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才!
瀋水燦確實是他所遇過的女子當中,唯一一個有本事把他逼到跳腳的女人。
「娶我好不好」這句求婚詞,她已經對他說了不下數十遍,不能說他已經聽到麻木;而是,日後若有其他女人也對他說同樣的話,他相信自己再也品嘗不到那種震撼兼親昵的滋味了。
「我鄭重的再說一次,我拒絕妳的求婚。」既然她老愛玩這種遊戲,他何不認認真真的配合她。
雖然,他回應的台詞聽起來有點繞口,不過,她臉上所流露出的萬念俱灰,倒是挺賞心悅目的。
說他殘忍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踢開這顆黏人的皮球,他自然不能再錯過。
瀋水燦蒼白的臉蛋上滿是絕望,但,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打擊給麻痹了大部分的神經,所以就算此時此刻的她真有股抱頭痛哭的念頭,她的淚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她真笨!而且老是學不乖。
早知莫言餚會毫不留情的拒絕她,她還是傻傻的執意往前沖,現下可好,她又被他狠狠打了一次回票。
所謂千金難買早知道,她非要一再地找罪受,才能深切地認清楚她與莫言餚之間的鴻溝隔有多深。
「一百億,免抵押。」一出聲,莫言餚即低咒一聲。
他在心軟什麼?見她那副孤立無援,好像他有多對不起她的模樣時,他居然會想咒罵自己混蛋。
先不管他是哪條神經錯亂,單單因為這句話所引發出的後果,就足以讓他懊惱數百遍。
雖說一百億無法解決她家的問題,不過,莫言餚很怕依她死纏爛打的功力,他會被煩到把另外二百五十億全數奉上給她。
這一百億是在可憐她嗎?瀋水燦突然的笑了。
她雖沒有笑出聲,可莫言餚卻看見了,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惡劣。
怎麼,他是有義務還是有責任要把錢借她?
就算他真的良心發現,願意幫她解決問題,可如今她的反應卻教他的心冷了下來。
瀋水燦忽然抬起雙手,在莫言餚異樣的注視下,輕拍自己的粉頰。
「莫二哥,我纏了你這麼久,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吧!」她搔搔頭,對他綻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
他微微瞇起眼來。
「對不起啦,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刻意強調最後二個字。
他忍住氣,不想隨之起舞。
「從頭至尾,都怪我太一廂情願,增添你許許多多的困擾,所以在這裡,我還是得再一次跟你說聲對不起。」
她在交代遺言嗎?莫言餚無端攬起眉來。
「莫二哥、莫二哥……」
「妳喊夠了沒?」他終於忍不住衝出口。
「對不起啦!我怕我現在不多叫你幾聲,將來恐怕就沒這機會了。」瀋水燦紅著臉,笑得極羞澀。
聽她言下之意,是說她以後都不會再來騷擾他是嗎?
哈,他終於擺脫她,他終於可以……
「莫二哥,該說的話我都說了,現在換你了。」她語帶俏皮。
莫言餚面無表情的盯住她,陰鷙的神情活像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瀋水燦卻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漾著嬌美的粲笑,直勾勾看著他。「我臉上有沾到什麼嗎?」她煞有其事的抹抹臉。
「妳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她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
「沒有呀!」瀋水燦皺起小臉否認。
莫言餚嗤笑,「哼,妳想騙誰?」
「你有這麼好騙嗎?」她笑抿著唇反問。
「妳知道就好。」啐,他何必去在乎她有什麼感受或想法,反正今天過後,他們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那麼,再見了。」說完,瀋水燦馬上轉過身,往玄關走去。
「水燦……」
「還有事?」她沒回眸,聲音帶笑。
他臉色陰沉沉的,「不要背著我說話。」
「我以為,你討厭看到我的臉。」他還真難伺候。
見她執意背對他,他確實有點火,「我叫妳轉過來!」
哼!沒立即掏錢給她,她就跟他耍大小姐脾氣嗎?
像是無奈,又像是沒好氣的輕嘆后,瀋水燦才慢慢轉過身來,「莫二少爺,請問你還有什麼吩咐?」瀋水燦自動轉為敬語。
「莫二少爺」這聲恭維更加確定他的臆測,可她的表情卻毫無半點異樣,他原以為他會見到一雙淚眼汪汪的眸子。
「呃,二少爺不會是想交代我要記得寄喜帖給你吧?」
莫言餚抿直薄唇,眸底透出陰冷。
「放心,我絕對不會忘了二少爺的。」她說得好不甜蜜。
「走。」他喉頭一緊,怨恨起自己一時的躊躇。
瀋水燦笑笑,轉身離開。
她為自己完美的退場,打了個滿分。
「水燦,妳在瞧什麼?」
打從瀋水燦走進這家餐廳,坐入靠窗的位子后,她的視線便不時往外瞟去,好半晌后才又勉強轉回來。
石玉林不曉得窗外是否有值得她流連的情景,可他感覺得出她的心不在他這兒。
「玉林哥,你有沒有看到對面騎樓正在喝咖啡的那對情侶?」距離雖然有點遠,不過他們十指交握、相互凝望的深情狀,確實讓瀋水燦欣羨不已。
石玉林依她的視線望去,「嗯,希望我們倆也能同他們一樣。」
瀋水燦微震,瞅住他。
「水燦,我會等妳的。」石玉林溫柔的凝視她。
她驀然一笑,「玉林哥,我覺得緣分這二字真的很奧妙耶,在還沒認識你之前,我很聽信命理之說,也很認真的追求自己心儀的對象;但後來,我才發現有緣不一定有分。瞧,咱們雖然相識不久,可一個禮拜之後就要訂婚了,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天意?」
「水燦,我覺得愛上就是愛上了,無關時間長短。」
「嗯嗯,我贊同玉林哥的說法。」就像她愛莫言餚這麼久,可最後等到的依然是一句再見。
「水燦,若妳覺得訂婚日期太快,我可以跟--」他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酸楚。
瀋水燦搖搖頭,笑得好燦爛,「那天可是個大好的日子,錯過可能就要等很久,我怕我爹地會等不下去。」她自我調侃。
石氏財團之所以會拿錢資助爹地,不單是因為石玉林的關係,他們認為東升企業深具遠景,只要度過這次難關,絕對會馬上站起。
可是,相較於石氏,與沈家關係還比較友好的莫氏集團,呃不,該是說莫言餚,他……嘖!
也許關鍵就出在她身上,正因為莫言餚討厭她,被她糾纏得火大了,所以借錢的事也就沒得商量了。
「水燦。」石玉林不太喜歡她這種說法。
「玉林哥,你對我真的好好,也許我很快就會喜歡上你呢。」
石玉林被她逗笑,「水燦,我期待那一天趕快來到。」
「我也是。」她逼著自己說。
「水燦!」
瀋水燦側眸,對著遠遠走來的陳宇真猛揮手;同一時間,她也對石玉林介紹:「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陳宇真,玉林哥應該不介意她陪我們一塊吃飯吧?」
「這是當然。」石玉林紳士的站起身,等陳宇真落座后,才又坐下,「陳小姐,幸會。」
原本有滿肚子的話想逼問她的陳宇真,不得已先捺住性子,強撐起笑臉對他頷首,「幸會。」
「水燦,抱歉,我公司還有事,妳跟陳小姐慢聊。」石玉林看出陳宇真有許多話想單獨對她說,是以他主動成全。
「玉林哥,謝謝你。」他的善解人意,跟某個人完全不一樣。
待石玉林前腳一走,陳宇真旋即板起臉,劈頭就問:「水燦,妳不會是因為紫金上人的斷言才答應跟石玉林訂婚的吧?」乍聞瀋水燦即將與石氏財團的接班人訂婚時,她除了意外,更有深一層的內疚。
想當初,她為自家企業的存活而慫恿瀋水燦去見紫金上人,瀋水燦若真為這句預言而隨便找個男人嫁,那她如何對得起她。
「拜託!當然不是。」瀋水燦否認。
「可是……」
「宇真,對東升的危機,妳應該略有耳聞吧?」見她點頭,瀋水燦才無所謂地瞇起眼笑道:「所以啰,就是這麼一回事,反正石玉林也很喜歡我,所以嫁給他應該是滿不錯的。」
見她這樣,陳宇真更有說不出的難受,「水燦,我……我覺得對妳好抱歉。」她不想再瞞下去了。
「怎麼,難道妳就是害東升差點垮掉的那隻幕後黑手?」瀋水燦做張牙舞爪狀,只可惜陳宇真並沒有被她可愛的動作給逗笑。
「水燦,其實我、我……」
「幹嘛吞吞吐吐的?」
「水燦妳、妳聽我說,其實我會突然帶妳去見紫金上人,全是……全是莫言餚授意的。」
「妳說什麼?」瀋水燦雙眼登時瞠得老大。
接著,陳宇真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知她。
瀋水燦瞠大的眼,隨著她每說一句話而逐漸縮小,再縮小,最後,就再也無半點反應。
呵、呵呵!
為趕走她,莫言餚還真是煞費苦心呀!
「水燦,無論妳想怎麼罵我、打我,甚至不要我這個朋友都行,因為我確實對妳做了很過分的事。」
「都過去了,宇真。」瀋水燦伸長手握住自責的陳宇真,「不管紫金上人說的是真是假,都已經不重要了。」
「可莫言餚他……」
「宇真,我已經想開了。」她苦笑。
陳宇真頓時啞口無言,許久許久之後,她才啟口:「水燦,妳真的想開了嗎?」她不相信瀋水燦做得到,因為她是那麼的喜歡莫言餚。
瀋水燦努嘴,笑,「放心,我頂多在家痛哭一場就沒事了。」
瞧,她說得多輕鬆,但不可否認的,要她一下子忘掉莫言餚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她會盡量一試的,否則她不保證自己會……
「你主子呢?他跑去哪裡躲起來了?」陳宇真一離開餐廳就直奔莫氏集團,欲找莫言餚理論。
「言餚少爺不需要躲避任何人。」江紹雲漠然。
「哼,是嗎?」
「陳小姐有何貴事?」
「水燦馬上就要跟石氏財團的小開訂婚,莫言餚不會不知道吧?」
「要送給瀋水燦小姐的訂婚賀禮,少爺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陳宇真怪叫。「你的意思是說,莫言餚真要眼睜睜看著水燦跟石玉林訂婚?」
「木已成舟不是?」江紹雲純粹就事論事。
「你們……江先生,麻煩請你知會莫二少爺一聲,就說水燦已經曉得當初你們是怎麼設計她了。」她說得咬牙切齒。
「喔。」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水燦會有什麼反應吧,哈!你們就慢慢等著瞧吧,告辭。」陳宇真故意撂下這段話,頭也不回的離開。
「真稀奇,瀋水燦在得知一切后居然沒有馬上衝過來找我算帳。」從設計獨特的暗門走出來的莫言餚,長指摩挲著下顎,嘖嘖有聲的譏道。
難不成她真轉了性?
「言餚少爺都聽到了?」
「嗯。」難道說,是石玉林的出現讓她決定「另謀發展」?嘖嘖,這個重注倒是下得挺不錯。
「言餚少爺,您真要去參加瀋水燦小姐的文定?」
「紹雲,替我重新備一份賀禮。」他得承認,瀋水燦的意外轉變勾起他的好奇,換言之,他若不親自上陣,就無法確定她是對他真斷了念,抑或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縱的老把戲。
沈家與石氏的文定之喜,如期在最頂級的豪華大飯店順利舉行,雖說時間上有點匆促,可最後飯店的最高管理人還是看在石氏的面子上予以通融,且精心布置場地,期待二位新人能夠度過這畢生難忘的一夜。
而今晚最為振奮歡喜的,莫過於沈寄祥。
東升的資金缺口在石氏陸續的援助下,已獲得具體的改善,這讓沈寄祥一掃多日來的憂愁,心情大好;再加上唯一的寶貝愛女也因此覓得良緣,更令他高興的拉住石玉林到處跟親朋好友以及特來參加訂婚宴的商界人士頻頻敬酒。
「水燦,這句恭喜我還是說不出口。」在飯店特別為新人所準備的休息式套房內,被邀請做伴娘的陳宇真,仍為瀋水燦抱不平。
「沒關係的,宇真。」瀋水燦拍拍那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淺淺一笑。
「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水燦,妳真的好美。」原就麗質天生的臉蛋,在畫了層淡妝后,更顯靈秀脫俗,而一條貴氣又不失典雅的粉色鑽石項鏈,以及一身低胸粉嫩的絲質長禮服,更將她的身段襯托得玲瓏有致。
倘若,真要說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眼神吧。
瀋水燦的眼一向都很有生氣的,即便在這條情路上她一直走得跌跌撞撞,可她仍舊保有炫人的光芒。合該是要綻放出無限幸福的這雙眼,如今看來卻像是褪了色的珍珠般,光澤不再。
雖說瀋水燦唇上的笑意不曾消失過,可她曉得那都是出自於禮貌性的、應付性的,對於今晚所舉辦的文定,她壓根兒把它視為一種義務。
叩、叩!
驀然回神的陳宇真對著鏡中的瀋水燦勉強一笑后,即走去開門。
哪知,門一開,她卻當場震愕住。「是你!」他真的敢來?
莫言餚挑眉淺笑,欲走進。
陳宇真原本不打算讓他進門,孰料他才邁開步伐,她就不自覺地側過身,當下就成了應門的侍女。
「宇真,是哪位?」聽出陳宇真的聲音飽含怪異與錯愕,瀋水燦微顰眉,從椅子上站起轉身。
瀋水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言餚居然真的來參加她的訂婚宴!
而她,該要有什麼反應?
是街上去狠狠的摟住他,最好能把他緊抱到一口氣上不來;還是說拿東西猛砸他,最好能把他K到鼻青臉腫、讓他無法走出去見人?可是,說實在話,要她對他採取暴力,她做不到。
怎麼辦?既然硬的不成,那就來軟的好了。
首先,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應該是--恭喜……
呃!不對,這句開場白理當由他來說,可是他怎麼都不說話,還一徑地與她大眼瞪小眼。
讓他們做個了斷也好。陳宇真及時遏住想罵人的衝動,閃身離開。
不諱言的,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著瀋水燦。
今夜的她是美麗的、柔雅的、靈秀的、細緻的,還有,教人移不開目光的。
嘖!還真是便宜了石玉林。此念頭一閃過,莫言餚旋即失笑。
他怎麼會有這種要不得的想法,今夜一過,她就是姓石的未婚妻,他理當抱持著感恩的心情對姓石的打躬作揖,感謝他替他接收瀋水燦這個煩人精。
可是……一思及他再也聽不到她的求婚詞,不再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他周遭,他的心就無端生出不快。
為什麼?
他不得不開始重視這個問題,甚至說,他希望瀋水燦是真的在跟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等遊戲一結束,她又會重新變回那個老愛纏他的瀋水燦。
也許,這樣東西能夠現出某種真相。
「喏,送妳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精美小禮盒。
瀋水燦錯愕,遲遲沒動靜。
「怎麼,嫌太小?」
瀋水燦一震,飛快伸出手。
見她緊緊將禮盒抓握在掌心內,似乎無意打開,莫言餚又懶懶接道:「不想看我送妳什麼?」
多麼沉且重的一份「賀禮」。瀋水燦心中百感交集,原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可在不想被譏笑、被看低的前提下,她硬是撐住了。
哪知他居然還要她立刻打開賀禮。
她曉得,這裡頭絕對裝不下三百五十億。
所以她不免要想,這裡頭該不會是裝了一隻姓蟑名螂的先生吧!
因為大小剛好。
不必懷疑,在他這麼討厭她的情況下,這種事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妳怕什麼。」莫言餚嗤笑。
對呀!她有什麼好怕的,如果裡頭真躲了只蟑螂,她發誓,她絕對會把蟑先生送上西天之外,還會連同莫先生一塊踩扁。
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