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義憤填膺
我聽得更是莫名其妙。這些個異邦人就算是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怕也是惡霸黑道一流,如果他們真的率眾信了什麼教(恐怕正是天教),恐怕也只是讓教會名聲更壞,不管教皇還是什麼主教之流的人物,聽了這樣的消息怎麼會高興得起來?不過那上的人物特別提到尤尼提是異教徒的大本營,很可能指的正是新贖教,會不會又與此有關?
其實也不足為奇,不管什麼教,最堅固的根基只怕不是動輒思辯的知識份子,而是無知的中下貧民階級,而傳教的過程中又和地方派系幫會等等掛勾,難怪經典白紙黑字寫出來的東西也能被扭曲得不成模樣……我正這麼想著,卻聽得歐維哈大哥朗聲說道︰「小兄弟,你可知道人類史上生過的最沒人性、最醜惡的殺戮事件,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會意答道︰「該是生在和人類仇敵的異族的爭戰當中了?」大哥搖了搖頭︰「俗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雖然不見得真,卻已深植人心,拿殘酷的手段對付異族,也是戰爭的必然,未必真的有什麼醜惡本性。」我又猜測︰「那麼就是暴君的酷獄囉?」大哥又搖了搖頭︰「人類當中難免有少數瘋子,瘋子也不一定不會碰巧當上皇帝,暴君再怎麼殘酷,幫凶再怎麼多,終究是有著**體制缺乏監督力量的背景原因存在,不能代表人性的醜惡面。」我討饒道︰「我真猜不出,請大哥解惑。」
歐維哈朗聲說道︰「人性最醜惡最扭曲的一面,生在五百至三百多年前,天教的教會以搜捕妖女的名義虐殺無辜民眾的事件!」此言一出,那兩桌的十來人全都轉過頭來死瞪著他,有的已經難掩怒色。
我驚訝地問︰「妖女是指會使魔法的女巫師嗎?」大哥笑道︰「自古以來法師最受尊崇,誰敢指稱說她們是妖女呢?當時的天教教會所定義的妖女,內容含混不清,恐怕他們自己也搞不明白;不過大致是說,世界上有跟善良正義的上帝和神仙作對的魔鬼存在,有人不拜神仙專崇拜魔鬼,借得了魔鬼邪惡的力量,意圖加害全體人類。」我便問道︰「世界上瘋子多,也許就有不拜神仙專拜魔鬼的;如果這種事情自古有之,也不令人感到意外;但為什麼這種搜捕行動,集中生在五百至三百多年以前?」
「五百多年前,天教教皇妄稱自己從無上真神處得到前所未有的權炳,可以赦免人類所有的罪惡,但最可笑的是,赦免的條件居然是付錢。所以不管是殺人放火,只要肯付錢,就通通無罪,剛好當時各國爭戰連綿,對國內罪犯的打擊力度輕了,竟讓教廷這種歪理可以大投罪犯所好。此時各國教會當中有三名大主教聯名反對此舉,那瘋狂的教皇居然稱他們叛教,將他們逐出教中。」
「這也太扯了吧!如果有人崇拜魔鬼,鐵定不是被逐出教會那一方。但這件事情和獵殺妖女有什麼關係?」「那三名大主教和追隨他們的信徒聲望太高,教皇是不敢公然下令討伐的;但卻可以拿底層不聽話的人民開刀,恐嚇他們說,叛出教會的異端份子其實有魔鬼在背後操縱,暗中加害全人類。這在無知的農民當中掀起一陣大恐慌,凡是獨居的女人或指是鄉里之間眾所忌妒的美女,都被懷疑是妖女,有的甚至只是忌妒者毫無根據的攻訐。天教的教會變本加厲,頒行一系列措施,其中包括被捕殺的妖女其財產歸行刑的教會所有等等,某些貪得無饜的神父搖身一變便化為冷血的判官,到處搜捕寡居的女性,屈打成招殺害之就可以侵吞她的家產,其中最臭名昭彰者,十四年之內就執行過兩千起冤案的死刑……」
那兩桌人再也忍耐不住,出數聲大喊,就一起抄出兵刃,朝歐維哈大哥砍來︰「打死他!」「殺了這個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異教徒!」。大哥臨危不亂,從容拔出兵刃招架,還有空閑朗聲相詢︰「敢問這位天教的神父……噢,我是說神父『大人』,他們說要砍死我這異教徒耶,請問我剛剛不過陳述一個眾所周知的歷史公案,犯了九戒當中的哪一條?」「就憑你這臟嘴也配提聖誡!」雖然四周惡口汚言不斷,那位「神父大人」卻不搭腔,假裝不聞不問,臉色倨傲,若無其事地從門口退了出去。
我也在他們動手之前早一步躲到桌子底下去,可惜不像韋小寶從地上有刀子可撿,不然也效法他躲在下邊割人腳底板豈不大妙。哈維爾大哥被團團圍住,以一敵六、七,兀自不落下風,刀法真是了得;可是單拳難敵四掌,如果對手存心消耗他的氣力,不知他能支撐多久;倒是誰也沒來注意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小腳色,店小二見我一個桌底又是一個桌底地緩緩往內進移動,便壓低姿勢招呼我過去,指引我先一步從後門溜走。
成功溜出去之後,反正我也不認識別的地方,就照原路出了小鎮,來到轉入這個小鎮的路口,找個可以窺視路口的好地點躲藏起來。一刻多鐘以後,歐維哈大哥趕著兩頭騾子,帶著行李,渾身傷痕纍纍的地往這兒過來。我連忙招著手迎上前去,他停下騾子,沖著我笑了笑︰
「還一頭……教他們殺了。也好……那騾肉送給店家加菜,省得……還要另外賠償他們。你大哥我……可不是白教他們砍的,至少也把三個對手砍成重傷,嚇得他們不敢再追來!」
說完便面無血色地暈了過去。
大哥是老江湖了。穿地衣服布質是很講究地。非但不容易割裂。割裂之後破口也很難進一步擴大。何況衣服底下還有護心鏡之類地守住要害。因此雖然有多處傷口。卻沒見著什麼嚴重地。有些血已經自行止住。只有左腿處一個創傷。口子雖不大。已經變黑臭。令人見到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難道是煨毒暗器?」我見狀心想︰「大哥眼下暈了過去。也不知是不是毒性作。如果不及時處理。幾個時辰過後。該不會就這樣一命嗚呼。就算這小鎮中可以找得到能對症下藥地治療師。那幾個被大哥打傷地、正打算要去受洗歸了天教地流氓。說不定也會去那兒找大夫。如果再教他們遇上。必無幸理。沒辦法。只好讓我這個蒙古大夫。硬著頭皮試著處理一下。」
我從行李中找出火種、打火石和小刀。先把火種點著了。接著將小刀仔細地燒過消毒之後。朝著肌膚地紋理將那黑傷口縱向切開。黑血隨即流出。我不敢冒險賭自己沒有一點蛀牙。先把水囊取了出來。才低頭對著傷口**毒血。然後吐掉。每兩、三次。就仔細地漱一次口。直到流出地是乾淨地血液為止。才用按壓地方式止血后。塗了點創葯將傷口包紮起來。
傷口處理好了我稍微放心一點。但不敢在此地停留;然而騾子少了一匹。而且馱行李地那頭腳還有點跛、不知是被人打傷還是剛剛逃跑太急扭傷。我索性把大哥系在騾背上。牽著兩頭牲口慢慢地前行。回到大道上之後。依然望西而去。
行得多時。大哥攸攸醒轉過來。第一個注意到地。就是腿上那怪異地包紮。其他才是身上各處輕傷已經被敷地創葯。「小兄弟。」他說︰「你對毒傷地處理做得相當不錯啊。從哪裡學來地呢?」
我笑了笑,信口胡謅道︰「被乾爹收養的很久以前,一個人流浪的時候,給毒蛇咬了,跟路過的江湖郎中學的。」「這樣啊。其實我中了煨毒暗青子之後,已經先一步吞下解毒藥,才昏厥過去;但若沒有你幫忙吸出毒血,好得一定沒有現下這樣快。這毒傷已是不妨,唯有這左肩的一掌,對手的鬥氣擊碎了我的臂骨還傷及脈絡,甚是厲害,才不支暈倒這許久。」他說得急了,忍不住咳了兩聲,才繼續說道︰「我既然要接受了任務,無論遇上了什麼事都應該以保你到達目的地為先,但是遇上那幾個大言不慚的傢伙,還是忍不住動了氣,實在是不夠敬業,而且也深感到對你不住,抱歉啦!」
我關心地問︰「我早到幾天、遲到幾天根本不要緊;倒是大哥你身上的傷不妨事吧?如果等不到尋到天壘谷求名醫診治,就在下一座城拜訪那兒的治療師也好,請他看看。」「不妨!不妨!咳咳……將養個幾天,大概就會自然痊癒。」但他的語氣卻有些言不由衷,而且看我在地上走、自己騎在騾上,也沒有讓出座騎的意思,事實上,我看他光是要在座騎上保持身體的平衡恐怕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猜大概是因為那些治療師多半學的是天教的神術,他受夠了天教的氣,再不想去向她們求助的關係。不過,再怎麼說騾子的確少了一頭,兩個病號、傷號用兩條腿的度前進,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到達目的地,反正旅費還算充裕,待到次日,我們進了一座較大的城市,找到連鎖馱獸行還了剩下的兩頭騾並被扣了些押金,用剩下的錢雇了輛大車和車夫,便半座半躺在車裡相對奢侈地繼續往西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