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學前的打掃時間，石羽欣被導師叫進辦公室。
「羽欣，妳最近怎麼了，有什麼煩惱嗎？」
「沒有啊。」石羽欣心虛地說，「老師為什麼這麼問？」
「最近有很多老師跟我反應，說妳上課情形不佳，注意力不集中。」
石羽欣低下頭，默然無語。
導師見她不說話，又問：「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讓老師幫妳好嗎？」
「我沒有什麼問題……」
「妳……」導師遲疑了一會兒才問：「是不是感情方面有困擾？」
石羽欣猛搖頭否認，「不是！」
但她這樣激動的反應在旁人看來簡直是欲蓋彌彰。
導師點點頭，心裡有了底。「好吧，妳不想說沒關係，不過若是妳想找人談談，老師絕對歡迎。還有，要是妳上課情形沒有改善，我還是會主動找妳來談的，知道嗎？」
「知道。」她慚愧地點點頭。
「好，妳可以回去了。」
石羽欣黯然地走回教室，滿腦子糾結的思緒亂亂飛。
「羽欣。」唐廷其站在教室前等著她。
「廷其，你找我有什麼事？」她無力地問道。
唐廷其手裡拿著兩張電影票，興緻盎然地說：「我有兩張免費的電影票，這個星期六我們兩個一起去看。」
她勉強微微一笑，「對不起，我不想去，你另外找人去好了。」
「可是我只想跟妳去。」他的語氣有些急。
石羽欣為難地皺起眉，歉然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去。」
唐廷其垂下肩，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既然妳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乾脆把電影票送人算了。」
「那太好了，就給我吧！」王怡晶突然冒了出來，搶走他手中的票。
唐廷其怒視著她，「票還我！」
「你自己說要送人的，現在又想要回去，分明就是個騙子！」
唐廷其惱羞成怒，大吼道：「就算要送人也不會送妳！拿來！」
王怡晶揮著掃把擋住他，「你吼什麼吼？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上次我就警告過你，別再來糾纏羽欣，你是聾子，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今天就打斷你的狗腿，看你還敢不敢來！」
說著，她把手裡的掃把當成打狗棒，直往唐廷其身上揮去。
「妳瘋啦！還真打？」他邊逃邊罵。
「我打得你滿地找牙，有種就別跑！」
石羽欣看著他們在走廊上飛奔亂竄，不禁莞爾一笑。
這兩個人真是的，為什麼每次見面都要吵架呢？
「咦？」石羽欣忽覺有道視線向她射過來，她轉頭四下看了看，卻什麼人也沒有。
「奇怪，是我的錯覺嗎？」她搔搔頭，自嘲著，「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經質了，真是的……」
＊＊＊
王怡晶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除了石羽欣正等著她外，其它同學都走光了。
「這麼久，你們是繞了美國一圈才回來是不是？」
「哎呀，累死我了，跑馬拉松也沒有這麼累，該死的傢伙，害我消耗這麼多體力。」王怡晶一屁股坐到桌上直喘著氣。
石羽欣笑看著她，「還說呢，是妳搶人家的東西，他還被妳追著跑，妳有沒有理啊？」
「跟唐廷其那種人講什麼道理，沒栽在我手上算他走運。」王怡晶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電影票，得意地說：「這是他害我跑這麼累的代價，我們兩個一起去看，沒他的份。」
「妳幹嘛老欺負他？他又沒惹到妳。」
「那傢伙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一定有什麼陰謀，妳不要太相信他。」
石羽欣忍不住笑道：「我看妳是推理小說看太多了，疑神疑鬼。」
「哼，我的直覺很靈的，他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人家好好的被妳說成這樣，他聽到了不氣死才怪。」
「那最好，大眾之福。」
石羽欣搖頭輕笑，心裡頗為唐廷其叫屈。
「對了，老師叫妳去幹嘛？」
石羽欣嘆了口氣，「被訓了，說我上課不專心。」
「妳最近確實怪怪的，不是跟妳哥和好了嗎？又怎麼了？」
「也沒有什麼，只是……」石羽欣頓了頓，微蹙眉的說：「小晶，我總覺得哥哥變了，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雖然一樣對我很好，可是……我也說不上來，感覺上他好象要把我推得遠遠似的。」
「是妳想太多了吧，上次去妳家的時候，我不覺得妳哥對妳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啊。」
「是嗎？」她低頭沉吟著，「也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
「妳就為了這件事煩啊，真是的。」王怡晶拍了下掌，「就這麼說定了，星期六我們一起去看電影，轉換一下心情就沒事了。」
「那怎麼行，先前我才拒絕過廷其，如果又跑去看，那多不好意思。」
「妳管他，反正他也不會知道，安心啦。」
「還是不好啦，這是他的票耶，妳還是把票還給他比較好。」
「妳怎這麼啰唆，不管啦，這個星期六妳一定要陪我去。」
「妳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啊？」
「我臉皮厚，擔心什麼。」
石羽欣一臉苦笑，「可是我臉皮薄啊。」
＊＊＊
晚飯後，林敏卉切了一盤水果讓石羽欣帶上樓，讓正在準備考試的石宇青吃。
石羽欣推開房間，見他坐在書桌前專註看書的背影，一時興起將水果盤放在矮柜上，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然後捂住他的眼睛。
「別鬧了，快放手。」石宇青語氣很平靜，一點也沒受到驚嚇。
她垂下雙手放在他肩上，俯身往前探，小腦袋瓜越過他的肩，黑水晶般的眼珠好奇地轉呀轉。
「幹什麼，來搗蛋啊？」石宇青往她的腦袋敲了一記。
她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笑道：「難得見你這麼用功，不仔細參觀一下怎麼行，你在念什麼？一堆奇奇怪怪的符號。」
「是理化，以後妳就會念到了。」
「喔，看起來好象很難。」
「對妳這種腦袋不靈光的人來說當然難了。」
「難道你就覺得很簡單嗎？」她不服氣的問道。
「那當然。」他抬起下巴，一臉自信。
她噗哧一聲嘲笑道：「吹牛！我記得你以前這一科好象都在及格邊緣，怎麼還敢這自大？」
「妳敢笑我？」石宇青突然將她拉跌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抓起課本往她的臀部打去。
「哇！不要打，不要打啦！」石羽欣又羞又窘地掙扎著。
「以後還敢不敢啊？」
「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
石羽欣滿臉通紅地從他的腿上爬起來，樣子有夠狼狽。
「好了，沒事別吵我念書了，出去吧。」
「哼，哥哥最壞了，就愛欺負人。」她跺著腳嬌嗔道。
他挑高一眉看著她，「嘴噘得那麼高，想吊豬肉啊？」
「我不理你了！」
「喂！」石宇青叫住了轉身要走的石羽欣，指了指矮柜上的水果盤說：「那是給我的吧，不幫我拿過來？」
石羽欣朝他扮了個鬼臉，「你不會自己拿呀，懶鬼！」
說完她大步走回自己房間，雙手捂著胸口大大喘了口氣，心臟卜通卜通地跳著。
太好了！哥哥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石宇青怔怔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一手輕放在著被石羽欣搭過的肩膀，回想著當時的觸感。
突然，他將頭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著，「石宇青，你這個混蛋，自制力太差了，真沒用……」
＊＊＊
星期六下午，石羽欣硬被王怡晶拖出門，一起到市區看電影。
「小晶，這樣不好啦，萬一讓廷其知道，妳教我怎麼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要是敢責問妳，妳大可找我出面對付他。」
石羽欣腦子裡不禁浮現她拿著掃把追著人跑的畫面，只覺一陣頭痛，「不必了，你們兩個還是別碰在一塊，免得又吵架。」
「妳就是太軟弱了才這麼容易被人欺負，哪天被騙了也不知道。不過，只要我在妳身邊，絕對不容許有這樣的事發生。」
「妳的正義感真是超強，不過妳放心啦，沒有人會欺負我的。」
「那可難說，唐廷其是狐狸尾巴還沒露出來而已，哼！最好別被我抓到，否則我就『喀嚓』一聲剪掉它。」
石羽欣一臉嘲弄地看著她，「可怕的女人，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沒良心，我是在保護妳耶，竟然這麼說我？」王怡晶不滿地指責。
「我是開玩笑的，妳別生氣。」
王怡晶看了眼手錶，離進場還有十五分鐘。
「我去一下洗手間，妳去不去？」
「不了，妳去就好，我在這裡等妳。」
在等王怡晶出來的同時，石羽欣望著電視牆上播放的預告片打發時間，突然，一桶爆米花出現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唐廷其笑容滿面地站在她面前。
「嗨，嚇到妳了嗎？」
「廷其？你……你怎麼……」
「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吧？」唐廷其笑道：「我早猜到王怡晶一定會強拉妳來看電影，所以我就去買了一張電影票。」
「可是，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妳們要看哪一場是吧，其實我在這裡等很久了，想碰碰運氣看會不會遇到妳們，結果還真被我等到了。」
石羽欣覺得既尷尬又愧疚，「廷其，你這樣讓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害你花錢買票，要不，我把票錢給你……」
「不用了，是我自己想跟妳看電影的，就算沒有免費的票，我也會買票請妳看，怎麼能讓妳花錢呢。而且妳看，只花一張票的錢就可以三個人一起看，不是挺好的。」唐廷其話語里透露出毫無掩飾的情意，聽得石羽欣一陣臉紅心跳。
「廷其，我……」
正當石羽欣困擾著不知如何拒絕他這份情意時，電影院里湧出看完電影的觀眾，其中四個她熟悉的身影直直向她走來，似乎對她會出現在這裡相當訝異。
「羽欣，這麼巧在這裡遇見妳。」范偉眼神詭異地瞄了眼唐廷其，「哦，約會喔，被我們抓到了吧。」
「不是，我們不是在約會。」石羽欣焦急地對石宇青解釋，「我是跟小晶一起來的，剛好在這裡遇到廷其……」
石宇青伸手阻止她說下去，「沒有關係，妳不用跟我解釋。」
石羽欣一陣錯愕，她以為他會生氣……她認為他該生氣的。
然而，石宇青卻沒有任何錶情，異常的冷靜。
「要進場了，你們快進去吧。」石宇青輕輕推了她一把，並瞥了唐廷其一眼，隨即對陳梓斌他們說：「我們走吧。」
石羽欣看著他的背影，話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她突覺一陣心痛，彷佛石宇青就要離她而去，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哥！」她不假思索的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怎麼了？」石宇青側身低頭看著她。
「你不生氣嗎？」
他露出一抹淺笑，反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石羽欣緩緩鬆開手，整個人頓覺空虛。
「還愣在這幹嘛？人家在等妳了。」石宇青出言提醒。
石羽欣默然地轉身離開，唐廷其跟她說了什麼，她沒仔細聽，王怡晶走過來了，一臉氣沖沖的，好象跟唐廷其又吵了起來，哥哥呢？走了嗎？
她緩緩回頭，石宇青果真離開了。
他真的沒有生氣嗎？
她應該覺得放心的，為什麼反而覺得落寞不安？
不行，她得去解釋清楚才行！
石羽欣丟下錯愕的唐廷其與王怡晶，急沖沖地往石宇青離開的方向追去。
＊＊＊
「喂……宇青……石宇青！」范偉快步攔住他的去路，一臉的不高興。「你一直走要走去哪裡啊？也不等等我們，走這麼快趕著去投胎啊！」
「讓開。」石宇青皺眉推開他，繼續往前走。
范偉欲再追去，卻被陳梓斌一把拉住。
「別追了，他現在心情不好，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也好。」
「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才不能放他一個人，要吵得他沒閑工夫亂想才好。」范偉不以為然地說。
王維剛冷笑一聲，「勸你還是不要，否則待會踢到鐵板喊痛可沒人救你。」
「維剛，你可真夠無情的，講話愈來愈欠揍啊！」范偉不悅道。
王維剛聳聳肩，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只是就事論事，當然，如果你執意去送死也沒人會阻止你。」
「你這傢伙……」范偉大動肝火，直想撲上去揍他一拳。
「好了，你們兩個！」陳梓斌出聲制止，「嫌情況還不夠亂啊，選這種時候吵架？」
范偉撇頭冷哼一聲，王維剛索性甩頭就走。
陳梓斌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宇青心情不好也就算了，連維剛也這樣。」
「我看他八成還沒對羽欣死心，所以看到唐廷其跟她在一起才覺得不爽。」
「要真是這樣可就不妙了，這可是維剛第一次對女孩子這麼認真，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能出什麼問題？我覺得宇青的問題比較大，我們趕快去追他吧。」
「你真要去追啊？」
「廢話。」
「我真怕你亂說一通惹得他更生氣。」
「所以才要你跟我一起去啊，提醒我什麼時候該閉嘴。」
「那你乾脆不要去。」
「這可不行，兄弟有難怎可袖手旁觀？」
「真敗給你了，你的邏輯怎這麼奇怪？」
「少啰唆，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范偉拉著陳梓斌好不容易追上了石宇青。
「煩死了，你們不要再跟著我！」石宇青不高興地大吼。
這時，一個中等身材，打扮時髦的女孩從對街跑了過來，激動又興奮地抱住石宇青。
「妳幹什麼？放開我！」石宇青用力推開她，一臉惱怒。
那女孩燦笑如花，兀自緊抓著他不放，「是我啊，你忘啦？」
「妳……」石宇青仔細看著她，「妳是施娜？」
「我就知道你沒忘了我，我也一直很想你。」
范偉與陳梓斌驚詫地看著這一幕，好一會兒，兩人才回過神來。
「好啊，宇青，原來你早就偷偷交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難怪學校里沒有一個女孩你看得上眼，害我們還以為你有戀妹情結，擔心得要死，你真是太不夠意思，太欠揍了。」范偉口無遮攔地說。
聞言，石宇青臉色倏地一沉。
「宇青還沒交女朋友嗎？真是太好了！」施娜樂得跳了起來，再度抱住他。
石宇青粗魯地推開她，沉著臉道：「別鬧了，妳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跟妳爸媽搬去台北了嗎？」
「我爸又調職回來了，怎麼，不歡迎我啊？」
「沒有，只是沒想到妳會回來。」
施娜捶了下他的手臂，「這是什麼話，三年沒見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妳真是一點都沒變，打人痛死了。」
「到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說我沒變的，你不覺得我變得更漂亮、更討人喜歡了嗎？」
石宇青無奈地笑了笑，敷衍過去。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不過……」施娜往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他，「你倒真的變了，變得更有魅力了，看來我要是不加把勁恐怕追不上你了。」
石宇青再也受不了范偉與陳梓斌頻頻投射過來的猜疑目光，匆匆對施娜說：「我還有事，改天有機會再聊。」
不等她開口，他飛快地離去。
「喂，人家好不容易見到你，你怎麼就跑了？」施娜對著他的背影大喊，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陳梓斌與范偉面面相覷，不曉得是否該追上去。
「你們兩個是宇青的同班同學嗎？」施娜突然轉身問道。
「是啊。」
「那你們現在有沒有空，我們找個地方暍茶、聊聊天好嗎？」
面對這個突來的邀請，他們一陣錯愕。
范偉用手肘輕輕碰了下陳梓斌，遞給他一個眼神，「那有什麼問題，美女邀請當然要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