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西艷國的艷無雙,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繼續傷心,她讓自己投身於繁雜的國事中麻痹自己,對她來說,就算煌睿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只要他還活著,就是最幸運的事情。
而北國方面,煌睿重新接掌北國,為了忘記過去,他把北國改為天烈國,自己也改名為"南宮天烈",準備徹底改變自己及北國,而且還聯合其他國家,不停地打壓西艷國。
雖然西艷國收回了位於天烈國的一部分土地,但是還有更多的失土散居四處,而西艷國里由女人主政這件事,也令其他男性主政的國家十分不屑,尤其原本身為北國皇后的艷無雙,更被傳成是個城府極深、攻於心計、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可怕女人。
所以就算復國了,西艷國卻得不到任何一國的支持,更沒有任何的友邦。不過,亡過國的西艷國人民卻比任何國家的人民還要來得團結,每個人都有很濃厚的憂患意識,不論男女老少,個個都是可以拿起武器對付外人的民兵,從會走路開始,騎馬射獵就是必習之術。
第一次往南離國追討失土時,艷無雙只用了短短的三天,就以奇襲戰術順利大勝,這個消息傳回國內時,西艷國的人民個個都歡欣鼓舞。
走在最前頭與艷無雙並肩而行的三公主艷珍,滿臉的笑意,口裡不停說著打勝仗的快樂,而艷無雙卻是心不在焉地聽著。
"大姐!你是不是很累?我們先休息個幾日再回國也不遲!"艷珍似乎察覺到艷無雙臉上的疲憊。
"我不礙事的……"艷無雙看向頭上轉紅的楓葉,她伸手摘了下來,放在手心裡。
日子過得多快啊!又是楓葉轉紅的季節,她不知道這些日子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只知道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麻木,她心裡的空洞似乎愈來愈大。
"大姐……"艷珍不解地看著不發一語的艷無雙。
艷無雙轉頭對艷珍笑了笑,"我真的沒事,不過大家也累了,派個人去巡一巡,如果這裡夠安全,就在這裡紮營好了。"
"嗯!"艷珍應道。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常常感覺大姐滿身的寂寞?她雖然在笑,但是那笑容卻到達不了她的眼裡。
☆
又是深夜,遙望著遠方的點點繁星,她竟感到特別的寒冷。
你過得好嗎?艷無雙對著黑暗的天空在心裡喃喃念著,問著天邊最亮的那一顆星。
冷風吹了過來,吹亂了她的頭髮,艷無雙握著自己的頭髮,為了不讓妹妹們擔心,在艷荊紅的幫忙下,每天她都用特殊的染料染黑頭髮。
頭髮可以染黑,而蒼老的心該如何換回?年紀輕輕的她,常覺得自己的心早已變得無限蒼老,過去的歲月再也回不來了。
以前的她總是戰戰兢兢的生活,心裡常常盼著快快長大,只要長大了,就能護衛自己年幼的弟妹,就可以手刃仇人,日子雖然困苦,但是心中有活下去的目標,她沒有一天不巴望著快點長大。
直到進入北國的皇宮,情不自禁地愛上煌睿,她卻希望日子能過慢一點,愈慢愈好,明知是自欺欺人,明知道他們終究不會有結果,但她依舊如飛蛾撲火般,毅然決然地深陷情火里流連沉淪。
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爆裂聲,艷無雙立刻沖向出聲處,只見一個營賬燒了起來,一名士兵衝過來說:"報告主帥,有人入侵我們的營區!"
"有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人?"艷無雙看著遠方的大火,急著問。
"有一些人已經追進林子里去了!"
"有多少人追去?"
"三公主帶著一些人追刺客去了!"
艷珍……"糟了!立刻把人全召集起來,在這裡整裝,我去追艷珍,馬上回來。"
"呃……大公主只身前往,會不會太過危險?不如…"
艷無雙伸出一隻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就照我的話去做!"
"是!"
艷無雙施展輕功,往樹林里去尋找艷珍的蹤跡,夜晚的視線昏暗不明,她找尋了一會兒,終於在樹林里找到正跟一群黑衣人大打出手的艷珍。
艷無雙打倒一個突襲艷珍的黑衣人,"艷珍!快走!"
"大姐!你怎麼來了?"艷珍一面應付敵人一面喊道。
"別問那麼多,快走!"艷無雙對著艷珍喊道。
"我走了,大姐怎麼辦?"艷珍問道。
艷珍帶來的人手一個個倒下了,看來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弱,怕是有備而來,實在不宜戀戰!
突然,黑衣人全都收了手,往另一頭跑去,艷珍追了過去,艷無雙來不及阻止她,艷珍就踩到一條細線,接著一隻箭迎面射了過來,當艷珍察覺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箭住她的頭直飛過來。
"小心!"艷無雙情急之下推開了艷珍,利箭馬上射入了她的右肩。
"大姐--"艷珍張大了眼睛尖叫著。
那群黑衣人一見艷無雙中了箭,馬上圍了過來,艷無雙不顧自己的傷勢,她用力地將艷珍推開,"走!"
艷珍被艷無雙高高地拋向遠處,口裡不禁大叫:"大姐!"
黑衣人的刀子立刻往艷無雙劈來,她的右肩血流如注,只能用著左手吃力地抵擋著黑衣人凌厲的攻擊"你們到底是誰?"
黑衣人冷笑,"來取你狗命的人。"
"是誰派你們來的?"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這麼多的。"
艷無雙的武功底子不弱,就算右肩受了傷,應付他們仍綽綽有餘,但過了一會兒,她竟感到視線模糊,腳步也不穩了起來。
"用不著我們動手,你也必死無疑!"
"你們……這些卑鄙小人,竟耍這種下流手段……"糟了!箭上有毒,艷無雙趕緊點住身上幾個大穴。
"不這樣,怎麼殺得了你呢?"
"你……到底是誰?"
"人家說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但是我偏不讓你明白,來人!動手!"
就在艷無雙快要撐不下去時,一道劍氣突然從上頭直掠而下,幾名黑衣人的腦袋跟身體在瞬間就移了位。
來人接住了艷無雙下滑的身體,她已經陷入了昏迷,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再往她右肩的傷口看去,傷口已經發青紅腫,肩膀彷彿漲大了三倍。
"你是誰?竟敢多管閑事?"
南宮天烈不悅地眯著眼,看著眼前對他大呼小叫的黑衣人,冷冽的眼神令出聲的人暗暗抽了一口氣,好……好驚人的氣勢!這個人到底是誰?
南宮天烈挑眉瞪著他,"這毒是你下的?"他說話的語調很低,低得讓人覺得周圍的氣溫似乎瞬間下降了兩、三度。
"就是我下的,我要她死!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南離國的二皇子!"南宮天烈輕輕說出足以令對方嚇掉半條命的話。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他明明全身上下只露出兩個眼睛啊!他怎麼知道他是誰?難不成他有透視眼?
"你的聲音很熟!"
"很熟?你聽過我的聲音?"這個男人他分明沒見過啊!為什麼會聽出他的聲音?
"只要把艷無雙的屍體帶回去,太子的寶座就是你的了,你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但是手法似乎太不光明正大了。"
"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這些?"他的腳已經在發抖了。
"我們上個月才見過面的,你的記憶力真差啊!二皇子!"
"上……個月?你……你是南宮天烈?"
南宮天烈抬起一雙在黑夜裡更顯陰沉的利目,看得對方腳抖得更加厲害,他如何得知他的行動?這明明是很保密的行動啊!
南宮天烈冷笑了兩聲,"你似乎忘了我是怎麼交代你的,二皇子的記憶力真差!"
"你……你少管我的事,我……非殺了這個女人不可!"
"哦?"南宮天烈挑起危險的眉頭,"那日二皇子允諾我的話……是在耍我?"
"我……我才不怕你!來人啊!把他也一起殺了!"二皇子往後退,趁著一群黑衣人湧上前時,趕緊拔腿往後跑去。
只是他還跑不到十步,南宮天烈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抱著昏迷的艷無雙,一手拿著長刀,長刀上面正滴著血。
"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能殺我……我是南離國的二皇子……"他發著抖說道。
"解藥呢?"南宮天烈面無表情地問。
"在這裡,她吃下去就沒事了……你不要殺我……別殺我……"他雙手奉上解藥,害怕地說道。南宮天烈扳開艷無雙的唇,丟了一顆藥丸進去,接著冷冷地掃了地上的人一眼,"這葯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敢騙你?"事到如今,他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
"我想你也不敢!"
"那……你會放過我吧!"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我的女人!"
"她……不是背叛過你……為什麼還要救她?不如讓我回去立功……"他話還沒說完,一個漂亮的劍光就往他的脖子掠過,掀起一道長長的血弧,連叫的時間都沒有,南離國的二皇子就往後倒去。
看著腳下的人渣,南宮天烈覺得殺了這種人簡直侮辱了他的劍,他轉頭看向懷裡的艷無雙,"你的命只有我能拿得走!"說完就抱起了她離開樹林。
☆
南宮天烈將艷無雙安置在大石頭上,運功幫她療傷,剛蘇醒過來的艷無雙,詫異又不解地看著他,"是你……"
南宮天烈塞了一粒葯九到艷無雙嘴裡,"因為中毒太深,你的右手恐怕是廢了,再也不能拿刀子對付敵人了!"
艷無雙一雙眼睛緊盯著南宮天烈不放,雖然他說話時特意避開她的眼神,但是她卻饑渴地看著他,好像不這樣牢牢的看著地,他會在一瞬間就消失似的。他又比記憶里的他多了分男人味,當然也多了幾分滄桑。
"為什麼要救我?"他不是恨她嗎?
"不為什麼,為了讓你活著,我都還沒開始折磨你,怎麼能讓你死!"南宮天烈冷冷地看著艷無雙,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折磨沒有武功的我,你會有樂趣嗎?"救她是為了折磨她?他真懂得如何傷一個人的心!
"我要折磨的不是你,是能讓你感到痛苦的人事物。"他嘴角泛著一抹冷笑。
"那我還真是感謝你,我想你要是晚來個幾分鐘,我這隻手不止廢了,只怕得砍掉才行!"她看著自己已被包紮好的右肩。
"要是你不去阻擋那支箭,你今天的手也不會廢。"
艷無雙合言不禁吃了一驚。他當時也在那裡嗎?"你都知道……"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里。"他神色自若地挑眉看她。
"是嗎?想不到我還令你如此的注意,真是受寵若驚!"艷無雙苦笑著。
他冷笑了兩聲,"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如今的你更沒有力量可以跟我對抗了。"
艷無雙將右手打開又合起,想起他曾經那麼堅定地緊扣住她的手,離開他的這幾年,她的手像是失去樹榦的葉子,變得粗糙不堪,這樣的手不如砍了算了,留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只是手,她想毀掉的東西太多了,那頭白髮,蒼白的臉頰,被他撫過的身體,每當記憶湧入她的腦海,那些無法抹滅的烙印就會隱隱作痛,她真恨不得全部毀掉,就不用日日夜夜承受著思念的折磨。
"也好!這手臂終於可以休息了,你以前常說為什麼我的手有這麼多的青筋,不像是一個女孩家的手,其實我從十歲就開始練劍了,我苦練的程度絕不輸你。"
南宮天烈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十歲……這麼小的年紀……
"八歲的時候,父皇在北國軍隊進人之前喝下了毒藥,我逃出西艷宮,身懷六甲的母后在逃亡中產子,還是我接生的,弟弟生下來不久后,有人為了賞金通報,我們又連夜逃離,印象中我總是和一大群妹妹們從這裡逃到那裡,再從那裡逃到另一方,似乎永遠也逃不開那些執意將我們趕盡殺絕的人。
"最後還是被找到了,母後為了保護我,被北國的士兵抓到,她生前受到什麼樣的凌辱我並不知道,只知道我醒來時,她的身上插滿了劍……"
南宮天烈聽到這裡,用著十分詫異的眼光看著艷無雙,她在這麼小的年紀就遭受到這麼多的打擊,難怪對於北國,她的心中始終只有恨。
"從那日之後,我就認真地跟著護送我們出宮,武功屬一屬二的陸車習武,雖然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進度依舊有如牛速,有好幾次我都好想放棄,但是陸車總說練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要我有耐心地慢慢來。每當我一想到父皇、母后是如何慘死在北國的刀下,西艷國的人民是如何被人蹂躪,我就咬著牙一次次地撐了過來"
南宮天烈沒有搭腔,只是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艷無雙說著往事。
"我和妹妹們一起窩在山上一棟小屋子裡過日子,每當夜裡漆黑一片,妹妹們都睡著時,我就躡手躡腳地走出屋子,拿起了劍,在刺骨的寒風裡一遍遍地瘋狂練劍,每一次刺入,都想象是刺入了仇人的心臟里。
"雖然有這磨強烈的報復心和堅定的毅力,但我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公主,一直無法突破瓶頸,達到更高一層的功夫境界。
"後來我想到一個可以讓我武功精進的方法,我要陸車拿出屋裡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劍,然後我拿起手上的寶劍,將其他的劍身砍成了碎片,再將那些碎片往木頭做的假人丟去。
"假人被懸吊在兩個樹榦中間,每一次跟假人打鬥時,就會搖搖晃晃的,必須要閃過假人不被打到,還要乘機用刀子直刺假人的要害。
"我對著刺滿著尖銳碎片的假人打去,每當假人搖晃時,假人身上鋒利的碎片就會割破我的皮膚,而剛開始我往往閃避不及,兩條手臂很快就被血染紅了。
"當時陸車在一旁焦急的大喊,要我別再練了,但我堅持逼迫自己要變強,就算不是學武的料,也要逼自己變成武功高強的女人,我不能做嬌柔的艷無雙,也不是西艷國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必須要變強,才能對抗強大的北國,不管用什麼方法、手段,我一定要收復西艷國,把每一寸失土都要回來!"
艷無雙說完,臉上早已濕成一片了!
"所以一開始你就懷抱著目的接近我?"南宮天烈蹙起眉頭看著艷無雙。
"沒錯!我特意討你歡心,因為我看出北國將來的掌控者除了皇后、煌拓,再來就是你,而我只對你有把握!"艷無雙說道。
"所以你處處表現得可人、貼心,就是要我完完全全相信你,待你得到我所有的信任時,也就是北國毀滅的那一刻!"呵!瞧瞧他,多像個傻子!
艷無雙看著他,心裡湧上一陣痛楚,"一開始我是打算這麼做,但是……我沒想到我會真的愛上你……"
"人只會笨一次,別再跟我說這些話!"他冷冷地看著她。
艷無雙走近了他,抖著手撫上他的臉龐,"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如果時間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背叛你,我寧可自己死,也不要傷了你。"
南宮天烈被艷無雙的話震驚了,他看著她的淚水,心裡不覺一陣緊縮。沒想到她的唇完全無預警地貼上了他,令他全身上下泛起一股莫名的騷動。
他早對她死心,不該還會有任何感覺的,但為什麼他的心跳得好快,身體深處的那股騷動愈來愈強烈?
搖搖頭,甩去那不該有的迷思,南宮天烈緊緊捏住她的下巴,冷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一直愛著你……這幾年來從來沒變……"艷無雙才剛說完,下巴馬上被他狠狠甩開。
"哈哈哈哈!"南宮天烈發出一連串爆笑聲,"天啊!我有沒有聽錯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你愛我?"
"我知道你不相信,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竟會愛上不能愛的人,而且還愛得這樣無可自拔,甚至連國讎家恨都不想報了……"
南宮天烈雙手壓在艷無雙的身側,用著無此冷冽的眼神瞪著她。該死的女人,她當他還是以前那個傻蛋嗎?到現在她還執意說著愛他的話言?
"你的愛真是好可怕啊!你的愛可以把一個國家毀掉,把一個人毀掉,這就是你嘴裡說的愛嗎?別說笑了,你懂得什麼是愛嗎?別把自己說得那麼轟轟烈烈、那麼偉大!"
艷無雙沒有反駁南宮天烈的話,她知道她說再多都是枉然,他怎麼可能相信她?"是!沒錯!我是騙了你,把北國毀掉的人也是我,那你還在等什麼?現在你就可以手刃仇人了,我把你騙得那麼慘,你為什麼還不快點把我殺了?"
南宮烈冷冷地看著艷無雙,"你以為我會放了你嗎?你看著吧!從今以後,我會是你生命里最大的恐懼,日子還長的很,你可要張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了!"說完后,他就揚著笑聲離去了。
過了一會兒,艷珍率領一群士兵適時地趕過來,"大姐,真的是你?我接到箭書,說你在這裡,本來還在想會不會有詐……想不到真的是你,還好你沒事!"
"箭書?"原來南宮天烈一切都計劃好了,艷無雙發愣地望著他剛剛坐過的地方。
"我們回去吧!"艷珍跟士兵們扶起艷無雙。
艷無雙望著右肩,她的手已廢,其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再想到他離去時的話語,她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他會怎麼對付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