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唔……"孟芝瞪大眼,望著過度貼近的"自己"。
她頻頻吸氣,胸口依舊脹的難受。
"再瞪下去,眼珠子就要滾出來了。"齊昱釋放人兒自由。
"你……"陡地,孟芝全身一陣無力,雙腿發軟,險些跌倒,他即時攙住她。
"沒事吧?"
"沒、沒、沒事。"孟芝忙不迭搖頭。
"就快靠岸了,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你別亂跑,別讓我找不到人。"語罷,齊昱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孟芝出聲喊住他,鼓起勇氣詢問壓抑許久的疑惑。"我、我的魂魄,你吸走了嗎?"她臉紅似火燒,心口怦怦直眺,雙腿還發軟吶。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被吸走魂魄的後遺症。
她沒想到那本亂七八糟的書,還寫得有些准,真有些效果出現。
"我?這怎麼可能,魂魄哪有這麼簡單就離開身體。"齊昱下意識失笑出聲。
聞言,孟芝的臉燒的更紅了。"那、那……你剛剛在做什麼?不是在吸我的魂魄嗎?"
瞥見她認真的神情,齊昱趕緊收笑,就怕惹惱了人兒,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那可糟了。
"咳,只試一個地方怎麼會有效,也必須等到所有的孔竅都試過了,再來論斷是否有成效吧。"齊昱故作正經回答。
"原來如此,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的三魂七魄已經讓你拿走了一半。"孟芝鬆了一口氣。"你剛剛不是說要商量什麼對策?趕緊開始吧,我先去喝口水,去去就來。"
"嗯。"見她沒有起疑,齊昱也跟著吁了一口氣。
她生澀的反應,以及對這方面體驗的缺乏,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思及此處,齊昱的胸臆漲滿竊喜與得意,只是──
"嘔……"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頭,逼的齊昱奔到船舷附近,吐個乾淨。
唉,就算他努力想像,懷中抱的是軟玉溫香,可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一副大男人的模樣,想不吐都難。
抵達碧紗城外的碼頭,下了船,剛過午時,驕陽正熾。
孟芝第一次體會到萬人景仰的滋味。
"齊公子!"
"齊公子,我們等您許久了。"
"齊公子,這回就靠您了,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一聲聲恭敬的呼喚,將孟芝給捧上了天,她甚至不用出半點力,自然有人推著她走。
"等等,你們別推!別擠,我自個兒走。"
首次遇見這等大陣仗,孟芝不免有些畏懼,不時往後望,尋找齊昱的身影。
她瞧了半天,圍得密不通風的人群,一圈又一圈將她困在中心,她壓根兒沒辦法找人。
可惡!那個混蛋,真推她一人去送死?!
好歹也跟她說明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好端端的,憑空冒出這堆人,而她這個假齊昱,又該做些什麼?
陌生的人潮、陌生的城鎮、半陌生的身份,在遍尋不到齊昱的身影,無路可退的孟芝,只好在眾人的簇擁下繼續往前走。
即使她努力維持鎮定,不讓眾人瞧出破綻,可心中益發泛濫的不安,還是讓她汗濕了掌心,忐忑不已。
目的地是碧紗城裡最大的酒樓──寒水樓。眼看就要被推入虎口了,還是看不到齊昱的蹤影,孟芝急的跳腳。要不是身後堵了一堆人,她真想直接落跑了事,省得不只丟光齊昱的臉,連孟府的臉都丟盡了。
事關碧紗城往後的商機,城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早聚集在寒水樓最大的廂房裡,等待齊昱的到來。
"齊公子,請進。"站在廂房外頭的藍衣男子,恭敬推開門。
"嗯。"孟芝咽了口唾沫,她實在沒有勇氣踏進廂房,裡頭的人看起來都像大有來頭,說不定還有朝廷官員混在其中,一個不小心是會掉腦袋的。
"齊公子,大夥都在等你。"後面的人催促著。
"我、我喘口氣,不行嗎?"孟芝拉下臉來,好掩飾慌張的情緒。死齊昱,到底死哪去了!這種大場面,她哪行?
就在孟芝以為自己要演出腿軟記時,她的掌心忽然被人握住,轉過頭去,發現來人就是齊昱。
老天啊,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希望他就在身旁。孟芝驚喜不已,脫口喊道:"齊……"
"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公子,你別老說這句訓我,芝兒明白。"齊昱反應靈敏地掩去可能露出的馬腳。
"你、你明白就好。"孟芝旋即意會他的用意,困窘地朝他眨眨眼。他陪在身旁,孟芝也踏實許多,攏攏袍子,神情也恢復鎮定,抬頭挺胸地走進廂房裡。
"齊公子!裡頭商談的是大事,其他人恐怕……"藍衣男子伸手阻攔。
擔心齊昱會順了對方的心意,直接推她入賊窟,孟芝緊緊抓住他的手掌,急嚷道:"她、她是我的女人,我得帶在身邊才有心思做事,怎麼,我齊某人做事,還得過問你這個看門的不成?"
藍衣男子愣了一下,才慌張地跪地求饒道:"不敢,小的絕無此意,齊公子說了算。"
"這回暫且饒你。"威風極了,當大人物也不過如此,孟芝大大方方地拉著齊昱走進廂房裡。
趁著空檔時,她湊近齊昱的耳邊問道:"我剛剛是不是過火了?"不然她怎麼覺得,那人一臉像是快要尿褲子的驚恐神情?
"不,恰如其分,我這人一向心軟,才會有人趁機爬到我頭上興風作浪,這回得感謝你。"
他這話怎麼聽都不像讚美,倒像是挖苦,拐彎罵她是個母夜叉。
"好樣的,接下來你自己處理,本姑娘不奉陪了。"
孟芝漲紅了臉,賭氣似的就要往回走。
齊昱連忙挽住她的手臂,兩人親匿地咬起耳朵。"今天你可不能走,待會我還需要你的傲氣幫我撐場面,不管他們要你回答什麼、說什麼,只要我捏你的指頭,你就儘管按照自己的心思回答,不必考慮太多。"
"可……我根本還弄不清楚狀況,我、我怎麼……"
孟芝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名大員外,客氣地起身親迎。"齊公子,該入座了,大夥正等著呢。"
孟芝瞪著位在桌首的大位,除了那位大員外臉上的表情較為溫和以外,其他活似要將她撕扯分食的豺狼虎豹,個個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這些人怎麼看都橡是來找齊昱算賬的。"喂,你到底得罪多少人?"孟芝壓低音量,抹了抹滿額的冷汗。
"呵呵,不多、不多,就這一屋子人爾爾。"齊昱笑咪咪回道:"不過他們的生死就握在你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名身形削瘦,尖嘴猴腮的男子,率先站起來發難。
"齊公子,大夥都知道你是大忙人,甭拐彎抹角,咱們直說了,這兩年多來,你召集了碧紗城的百姓,蓋了一座勞什子染紗場,又到鄰鎮蓋了幾座織場,偏偏染好的花色布料,不批給我們這些布商,還打算自個兒開店做生意,賣起布來,這些都算了,布價硬是比我們低個三成;還放話說我們的染料對身體不好,說來說去,齊公子就是要致我們這群布商於死地羅?
"就是說啊,談起布料,我們碧紗城布商稱第二,國內還沒人敢稱第一,齊公子不過是外地來的,卻如此中傷我們的聲譽,這世上應該沒人這般做生意。"
"沒錯,再這樣瞎攪和下去,我們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齊公子,前些年,我老沈見你有心,替咱們將布料花色引進到蒲城去,這才對你傾囊相授,沒想到識人不清,今日倒讓你反咬一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指向齊昱的自私蠻橫,大夥越說火氣越大,恨不得衝上前去,一人一刀了結他。
從沒見過如此驚人陣仗的孟芝,要不是齊昱在身後撐著,怕是先腿軟了。"撐著點,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別被他們嚇著了。"
"那你來啊,幹嘛推我上?"孟芝低聲憤咒。
直到臨危的這一刻,她還是非常不甘願,莫名其妙就被人推入賊窟。
"齊公子,希望你能給我們大夥一個交代。"
接著說話的,就是方才第一個質問的男子。
他是領頭兒!
直覺地,孟芝眯起黑眸,盯著那名猴臉男子,心中快速盤算著,該如何逼退那人囂張的氣焰,才能將不利於她的情勢逆轉。
但,她能給什麼交代?
齊昱那個笨蛋,除了告訴她要沉住氣外,啥也沒說。
雖然不太明白狀況,從剛剛聽到現在,好歹她也聽明白了一些。
簡言之,就是齊昱這外地人,霸佔了本地人的商機,才引起這場如此劇烈的反彈,碩這些人恐怕不是要求他讓他們分一杯羹,就是要將他驅離。
"齊公子?"眾人見孟芝低頭不語,連忙催促。
"你、你、你們……欺人太甚……"
聽見自己破碎又顫抖的嗓音,孟芝趕緊閉嘴。
孟芝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想要躲避眾人灼灼的目光,忽地,她的掌心傳來一股熱燙。
"咦?"她低頭一瞧,竟是齊昱主動握住她的手掌,他還捏了捏她的指尖。他要她放手去做?這是他給她的暗示嗎?
"不,我不行,我完全沒……"
話還來不及說完,齊昱猛地吻住她的唇。
"唔……"孟芝嚇得瞠目結舌,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哽死。
齊昱挪開了唇,在她耳邊低語。"你弄丟了我的生意,我就拿你的身子抵債,你一輩子就只能幫我齊昱做牛做馬,然後我自己再找一個醜人嫁了,生一堆姓孟的醜八怪……"
"你!"孟芝氣炸了,拳頭握的死緊,牙關咬的嘎嘎作響。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齊昱笑眯咪地將孟芝的臉轉向眾人。"齊公子,這句話你就說錯了,我們可是處於挨打的地位,哪敢欺負你?"
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泄的孟芝,氣呼呼地咆哮:"沒欺負人,這麼多人對付我一個人,不算欺負人?"
"話也不能這樣說啊,我們……"
"無奸不成商,賺錢這檔事兒,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我齊某人沒偷、沒搶、沒騙,在碧紗城選好地蓋織場染房,低價批布,何錯之有?"
孟芝特別加重那個"奸"字,恨得牙痒痒的。
"可那也不能……"一時間,大夥竟讓她一句話堵住了嘴,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能?哼,我跟你們非親非故,何必客氣?要嘛就把我齊某趕出碧紗城,不然你們等著看好了,往後我齊昱將會成為天下第一布商。"
累死他最好,誰叫他這般威嚇她。
"你!"大夥用力瞪著孟芝,不敢相信一個外人竟如此放肆。
"怎麼?不服氣?我不介意你們十多人聯手,合力對付我一個。"
看著眾人,隨著她的一言一語,又是發怒、又是懊惱,孟芝笑了。骨子裡深藏的不服輸性格,徹底激發了。
"齊公子如此堅持已見,看來今天也沒什麼好談的。"猴臉的男子,臉色頓時難看。
"是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倒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盤算、盤算怎麼撂倒我比較實際。"
"來人!送客!"猴臉男子氣的跳腳。
"等等──"忽然有人出聲。"齊公子,慢走,我是羅家織坊的羅員外,我對你上回那批桃紫橫紋的布料,相當有興趣,不知齊公子……"
"齊公子,我是李氏布商的管事,那批藍底白紋的綢緞……"
"齊公子……"
一個、兩個……,漸漸地,原本和猴臉男站在同一陣線的碧紗城大小布商,終究向現實低頭,寧可以較高的價錢買進齊昱的布料,也不願見到他自立門戶賣起低價布。
齊昱唇角勾起滿意的笑痕。
他果然沒看錯人,這下倒該好好酬謝她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事,已經過了三更天,齊昱和孟芝才匆忙登船,趕回蒲城。
"齊昱,今天那些人……"
孟芝怎麼想就是想不透。明明那些人之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會兒功夫,反倒客氣起來了了!還不時跟她稱兄道弟。
而更令她費解的是,他竟然也示意她,繼續和他們談生意,絲毫沒有受到之前的恩怨影響。
就她看來,敵人就是敵人了,哪有一會兒是仇敵,一會兒又是盟友的?
"這就是商戰,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是與非。"
齊昱拿著酒壺,為兩人添了杯酒。"來,慶祝我們今天的大勝利,我敬你。"
孟芝接過酒杯,遲遲沒有將酒飲下,偏著腦袋瓜思索,似有事情困擾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齊昱噙著笑。
想了半天,孟芝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
"這杯酒我不喝。"她將酒杯還給他。"表面上贏了,可骨子裡我輸了,最大的贏家是你才對。"
"哦?此話怎講?"
"我擺明扯你後腿,反而讓你利用了,讓碧紗城的布商,不約而同放棄與你對立。"
直到這一刻,孟芝真的相信老爹所說的話。
齊昱絕對沒有她所想的簡單,這回,她真的見識到他的複雜。
表面上他煽動她的怒火,逼她以他的身份向對方挑釁,原以為她故意說大話,會為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沒想到真嚇著了那群布商,一個個乖乖俯首稱臣,不敢放肆,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卻極有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奸商,名副其實的大奸商!
"哈哈哈!那這杯酒你更該喝了,難得酒逢知已,不喝可惜。"齊昱硬是將酒杯塞進她的手中,黑湛的眸滿是對她的激賞。
"我乾了!"這回孟芝乾脆地乾了酒。她笨到受他擺布,活該!
"別喝的那麼急,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同樣會還你一個大恩,你放心好了,齊孟兩家的婚事,我自會跟娘親說個仔細,絕對不會將你往火坑裡送。"
乍聽到這個大恩,孟芝知道她應該要大笑,感謝老天爺總算放她一馬,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有一種即將被遺棄的酸澀情緒,深深捆住她的心窩,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
"你在胡說什麼?哪有人會說自己的家是火坑?"勉強笑了笑,她感覺到眼眶有些微發熱。
"你不是老嚷嚷不想嫁進齊府,這個心愿我保證,可以幫你完成。"齊昱仍舊是一派輕鬆。
"嗯,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當初我們兩個被逼婚的原因,是因為齊老爺卧病在床,若我沒嫁過去,你怎麼跟齊夫人交代?難道你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齊老爺帶著遺憾離開?"
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可孟芝自己最清楚不過,那是她為了留下齊昱,而耍弄的卑劣手段,
"你……話中有話?"齊昱似乎也聽出她話中的端倪,抬頭望了她幾眼,孟芝則是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齊老爺……"
"哦,這點你大可放心,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為了讓我爹走的沒有遺憾而倉促決定的,既然只是為了這個目的,說實在的,我娶誰也沒什麼差別,重點是有成親就行了,反正齊府里就有現成的人選,實在沒必要犧牲你。"
"你是指申音嗎?她確實很喜歡你,聽說五年前,她為了留下你,不惜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你還是不留情地離開了。"
孟芝渾身顫了顫,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淺笑自齊昱嘴角隱去,他嘆了一口氣。"五年前,我確實是因為她而離開的,在我眼中她只是個妹妹,她嬌蠻的個性我消受不起,況且我喜歡四處跑,有妻兒在身旁挺麻煩的,五年後,娘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就不敢再撮合我和申音。"
"所以就找我當代罪羔羊?"為了掩飾自己忌妒的嘴臉,孟芝故作輕鬆道。
她的眼眶好熱……周圍好像濕濕的。
"哈哈哈,可以這麼說。"齊昱被逗笑了,氣氛轉趨輕鬆。
"孟芝,老實說,第一次在樹上聽你如此嫌棄齊府,我還真是不服氣,打算先讓你迷上我之後,再狠狠甩掉你,讓你後悔曾經說過那些話,可惜啊……"
望著她靈黠的眼眸,齊昱不自覺失了神。最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地方,就是從雙眼下手,說的一點也沒錯。
在她眼中,他沒有看到過去他在別的女人眼中,最害怕看到的依賴,她的眼眸炯炯有神、神采飛揚,她堅決、自傲,從來沒見過有誰的雙眼,能像她那般精神。
"可惜什麼?"
"嗄?"發現自己滯留過久的視線,齊昱趕緊收回心神。"對了,我們應該是朋友吧?"
怎麼突然扯到這兒?孟芝眨眨眼,一頭霧水。不過無妨,既然當不成夫妻,朋友可以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那種嗎?還是用完就丟的那種?"她狀似無心地詢問,實則藏著小小的曖昧與期待。
"當然是一輩子,我們好歹都共患難這麼久,如果你不嫌棄,也有野心的話,我倒願意將布匹的生意分一半給你,我們兩個各管半邊江山,如何?"
不諱言,只當朋友,她並不滿足,她才剛開始有了解他的機會,她還想再多知道一些,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如果你不覺得我礙手礙腳的話,我當然沒什麼意見,那申音怎麼辦?"
"不怎麼辦,她當她的齊府少奶奶,我繼續在外頭管我的布莊,來,快過來瞧瞧。"
齊昱拉著孟芝,靠在船舷邊,指著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江面。
"從這兒望過去,直到江岸邊,那裡的土鬆軟潮濕,很適合栽植一種名叫紫葉藤的花,它的葉片可以磨製成染料,是我新發現的一種染色,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我有把握這種色澤的布匹出現在市面上,一定會造成大轟動,那紫葉藤……"
一說起布匹這玩意兒,齊昱的嘴就停不了。
"嗯。"孟芝聽的津津有味。
想起齊府書樓里,滿滿的花草書及紡織書,她這才明白,他確實有幾把刷子,是她把他瞧輕了。
"對了,齊昱,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孟芝自懷中拿出一本賬本。"喏,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齊府的時候,意外發現的事,那申管家竟然越權管起齊府的賬,那人不踏實,你可要多留心,賬本我大略瞧了幾回,發現你們齊府的租稅月月遞減,你可能要查個清楚,說不定有人暗中搞鬼。"
呵,她病了嗎?
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全偏向齊昱了。
嘶──
齊昱拿起賬本,二話不說全撕成碎片。
"天啊!那可是最佳的證據,你──"孟芝嚇壞了。
他將碎片放在掌心任憑海風吹拂,直到一片也不剩。"申慶是我娘的大哥,縱使他犯了錯,也都是為了申家,在我眼中,不管他做什麼,都沒有對錯的差別。"
仔細聽來,他那句話似乎是經歷了某些事後,才有的體會。"你是不是曾因為這件事,和申慶發生了衝突,後來你發現這麼做,只會讓齊夫人陷入兩難,索性走的遠遠的,來個眼不見為凈?"
她猜,這就是他遠走江南的原因,申音只是表面因素,並非真正理由。
"呵呵。"齊昱失笑出聲。"太聰明的女人,還是會讓男人害怕,或許我應該把你關起來,免得我隱藏多年的秘密,全都讓你給探出來,那我可就沒本錢繼續裝神秘了。"齊昱輕鬆的言詞,化解了益發沉重的氣氛。
"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笨了,你的情緒全寫在臉上,想猜不到都難。"這是假話。她也是到了今天這一刻,才完全看清楚齊昱的真性情。
過去,她常盯著他瞧,那是因為擔心他會給她惹麻煩,現在她依舊習慣性地看著他,才讓她不小心發現──其實他是個還算不錯的人,並沒有她以為的惡劣。
"是嗎?看樣子我的騙術還不夠爐火純青,還得再練練。"
"你沒必要把自己困在一張張的假臉後頭,萬一這世間再也沒人看透你、了解你,你會痛苦的想死。"
孟芝似笑非笑地睨著齊昱,黑亮的眸里竟是濃濃的挑釁。
他表面上弔兒郎當,實則早將所有的計劃,按部就班安排好了,這種人最是難防。
"確實,這話我信,那如果我們的身體,一輩子都換不回來,你怎麼辦?"
"我想想……"陡地,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孔,貼在孟芝臉前,她的唇被佔了,她瞠大的雙眼寫滿驚愕。
管它的,先這樣吧!這次,孟芝閉上雙眼,在心底如此告訴自己。
忽然,傳來一陣撲通的落水聲。
"那是什麼聲音?"孟芝睜開眼,立即瞥見船尾站了幾個人,全都一逕地往水裡跳。"天啊,齊昱,你快看……"
話還沒說完,迎面撲來一陣燒焦的味道,一陣陣濃煙從船艙里竄了出來。
"天啊!船著火了,火一定是他們放的。"
"可惡!我們太大意,上當了。"齊昱瞪著跳水逃生的船夫,扼腕不已。他做事一向仔細小心,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這一定是那個猴臉男乾的好事,他買通了船夫,陷害我們,之前的黑衣人應該也是他派來的。"
今日,廂房裡就屬他一個人臭著臉,回想起他陰森冷寒的表情,想必就是在計劃這事兒。
"少不了他一份。"齊昱也猜是他。
不管是誰意圖謀害他們,如今船已經駛到江心,船艙又陷入一片火海當中,壓根兒沒有路可走,存心致他們於死地。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孟芝急的團團轉。
"先別急,我看除了跳水逃生外,沒有第二條路。"
一聽到要跳進水裡,孟芝瞬間刷白了臉,身子又抖了起來,忙不迭搖頭求饒道:"跳、跳水?我最怕水了,這事我絕對不幹。"
"孟芝,理智些,眼前除了跳水,沒有其他方法。"
"不行啦,我真的怕水,一碰到水,我、我鐵定忘了怎麼呼吸,到時候還是一樣會嗆死,那我……寧可站在船上,好運一點,還有機會──啊──"
凄厲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齊昱二話不說,直接將孟芝推入水中,省得麻煩,而他也趕在沉船前,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