嚴地斥責。
大姊雖然身為一國之君,但對妹妹們向來都是溫柔和藹的,從來不曾斥責過她們。因此,第一次聽到大姊說了這重的話,君翎不禁委屈得紅了眼眶,杏眸里湧出了清澈水光。
君灧看到妹妹泫然欲泣的嬌容,不禁軟下了心腸,柔聲說:「翎兒,逝者已矣,別再提起當年的事情了。東陵皇上這次派太子云亮到女凰國提親,正是為了修補女凰與東陵兩國當年因瀟湘夫人之死而破裂的關係,這是好事一樁!不要再意氣用事了,你生長在皇家,應該明白皇室的無奈……」望著君翎清澈如溪的瞳眸,她突然停頓下來,不再細說。
這天真率性的小妹妹生長在皇家,到底是福還是禍?
「我已見過東陵太子。太子殿下儀容出眾,人品溫雅尊貴,大臣們對他的評價也甚高。翎兒,你先別急躁,太子將在皇宮居留半月,在這段時間裡,姊姊會好好觀察他,婚配之事,到時再作定論,姊姊絕對不會隨意將你許給一個你不滿意的夫婿的!」君灧柔聲向她保證。
君翎咬了咬唇,竭力收起眼底的淚水,不再作聲,心裡卻憤恨不已。
這晉雲亮不但搶走了賢表哥的太子之位,還害她被大姊斥責,他就算條件再好,她也不願意嫁給他!
況且,他是那個奸詐的西宮娘娘所生,她才不相信他會好到哪裡去!
「我絕對不要嫁給他……」
「啊……真煩死人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才行……」
「我的好公主,你可不可以坐下來休息休息,別在那兒晃來晃去的?京兒看得眼睛都快閃到了。」
君翎的貼身侍女京兒原本很悠閑地撥弄著金鼎里的熏香,在看見主子晃了大半時辰后,終於忍不住哀叫出聲。
君翎根本沒注意到京兒的叫喚,心心念念都是晉雲亮向她提親的事,突然,她咬牙一跺腳--
「不行,我一定要去見見他!」
「啊?見誰?」京兒被她嚇了一跳,差點被熏香燙著了自己的手。
「晉雲亮啊!」君翎緊咬銀牙,「我這就去找他!」
「不好吧!四公主。」京兒勸道:「你們還沒有成親,成親之前見面,這是於禮不合的呀!」
君翎受不了地白了京兒一眼,「我就是不想跟他成親,才打算去叫他打消求親的念頭的!」
「啊?這怎麼可能!東陵太子千里迢迢的到這裡來向你求親,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京兒擔憂地問。
「我知道。可是沒有時間了,再過幾天,大姊就會宣布我和他的婚事,真不知道那小人到底給大姊和諸位大臣們灌了什麼迷湯?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的。
但是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不管用什麼法子,我都要說服他打消念頭,那個傢伙最好乖乖聽話,否則我一定讓他好看!」
君翎忿忿地說完,提起裙擺就往殿外奔去。
「哎呀!四公主,你可別衝動……」京兒急叫,想上前拉住君翎,然而那個急匆匆的人兒早已經一溜煙跑掉,消失在宮殿外的亭台樓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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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是專門款待皇室貴賓的行宮。午後時分,東陵太子晉雲亮正在宮殿外的桃花林中漫步,欣賞著今年春天宮裡開出的第一枝桃花。
「太子殿下。」宮女匆匆走進林子里,朝著他的背影輕喚。
當晉雲亮轉過頭來時,宮女只覺眼前一亮,頓時忘記了要說的話。
這東陵太子殿下竟是這樣的出色迷人!瘦削的俊臉上,晶亮的眼眸彷如夜空中的點點星光,頎長的身軀與溫雅的氣質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冷漠高貴;而當他笑的時候,卻又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雖然他才來了沒幾天,但鳳儀宮的宮女們,卻全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甚至私下笑說,如果能到東陵服侍他,那麼就算死了也甘願!
「什麼事?是李大人他們來了嗎?」面對著宮女呆愣的目光,晉雲亮微微一笑,柔聲提醒。
宮女立刻清醒過來,臉上一紅,「不……不是的!是四公主來了,正在書房等著殿下你呢!」
「哦?」晉雲亮驚奇地挑了挑眉。
四公主?!那個向全天下宣布他是個混蛋、宣布她絕不可能嫁給他的女凰國四公主,居然來找他?!
「公主有說明來意嗎?」他問。
宮女搖頭,雖然被太子殿下所迷惑,但她還是謹記自己女凰國宮女的身分,並沒有告訴太子,君翎公主似乎怒氣沖沖。
「恐怕來者不善。」話雖這樣說,晉雲亮卻不甚擔心似的,輕輕笑了笑,拂去衣衫上的落花落葉,回身定出了桃花林。
鳳儀宮書房外的院落也種了幾株桃樹,桃花枝從窗外悄悄伸了進來,順帶帶來了滿室春光。
君翎背對著書房門,站在案几旁,縴手無意識地輕敲著案上的墨玉紙鎮,焦躁地等待晉雲亮的到來。
「四公主,東陵太子殿下到了。」宮女前來通報。
君翎猛然問轉身,才回頭,就看到了一身錦衣玉袍,臉上笑意吟吟的晉雲亮。
君翎性格爽朗好動,自幼跟隨著宮廷侍衛習武,平時結交的,也全是朝中的武官子弟。十五歲的豆蔻年華,她不是不曾在夢中描繪過未來夫婿的模樣,在她的心目中,未來夫婿應該是個英勇豪邁、孔武有力的武將,絕不會是眼前這個一看就像富家子弟的錦衣男子。
他就站在門口,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深邃,當君翎的視線與他接觸的那一瞬間,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她的心驀地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大臣們都稱讚他溫雅倜儻、卓然不凡,然而看在君翎的眼內,他十足是個輕佻小人!
「四公主撥冗來訪,雲亮榮幸之至。」
他一開口,略顯低沉的嗓音里似乎有種魅惑力,教君翎渾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他,或者該怎麼開口進入主題,只得略顯僵硬地對他點頭笑了笑。
「這是你畫的嗎?」氣氛僵凝了片刻,她只得沒話找話,指指案上攤開的一卷畫,桃花枝上的輕盈翠鳥新墨初干,寥寥數筆,就將窗外掩不住的春色,完全勾勒出來。
「遊戲之作,讓公主見笑了。」晉雲亮微笑。
「還好。」君翎有些高傲的點頭,不得不承認,他畫得還不錯。難怪諸位大臣都稱讚他不但具有帝王的面相氣度,更難得的是文采斐然。
「四公主稍坐,試試雲亮從東陵帶來的長白山野參茶。」晉雲亮好整以暇的走向君翎,卻發現君翎似乎很緊張。
她的緊張不安,讓晉雲亮覺得十分有趣。女凰國幾位公主的美貌揚名在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眼前的四公主,雖然年紀尚幼,但光彩明澈的眉目神采卻叫人眼前二兄。翠羽似的眉兒、清澈如水漾的眼波,紅潑濫的唇瓣如清早含苞待放的玫瑰。
而更叫他感到有趣的是,這個女孩的眉梢眼角、神情舉止,全都泄漏出她心中所思所想,如此單純而不做作的女孩,叫他不由得心動了下。
原本不過是奉父皇之命來女凰國求親,以盡身為東陵太子的職責。但在看到君翎的第一眼后,晉雲亮開始對這樁婚事感興趣。
「不必麻煩了,太子殿下。」君翎說完,咬了咬下唇,吩咐旁邊的宮女:「你們先退下。」
「是。」宮女馬上退下。
晉雲亮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唇邊始終帶著一抹叫君翎感到刺眼的微笑。
「打攪太子殿下了。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跟殿下商量。」君翎終於開口。
「看得出來。」晉雲亮笑說。
君翎沉吟了一會,狐疑地說:「我想殿下大概也猜得出我的來意,就不用明講了吧?」
「恕雲亮愚笨,雲亮實在不知公主的來意。」他依舊微笑。
君翎開始惱怒自己的怯懦,她不是個勇敢大膽的女孩嗎?為什麼在這個討厭的男人面前,卻顯得這麼緊張。她今天可是抱著必勝決心而來的,怎麼可以在一開始就弱了氣勢?
她跺了跺腳,咬牙說:「好,我明說了吧!我今天來,是想請太子殿下打消跟我成親的念頭!」
「為什麼?難道是雲亮有什麼讓四公主不滿的地方嗎?」晉雲亮略顯驚訝地挑眉,眼眸內的笑意卻深了幾分。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與太子殿下無關。」
誰叫你逼死了我的賢表哥,我討厭你這種小人!這話堵在君翎喉中,卻不能吐出口。她再輕率任性,卻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有些話,她明白是不能說出口的。
「那麼四公主可否告知個中緣由?」晉雲亮繼續追問。
「都說了與你無關!」君翎顯得有些煩躁。
晉雲亮眼內的笑意斂去,「雲亮遠道而來,誠心誠意向四公主求親。公主就算不予考慮,也應該給雲亮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將雲亮打發了。」
「好吧!我坦白告訴你,我不打算嫁人。」君翎被他逼急了,隨意找個了理由搪塞。
晉雲亮一臉驚訝,「難道四公主打算遁入空門,誠心侍佛?」
「當然不是了!」什麼跟什麼!君翎一聽,直覺脫口否認。以她這樣率性、好動又不甘寂寞的性情,不說別的,光是聽到寺廟裡的磬鐘佛號,就叫她頭皮發麻,打從心底抗拒。
「那四公主是為了什麼原因拒絕我?」晉雲亮凝視著君翎,不給她喘息閃躲的機會,「難道,四公主有什麼隱衷?」
「這……」君翎大大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啊轉,始終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
都怪她剛才出門的時候太衝動了,難怪二姊老說她永遠也學不會三思而後行。
「難道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晉雲亮又逼近一步,薄唇貼近君翎的耳畔,神秘兮兮地問。
他靠得那樣近,男子氣息不斷撩擾著她,叫她更加煩躁不安,什麼理由都想不出來!
晉雲亮又朝她邁近一步,將她逼至他和案幾中間,鍥而不捨的低聲說:
「請相信雲亮,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四公主開口,雲亮必定竭盡所能。」
「沒有啦!別再問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耶!」君翎被他逼得沒有退路,心頭氣話衝口而出。
「哦?不知雲亮有什麼不足之處,竟然讓四公主如此討厭?」晉雲亮裝出一副受傷的神情,然而唇邊卻又泛起了逗弄人的笑容。
這笑容叫君翎氣衝上頭,不顧一切的叫道:「總之我討厭你,你從頭到腳,從上到下,從前到后,從左到后,沒有一處不讓我討厭的!自從你來提親后,我就過得煩惱極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晉雲亮沉默半晌,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說:「我活了二十年,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這樣討人厭!」
「你現在知道了,」君翎豁出去地說:「所以,勞駕你到我大姊面前,告訴她你後悔了,告訴她你想取消求親的請求。」
「這可不大好!君無戲言,雲亮雖然尚未登基,但總是東陵太子,倘若出爾反爾,不但有損東陵的名聲,也會破壞兩國的關係。四公主的要求,真叫雲亮非常為難。」
「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你若不肯收回請求,今後我會叫你更加為難。要知道,帝王的後宮是非常重要的,後宮不穩,帝王也會難以安心治理國事。如果你現在不聽我勸告,一意孤行,定要娶我,那麼我以後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君翎瞪著他,一本正經地說。
晉雲亮挑挑眉,「四公主這是在威脅我嗎?」
「正是,而且我說到一定做到!」君翎高高的揚起了臉,挑釁似的瞪視著晉雲亮。可晉雲亮卻沒有被她的態度影響,一語不發地凝視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聽起來真的很不妙!」良久,晉雲亮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明白就好,請不要讓我為難!」君翎認為自己的警告已經收到了效果,壓下心頭的得意雀躍,放柔語氣說:「其實,以太子殿下的身分外貌,不愁找不到溫良如玉的千金相配,何必偏要執著於魯鈍頑劣的君翎呢?」
「四公主既然決意如此,雲亮也不好強人所難。」晉雲亮無奈一笑,臉上浮現幾分黯然,叫君翎突然感到有些抱歉。
他似乎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奸險狡詐嘛!而且似乎還挺通情達理的。
「四公主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抱歉。」君翎搖頭。
「既是如此,雲亮只得向女王取消向四公主提親的請求。聽說--」
「什麼?」君翎對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改觀,然而下一刻,他說出口的話,立刻讓她對他的歉疚煙消雲散。
「聽說貴國二公主端麗持重、三公主知書達理、五公主溫婉可人,應該都是母儀天下的千金貴人。既然四公主拒絕雲亮,雲亮千里迢迢而來,總不能空手而回。希望四公主不要介意,雲亮只能向幾位公主提出求親的請求了。」
「我當然介意,絕對不可以!」君翎蹦跳了起來,竄到晉雲亮面前,手指幾乎戳到他的前胸,「你這人怎麼說來說去都說不通!我告訴你,你不可以向我求親,也不可以向我的任何姊妹求親,你--」
因為過於激動,又跳又叫,君翎一不小心踩到了晉雲亮的鞋面,身體突地一歪,跌進了晉雲亮的懷中。晉雲亮眼明手快地伸手抱住了她,兩人順勢倒在旁邊鋪著綉墊的湘妃榻上。
「啊--」君翎撞上晉雲亮的胸膛,吃痛的小叫了一下。
這男人看似瘦削,但包裹在華麗衣飾下的身軀,卻硬得跟鐵板似的,剛剛發育的胸脯撞到了他堅硬的身軀,痛得君翎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君翎粉臉漲紅,手忙腳亂的掙扎著想要從晉雲亮身上爬起來,然而晉雲亮不老實的雙手卻牢牢的抱住了她的纖腰。
「你快放手讓我起來!」君翎惱怒的嚷著,從來不曾如此丟臉過。
「等等,纏住了。」晉雲亮冷靜的說。
「什麼?」君翎又羞又急,不懂他的意思,掙扎著想要起身,他卻偏偏不肯放手。
他不過是個才見面的陌生男人,卻跟她如此親密地抱成一團,這叫君翎又急又怒、又羞又慌。
「衣服纏住了。」相對於君翎的慌亂,晉雲亮顯得鎮定自若,聲音中還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君翎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才看到原來晉雲亮衣服前襟上掛著的五爪小金龍,不知怎地緊緊纏住了君翎胸前的刺繡。
若不是晉雲亮緊緊抱住她,以她掙扎亂動的力道,恐怕早將自己的衣服扯裂了。
「別亂動,我來解。」晉雲亮忍著笑說。
「不許碰我,我自己來。」君翎又羞又急的嚷道。
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激得她臉紅耳赤、惱怒不已!
在君翎手忙腳亂地與五爪小金龍搏鬥的時候,晉雲亮正好整以暇的享受著這一刻--
小美人兒躺在他的身上,柔軟馥香的嬌軀與他緊緊相貼在一起,她幾縷柔絲撩撥著他的頸項,白裡透紅的臉蛋兒像是能捏得出水似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君翎感覺出他的笑意,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都怪你,好端端的掛個金龍幹什麼?」
晉雲亮忍俊不住,笑說:「是的是的,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料到它會不小心勾住了四公主的衣裳。」
「你還笑!」君翎再瞪他一眼,繼續低頭與金龍搏鬥,然而越急,手的動作便越亂,怎麼解都解不脫。
晉雲亮依舊笑著,呼息吹上了君翎耳畔,君翎憤怒地抬起頭,想警告他不準再莫名其妙的發笑,櫻唇才啟,卻不小心擦過了晉雲亮微微上揚的唇,兩人同時怔了一怔。
嫣紅美麗的唇辦如同最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瓣,帶著若有似無的甜蜜香氣。晉雲亮身軀猛地僵硬,一股衝動排山倒海向他洶湧撲來。
「有沒有人曾經恭維過你,四公主--」他牢牢的抱住她的腰身,逼使她更加貼近他,薄唇貼近了她的櫻唇,誘惑的氣息在她的唇邊呢噥:「你是如此的甜美……」
君翎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呆住,心底有一根弦綳得極緊,而下一瞬間,那根弦突然斷了--晉雲亮吻上了她的紅唇。
那不只是一個輕輕碰觸的吻。他強硬的舌直闖而入,頂開她的貝齒,肆無忌憚地糾纏追逐著她軟滑香甜的小舌。
君翎就像是被雷擊中似的,驚嚇得全身僵硬,腦袋糊成了一團。
「太子殿下正在書房等候著各位大人。」
「四公主也來了?」
「是的,剛來不久,大人們這邊請。」
激吻的同時,晉雲亮突然聽到微弱的人聲與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然而他卻捨不得抽身,懷裡的人兒嘗起來是如此的甜美,甜美得叫他沉淪!
當女凰國的晉聞人丞相和其它幾位大臣來到開敞的書房門口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讓人驚震的情景--
他們向來以豪邁著稱的君翎公主,正相她那未來的夫君,深深的擁吻著。
啪--晉丞相手中的玉骨扇掉落地面,響亮的聲音驚醒了呆掉的君翎。
她猛然抬起頭來,離開了晉雲亮的唇,直直的瞪著他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的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女凰國的諸位臣子全都立在門口,個個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四公主……」老成持重的晉丞相不可置信地開口,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剛剛目睹的這一幕,對向來守禮重道得過了頭的丞相大人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
君翎像是被蜜蜂蟄了似的猛跳了起來,嘶的一下,胸前的薄綢終於還是被金龍的爪子撕破,露出困脂紅的抹胸。君翎不敢再去接觸臣子們的目光,她站立在原地,拽緊破裂的衣服,清澈的水光慢慢湧上了眼眶。
「四公主。」晉雲亮注視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一絲內疚悄悄爬上心頭。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誰知還沒有碰到君翎的身子,就被君翎狠狠的甩了一個耳光。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室內回蕩,刺激得老邁的晉丞相差點昏過去。
君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擠開了聚在門口的老臣子,衝出了書房。
「太子殿下,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望著晉雲亮臉上清晰的五指印,晉丞相結結巴巴的問。
晉雲亮沉默不語,回想著剛才突然發生的事情。
當看見剛剛還意氣風發的驕傲小公主低頭掉眼淚的時候,他真的感到內疚了!可他雖然內疚,卻不後悔,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吻上她,摘取那朵誘惑至深的玫瑰。
「太子殿下--」晉丞相的聲音在耳邊催促。
良久,晉雲亮回過神來,在大臣們驚詫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從容笑道:「四公主盛情垂青,雲亮喜不自勝。」
就是這句話,註定了君翎必須嫁給晉雲亮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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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手中的樹枝被折成了兩段,清脆的聲音將君翎從重重回憶中拉了回來。
望著手中斷裂的枝條,君翎恨恨的想,倘若晉雲亮是她手中的這根樹枝,她一定會把他折成千段萬段,再拋入腳下滔滔不絕的江水裡,方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那次的醜事經由大臣們之口,傳遍了整個女凰皇宮,又因為晉雲亮刻意歪曲事實,君翎百口莫辯。所有人都深信,跟晉雲亮糾纏在一起,是她心甘情願、情不自禁的舉動,而為了保全她的閨譽,即使她再怎麼反對,君灧還是同意了晉雲亮的求親,將她許配給了他。
在那一次后,她再也沒見過晉雲亮。如果以前她是因為賢表哥而討厭他,那麼在那件事以後,她簡直是恨透了他。
他讓她丟臉丟到了家,嘗到這輩子都沒嘗過的尷尬和羞辱,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再看到他。即使在三年後的今天,她已經長大了不少,不再如當初的天真任性,她還是不想再看到他,甚至是強迫自己忘記那一天的事。
可是如今,她卻必須去求晉雲亮,為了大姊的安危。
「那個小人,他最好乖乖聽話,否則--」
君翎恨恨的想著,將手中的枝條拋進了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