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向場面火爆的議事廳,今日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
「弋風寨絕對賞罰分明,當日參與湖岸之役的人,可以平分那四十萬兩,至於中途抗命落跑的三當家獒鷹一夥人,很抱歉,你們一毛錢也不能拿。」
「刁爺萬歲!刁爺萬歲。」分得賞銀的一干人等,高興歡呼,與神情落寞的獒鷹一行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另外,我生平最恨扯我後腿的人,既然連寨主的命令,都敢違抗,顯然不把我這個寨主放在眼裡,即刻起,命令你們離開弋風寨,擅留著殺無赦。」刁不害手握刀柄,神情決然。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是認真的,何況他確實是大寨主臨危授命的新寨王,這寨子就屬他最大,即使是和獒鷹沆瀣一氣的熊飛,在刁不害權威高漲的時候,也不敢貿然出聲保他,就怕惹禍上身。
「太棒了,師父太厲害了,福姑娘,你說是不是?」
不能進議事廳,只能站在走廊上旁聽的虎兒,高興歡呼。
「嗯。」納福輕應了聲。
現在還不能鬆懈,解決了一個,還有另外一個,起碼還要一陣子,這座寨子才能完全歸屬於他,只要等到那一天,也就是她還清這人情的時候。
擔心納福看不懂局勢,虎兒自動自發補充說明。
「表面上看似威赫四方的弋風寨,自從出現寨主之位的紛爭後,早就已經四分五裂、分崩離析,而在師父上任後,嚴格禁止許多姦淫、燒殺、擄掠等惡行,堅持只搶貪宮污吏的銀子,所以寨內的勢力就分化了。
獒鷹、熊飛為了扯下師父的寨主之位,只好暫時聯手,現在可好,拆了一個,另外一個鐵定沒戲唱了,日子太平羅。」
「是嗎?」納福抿唇淺笑。恐怕離太平還早的很,紛亂才剛要開始。
「格老子的,這算什麼?這些兄弟好歹也跟著你好些年了,這麼簡單就打發我們?」自知理虧,獒鷹也不敢過於放肆。
「這是什麼話?我們拼的要死要活,兄弟死的死、傷的傷,你們卻在寨里泡茶聊天,這算什麼公道?」一名早看獒鷹不慣的山賊甲,憤然直言。
「就是說啊!」
「那四十萬兩本來就是我們搶來的,你們哪有資格分?」
一個人、二個人、三個人……漸漸地,大夥爭相發言,連熊飛的人馬,這回也出了力,全站在刁不害這一邊。
眼看場面愈鬧愈難看,獒鷹鐵青著臉,不發一語,準備以眼神暗示,跟他一夥的兄弟,趁勢發起一場混戰,說不定還能一舉奪下寨主之位。
「寨主!饒了我們兄弟倆,不要趕我們出寨,我們決定跟你了,從今爾後,絕對只聽你一個人的命令。」
「老黃、小黃,你們……?」獒鷹不敢相信。他們可是他最忠實的心腹。
砰,又一個人跪了下去。「寨主,饒了我吧,我一家老小,除了寨子,沒地方可去,請寨主讓我留下來,求您了。」
「大毛?」獒鷹臉色又難看了一分。
「寨主!求你了。」
「寨主!」
不到一會兒功夫,獒鷹身邊的人馬,起碼跪了一半以上。
「喂!你們這群縮頭烏龜,搞什麼鬼?對他下跪?你們腦袋摔壞了是吧?」獒鷹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無法接受情勢瞬間有這麼大的轉變。
刁不害嘴角勾起滿意的笑痕。「既然你們都這麼想留下來,也保證往後會效忠我的話,我可以破例網開一面,給你們一刻的時間考慮,想留下的就留下,想走的人我也不會留。」
至此,情勢已然明朗,獒鷹已被刁不害判處了死刑。
「可惡。」他捏緊拳頭,來回掃視那群臨危倒戈的叛徒,他絕不相信,培養多時的人馬,會因為刁不害幾句話,就這麼散了。
獒鷹豁出去了,當著他的面招兵買馬,存心讓他難看。
「刁不害,我不會這麼簡單死心,你以為憑你這三兩下吃奶的功夫,弋風寨還能撐多久,識相的就跟我獒鷹走,我拍胸口保證,由我領導,大夥一定能夠吃香暍辣。」
沒有人移動半步,獒鷹不死心又喊了一次。「走啊!跟老子走!保證你們衣食無缺,不用一輩子跟個窩囊廢過窮酸日子。」
「獒鷹,不用白費力氣,大夥希罕的不是吃香暍辣,而是安穩的日子,照你的計畫,恐怕吃牢飯的機會大一些。」刁不害唇角勾著一抹冷笑,出言譏諷。
「他媽的。」惱羞成怒的獒鷹,拔起佩劍就要往前衝去,刁不害一個手快,抽出腰間短刀,射了出去。
犀利的刀鋒飛過獒鷹的肩頭,劃出一抹血痕,削斷他髮辮,最後才釘在他身後的門板上。
刁不害眯起危險的黑眸,臉色轉沉。「獒鷹,不要逼我動手,你打不贏我。」
「格老子的,你真以為全寨子的人都支持你,老子就不信……」
獒鷹眼珠轉了轉,四處搜尋好哥兒們的身影,與熊飛的視線交會後,發現他迅速迴避他的視線,撇過頭去,不願看他。
「熊飛」兩字梗在喉間,獒鷹來不及說出口,已先讓人拒絕了,懷著被背叛的憤怒,他怒聲咒罵。「刁不害,我會讓你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慘重的代價,其他人也給我當心了。」撂完狠話,他轉身匆匆離開。
「刁寨主!刁寨主!」眾人齊聲歡呼。
「師父萬歲!師父萬歲!」虎兒也跟著大夥起鬨。
納福睞著那被眾人簇擁的堅實身影,不得不佩服他的領導才能。說不定根本不需要她,他也能順利穩固寨主之位,那他究竟要她來這兒做什麼?
想著出神的當頭,莫名感覺到一股熱燙的視線,朝她襲來,抬首立即發現那帶有強烈侵略性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連帶著,讓納福想起昨夜,那令她心神大亂的深吻,還有他充滿挑逗的話語。
一股燥熱沿著耳根子一路竄燒,燒得她面頰發燙,身子微顫、心跳失速……
「福姑娘!你身體不舒服嗎?你的臉好紅吶,要不要我送你回房歇歇。」
投機取巧的虎兒發現,只要他多多關照納福,他的師父也會跟著龍心大悅,自然會多多照顧他,因此他自動自發擔任她的保鑣,順便討師父歡心羅。
「呃……不用……我只是有些熱而已,這裡好悶,我出去走走。」
隨口撒了小謊,納福急著逃離眼前窘境。
「喔,這樣啊,喂,福姑娘,等等我啊,師父說我不能離開你半步啊。」
黑眸緊盯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刁不害唇上的笑意更濃了。
「這次多虧你,那九十萬兩官銀才能到手,這回寨子里的弟兄們,可以過個好年了。」不害真心感謝。
「嗯!」納福應了聲,熟練地以剪子,剪開他胸膛上滲血的衣衫。
今晚刁不害,出動寨子里所有的兄弟,趁著夜色埋伏在山徑上,一舉搶下自遙安城送出的官銀,至於出手的時辰,自然是按照納福推算出來的吉時行動。
連同今晚,一共是第七次了,這一、兩個月的進帳,就夠弋風寨所有人,好好吃上一些時候。
不知從何時開始,幫他科理傷口,成了她的責任,隨著掠奪次數的增加,他身上的傷口也與日俱增,這當然是和防衛愈來愈嚴密的官兵隊伍有關,大夥都被搶怕了,自會提高警覺與守備能力,但平時懶散、缺乏嚴格訓練的官兵,還不是山賊的對手。
納福擰乾綾巾,小心擦拭他胸膛上深可見骨的刀傷,抬眸睇著他,他還像個無事人,把玩手中的銅板。
「傷成這樣,你不疼嗎?」連她這個旁觀者,都不自覺疼了起來。
「你的表情也還好,應該不是什麼大傷。」
納福皺起眉心。「這關我什麼事?是你傷又不是我傷。」
她將沾滿血跡的綾巾,拿回銅盆里清洗乾凈,又走到柜子邊,拿了罐創傷葯。
正當納福要將藥粉灑在刁不害傷處的時候,他忽地擒住她纖細的手腕。「你沒傷嗎?」
「我?整天都在寨子里,怎會受傷?」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掙脫他的箝制,繼續為他上藥。
「是嗎?」刁不害盯著臉色有些蒼白的人兒。「你不是說,你運用感知能力就是背天而行,老天爺會在你身上留下逆天的痕迹,難道最近你幫我推算的吉時,不算在內?」
納福震了震,小心藏起微微發顫的小手,勉強維持情緒的鎮定,輕描淡寫地回道:「不算,跟預知福禍比較,只是小意思。」
「嗯,那就好。」
那就好?
納福以眼角餘光偷瞧他,她沒遺漏他鬆一口氣的表情。這是什麼意思?
猛地,他似乎發現她疑惑的目光,他的視線無預警與她相會,嚇了她一跳,連忙隨口扯了個話題。「聽虎兒說,你要寨子里的兄弟,趁著手邊有些小錢,離寨做生意,你真要解散弋風寨?」
「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不是要為了解散寨子,弋風寨里的人,有一半以上是受下了朝廷嚴苛的逼稅政策,為求溫飽,才挺而走險加入寨子。
這些人多半有了家室,無法真正為寨子犧牲性命,他們的存在,有時反而會拖累寨里其他兄弟,與其如此,寧可採取精兵政策,捨棄這些混飯吃的人。」
刁不害微彎的唇角,似笑非笑。
「思。」不知該說啥,納福只好點點頭,表示贊同。
寨子里的事,她本來就不打算插手,只是沒想到,隨口問問,他反而很認真回答,這下讓她更慌了。
刁不害眯起黑眸,將她的慌亂,全看在眼底。他從來沒看過如此慌亂的她,她究竟在擔心什麼?
「你、你的傷不輕,暫時待在寨子里休養比較好。」
「並不想!」他冷聲回絕。
「五天後,有一批自江南北運的鹽稅,會運抵距離餓虎山二十五里遠的岩城,再轉送人朝廷所在的遙安城,我打算在鹽稅入岩城前,就先奪下來,你幫我算個出發的吉時,再干下這一票,大概夠吃上一兩年。」
最近,遙安城、餓虎山一帶,朝廷增派重兵防守,硬闖只是徒增兄弟死傷,不如趁著重兵尚未集結前,提早動手,也可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他們應該是走夜路的,第六天的丑時,會是最好的時機。」不用他吩咐,納福早將時辰算了出來。
「那好,我不在這幾天,虎兒會待在寨里,有什麼需要,就告訴他。」
「我知道。」見他不再問些奇怪的問題,納福總算能舒緩緊繃的心房。
刁不害拍拍包紮結實的傷處,咧嘴輕輕笑道:「多謝,你上藥的技巧愈來愈好了。」他站起身,準備回房。
「等等——」她喊住他。
「怎麼了?」
「以你現在的傷勢,五天鐵定好不了,你真的不考慮放棄那批鹽稅?」
「哦?」刁不害挑眉,有些疑惑,更令他驚訝的是,一向神情淡漠的她,眉宇間難得浮現出愁慮,還是在他面前!
幾個月的相處,他和她確實不再針鋒相對,也不再出言譏諷對方,但也僅維持著相敬如「冰」的漠然態度,她總是閃他、躲他,活像他是對她窮追不捨的惡鬼。
只是她沒想過,她愈是閃避他,他愈是對她好奇。
從剛剛到現在,他就一直覺得她心神不寧。「你擔心我?」
納福嚇了一跳,忙不迭否認。「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
「那我真失望,原來你希望我最好死在外頭,這樣就不用強迫你為弋風寨賣命了。」
「不!你真的誤會了,我絕無此意。」納福頭搖得更賣力了,咬了咬舌尖,厭惡今晚的失態。
「哦?那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說啊,總不能老叫我瞎猜。」
刁不害抿著淺笑,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睞著慌神的人兒,更加確定她是在擔心他。
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充塞在他的心坎,他可從沒想到,步納福能將他放在心上。
「唉。」納福嘆了一口氣,緊張的手心汗濕猶下自知。「算了,沒什麼,我只想說,當心些,這回不同於以往。」
刁不害收了笑,眸色轉沉,細細打量面露不安的人兒,隱約猜知納福要說些什麼。
忽爾,他揚起淺笑。「我知道了,不管你算到什麼,若會影響大夥的信心,那就別說了,是死是活,我們自個兒掌握,老天爺管不著。」
語罷,刁不害轉身離開。
「是嗎?老天爺真管不著嗎?」納福虛弱一笑,沿著門板癱坐下來,撩起自己的衣袖,一枚拇指般大小的刺目紅痕,鮮明地烙印在她的臂上。
其實,刁不害猜對了,她算出凶卦,慶幸是小凶,應該不會有大礙,只是除了這個結果外,她還算出個吉卦。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同一件事竟然會出現截然相反的卦象,顯示她愈來愈無法準確卜出吉凶,這恐怕是老天爺給她的警訊—
她的時候就快到了!
看來,她必須要加快腳步找出最後的結果。
時序漸人秋末,為山上添了一絲入冬的寒意,秋雨也下得更為頻繁。
窗外打了一記響雷,雨勢滂沱,燭火忽被風吹熄了,房裡陷入一片黑漆,伴隨著窗外的雨聲,納福虛弱地躺在床上喘息。
「呼……呼……」她大口大口喘著氣,繃緊的胸口,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慶幸,今夜刁不害帶著一群兄弟為了劫鹽稅而離寨,她擔心會讓他發現她的醜態。
自從她有了預知未來的天賦後,每當天氣驟變,小小的微風細雨,都會讓她疼的死去活來,更別說狂風暴雨,那隻會讓她生不如死。
「步納福……撐下去……你還不能死……步納福……撐下去……」
納福痛得在床上翻滾,布滿全身的紅色印痕,有如熱燙的烙印,幾乎疼得她發瘋。
納福緊咬著唇辦,強迫自己不可喊出聲,唇咬破了,滲出腥濃的血味,她依然不自知。
身子一會兒熱、一會兒冷,逼的她汗流浹背,也必須裹緊棉被禦寒,一下子又像萬蟻鑽咬,一下子又像利刀劃過,疼得她摟緊自己,將頭埋進被子里,預防痛喊出聲。
大雨驟歇,風勢也緩了,陡不其然,幾道閃光雷電打了下來,映出癱躺在床上的虛弱身影。
「呼呼……」納福虛弱地喘著氣,身上的刺骨劇痛暫時舒緩了,猶如死過了一回,她垂眸望著窗外閃動的白光,心神不自覺遠揚。
只希望她卜出來的卦象無誤,他順利無事!
怎麼會想到他?納福一楞。
還來不及思索,一股暖意掠上她的心頭,唇上也跟著一陣熱燙:心頭莫名開始期待他的出現,只因他說過,當她發作的時候,他會來陪她。
等了許久,直到窗外又下起雷電交加的傾盆大雨,納福再次痛苦地蜷縮在床榻上。
他依舊沒出現。
「刁不害……你說謊。」
不爭氣的淚水浮在眼眶邊,他不該在她適應一個人寂寞後,給了她一點期待的希望,再拋下她。
「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
納福努力激勵自己。過去她可以一個人,熬過這撕心扯肺的痛苦,現在依然可以!
她勉強撐起身子,離開床榻走到窗邊,將被風吹的嘎嘎作響的窗子關上,刺骨冷風只會讓她更加難受。
然而風勢太強,衣衫都讓雨水打濕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氣,虛弱無力的手,根本關不上窗子。
「可惡……」她無力低咒。
忽然,門外傳來腳步聲,那聲響就停在她的房門前,納福警戒地拿起桌上的利剪護身。
「碰」一聲,門被踹開,一抹黑影矗立在門邊,隱約可聽見水滴在地板上的聲音。
黑影挪動步伐,往站在窗邊的納福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有力,身形更是高大,他愈靠愈近,在一片黑漆的房中,他的五官她瞧不清楚。.
「別過來!」納福舉起利剪,對準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納福!」來人低喊。
這聲音……?納福呆楞住。
窗外雷聲作響,一道道白光閃爍,映出對峙的兩人,一邊是納福,她虛弱地靠在窗邊,大口喘著氣,而另一邊竟是刁不害,他渾身濕透,黑色勁裝上還殘留著泥水,顯然是騎快馬趕回寨里。
「刁不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該趕往岩城了?
「納福,窗外雨大,別靠在窗邊。」。
驀然想起自己的狼狽樣,納福倒抽一口涼氣。
她現在這個鬼樣子,哪能見人?
「刁不害,不要靠近我,也不要點燭火,請你離開我的房間。」納福舉起利剪威嚇。
「我千里迢迢趕回來,不是看你發脾氣。」他沉聲說道。對於她將他視為外人的舉動,他有股莫名的不悅。
「那你大可離開,我……呼呼……」
渾身又傳來劇痛,納福疼得蹲下身子,直喘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納福!」
刁不害大驚,一個箭步走到她身邊,正當他想抱起她時,發現她手上的利剪正抵在他的肩上,拒絕他的靠近。
「離我遠一點,別靠近我。」她忍痛出聲。
在一明一滅雷光的映照下,刁不害清楚看到蜷縮在牆邊的人兒,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心口猛地抽緊。
「我不會離開你。」
「放開我!不要碰我!」她不停掙扎,不惜將利剪刺進他的肩上。
利剪深入肌理,刁不害悶聲吞下痛,不管她會如何傷他,他仍執意抱起她。
空氣中飄散出濃重的血味,他肩上的血沿著臂膀婉蜒流下,沾了她滿手,他轉身離開窗邊,將她輕放在床楊上。
「我……抱歉……」
匡啷一聲,納福顫抖地扔下利剪,全身輕顫著,不知所措。「我、我、我……我不是有、心傷你,我……我只是……我……」
刁不害突然俯低身軀,將人兒圈在他的雙臂之間,低頭吻住那發顫的雙唇。
「唔……」沒意料他會突然吻她,納福嚇了一跳,雙眼瞪大,卻在接觸到刁不害,滿是憐惜的眼神後,雙眸悄悄浮上一層水霧。
他半強迫壓下她的身子,徹底將她困在他的胸膛與床楊之間,輕吻她細緻的五官、頸項,鎖骨……甚至動起手來脫去她身上的濕衣。
「刁不害!你……」意會他接下來的行動,納福嚇壞了,小手抵住他厚實的胸膛,拒絕他的靠近。
他反握她的小手,帶領她熟悉他的身軀,將她的拒絕視為挑逗。「我可以給你忘記痛苦的快樂。」
粗糙的大掌沿著她細緻的肌膚摸索,惹得納福頻頻吸氣。
她無力隔開他放肆的大掌。「你以為你是誰,憑……」
話來不及說完,她的唇辦再度讓刁不害佔領,他溫熱的掌心罩在她小巧的渾圓上,輕巧揉捏她敏感的蕾尖。
他的唇往下游栘,吻過她的頸項,停在她的豐盈上,輕輕含住一隻蕾尖,仔細品嘗,一路細吻而下,最後停在她平坦的腹上。
「不……」
他大膽的撫觸,納福敏感地拱起身子,直喘氣,指甲陷入他的臂膀里,留下鮮明的抓痕,她所有的心神也全集中在他的唇上,幾乎讓她忘了身上的痛苦。
他的吻猶如一團熱火,所到之處,皆讓她渾身一陣灼燙。
「你不能這麼做……你會後侮……和我這麼丑的女人……」
撐起最後一絲理智,納福吃力地道。她自個兒栢當清楚,她有多麼「難看」,尤其今夜又是她發病的時候。
「無妨,只要你『專心』感覺我就行了。」他噯昧暗示著。
「什麼感覺……?」
「你的眼裡、心底、身子,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他霸道宣示,再次俯低身軀,佔領那蒼白的唇瓣,以行動證明他的所有權。
「唔……」納福無力呻吟著。
明知道眼前這一切有多麼不對勁,明知道這可能是錯誤的開始,可她卻只能軟弱地選擇逃避,病發的痛苦耗光了她所有的意志力。
當刁不害挺身貫穿她的那一刻,她感覺她的身體幾乎要被撕裂了,這時她才明白,有另外一種痛遠超過她身上的病痛,她卻意外承受得了。
痛苦之後,卻也巧妙帶來另一波歡愉,他帶領她登上了情慾的高峰,她忘了纏身多年的病痛,忘了她正受病痛折磨。
比起病發的痛楚,他的吻與挑逗更是磨人,幾乎讓她發狂……忍受不住,隱約之間,她依稀看到,他的額前再次浮現出藍光。
至於原因為何,她無力去探究。
窗外狂風驟雨,雷聲隆隆—
不同於過去,每一個大雨的夜晚。
今夜,她只是個盡情享受歡愉的普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