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生裂痕
一早到了公司,夏映情發現戚至恩還沒到,她才打開電腦,就收到他昨晚寄來的E-mail。
小小情:
我對於愛情,從不知何謂保留,百分之百就是我最保守的付出,
不思及分離,不思及懷疑。
聖經上說,凡事相信,凡事盼望,
我就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走向有你的未來。
我像是一朵向日葵,追逐著你陽光般的美,
沒有什麼人再值得我期待,因為我期待的人,一直就是你。
至恩
這種窩心的感覺要怎麼形容呢!就像是你一直都知道,有某個人堅持在你後頭守候一樣——
不曾遠離。
她心情愉快的開始整理昨天一整天下來所堆積的文件,身為戚至恩的專屬助理,由於他們大學所學的領域相match,所以她非常快就上手。
忽然,她桌上的行動電響了起來,從來電顯示,她發現是戚至恩打來的。
「喂,你怎麼還沒到公司?」她語氣嬌嗔的問,猜測他是因為堵車而遲到。
電話那頭的戚至恩聲音急促的說:「我現在人在醫院,沈語捷自殺了……」
「什麼?」夏映情不敢置信。
怎麼會?昨日還好好的人啊!
難不成她是因為昨日和自己見面的事情才自殺的嗎?夏映情刷白了臉,不知道自己曾做出什麼刺激到她的事。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她朝話筒中叮嚀了下,便抓起擱在椅背的皮包,風也似的卷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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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映情搭計程車趕了過來,在醫院長長的迴廊里繞了又繞,終於發現以兩手撐住頭的戚至恩。她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肩膀輕輕拍了一下。
「你來了。」戚至恩將手按住了她的,聲音的疲憊清晰可聞。
「情況怎麼樣了?」她在他的身旁坐下,專註的看著他問。
「很不樂觀,她在自己的腕上割了短短長長十幾道血痕。」想起先前見到那密密麻麻、怵目驚心的傷痕,他就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為什麼竟有人捨得這樣傷害自己的生命!不管發生什麼事,緊抓住存在的希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唉!」他不自覺又嘆了口氣。
沈語捷的家人和他聯絡是因為發現她留下的潛望日,裡面滿滿的都是她深愛他、卻得不到他的悲哀。
她的作法讓他脫不了良心的譴責。
但他更氣的是自己為何不能再早一點、明確一點和她到清界線,這樣也許這次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他懊悔的一再捶打牆壁,彷彿如此愧疚就能減輕。
「別這樣。」夏映情抓住他的拳頭,以自己的掌心柔柔覆住,放在胸前。
戚至恩只是不語。
忽然,沈語捷的主治大夫走了出來,戚至恩以及她的家人都迎了上前去,滿心焦灼的。
「病人已經脫離險境了,只是病人醒過來后,千萬別再給她刺激……」主治大夫特別慎重的提醒了等在門外的眾人們。
沈語捷的家人皆以感激的神色目送主治大夫,戚至恩則是頹喪的走回到夏映情的身邊。
「你……」夏映情才想要開口勸他,想伸手抹去他眉心糾結的陰鬱,卻被他煩躁的一手揮了開。「別管我!」他粗嘎的說,聲音里有不可測的難過傷痛。
現在就連看到夏映情,他都會覺得是她和自己聯手把沈語捷逼進死巷之中,才讓沈語捷連回頭的餘地都沒有。
夏映情清澈的眸子,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暴躁而逼湧上淚水。她嚇了一跳。
怎麼會?就算是五年前,他都不曾以如此兇惡口吻對待過自己,她眨眨眼,硬生生逼回眼中的淚。
「我……對不起。唉!先讓我一個人好嗎?」戚至恩被她眼中的哀痛給震懾住,原想抬手安慰她,卻終究是別開頭走得離她遠些,背對著她說。
夏映情捂住嘴,看著眼前這個連自己都快識不得的男人,不讓自己的脆弱逸出口。
她知道他現在背負的心理壓力有多重,也很清楚人面對壓力的臨界點有多少,但是,卻仍是無法忍受他為了沈語捷的事如此對她。
她想分擔他的情緒啊!不只是快樂的,就連他的悲傷,她都願意替他一起扛的,然而,他卻不願意將他的情緒交給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夏映情閉上眼睛,霎時止不住心中雜沓與紛亂,心好痛好痛,突然強烈的感覺到茫然。
為什麼要愛的這麼苦,難道一切只因為執著?沉語捷是,自己也是。
碰到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生命彷彿也失去了價值,是痴!
只因為愛他,便單純的一頭栽進他的世界里,是傻!
她張開眼,緩緩朝醫院外頭走去,決定放自己的心情一個長假,也放戚至恩單獨。
然而她的心卻已經不再完全了。
戚至恩在說愛她的同時,卻仍要分心擊住另一端的沈語捷,他的眼裡心中就如同五隻前一樣,都不是純粹只有她一個人了,他究竟還要遲疑多久呢?
若她心裡的等待已到了極限,他卻還未做出明確的抉擇,那這回就由她來抉擇吧!
戚至恩伸出手想要拉住夏映情,她卻輕向前走了一步,躲過了他,雖是不著痕迹,他卻已察覺。他心痛地闔上眼,無言的嘆息著。
也許,這就是沈語捷給他們的懲罰吧,只是似乎來的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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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至恩靜靜的坐在沈語捷的病床邊,看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容顏,心中竄過一絲不忍。他已經三天三夜未闔上眼,整個人落魄的像個鬼。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她的家人願意,讓他進入病房裡來看看她,沒想到見到的卻仍是昏迷不醒的她。
沈語捷原本就纖小的瓜子臉此刻更加消瘦,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全無血色,教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所受的苦……
他心中的愧疚未曾有一絲稍減。
忽然,他聽見躺在床上的人兒嘴裡發出夢囈,斷斷續續的。
他壓低自己的耳朵傾聽,才發現她竟是呢喃著:「至恩,不要離開……我……」
他的胸口像被擊了一拳,五臟六腑俱裂。
沈語捷左手上那層層纏裹的紗布上渲染的紅色血漬,像是咧開嘴大笑的魔鬼般,伴隨她方才的囈語,鑽進了他的心裡頭。
該怎麼辦?他很確定他是愛著夏映情的,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改變過。
但是,他又該如何來處理沈語捷對自己這深種的情根呢?她會再次尋短見嗎?
而若他仍堅持要和夏映情在一起,往後這漫長的日子又將會如何詛咒他們呢?若沈語捷真以死來圈限住他兩人?
沈語捷就像一張網,網得他們深陷其中而致退無可退。
空氣似乎動也不動的凝結著,病房裡透著淺淺的一抹寂寥悲瑟。
沈語捷的眼睫眨動了一下,戚至恩敏感的察覺到,繼而輕聲的呼喚她:「你醒過來了嗎?」
沈語捷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醒來卻發現身邊的環境全都變了一個樣,她掙扎著想起身,卻拉扯到左腕的傷口,所有的記憶一下子浮起。
她想起那日和夏映情談完以後,她忽然好害怕戚至恩知道她做了這樣一件事以後,會有多麼生氣,會決定再也不理她。
她好害怕,於是便抓起擺在流理台的水果刀,瘋狂的割著自己的手腕,看著深紅的血漬汩汩的流出,她忽然覺得好輕鬆、好輕鬆……
戚至恩看到她為了他這麼犧牲,一定會感動的繼續留在她的身邊吧……
沈語捷眼神渙散迷離的笑了,愈笑愈大聲、愈笑愈無可扼抑,她彷彿見到七年前的舞會上,全系最正點的那個男生朝自己走來,牽起她的手在舞池裡一圈又一圈的轉個不停……
沈語捷機伶伶打了個寒顫,被病房內濕冷的空氣給喚回,才發現坐在她身旁看著她的男人正是戚至恩,她最放不下的愛戀。
「你終於來了。」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音顯得異常沙啞。
「覺得好點了嗎?」戚至恩扶住她的肩,拿起放在桌旁的水壺,倒了杯水喂她。
沈語捷乖乖的照著他的動作做,就像一隻溫馴的小貓一般。
好不容易喝完水后,她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看著他問:「你不會離開我吧?」
不知為什麼,戚至恩只覺得她的聲音飄忽似鬼魅,神情里幫的甜蜜陶醉。
他忽然想到目前沈語捷徒的主治大夫所叮嚀的,不能再給她任何刺激了……
他的心中一凜,就連才剛到口的拒絕也被硬生生逼回。
「你別想太多,好好休息,這些問題我們以後再談。」他溫柔哄她。
「好,但你不能趁我睡著時離開我喔!」大概也是累了吧!於是沈語捷便拉住他的手再度沉沉睡去。
就任由她這樣緊握住自己,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只是怔怔,突然心痛的察覺這麼長的時間內,他一直一直都與夏映情的世界交錯。
永無,也找不到起點重新開始嗎!
他無語。
命運總是會擅自幫人決定許多事情。
要到哪一天?他心底的雨季才能夠慢慢地走遠?何時,才又會是一個朗朗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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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日子,夏映情都沒見著戚至恩。
他跟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所有他負責的Case便都落到了夏映情的頭上,而她只是默默的替他妥善處理,不逼他,也不造成他的壓力。
這些日子來,他們之間的「信」生活也停擺了,生活中忽然失去他的氣息,讓她不習慣,卻不得不習慣。
這是一種很悲哀的無可奈何。
結局對她而言,不是輸,便是贏了,賭注除了他再沒別的,而勝敗的取決在於他的心如何抉擇?她靜靜的等待,心卻在慢慢頹圯,為這日復一日情感協一理智的拉鋸。
若她能鼓起勇氣再為了自己的愛情多爭取一些,也許現在就不會這樣慌了。
三人行的愛情的確太擁擠了一些,但是,她們之間到底是誰該放手?誰又能真正放得了手呢?相信,她給戚至恩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他的心卻仍流落在沈語捷那兒沒有回來,與其讓他們的愛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傷害,不如就……速戰速決吧!
夏映情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幾日積鬱在她胸口的壓力太多了,多到她幾乎要以為這世界就該一直是這樣無色彩了。
忽然,她見到戚至恩的專屬電話亮了起來,於是伸手替他接了起來。
「喂,請找戚至恩。」是一個熟悉而柔嫩的女聲。
「你是何心?」
「情情?!」電話那頭,何心立刻猜出她來。「你終於回來了!」聲音極喜中卻又帶著哽咽。
「是啊!五年沒見了。」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見了,她們兩人之間竟一時顯得客套而生疏。
「你等我,中午咱們一起吃頓飯,就這樣決定了。」何心語氣急促的交代完見面的時間地點之後便收了線。
掛掉電話后,夏映情就陷入一個人的沉思里。
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和何心見面呢?這曾是她過往惟一知己的女孩?
她好怕犀利而敏感的何心輕易就能看穿她佯裝出來的堅強與活力,看穿她骨子裡一如五年前的怯懦畏縮。
似乎只要一碰上戚至恩,她就再也無法以清晰明快的心靈來面對了。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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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對兩個昔日友人前,夏映情此刻的表現該算是亂而得體的。
至少她不像何心一見著她就抱著她猛親,鄧傑則張大雙眼,一副大白天見鬼的模樣,所以這才說只有她是正常的。
「回來多久了?怎麼沒想到要先跟我們聯絡?何心又是怎麼找到你的?」鄧傑獃滯過後,馬上迫不及待的追問。
「嘿嘿!我這鼻子不是普通的靈敏吧!」何心吸了吸鼻頭,一臉志得意滿。
「果然不愧是上輩子靈犬萊西轉世,有一套!」當場,鄧傑話才說完,就遭受到何心的粉拳伺候。「你們兩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這麼好啊?」夏映情試著出聲,否則眼前這兩個人都幾乎要忘記她的存在了。
聽到她的話,何心露出一臉鄙夷,鄧傑則是一臉不堪承受的模樣。
其實這倆人因為戚至恩牽的線,在當初何心和徐德宣分手的那段空白期是很有機會在一起的,然而卻礙於互有好感的兩方都無法跨越心中那一層多餘的自尊薄膜,以致於流失掉那些關於愛情的感覺。
原來愛情也會過期,若是沒有即時把握使用,終有一天發酵了,也就失去它的原味。
如今,他們在彼此的世界里重新踩穩了腳步,選擇只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能夠談心、互相扶持,卻無關乎愛情。
而他們也都深信,這樣便是彼此最好的定位。
「孽緣呀!」鄧傑一臉老僧入定的模樣雙手合十說。
「孽個頭而!」何心用力推了他的頭一下,隨即轉過臉問夏映情說:「你怎麼會成為戚至恩的助理啊!」
她今天本來是要問戚至恩下班后要不要一起聚一聚的,沒想到卻撿到夏映情這個大寶藏。
「說來話長。」夏映情微笑答道,簡單的說明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哦!看來你們倆之間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啊!」何心恍然大悟。
「那麼戚至恩這傢伙到哪去了?怎麼不見他的蹤影?」鄧傑一邊問,一邊還將手擱在眉毛上頭做找尋貌。
夏映情淡淡的說:「他去醫院陪沈語捷了。」
「什麼——」何心不聽還好,一聽馬上拍桌子站了起來,「他還和那個女的有聯絡?」
她不知道這多年來,戚至恩竟然還會和沈語捷有聯絡?
「沈語捷自殺了。」夏映情開始轉述她和戚至恩、沈語律二人之間的糾葛關係,但她試著不泄漏太多自己的情緒。
「自殺就自殺啊!是她自己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誰管得著?」何心情緒激動的說。
怎麼戚至恩這個男人,到現在還笨的一點都搞不清楚狀況啊!竟然還舍夏映情而就沈語捷,何心氣得簡直差點就要昏倒了。
「畢竟我沒有勇氣做出像沈語捷一樣的事情,所以我才留不住至恩的心吧!」夏映情笑了,三分凄涼、三分無奈、和三分釋懷。
「胡說!能用這樣現形式挽留住的根本不叫做真愛。」何心忍無可忍。
怎麼這些人全都是一個樣的怪胎啊!想法一個比一個還奇怪。
「但是,至少她成功的絆住至恩的心,不是嗎?」夏映情不像在問她,倒像問自己。
只要還有一天,戚至恩的心情還能被「沈語捷」這三個字所左右,就代表在他的心中還有沈語捷的存在,她不要再給他任何機會來傷害她了。
她無法承受的,是他的多情——
她自問不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但像他們這樣的愛情,早已經傷痕纍纍了,如果戚至恩還做不到和沈語捷斷得一乾二淨,便是他選擇了對她殘忍。
沒想到,他一向柔軟的心腸,卻是他們之間遺憾的種子。
「告訴我戚至恩在哪一家醫院,我去找他。」何心怒氣沖沖的站起來,大有一副就要慷慨赴義的激昂。
「你先別急,坐下來好好說,也許事情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糟啊!」鄧傑終於開口說。
他聽了這麼久,雖然覺得戚至恩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有瑕疵,但還不至於到罪無可赦的地步啊!
更何況他深知戚至恩的為人,當然會知道他是用怎麼樣的心情陪伴在沈語捷身旁,想必他的痛苦也不下於夏映情。
要怪,也只能怪他那旺盛的惻隱之心以及責任感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何心聽進鄧傑的勸告,總算收斂了性子。
夏映情搖搖頭,一切的緣由是來自戚至恩的猶豫不決,就算這次她再原諒了他,那往後呢?誰能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也許他只是太過良善,她卻已傷透在他的憂柔之間……
「別問我,我也還不知道。」
「你該不會又想像五年前,以逃避來解決一切了吧?」何心感到莫名的驚惶,只因為她發現在夏映情的眼中,竟又出現如同五年前,發現自己遭到背叛的那抹神色。
然而這回,夏映情再不給何心答案了。若知何心會傷,那麼不如不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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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沈語捷的病房外,何心不耐煩的聽著鄧傑的絮絮叨叨。
「待會兒千萬記得別刺激到病人,知道嗎?」
「我知道了,你就別再婆婆媽媽了。」何心沉著一張臉,情緒已瀕臨山顛邊緣。
在來這兒的路上,她已經不曉得被鄧傑這樣疲勞轟炸過多少回了。
她根本打死不想再管沈語捷和戚至恩之間的事情,她受夠了戚至恩這樣不夠果斷明朗的態度,更是打心底看不起沈語捷的死纏爛打、以死要脅,若非鄧傑硬拖著她來,只怕這輩子她就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便發現沈語捷緊抓住坐在一旁的戚至恩的手,兩人顯然都睡著了。
她作勢咳了幾聲,吵醒了沉睡的兩人。
「怎麼來了,坐啊!」先睜開眼的戚至恩起身招呼他們,還在猜測為什麼他們會知道他在這裡?何心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神態鄙夷的看著霸著戚至恩不放的沈語捷。
「學姐,你好多了嗎?」鄧傑走近病床邊,好聲好氣的問候沈語捷。
「謝謝你的關心,鄧傑。」沈語捷還虛弱的朝他笑了笑,但精神看來應該已經好多了。
「沈學姐,這樣一刀劃下去很痛吧!」何心突然站了起來,寸步進逼沈語捷問。
「你——」沈語捷尚還不清楚她的語意,卻能感受到好強好強的壓迫感。
「死大概是這世界上最霸道的手段,沒有一個人、一段愛情能夠贏得了它,而學姐,你手上握緊著的,便是這個籌碼吧!」
「何心,你別——」鄧傑才想試著阻止她,卻又被她打斷。
何心轉身面向戚至恩,「戚至恩,到頭來,你怕的都是學姐會再次受不了打擊而自殺吧?你承受不起的是那股將如影隨形跟著你的罪惡感吧?」
戚至恩抓著何心的手腕,輕輕的靠近她的耳邊:「何心,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談,別刺激沈語捷——」
「別刺激、別刺激——」何心用力甩開戚至恩的掌握,淚水忽然潰決:「你就只知道護著她,那情情呢!誰來管她?」她哭著大吼。
「何心,你到底是在怎麼了?」鄧傑被她嚇得手足無措,笨手笨腳的拿出面紙要擦去她的淚,卻又被她揮手隔開。
「你們贏了,這一次,你們倆又再次聯手成功的逼走她了。」
她本來答應夏映情不說出她離開的事,但她好心疼她這樣樣的委屈啊!以她的條件,她值得更美好的愛情。
「什麼?你說什麼?」戚至恩一聽到她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呆了好半晌才猛地衝到她的面前,緊抓住她的雙肩,雙眼瞪大的像要把她吃下去一樣。
「我說,情情走了……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何心泣不成聲。
戚至恩先是愣了愣,接著便像是發了狂似的推開何心和鄧傑,直接就往外頭沖了出去。
「喂——至恩——」鄧傑還來不及阻止,就不見他的身影。
病房裡一陣靜默,所有人皆盯著戚至恩離去的方向,心中各自轉著自己的心思。
是何心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哭泣已經止住,但一張臉猶帶著淚濕的痕迹。她轉頭看著蒼白呆愣的沈語捷。
「看看這個男人吧!這就是你寧願選擇自殺都想要挽回的男人,你以為他愛你嗎?別傻了!他愛的是夏映情!情情才只是離開,他就拋下還在病床上的你,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沒有——我沒有——」沈語捷像失去了魂魄般的搖著頭。
「你有。你用自殺這種卑劣的手段來留住戚至恩,你真的以為他是因為愛你才留在你身旁的嗎?」
「我……」這回她答不上話了。
「你應該很聰明的,別再自欺欺人了,學姐。」
「自欺欺人?」沈語捷喃喃自語,在聽完何心的話后楚楚切切的笑了,眼淚止不住的流。
而她那太深太沉的哀痛,竟讓圍在她身旁的人臉上都蒙上一層陰影。
即使和戚至恩已經走到這步田地,沈語捷仍不放棄的希望他有一天會愛她,就算一絲絲也好。然而……她終於心下撤然——
他根本就不愛她,或許他根本從沒愛過她,只是她不願、也不敢去承認。
她的存在對他就只是一股沉重的、讓他急欲甩脫的壓力吧!這五年來他,該是把她當成了燙手山芋般惟恐避之不及吧。
這樣的愛、這樣的男人,還值得她這麼依依不捨的緊抱著不放嗎?
是她太傻了,才會不承認他們之間的愛情根本不存在過!
她不曉得這多年來,她到底在無謂的堅持些什麼?放不下什麼?
「我恨——」沈語捷乾笑了兩聲,眼神忽然凌厲的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霍地體會自己的傻,就算她為他自殺再多次,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擾罷了,他依舊是不會愛自己的。
就算她死了,他又會真正記得她多久?記得她幾分?也許一開始他會覺得對她愧疚,但活著的她,他都不放在心上了,又如何能奢求他惦記死去的自己多久,那麼,還不如好好的活下去。
愚蠢的她,曾選擇以死亡的形式來留在他的生命中,希望她的缺席能成為他記憶中不可抹去的一段,永遠存在他和夏映情之間,永遠……
太傻了!如果她真的自殺成功,真正會替她難過流淚的,絕對是那些愛她至深的家人,而非戚至恩吧!
而她竟妄想拿生命來交換他的愛情——
或許,該是要多愛自己一些,對自己好一點。
沈語捷暗自鬆口氣,反而慶幸自己及時被挽救,還能看見一個又一個美麗的黎明。
雖然她心中的恨不曾稍減,也或許她仍會怨他一輩子,但這同時,也會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不管是恨還是怨,你現在該做的就是好好的把身體養好,再找一個比這傢伙更好的男人結婚,過上幸福的日子,這才是最能夠報復他的方法。」何心勸她。
而沈語捷只是靜默的聽著,良久,終於從靈魂深處發出一句低啞而沉痛的聲音:「謝謝。」說完便緩緩的闔上眼,躺下來背對著他們,不再言語。
這多年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不得不看透了。
真要放手了——明知難如登天,這一刻卻只有自己能夠陪自己咬緊牙關度過。
心中仍舊是苦,苦的無以復加,但又能如何?惟有把對戚至恩的眷戀一點一滴的抽離,直至涓滴不剩。
不值得再把未來、把心思砸在這樣一個從沒愛過她的男人身上。
太執著、也太傻——
再見了,她年少時最真實的愛戀,再見了,她曾浪擲的青春。
接下來,她便是要學著從對戚至恩的狠中解脫,再找一個能夠懂她、愛她的男人,這樣,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