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點三十七分……九點四十二分……季徽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牆上的大鐘，每每看時鐘的分針又往前移了幾小格，她的眉頭就鎖得更緊。

官日晞不經意的抬頭，正巧看到他得力的秘書正鎖著眉發獃，他一面低下頭繼續看文件，一面隨口問一句，「有心事？」

「我……」她欲言又止，耳邊出現邵綠喬昨天深夜留在電話答錄機里，溫柔卻堅決的聲音——

「季徽，我明天十一點的飛機前往美國，可能暫時不回來了，我到那裡會再與你連絡，不用擔心我。

我到美國去的事，只告訴你，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妹會為我守密的，是不？

官日晞他……我和他一開始就是場鬧劇，可明知是場鬧劇，我卻認真了，不自量力的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現在，我只想把這場鬧劇結束。

單方面的戀情太痛苦，我的軟弱沒法子支撐我繼續注入感情，於是我選擇逃離明天不要到機場來送我，我想平靜的離開這裡，答應我。」

她一直到早上出門前才收聽到這一遍留言，聽完后她立即打電話找邵綠喬，可她的手機卻呈現關機狀態，她在她的手機中留了言，也不見她回電話。

她似乎真的打算在不被任何人阻擾下，平靜的出國。

「怎麼欲言又止？」官日晞好笑的看著季徽的沉默。

想到了邵綠喬的留言，她搖搖頭后又繼續手邊的工作。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們像是習慣似的，每隔幾分鐘就會抬頭看向牆上的鐘。

「季秘書，麻煩給我一杯咖啡。」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官日晞實在有些好奇。

季徽離了座，為他沖一杯咖啡，然後有些心不在焉的把咖啡放到他桌上，一個不小心，她把咖啡打翻了，波及到官日晞桌上的一些文件，連他襯衫的袖口也濺到些許。

「我……對、對不起！」她這才驚得回過神，連忙找來一塊布把桌上的咖啡漬抹乾凈。

看她慌慌張張的失措樣，官日晞反而不好發作脾氣，他站在一旁看她把桌子抹乾凈。

「你今天怎麼了？」他又問了一次。對她多些關心的原因，除了她是他的秘書之外，也因為她是邵綠喬的學妹。

季徽又瞥了一下鍾，像是鼓起極大的勇氣開口，「官總，你……你對我學姊一點意思都沒有嗎？」

她唐突的問話令官日晞怔了幾秒后才笑出來，「季秘書，你管得太多了。」言下之意是拒絕回答她的問題。「更何況，這和你今天的失常沒有直接關係吧？」

她心裡十分著急，於是很不客氣的說：「你回不回答我的問題，關係著我要不要讓你知道我心裡煩什麼。」

呼！果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有其學姊必有其學妹！

官日晞玩味的挑挑眉，「那你就繼續煩下去吧。」他還樂得耳根清凈哩。

他不在乎的模樣，看在季徽眼中，認定了上司對邵綠喬的薄情。她沉著心情說：「看來，你對我學姊真半分真的心也沒有。」

官日晞無奈的嘆口氣，現在這位小姐又多編派一項罪名給他了。

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對她真不真心，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他和綠喬的感情不需要向旁人坦承吧？

他一向不是個崇尚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的人。

情感是私人的，幹啥沒事弄得全世界都知道？

「關係可大著。」季徽大聲的說。

「為什麼？」看她又急又認真的表情，他反而感興趣了。

「因為、因為……那關係著我該不該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關於綠喬學姊的事。」吞下一口唾液潤喉，她接著道：「如果你是喜歡她的，我告訴你這件事才有意義。如果你根本不在意她，那就不必說了。」

事關邵綠喬，官日晞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一改方才事不關己的從容樣，急急追問：「到底是什麼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很堅持。

這女人！官日晞差些沒翻白眼，深呼吸后，他說：「我當然在乎她，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想一起過生活的女人。」

「真的嗎？」很勁爆的表白宣言哦！可是為什麼和學姊的留言不一樣呢？

他心裡急，有些不耐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上司這麼一凶，季徽結巴起來，「學、學姊……她以為你不喜歡她，以為她一直都是單相思，所以……現在……在機場，要搭十一點的飛機到、到美國去。」

「十一點？！」官日晞看了一下表，哦，老天！他二話不說，急急的提起西裝外套往外走……「官總！」季徽在他身後大吼，「十點有個重要會議啊！」

「取消掉。」說著，他即走進專屬電梯。

老天！十一點的飛機？！希望還來得及把綠喬帶回來。

什麼單相思？那遲鈍的母獃頭鵝！她真的以為自己是單相思？如果真是如此，他現在又怎會心焦如焚呢！

綠喬，為什麼我的心意你總是不了解？

＊＊＊

由雷亞到國際機場，官日晞的車速一直保持在近百的時速，可到機場時仍已經是十點四十九分了。

走進機場大廳，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淡掃了一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

距飛機起飛的時間只剩十分不到，想必綠喬現在已經登機了吧，在這大廳里根本是找不到她的。

他頹然的往身後的椅座坐下，將臉埋進雙手中，正當沮喪之際，突然聽到坐在旁邊的人說：「真是的！原本十一點到美國的飛機，竟然要延後三個小時起飛，臨時又連絡不上接機的友人，討厭！」

「待會兒再打打看吧，咱們先到餐廳去吃個什麼，填飽肚子再說。」

官日晞聽到后，內心一陣狂喜，祈禱著那人口中的那班飛機即是邵綠喬要搭的，他連忙走到各航空櫃檯前查詢，待他確定十一點前往美國的飛機就只有一家航空公司后，這才肯定目前邵綠喬還在機場內。

他猜想，她的早餐一向吃得晚，因此現在才十一點多，她應該會找個地方喝咖啡，而不會到餐廳吃飯。而機場的咖啡廳又沒幾家，很好找的。

他立刻邁開步伐，前往咖啡廳尋人。

第一家撲了空，第二家……他尚未進到咖啡廳裡頭就透過玻璃，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邵綠喬正背對著外頭，低頭啜飲飲料。

一看到她，霎時官日晞心中所有的焦慮全一掃而空。

他推門而入，悄然來到她身邊，見她們沒有發現他，他興起惡作劇的念頭，以好聽而性感的聲音說：「親愛的，我可以坐下來嗎？」

那熟悉而帶著濃濃玩笑意味的嗓音令邵綠喬心跳漏了半拍，她猛然一抬頭，「你……你……」由於太過吃驚了，她竟說不出完整的話語。

官日晞大方的坐了下來。「我、我、我，我怎麼樣？」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此刻的她心亂成一團，不過，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季徽出賣了她！

她還真是靠不住。邵綠喬感到有些氣惱。

官日晞看著她吃驚的樣子，慢條斯理的說：「有人偷了我的東西欲前往美國，我是來追回我的東西的。」

「沒有人偷了你任何東西。」他分明是指稱她是小偷。

「我是東西的主人，它有沒有被偷我會不知道？」他仍是一張賴定她的臉。

邵綠喬實在氣不過，大聲的說：「我到底偷了你什麼東西？你說吧。」

「我的心。」他定定的凝視著她，「你偷偷的帶走之後，又悄悄的想前往美國。你說，我不該來要回來？」

他的話並沒有令邵綠喬感動，她雖驚訝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可她的臉也立即拉下來，「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樣的甜言蜜語？抑或這回你又拿什麼打賭？告訴你，我不會再當傻瓜了。」

「所以，你就打算不告而別，反將一軍的把我當傻瓜？」

「我沒有。」她有些幽怨的垂下眼，掩去幽傷，輕輕的說：「我知道你根本不會在乎，我不想高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她的聲音很輕，輕到恍似說給自己聽。「我和你之間……就到此為止吧。」

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已經真正體會到單相思的苦。如果繼續留在這裡，每天看著他，她只會陷得更深、更無法自拔。

「你真的以為我對你不在乎？」

他的聲音充滿真誠，沒有一絲乎常時候嘲弄、玩笑的意味，那深深的震撼著邵綠喬。「別……別再給我任何希望的假象了。」

她覺得今天的官日晞很不同，眼神太認真！

官日晞忽然痛恨起往昔的玩世不恭、花少本性，累得今天他認真表白，卻還得面對給人懷疑的窘狀。

「我承認，我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子動過心，可那是在遇上你以前，對你……我是真心的。」雖然這只是短短一段話，可這段話給他的壓力卻是近三十年來最大的一次。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表白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你、你在開玩笑！」邵綠喬心跳加速，拚命的想，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她？

「我是認真的！」官日晞像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一樣，紅了臉。「我也許會送首飾給女人，可卻不留為任何女人親手套過戒指。」

「那只是你惡作劇的吧？」那不是為了在古有基他們面前裝未婚夫妻裝得像一些的道具嗎？而且他在替她套戒指時，還是半強迫的。

「惡作劇？」官日晞簡直快吐血了，有人會拿巴黎名設計師的名作，相當於一千萬的彩鑽來惡作劇？

「不是嗎？」邵綠喬的心漸漸軟化下來，她決定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你敢說當初在我手上套戒指是具有意義的？」

「我不是那種會替女人亂套戒指的男人。」他換個方式來告訴她答案。

這樣夠清楚、夠明白了吧？

「我怎麼知道。」邵綠喬聳聳肩，「你的花心史足夠令人認定，那戒指有可能會套在任何女人手上。」

「真的只套過你的手！」官日晞有些急了。

「意義呢？」看他發急的樣子，她的心竟然像拂過一陣春風一般，之前的悲情漸漸遠離了。「既然只有我有這樣的榮幸，那理由呢？」

「男人為女人套上戒指還能有什麼理由？」他窘到了最高點。當初他就是想跳過這令他覺得發窘的求婚過程，才悶不吭聲的把戒指套到她手上。本來以為自己賺到了，沒想到……「我怎麼知道？」

哎！仍是逃不過。

「就是、是……請你、請你……」他真的說不出口，很窘呢！

「請我什麼？」邵綠喬的心跳得好快，心中盈滿狂喜。

「嫁給我吧。」事到如今他只好豁出去了，他緊接著說：「我愛你，這樣的理由充不充足？」他握住她因欣喜而微微顫抖的手。

邵綠喬低垂下頭，不敢迎上官日晞熱烈而期待的眼神。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的點頭，「我答應你。」

他如釋重負的揚起笑容，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喂，季秘書啊。」

「官總，追到學姊沒有？」季徽在電話那頭小心的問，她之所以會這麼慢打電話來詢問，是擔心萬一官日晞沒追上邵綠喬，會怪罪她太晚告訴他，她怕在氣頭上的他，可能會拿她開火。

官日晞心情好，逗著她說：「學姊？哪個學姊？我不是追著你學姊來的，而是追著官太太來的。」

「官太太？」季徽怔了怔，終於想通其中的奧妙。「哦！你們……」

她尚未把話說完，官日晞插口道：「當然啦，你可以叫綠喬官太太，也可以叫我學姊夫。這樣的選擇夠多了吧！」他看著邵綠喬溫柔的笑著。

季徽會心一笑，放下了心事，俏皮的說：「好吧！學姊夫，記得下午三點回來開會。好啦，就這樣了。」她識相的掛上電話，留時間給那兩口子多聊聊。

官日晞收了線，溫柔的凝看著邵綠喬，在那兩潭溫柔春水中，她知道她可以徜佯一輩子。

直到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