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哇!好熱鬧的場面喔!

到處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叫化子耶!月兒看得目不轉睛、嘖嘖叫奇。

上百個老叫化、大叫化、小叫化在這裡忙碌地四處走動,相較之下,一群邋邋遢遢的小叫花在角落圍聚一堆,好象在玩什麼有趣的東西,就比較吸引她的眼光了。

「停下來,停下來。」月兒一看要經過那群小叫化了,趕緊著急地喊停。

她以為自己在騎馬,一喊停他就會乖乖停下來呀!真是沒格調!不過,文謙心裡雖是這麼想,但仍聽話地停下腳步。「有什麼事嗎?」

跟月兒相處不算短的文謙自然聽出她話中的真正含義——你儘管去找那個乞丐頭頭商量大事,本姑娘發現好玩的事了,恕不奉陪!

文謙把月兒放了下來,「這個地方龍蛇雜處,十分複雜,你可別又給我惹麻煩了!」他擔心地直叮嚀月兒。

「不會啦!這個地方有什麼麻煩能讓本姑娘惹?你放心好了!」月兒用力點點頭保證。「你快走吧!那個乞丐哥哥還在等你。」

「等等!你先向我發誓不碰任何危險的東西,也不讓任何危險的東西危及丐幫總壇。」文謙愈想愈愧疚,愈想愈不安,把月兒這號危險的人物單獨「擱」在這裡,讓他覺得有一點良心不安,深怕丐幫因此發生什麼禍事,例如失火……等等之類的事,到時計畫沒談成,還被轟出丐幫大本營,這面子就有一點掛不住了!所以現在他要尋求月兒的發誓,以保丐幫的安全。

「唐文謙,我發現你很無聊哩!你跟我講一些『不相干』的事幹嘛!真是莫名其妙!」月兒要不是急著想打發他走,早就氣得翻臉了,哪還會跟他說這些廢話。瞧他那麼不信任自己,好象她是惹禍精一樣,真是太過分了!

唉!通常惹禍精是不會承認自己是惹禍精,他早該知道月兒是那種沒有「反省」能力的人——就算打死她,恐怕她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個超級惹禍精。

文謙搖著頭離開月兒。

待文謙一走出她的視線,月兒馬上興匆匆地一拐一拐地走向那群圍在一起的小叫化。

一走近,見他們足足有二、三十人全聚精會神地「玩」著一個竹筒,竹筒內有三顆小小的方形東西,有個看起來年紀較大的叫化子會舉起竹筒猛搖,然後將竹筒一翻,竹筒內的三顆小東西便從筒內傾出,滑入有一個缺口的破碗中不停轉動,待三顆小東西停止后,圍在圈圈內的那些小叫化就會有極端的反應,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卻垂頭喪氣。

這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月兒站在一旁觀察良久,還得不到結論。

最後才鼓起勇氣跟一個正打算離開的小叫化「虛心求教」,「請問這位小兄弟,你們到底在玩什麼呀?我看了半天老是看不懂。」

鼠仔輸光了錢,本打算摸著鼻子離開,不料卻被一個美美的姑娘攔住,問了這麼一個蠢蠢的問題。真是太好笑了!居然有人不知道這就是「賭博」。

他大笑了好一陣子,才頗有憐香惜玉之心地停住笑聲,問:「你身上有沒有銀子?」

月兒剛開始見他大笑,還以為他是個瘋子呢!現在他又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更加證明了她的猜測,所以她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道:「身上有一點。」真可憐!這麼年輕就……「太好了,我教你怎麼玩眼前這東西。首先,你得下注……」鼠仔口沫橫飛地教導這隻「傻鳥」大概的玩法。

「哇!好象滿好玩的。」月兒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掏出前陣子文謙交給她的銀兩,分一半給這熱心的小兄弟,兩人開心地圍進圈圈內賭骰子。

@@@

文謙一跨出丐幫總壇的大廳,便放眼四處尋找月兒的倩影。

他直覺地往最熱鬧的地方望去,因為根據他對向大姑娘的了解,愈熱鬧有趣的場合,她愈會想辦法「湊」進去。

「唐賢侄,你在尋找什麼?」丐幫幫主「無影神丐」任海站在他身邊,不解地開口詢問。

文謙將注意力放回年約五旬的丐幫幫主身上,對於他是非分明、處事公正,深感佩服。

「沒什麼,不過是在找與我一起來這裡的姑娘而已。」文謙頓了一頓,「任幫主,你不用多禮,送我到這裡就好了,我還得去找人呢!」

任海摸著鬍鬚笑道:「好!那我就不多禮了。等我邀好黑白兩道較大的幫派后,再通知你一同挖出寶藏,救濟全天下的貧民。」

「不用了!我相信幫主的為人。再說,我本來就不是江湖中人,要不是因為『不可抗拒』的某種原因,我根本不會去趟這渾水。」

「這……」任海沉吟著。

文謙雙手一握,打個揖。「告辭了!」

他不給任海說服他的機會,轉身就走,恨不得離開這「要命」的藏寶圖遠遠的。況且,他和月兒回蘇州后,馬上就要籌備婚事了,哪有閑工夫去挖寶藏。

他漫步走向圍在牆角的這群小叫化,他們足足有二、三十人,在那裡呼幺喝六,賭得昏天暗地,聽他們的大嗓門,就知他們賭得很起勁,就算在一擲千金的大賭場內,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文謙好笑地搖搖頭,仔細在圍觀的大小叫化中找出月兒來,她今天已換掉她那身不男不女的裝扮,穿著淡綠色的緊身窄袖的衫服。

慢慢找過一遍后,竟然沒有看到月兒在這裡好奇地佇立觀望!文謙大吃一驚,根本不相信月兒會轉性,乖乖地等他回來。他連忙望進那群賭得「如痴如醉」的叫化子堆中,果然看到月兒那顆小頭顱在中間忙碌地轉動。

他要掐死她!讓這顆小頭顱永遠不能動!

文謙氣得青筋盡現於他的俊臉上,黑眸露出凶光,雙手緊握成拳貼在身側,極力剋制住掐死此時在叫化子圈中歡呼的月兒。他的怒火愈來愈高漲……月兒樂得眉開眼笑地收起地上的銀子。哇!今天她已經贏了不少的銀子,沒想到自己的手氣那麼好!

「下啊!快下啊……」莊家臉臭臭地繼續吆喝著。真是見鬼了!本以為這姑娘是一隻傻鳥,可以從她身上撈到不少銀兩,沒想到她一加入后,自己連輸好幾把,先前贏的銀兩早就賠光了,這姑娘不是太邪門,就是運氣太好了!

待月兒和其它小叫化押好賭注后,莊家將筒內的骰子倒出來,三粒骰子在碗中不停轉動……「哈!幺二三,莊家又通賠了。」小叫化們爆起一片歡呼,個個欣喜若狂,其中以月兒的歡呼聲最大,只見她激動地猛捶身旁的鼠仔,這粗魯的模樣一點都不像姑娘家。

文謙惡狠狠地瞪向月兒。

忽地歡呼聲驟止——小叫化們發現有一名男子目光兇惡地瞪向場中,紛紛察覺不對勁地停止聲嘶力竭的歡呼聲,唯獨月兒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她仍樂不可支地伸出白嫩的右手,道:「莊家,快賠錢。」

老半天等不到莊家的反應,月兒才略感不耐地瞪著他,發現莊家一臉驚駭地正襟危坐,其餘人也都鴉雀無聲。怎麼回事啊?

直到轉頭看見文謙緊繃著臉,她才恍然大悟——這唐文謙只要不笑的時候,通常都是挺嚇人的,難怪這些小叫化會嚇得說不出話來。

月兒將地上的碎銀一收,開心地跛著右腳奔到文謙身邊,像只快樂的小百靈鳥般,向文謙吱吱笑道。「告訴你,我贏了好多銀子喔!今晚到客棧用膳時,我請客。」老實說,以前什麼花費都用文謙的銀兩,害她有一些些過意不去,今晚總算能請回去了。

她一副笑逐顏開的愉快模樣,反倒教文謙更加火冒三丈。這小妮子居然要用她「贏來」的錢請他吃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氣得快要掐死她了?文謙窮兇惡極地瞪著她。

月兒見文謙沒有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也就算了,竟然還一臉凶凶臭臭地瞪著她,他在氣什麼啊?莫名其妙!月兒臉上的笑容有一點掛不住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在裡頭事情談得不順心?」月兒對他兇惡的神情視而不見,稍稍跛著右腳走向前,拉住他厚實的大手,安慰道:「你別難過!這乞丐頭頭不幫忙,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就是了嘛!」

文謙悶聲不吭,他不想開口說話,因為他怕一開口,所有難聽的話會源源不絕地全冒了出來。他再一次兇狠地瞪視與月兒一起賭博的那群小叫化,然後才咬著牙氣憤地轉身離開。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她輸錢也就算了,要是贏錢,引起其它的小叫化眼紅,惹來殺身之禍怎麼辦?若不是他實時出現,這群小叫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贏錢的她。文謙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晚一點出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月兒了,就讓他的心狠狠地糾結在一起。她真是太天真了!

月兒困惑地輕蹙柳眉,不過是乞丐頭頭不幫忙而已,有必要那麼生氣嗎?

哦!月兒猛然醒悟過來,文謙八成是在氣他自己那麼「沒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現在的他一定很自責,她得趕緊去安慰他。唉!可憐呀!

月兒拔腿追著文謙,可惜一來腿短;二來腳底的破皮痛得很,所以等到她追到文謙時,已是在丐幫總壇的谷外了。

「等等我,文謙。」月兒氣喘吁吁地跑到文謙的身邊,拉住他的手強迫他停下腳步。「你不要自責嘛!反正我們再想別的方法就好了嘛!我們之前再怎麼想也沒想到那個乞丐頭頭會拒絕這個好辦法,他真是可惡!沒關係!以後我再替你想辦法整治他好了。」月兒的目光充滿義憤填膺,彷彿為文謙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氣憤。

文謙一直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氣,原本恚忿的怒火因剛才的那段路已稍稍平息,可是現在她又跑來跟他胡言亂語,荒誕的言語猶如火上加油般,使他氣得快要發瘋了。

「你在胡說什麼!」文謙的聲音因壓抑怒氣而喑啞。「我和任幫主已達成協議了。」

「噢!」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呀?不過,月兒看他的臉實在臭得很,不敢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只好輕聲細語地再一次試探:「是不是剛才在裡頭有人欺負你?又是那個乞丐頭頭對不對?」她難得這麼低聲下氣地對文謙說話。

哈!文謙突然覺得非常諷刺好笑,他不知道自己氣成這樣有什麼用,她根本沒察覺到自己在生她的氣嘛!還遲鈍地猜測這、猜測那的,明明她就是「罪魁禍首」,還能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真不知任幫主哪裡惹到她了,月兒荒謬的猜測全繞著他的身上轉。

文謙怒極反笑,「你知道是誰惹我生氣嗎?」

月兒誠實地搖頭,納悶地問:「是誰那麼可惡的惹火了你呀?」

「是妳向大姑娘!是妳!」文謙怒不可遏地暴吼,像是火山突然爆發一樣,嚇得月兒臉色發白,連退了好幾步。

月兒不可思議地低喊:「我?!我怎麼可能惹你生氣?我那麼乖在外頭等你,一點麻煩都沒惹,你不可以『誣賴』我!」她真的很無辜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冠上一個罪名,她一直乖乖地待在外頭,根本不可能惹他生氣嘛!文謙今天八成吃錯藥了,所以脾氣才會這麼暴躁。

「你怎麼可以跟那群小叫化子賭錢呢?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要是我晚到一步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文謙對著還不知覺悟的月兒怒斥。她怎麼能讓自己身陷險境而沒有察覺呢?她那古靈精怪的腦袋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只要他一不在她身旁看著,月兒就有法子迅速惹上麻煩,為了使她遠離麻煩,文謙自認已煞費苦心,但她似乎完全不知謹慎為何物,她甚至不懂得在他發火時要害怕。

「這怎麼可能?他們對我好好喔!不像是壞人呀!」月兒感到相當震驚。

他右邊的英挺劍眉諷刺地高高挑起,「最好是這樣啦!」

月兒不滿地皺起俏鼻來,大刺刺地將雙手往腰間一扠,氣呼呼地反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的判斷力啰?」真是太過分了!

文謙的嘴嚴厲地抿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當我出來看見你跟一群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叫化子在一起賭錢時,我的心裡是做何感想?」

「對不起嘛!人家還以為所有的叫化子都是好人。」月兒這次被罵得心服口服,怪自己太貪玩了,而沒有顧慮到自身的安全,難怪文謙會氣得大發雷霆。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文謙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早就軟了,氣也消了一大半,但仍綳著臉,冷冷地道:「月兒!你離開安陽村也快兩個月了,應該了解外頭的人心險惡,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安陽村的人那麼純樸善良,你應該開始學著保護自己。今天發生的事只是一點教訓,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藉機給月兒一個機會教育,讓她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看表面而已。

月兒委屈地紅了雙眼,淚花又在她眼眶中打轉了。「對不起嘛!人家不是故意要讓你擔心的,你不要再生氣了嘛!」她愈說愈是傷心、愈是自責,但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滑下,因為她知道文謙最討厭她掉眼淚了。

文謙見月兒淚眼汪汪地杵在原地,整個眼睛、鼻子紅了起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憐模樣,教他整顆心都疼了起來;可是,他何嘗願意如此聲色俱厲地責備月兒呢!實在是因為太害怕失去她了。

文謙於心不忍地朝月兒張開雙臂,柔聲道:「想哭就哭吧!」

「哇!」一聲,月兒毫不猶豫地奔到文謙敞開的雙臂中,難過地放聲大哭。

「乖!我可憐的小月兒!」月兒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從未受過他的大聲責罵,難怪她會這麼傷心難過!看她哭得心肺都快掏出來了,不禁教他既心疼又無奈。

文謙溫柔地拍拍她的背,任她放聲哭泣,好好發泄一下。

半晌后——月兒的淚水漸漸止住了,她抬起涕淚縱橫的大花臉,問道:「我老是替你惹一堆不必要的麻煩,又常常惹你生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聲音又開始哽咽了,大有「你點頭,我就哭給你看」的意思在。

「你這小腦袋瓜子老愛胡思亂想。」文謙憐惜地輕吻她雪白的額頭。「我們不是說好婚後要一起游遍整個大唐江山嗎?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了!我才捨不得呢!」

月兒終於破涕為笑,一臉快樂地雙手環住文謙的腰,輕笑道:「文謙,你真好!我好愛你喔!」剛才那場責備使她明了文謙對她的重要性,害怕文謙會對不成熟的她厭倦離去,這剎那間的醒悟讓她突然看清自己的感情——她愛文謙。

就是因為如此愛他,所以才會以真性情對他,對他兇巴巴的、對他一點都不淑女,似乎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事,不必刻意去隱藏什麼,更不必去偽裝自己,所以跟文謙在一起沒有半點壓力。

以前她真是盲目!看不出文謙對自己的情意,也摸不清自己的感情,害兩人蹉跎了一些日子。不過,現在她全明白了。

「我也愛你!」文謙滿足地摟著她,很高興自己的情意不是單方面的付出,總算有了結果。他掏出手巾溫柔地拭去她頰上未乾的淚跡。「瞧你又哭又笑的,真像個小孩子!」

「哪有!」月兒朝他扮個俏皮的鬼臉,吐吐舌頭離開他的懷抱。

文謙被她逗得輕笑幾聲,才道:「賴皮鬼!我們也該離開了。」

「好啊!」月兒直覺地伸出雙手。

「這是幹什麼?」

月兒理直氣壯地道:「給你背呀!」剛才為了追文謙,腳底的水泡又破了好幾個,所以當然要由文謙來「賠償」她啰!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背出君山,反正他武功那麼好,根本不怕累著他。

「你真的被我背上癮了呀!」文謙目光揶揄地道。這小妮子不但愛賴皮,還非常的懶!

「才不是呢!」月兒一臉被冤枉的無辜樣。「人家真的是腳底破皮了嘛!」就算她真的是被背上癮了,她也不會老實承認,這多沒面子呀!

「我檢查看看有沒有很嚴重?」文謙有幾分懷疑地蹲下身子去。

不久,一句怒吼聲從文謙口中傳出。「傷口那麼嚴重怎麼不早講呢?」

「人家跟你講了兩次,是你自己不相信的。」月兒的言下之意,好象是她的傷口文謙要負大半的責任。

「我……妳……」

只見風輕雲淡,和風煦煦。

@@@

蘇州.唐府「我不管,我不管啦!你答應要帶人家到長安玩的。」

唐府「寥風樓」前的花園內,一個清艷可人的少婦,正薄怒地猛捶一名偉岸出色的高大男子。

「月兒,別胡鬧了!過些日子再帶你去長安玩,好不好?」這名英挺的男子和顏悅色地輕哄嬌妻,眉宇間有掩不住的欣喜。

原來這清麗的少婦就是向月兒,不!現在應稱她唐二夫人了,至於被她猛捶胸膛的自然是她的夫婿唐文謙。

本來依照他們的計畫,打算婚後在家中休息兩個月,順便讓月兒好好認識唐家的人,增進一些感情。不料,前些日子月兒竟然身體不適,找來大夫診斷的結果是:月兒懷孕了。

這在唐府引起多麼大的震驚呀!全府上下高興得只差沒放鞭炮慶祝,連在北方探視文謙妹子唯唯的唐老爺子,都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地趕回來。自從文謙的大哥文博生了個女兒后便喪妻了,並且沒有再娶妻的打算;而他的小弟文恭玩世不恭,根本沒有定下來的意圖,所以換句話說,月兒肚中這小寶貝是唐家老一輩的人期盼多年的,一舉得男最好,要是沒有,生個小女娃來玩玩也挺不錯的。

在眾家人無言的威脅下,文謙哪有膽子帶月兒四處遊玩,只好食言對不起月兒了。

「你騙人!你這個小人,早知道就不嫁給你了!」月兒氣得杏眼圓睜,猛跺小腳。

文謙露出一抹苦笑,好聲好氣地道:「彆氣了!等會兒氣壞身子可不好喔!」雙眼還十分尷尬地四處望去。

果不期然,又看到一堆不相干的下人在「寥風樓」附近出現。幾個眼熟的丫鬟拿著抹布使力地擦「寥風樓」的欄杆,個個耳朵豎得高高的,唯恐漏掉任何精采片段;花園裡出現了已好幾天不見蹤跡的家丁,正拿著刀剪在整理已經夠整齊美麗的花草,更誇張的是,一共有五、六名家丁在修剪花木;這都還不算什麼,竟然連廚娘都來插一腳,幾個廚娘在亭子里談笑風生地「揀菜」——誰不知道她們談的是什麼?笑的是什麼?

自從月兒嫁給他后,相同的戲碼已經上演過太多回了,每次都是月兒對他有所不滿,然後大發嬌嗔,氣得跑回「寥風樓」——他們的新房。緊接著就是他很沒面子地對她道歉,送些好玩的小東西討她開心,讓這小妮子轉移對他的怒氣。

這沒啥男性尊嚴的舉動已經使他淪為唐府的笑柄,尤其文恭每見他一回,就捧腹大笑一次;有一次被他寶貝娘子看見了,竟放了幾顆巴豆在文恭的飲食內,讓他一整晚猛跑茅房,算是替他報了一箭之仇。

文恭遭殃了,他可是「因禍得福」呀!

自從那次后,月兒絕不在家人和下人面前朝他大發嬌嗔,她會隱忍到回房再「欺壓」他。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顯然她已經快氣炸了,所以才會還沒回房就忍不住發飆。

「哼!」月兒眼眸一轉,看見又有幾個眼熟的下人在附近「勤奮」地工作。奇怪了!他們夫妻倆吵架關他們什麼事?怎麼每次都跑來湊熱鬧?哼!她才不吵給他們看呢!

她皺起俏鼻,不開心地跑回房中,打算轉移陣地再繼續吵。

「月兒,別用跑的!」文謙著急地跟在月兒身後,隨她跑進房中。

一進小花廳,文謙就見月兒背對著他坐在躺椅上,獨自生著悶氣。

他好笑地搖搖頭,跟月兒成親后的日子,充滿了歡笑甜蜜,整個唐家的人常因她的一句話,或一個舉動而開心地大笑,尤其他娘更是把這古靈精怪的月兒疼到骨子裡去,常常讓他這個做兒子的感到吃味。

這唐府新的小霸王還真的很少遇到不順心的事哩!

文謙坐在躺椅上,將嘟著嘴的月兒抱到腿上。「還在生氣呀?都快做娘親的人了,脾氣還那麼像小娃兒,真是羞死人了!」他溫柔地取笑她。

月兒坐在他腿上,氣呼呼地將頭用力一擺,故意不看文謙那張食言而肥的臉,以顯示她的嚴重不滿。

「這麼嬌小的人兒,哪來那麼多氣呀?」文謙似笑非笑地問道。

「你別嘻皮笑臉,告訴你,本姑娘心裡嘔得很,不會中你的計的!」以前她生氣時,文謙總會想辦法逗她開心,不過,這次她絕不會輕易原諒他!月兒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你明明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遠行嘛!這教我怎麼帶你到長安玩?」他試圖對月兒講理。

「人家的身體好得很,是你們太大驚小怪。我從小在漁村長大,身體非常健康,才不像你們蘇州城的姑娘那麼柔弱呢!」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懷孕而已,所有唐家的人竟然緊張成這樣,常常噓寒問暖不打緊,更誇張的是補品天天往她房裡送。天啊!如果孕婦都是那麼嬌貴的話,那安陽村的婦女怎麼辦?她們大著肚子還要料理家事、打掃房子,有的還要照顧好幾個小孩,難道她們生產時就發生意外了嗎?

沒有!她們生完孩子后,第三天就生龍活虎地下床照顧家中的事了。她是在這種環境長大的,所以不能想象孕婦可以嬌貴成這樣。只要她一想到如果懷孕期間待在唐府的話,可能會被補品給「淹死」,就令她感到一陣恐慌!

「我知道你身體健康得很,可是老人家就愛大驚小怪,我也拿他們沒辦法呀!」文謙非常為難。他自然知道嬌妻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她更「健壯如牛」了,可是礙於家人的阻撓,他根本沒辦法實踐自己的承諾|慢著!他記得唐家在杭州有一處避暑的宅院,緊臨西湖畔,風光明媚,實在是適合「安胎」之處。

「月兒,你知道嗎?」

「什麼啦?」她不耐煩地答回去。討厭!她在苦思逃避補品的方法,他這無聊的人還在這裡「干擾」她的思緒。

「唐家在抗州西湖畔有一個漂亮的大宅院,西湖四季的景色迥異,湖光山色,清幽明媚,現在雖然已快入秋了,但天氣還是相當炎熱——」

月兒不耐地打斷他的話。「你長話短說好不好?」明知道她現在哪裡都去不了,他還拉拉雜雜地講一堆廢話,擺明在欺負她嘛!

「我們可以到西湖避暑,順便替你『安胎』呀!你想想看,附近有多少名勝古迹可以讓你玩,況且,杭州路程不遠,爹娘肯定會答應——」

「好!好!我要去杭州玩。」月兒興奮地大喊,捧著文謙的臉猛親。

文謙再次被打斷話,但俊臉上一點慍色都沒有,相反地,還十分陶陶然地閉上眼睛享受這「獎賞」。

但他不忘吩咐幾句,「月兒,你最近可得表現好一點,我才好向爹娘開口。」

月兒停下動作,非常乖、非常用力地點頭。「嗯!你放心!這種事我最內行了。」

這……文謙不予置評。

他輕鬆抱起腿上的月兒,穿過花廳,直往卧房走去。

月兒迷惑地睜大圓眸,道:「你在幹嘛?」後頭已經沒有路了,再過去就是卧房。

「辦正事。」他的話含著灼熱的氣息在月兒耳後吹拂。

「正事?!」原本不解的月兒在抬頭迎視他充滿情慾的黑眸后,已了解大半,雙頰飛快染上兩朵紅雲,螓首羞赧地埋在文謙厚實的胸膛上。

文謙壞壞地笑著,最喜歡看她羞紅了臉的俏模樣,忍不住停下腳步,深深吻住月兒。

此時,屋內有化不開的春意……

註:想看唐唯唯與洛卓野的愛情故事嗎?請看古典浪漫36《烏龍女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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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躲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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