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年後!每年生日,孟歡兒都會為自己安排一個連休七日的假期。年假的第二日,孟歡兒和姊姊孟喜兒喝完午茶,歡天喜地收下姊姊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件奶油杏仁色克什米爾披肩。
「好看嗎?」孟歡兒披著披肩,起身轉了一個大圈。
「好看,很搭妳的衣服。」孟喜兒清麗臉龐漾著淺淺笑容。
「而且又美又輕又軟,好適合塞在皮包,謝謝。剛好我今天忘了帶外套,超級實用。」孟歡兒抱了抱姊姊,在披風上印下一吻。
「晚上別玩太晚。」孟喜兒將及肩長發撥至耳後。
「我現在除了公事之外,都在十一點前回家,是標準乖寶寶。」孟歡兒忙為自己辯駁。
「你和杜明在一起三個月了,好象相處得還不錯。」孟喜兒問道。
「杜明教養很好,不會勉強人,處處尊重我,而且還擁有挑選好電影的眼光。」
孟喜兒清雅水眸望向妹妹,輕聲說道:「怎麼聽起來不像是男女朋友?」
孟歡兒想起齊威火焰般的感情,紅唇抿出一道苦笑。
「我告訴過我自己,絕對不要像媽媽因為太愛爸爸而被制約一輩子。我最愛的人,該是我自己。」至於另一個讓她恐懼婚姻及深愛的原因,她從沒說出口過,因為不想讓姊姊擔心或自責。
「但是,當你愛上一個人時,自然便會想與他相守。」結婚半年的孟喜兒拉過妹妹的手,很清楚過世多年的父母造成了什麼影響。
「我不會。」孟歡兒很快地搖頭,老實地說道:「我沒法子與我太在意的男人共度一生,因為我會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動情緒。可是,我也沒法子與一個我不在意的男人,共度一生。」
「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我們之間,愛得比較不顧一切的那一個。」孟喜兒看著向來堅持要活得自在的妹妹,伸手輕觸著她的髮絲。
「我沒有不要愛情,我只是寧可選擇能夠掌控的愛情。」孟歡兒笑容一僵,拉下姊姊的手,對她的關心回以一笑。
自己早在二十歲那年便見識過何謂不顧一切的愛情,那樣就夠了。
「真的沒有人讓你失控過嗎?」孟喜兒問道。
孟歡兒一聳肩,沒有說出齊威的名字。因為即便已過半年,他仍會擾亂她的情緒。
鈴鈴鈴……
孟歡兒一看是杜明打來的電話,按下接聽鍵。「我五分鐘就下去了。」
「我要先走了。」孟歡兒對姊姊說道。
「等一下,白心蕾今天到我店裡挑布時,順便拿了一封你的挂號信要我轉交。」孟喜兒低呼出聲,埋首在包包里拿東西。
「瞧我現在愈來愈胡塗了。」
「喔。」孟歡兒接過公司專用信封,猜想公司若有急事便會以電話聯絡,因此並未費神先拆開信封。她對姊姊揮揮手后,離開餐廳。
餐廳對面,杜明正站在車邊等待著她。
她笑著對他一揮手,但當她注視著西裝筆挺、每一個鈕扣都扣得很端正的杜明時,腦子卻浮現另一個人影。
孟歡兒心頭一窒,飛快地緊閉了下眼睛,不許自己多想。
杜明很好,相處沒什麼不愉快,他們只是缺了一點火花。不過,《四十二章經》里提過「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她與杜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不要在我準備要腌肉片時,提到佛典,我怕這一餐會變成超渡大會:-…」
齊威翻白眼的樣子,閃過她的腦子。
她受夠自己了。明明已經分手了,又何必三不五時地想他來自我折磨呢?
「嗨。」她加快腳步走到杜明身邊,又刻意加深了一些笑意。「生日快樂。」杜明握住她的手。「謝謝。」她笑著回以一個擁抱。車子平穩地前進著,孟歡兒看著前方的車輛,有一下沒一下地和他聊著最近上映的電影。
車子駛進一家高級日本料理的停車場,他過來為她打開車門,兩人一同走進包廂。
點完餐后,杜明先為她倒了杯清酒。
「歡兒,你知道我很欣賞你。」杜明推了下金邊眼鏡,表情認真地說道。
「但是?」孟歡兒感覺到他的話還有伏筆,也嚴肅地坐正身子。
「但是,你對我只比朋友多一點熱情,我們比較像是異性朋友。」杜明理智地說道。
孟歡兒扯動了下嘴角,喝掉一杯清酒。「是我的錯。」
「感情的事,沒有對錯。當初,提議交往的人是我,我甚至覺得就算不當男女朋友,我們也可以繼續維持不錯的關係。」他舉起酒杯敬她。
「我表現的那麼糟嗎?」孟歡兒回敬一杯酒,皺著眉頭很是內疚。看來,這半年來唯一的一段感情也要吹了……
「老實說,因為我也沒有戀愛的感覺。」杜明一連喝了兩杯酒,臉上的表情也有歉意。「我甚至覺得我還沒有忘記前女友。而你的眼神里,也像是藏著另一個男人,每回當我們想更進一步時,你都像在抗拒。」
孟歡兒心一驚,只能低著頭乾笑著。她不知道自己表現那麼明顯,她甚至粗心大意到連杜明還在思念前女友一事,都沒有注意到。
「所以,我們之間……」杜明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就繼續當好朋友吧!」孟歡兒爽快地和杜明乾杯,直截了當地問起他和前女友複合的可能性。
「聽說她和男朋友剛分手……」杜明不自在地說道。
孟歡兒原以為自己可能會生氣,但杜明的坦率卻讓她決定主動為他分析女人心理。
兩個人在共商大計一番之後,杜明甚至就在包廂里打電話給前女友,約好了下次約會。孟歡兒喝著清酒,突然覺得無事一身輕,全身都飄在雲端。晚餐結束之後,杜明送孟歡兒回到家。
她坐在大樓行道樹前的長椅上,看著杜明的車離開之後,她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機,找出齊威的電話號碼。
半年了,他連一通簡訊、email都沒有,她又有什麼理由打電話給他呢?
把手機塞回包包里,姊姊方才拿給她的挂號信卻掉了出來。
她撕開公司信封,才拿出裡頭航空信,上頭凌亂但有力的字跡便奪走了她的呼吸。
她打開信封,裡頭滑出一張便條紙!
打電話給汪小姐!電話是0929……
便條紙上連個署名都沒有!孟歡兒瞪著便利紙,詛咒著他的狂妄,右手卻已撥出汪小姐電話。一分鐘后,她被告知有一張前往馬爾地夫的機票,正在旅行社那裡等著她。只要她一抵達那邊機場,便會有專人接送到汪小姐口中天堂一樣的希爾頓飯店。
她掛斷電話,瞪著齊威的字跡,她緊咬著唇,免得自己在大街上詛咒出聲。
齊威究竟在搞什麼鬼,他以為他可以這樣隨意干擾人心嗎?他以為她還在乎他嗎?
見鬼了,她還真的是在乎!
齊威坐在馬爾地夫海邊VILLA的落地窗邊。
他面對著美麗夕陽、一片似藍帶綠卻又透明得讓人無法呼吸的琉璃海域,卻完全無心於美景,只是一再地抬起手錶看時間。
孟歡兒如果會來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抵達了吧。
他拈熄在他心煩意亂時才會抽的香煙,然後在瞪著旁邊的空煙盒時,忍不住咒罵出聲。「你在搞什麼鬼!」半年以來,他為了不敗給她的狠心,而不願與她有任何聯絡。誰知道光是不聯絡一事,便困難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其實也不怎麼難,只要把自己不停地置身於更危險的戰亂與更艱困的旅行里。
齊威自嘲地對自己說道。
只不過,當他躺在野外岩地看著天上繁星時,她的笑臉會竄入他腦海里。在擁有一張舒適大床時,他會夢到她,夢到她像塊奶油一樣地融化在他身下,夢到他在激情間,將臉龐埋入她絲緞般長發的滿足感。然後,他會欲求不滿地醒來,詛咒起一切。
平時熱愛的冒險與投資突然變得無關緊要,他變得愈來愈難以滿足,牽挂的事,只剩一件!
他若是再不能看到孟歡兒,他會瘋狂!
他從沒考慮過在他的世界旅程里多加一名夥伴,但是如果她同意的話,他很願意攜她同行要命。
甚至於他們之間如果一路順暢的話,他也不排斥和她有婚姻關係……
他是真的想她、要她!齊威心煩意亂地拆開另一包新香煙……
門被禮貌地輕敲了一下后,服務生推門而入。齊威快速地回頭,差一點扭到頸子。而當他看到服務生旁邊空無一人時,他懷疑自己的心被人徒手挖走。「齊先生,打擾了。」服務生站在門邊,對著齊威一頷領后,抬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女士,你要進來嗎?」
齊威心臟驀地一揪,他上半身直挺挺地坐起,大聲地問道:「歡兒,你來了嗎?」
「齊威,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叫人把我送來你的卧室!你以為你是古代皇帝在點牌召妃嗎?」
孟歡兒站到門邊,美麗長發斜曳在一旁,一身白色麻紗洋裝,胸前掛著一串木珠項鏈,手拿草帽,杏眸明亮,美麗地像在異地度假的東方公主。
齊威腦子裡所有動靜全都凝結。只剩下她的模樣。
「看到人都不用起身打招呼的嗎?」孟歡兒雙臂交窩在胸前,硬是堅持不跨進屋內。
「親愛的,我有苦衷!」齊威指著自己包裹著石膏的小腿。
孟歡兒一看,馬上飛也似的到他身邊,就連草帽落在地上都毫無知覺。
服務生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怎麼了?」孟歡兒蹲在地上。柳眉糾結著。
齊威大掌覆上她烏黑長發,注視著她閃亮杏眸,說不出話來。
他的舉動讓孟歡兒身子一僵,她拉下他的手,傾身捧著他臉龐,正經八百地看著他。
「齊威,你被撞傻了嗎?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孟歡兒問道。
「我想你!」他嘎聲說道。
「你想我想到小腿打石膏?」她一挑眉,圓睜著眼。
齊威哈哈大笑勾下她的頸子,在貼上她柔軟的唇瓣時,滿足地像嘗到極品饗宴。「我敢保證,當我想你的時候,該打石膏的部位絕不是小腿。」他咬著她的唇說道,眼眸閃爍著光芒。
「我要告你性騷擾。」她的聲音輕顫著,感覺他灼熱的唇舌在她下唇滑動著、引誘著。
「是誰的手現在正擺在我胸口,半邊身子還貼著我?」他眼眸含笑地問道。
孟歡兒頭一低,一看到他的石膏腿,馬上正坐起身。
「不要耍嘴皮,快說你的腳是怎麼回事?」她戳戳他手臂,堅持地要求道。
「在寮國碰到游擊隊暴動,原本付了錢請政府軍保護,沒想到將領收了錢,小兵們沒分到半毛,決定趁火打劫我。」他儘可能平靜地說道。
孟歡兒想起那樣情景,驀打了個冷顫。
「他們幾個對你一個?」她的手指陷在他的手臂里,後背冒出一陣雞皮疙瘩。
「五個。」他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放在他頸間暖和著。
孟歡兒瞪著他,眼淚不期然地滑出眼眶,她張開雙臂,用力抱緊他,把眼淚全都揉碎在他的肩膀。如果他死去了……如果他死去了:-…她沒法子再一次承受…孟歡兒淚水汨汨而出,滾落並壓碎在他胸前。
齊威緊摟著她,因為她的激動而全身發熱,體溫不停上升。她關心、在乎他,不忍心他受到傷害,而他想要知道的便是這些!
齊威回抱著她,臉頰貼在她柔軟滿是木質香氣的頸間,直到彼此心臟狂跳的節奏漸漸平靜為止。
齊威心滿意足地長嘆一聲,鼻尖在她頸問輕輕撫摩著。「天堂的觸感,天堂的香味。」
他灼熱的呼吸在她肌膚間,引發她回想起那些纏綿回憶。她感覺到全身都因為渴求而輕顫著,她甚至必須緊握住手指,才能阻止自己不像個欲女一樣地將他推到躺椅里,然後像個山大王一樣地佔有他。
「天堂香味要歸功於阿原肥皂販賣的『清方精油』,一罐三百元,有茶樹、熏衣草、乳香、鼠尾草等精油,物美價廉。」她坐直身子,用手背擦去淚水。
「你還真懂得如何營造氣氛。」齊威笑著抬頭,雪白牙齒一亮。「你有煙味?」她低頭在他身上嗅聞著,皺起了眉。「我心煩時才抽煙,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抽。」
「告訴我你怎麼脫困的?」她撫著他剛硬臉龐,心疼地觸摸著他身上大小不一的瘀傷。
「懂得善用金錢,就容易脫困。我告訴那些士兵如果他們現在殺了我,只能平分我身上的一千塊美金。但是如果他們送我到邊境,每個人可以得到一萬美金。」
齊威儘可能地說得雲淡風輕,因為她的臉色還是太蒼白。
孟歡兒想擠出笑容,但她拚命顫抖的唇,顯然不想聽話。她輕呼一聲,又倒回他胸前,聽著他心跳。
「所以,你離開寮國后就直接到馬爾地夫了?」
「對。因為這裡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他輕咬著她的唇,為她的蒼白加了一些血色。「低頭看看你的腳下。」
孟歡兒依言望去,此時才注意到腳下踩的是玻璃地板,而其下的水域清澈像是動畫般的不真實。「透明地板耶!」她驚呼出聲,像個小孩一樣地趴在方形透明地板上,看著下方的水流、白沙還有…魚!
「這是WATERVILLA的特色。」他說。
「天啊,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她轉過身對他伸出手臂,目光完全沒法子移開下方的澄凈海域。「這地方美到我起雞皮疙瘩!」
她著迷地滑坐在地板,打量著這間建築在海上的屋子,透明地板前方有著兩扇落地窗,窗外即是同色的天堂水域。她閉上眼,感覺海風吹過她的臉龐。
「歡兒。」
她睜開眼看向他,齊威正對她伸出手。
她走到他身邊,彎身想扶起他。
他搖頭,把她拉回身上,讓她的柔軟揉入他堅硬身軀里。
「我沒有要起身,只是不想你離我太遠。」他吮住她的耳垂,順著她的頸子吮住她頸邊那顆小巧圓痣。當他的舌尖濕熱地在她肌膚上滑行時,她只能開口努力想保持一絲冷靜。「半年不見,你突然驚覺到我們離得太遠,所以寄機票給我?」她問。
「人在劫后重生之後,自然會想順從心裡真正的渴望。」他撫住她臉龐,黑眸似火地注視著她。
孟歡兒注視著他巧克力色瞳仁,她別開頭,把臉貼在他胸膛上。
或者,她不該來。因為她不認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建設,她不過是軟弱得抗拒不了他罷了。
「累嗎?」他問。
「我搭四個小時的飛機到新加坡,再從新加坡轉機再飛四小時,然後再搭水上飛機過來這裡找你,你覺得我累不累?」她故意打了個哈欠,只想拖延他們之間不可避免的親密。
「要不要先睡一覺?」他的唇撫過她的前額,大掌溫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背。
「用這種姿態?好讓我再壓斷你另一條腿?」她仰起頭,對他扮了個鬼臉。
齊威再次大笑出聲,他緊緊摟住她,臉龐埋入她的長發之間。「要命,我怎麼可能那麼久不和你聯絡。」他悶聲說道。孟歡兒的心因為他的話擠到發疼,每一寸肌膚都快樂地在顫抖。他的鬍渣刺痛了她的肌膚,可她歡迎那樣讓人喜悅的疼痛。
「我們到床上。」她說。
「求之不得。」他的黑眸瞬時璀亮無比,滿臉熱切地看著她。
「我只是要睡覺。」她失笑出聲,槌了下他的肩膀。
「我指的當然也是睡覺。」他的大掌撫住她的臀部往他的男性貼近,毫不掩飾他黑眸里的掠奪神采。
她隔著一層輕薄長裙,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生理反應。她知道自己被影響了,也開始因為他而發痛了。
但,不該是今晚。此時的她對於他劫后重生一事仍然太激動,還沒法子完全隱藏住心情。
「今晚乖乖睡,明晚我們徹夜不眠。」她把話揉碎在他唇間,沙啞地低語道。
「我等不到明晚。」他呻吟了一聲,扣住她的後腦,放肆地在她唇間加油點火。孟歡兒喘著氣趕在淪陷之前,迅速地從他身上起身。「既然你現在沒法子追到我,看來你也只好等了。」她笑著跳下床,像個雀躍小孩一樣地在屋內又叫又跳著。
「怎麼會有這麼天堂的地方,從陽台可以直接跳到海里游泳耶!我以為照片都是騙人的,沒想到這個地方比照片還美:-…陽台旁邊停的那艘是遊艇嗎?」
齊威笑看著她,從她連連的驚呼聲中,知道她和他一樣喜歡這間飯店。
他把自己移到床邊,拄過拐杖下了床。
看來,他一定得先讓她好好了解這裡一番,這樣她接下來才會把心思完全放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