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來,周子萱開朗了許多,雖然沈仲文的態度淡漠依舊,她卻感受到其中細微的改變。他不再對她冷嘲熱諷、動輒辱罵,眼神也不再冷酷凌厲,偶爾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她受傷的那晚,他竟然沒有拒絕她,依舊留下來陪伴身心受創的她,讓她每思及此,心頭便不由得一陣甜蜜。
總有一天,他會原諒她吧!
周子萱滿懷著期待。
然而快樂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太久,最近一個多月,她的月事遲遲未至,每天一早就反胃噁心,這些跡象教她又驚又怕,最後驗孕棒的陽性反應讓她差點暈過去。
不死心的她,前去診所做最後確認,超音波掃描結果出來后,她徹底失望了。
她明明服了避孕藥,為什麼還會懷孕?多年前墮胎的經驗讓她小心再小心,卻還是!
疑惑之餘,該如何善後成了她最頭痛的問題。
她該告訴沈仲文嗎?
他若是知道了會說什麼?
是怪她不小心?還是指責她想藉由孩子來換取利益?
她很清楚沈仲文絕不會讓她生下孩子,像她這樣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有了下一代只會造成他日後的困擾;然而再次拿掉孩子,她又於心何忍?
不幸的是,她並沒有決定權,腹中孩子的命運幾乎已經百分之百確定了。
一整天下來,周子萱心緒不寧,她不斷揣測沈仲文可能會有的反應;直到半夜三更,她依舊在書房前徘徊流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沈仲文正坐在書桌前翻閱資料,思考明天開會的事,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看了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多,他不禁訝異,平常這個時候周子萱早已就寢,今天情況似乎有些特別。
「進來!」他沉聲道。
門被輕輕地推開,就看見她穿著白色睡衣,低垂著頭站在門口。
「站在那裡做什麼?進來!」看她杵著不動,沈仲文再次出聲。
猶豫了一會兒,周子萱才緩緩走進來,卻和他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她依舊低著頭,聲音細不可聞。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仲文不禁皺起眉頭,「到底有什麼事?」
她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口。
他輕敲著桌子戲謔道:「你該不會是睡不著,來邀請我上床的吧?」
「不、不是……」周子萱連忙搖頭,囁嚅了半響才低聲道:「我……我懷、懷孕了……」
「懷孕?」她的聲音雖小,沈仲文卻聽得很清楚。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語帶驚訝地問:「你不是避孕了嗎?」
她抬起頭來一臉無奈,「我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可是……」
「怎麼會?」他質疑道。
她難過地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見她神色黯然,沒有半點兒喜悅之情,沈仲文心頭一冷。
「真是委屈你了!」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你大概不會想要他吧?」
他臉上那抹犀利的冷淡就像一支利箭插進周子萱的心頭,和她預料的一樣,他並不想要這個孩子。
忍下心中的酸痛,她順從地點了點頭,「這兩天我會和醫生約好,去……去……」她委實說不出墮胎兩個字。
沈仲文臉色一沉。
她居然不想懷他的孩子,還急忙地想要拿掉他,是為了方便日後擺脫他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怒極反笑,「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告訴我?」
「於情於理我都該告訴你一聲……」
「是嗎?那真謝謝你了!」語氣有說不出的諷刺。
雖然他的反應和她預期的相同,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的確不受到歡迎,然而他陰沉的笑容卻仍教她痛心。
難過至極的周子萱只想儘快避開他,「我、我先回房了。」
在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沈仲文突然叫住她:「等一下!」掩飾內心受傷的憤怒,他的語氣從容而平淡:「我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不過,你既然告訴我,我就決定……」
他斬釘截鐵、一宇一宇地道:「讓、你、生、下、他!」
「你說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我生下這個孩子?」
「不錯!」
「可、可是……」她一時之間千頭萬緒,腦中一片混亂。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的態度冷酷而堅決,「我已經決定了!」
「為什麼要我生下他?你不怕日後麻煩嗎?」她獃獃地望著他。他主動要她生下孩子反而教她心生戒懼。
「我怕什麼?」沈仲文的笑容極為邪佞,「我有的是錢,別說一個,就是十個、二十個我也養得起。」
他的笑讓周子萱心慌,「我不是說錢的問題,日後你……你不要我了,那孩子……」
「你不必擔心。」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她,「我會照顧他。」
「你會照顧他……」突然間她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不由得變了,「你、你是說你要留下他?」
「那又如何?」他揚起了眉。
她顫聲道:「你的意思是……到時候要拆散我們?」
沈仲文悶哼一聲,沒有回答。
全身的血液沖向頭頂,周子萱一陣暈眩,「原來你想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這時她已完全了解沈仲文的企圖,他要她生下孩子,最後再留下孩子一腳踢開她,讓她為此而心碎,而孩子一輩子只能過著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的生活。他顯然十分了解,折磨孩子比折磨她更有用、更教她痛苦……
「不……」她發出一聲悲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別拿他當工具報復我,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唔,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沈仲文抬起她的下巴,對於她的說辭只感到荒謬,卻不願意多作解釋。
「不管你怎麼想。」他冷冷地道:「我就是要這個孩子!」
她幾乎快哭出來,「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會接受,求你別把氣出在孩子身上。」
「現在知道求我了?」他冷笑,「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你憑什麼自傲主張?」
「我以為你不會要他……」她總算明白他生氣的原因,縱使不要孩子也不該由她開口,她無意中已侵犯到他的主導權。
「你以為、你以為!」他忿忿地道:「為什麼你總喜歡自以為是?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你當我是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亂地道歉,只希望他改變主意。
沈仲文不予理會,「什麼都不必多說,我就是要你生下他,聽到了沒有?」
「不行,我不……」周子萱拚命搖著頭,與其讓孩子到這個世間受苦,她情願不要生。
「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她話未說完就被沈仲文打斷,他眯起眼睛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威脅,「你該知道違抗我會有什麼後果!」
不知是恐懼還是傷心,周子萱全身不斷地顫抖,抗議聲虛軟無力:「你、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輕蔑一笑,手指輕輕地滑過她的下頒、纖頸,最後將大手停在她的胸前,「別忘了,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你若膽敢去墮胎,我會收回所有的承諾,你就準備和你的家人露宿街頭、四處躲債吧!」說罷,他便立刻推開她,轉身回到書桌前整理文件。
周子萱呆立了半晌才收起淚水,她知道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向來說到做到,絕不會因她的哀求而停止。
「你……好狠的心……」拖著沉重的腳步,周子萱蹣踞地離開,徒留空洞破碎的指責,在偌大的書房中回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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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耶誕節的即將到來,人行道、商店、百貨公司全被聖誕紅點綴得生氣勃勃。到處皆洋溢著過節的氣氛,周子萱卻悶坐在家,鬱鬱寡歡。
耶誕節一直是她最喜愛的節日,從小到大她都會在這一天早上收到禮物,直到她父親病倒為止。對她而言,這個節日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意義,因為當年她和沈仲文便是在耶誕舞會上認識,一舞定情的。
回憶著過去的種種,周子萱不由得出神。
再過一個月便是預產期,胎兒不時在腹中踢動,展現活躍的生命力;然而她卻沒有太多的喜悅之情,有的卻是更多的恐懼和不安。
輕輕撫摸隆起的腹部,她不禁嘆了一口氣。
「一大早嘆什麼氣?」沈仲文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周子萱並沒有回答,只是回過頭來哀怨地看著他。
今天他看起來十分愉快,笑容滿面,穿著也和平時不同,不是正式的西裝領帶,而是休閑的獵裝。
「你看哪一條漂亮?」對著鏡子,他拿了兩條領巾在衣服上比對著。
周子萱默默地走過去,拿起他手中紅色的領巾替他圍上,「紅色適合今晚的氣氛。」
沈仲文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今晚要做什麼?」
她咬著唇,「今天是耶誕夜,你總要……陪陪女朋友……」
得知她懷孕后,沈仲文難得回到住處,每星期頂多一兩天,周子萱從不過問他的去向,她知道自己逐漸變形的身軀絕對無法滿足他的需要。
「是嗎?」對於她的話,沈仲文不置可否。
雖然他身邊美女如雲,卻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和女人的約會,他全數避開重要節日,包括情人節、耶誕節,乃至對方的生日。
他不輕易許諾,以免不必要的糾纏。
這些年來,他固定和黃惠倫一起參加耶誕舞會,今年也不例外。對他而言,黃惠倫是特別的,她豪爽乾脆、沒有一般女人的做作,兩人之間就像是哥兒們一樣,牽扯不上男女私情。
瞥了周子萱一眼,沈仲文略感愧疚,她懷了自己的孩子,他卻準備和其他人一起尋歡作樂,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好了!」她替他系好領巾,神色黯然,「你、你……玩得偷快些……」
明知道他要和其他女人共度耶誕,她竟然毫無表示,甚至沒有半點吃醋的模樣。
沈仲文多麼希望她會開口求他早點回來陪她,即使他心裡早巳如此打算。
「那是當然的了。」他不禁賭氣,狠狠撥開她的手,「今天晚上我不會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目送他離開后,周子萱圍著披肩蜷縮在落地窗前,腦海中不斷盤旋著沈仲文和其他女人共舞的畫面。
她用力地甩著頭,希望將惱人的影像逐出腦際;但不論她如何嘗試,卻總是難以如願。
為什麼?
周子萱痛苦地抱頭沉思,沈仲文不但輕賤她,還計劃奪走孩子;他如此狠心無情,為何她還對他念念不忘?為何還會因為他而心痛?
她該討厭他、該痛恨他、該詛咒他的,不是嗎?
然而,她卻一樣也做不到,脆弱的心依舊為他而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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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電鈴聲劃破早晨的寧靜,同時打斷了周子萱的思緒。
現在才早上八點多,誰會這麼早來訪?
納悶之際,吳太太已經上樓來敲她的房門。
「子萱,是你的母親。」吳太太本來都叫她周小姐,卻被她強迫改了稱呼。
周子萱不禁皺起眉頭。
了解自己的處境,母親從未來此打擾過她,今天突然到訪,她並不意外;前些日子,母親也曾向她要了四百萬,她心知肚明一定是她大哥又賭輸了錢。
暗暗嘆了一口氣,她挪著笨重的身軀走下樓。
「子萱……」周太太憂心忡忡地坐在客廳里,一看見女兒走過來便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說過我沒有那麼多錢。」這次周子萱直截了當地回絕了。
沈仲文雖按月給她一些零用錢,但也為數不多,她身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現金。
「你就不能跟、跟他要要看…」周太太低頭小聲道。
「不要為難我好嗎?」周子萱倚著沙發難過的說:「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更何況他那麼討厭我,又怎會再拿錢出來。」
「算了,就當我沒提過。」周太太輕輕嘆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當年要不是我逼你嫁給環輝,今天的一切也許都不同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願的。」她毫無怨懟,「就算不為了大哥,為了爸爸我也該這麼做。」
周太太紅了眼眶,雖說她較偏愛兒子,但眼看女兒為了這個家受了許多委屈,她哪能不心疼?
「對了!」她拭了拭臉上的淚水,才從皮包里拿出一封信,「這是環輝留給你的,你看看。」
「環輝?」周於萱連忙接過,信封上的字跡的確出自方環輝之手。「他怎麼會突然寫信給我?」
「你還不知道嗎?」周太太驚訝地道:「環輝一個多月前已經去世了!」
啪!信封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周子萱完全呆住了。
「沈仲文沒有告訴你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周太太以為沈方兩家是近親,這個消息早已傳到女兒的耳中。
「我、我不知道。」過了許久,周子萱才回過神。
她抖著手撿起了倌,「他、他怎麼會……」
「聽說是心臟衰竭。」周太太嘆了口氣,「環輝的律師昨天到過家裡,說他生前特地交代要在他死後才把這封信轉交給你。」
「環輝……」周子萱的胸口一陣抽痛。
他竟然走了,帶著對她的誤解離開了人世。
周太太接著道:「律師還說環輝在生前已經把他名下惟一的房子過戶給你,詳細的情況,他會當面跟你解釋,希望你有空去事務所一趟。」
「什、什麼?」她駭然了,方環輝至死都不願意見她,居然會把房子留給她?
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周太太不禁擔心道:「子萱,你……」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周於萱心神不定,精神恍惚,直到送走了母親才勉強縝定下來。
她展開了信,熟悉的字跡再次映人眼帘——
於萱:
當你接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人世,不要為我難過,病了這麼多年,死亡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解脫,是一切痛苦的結束。
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可是卻苦了你。我知道,你的心中並沒有我,但是除了娶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只能委屈你陪在我這個病人身邊,忍受枯燥無聊的生活和其他人的冷言冷語。
或許你還在怪我冤枉你、不相信你,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無辜的,那天發生的事,我在門外都聽見了。相信我,我絕非有意跟蹤你,只是想找機會多陪陪你,卻在無意間聽見你們的談話。有生以來我從未如此震驚過,但震驚之餘,我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擇,我決定放你走。
看著你含冤莫辯的小臉,我的心好痛;可是如果不這麼做,你又怎能離開我?我又要用什麼藉口讓你走?我已經虛耗你五年寶貴的青春,又怎忍心再耽誤你?既然我沒有能力給你快樂,就該放你走,讓你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沈仲文的嫉妒,雖然你的人日夜在我身側,他卻佔據了你的思維、你的心靈、你的魂魄。午衣夢回,你哭泣掙扎,淚濕枕畔,全都是為了他吧!我多麼希望你也會為我傷心、為我流淚,哪怕一次,一次就好。而今我的死訊,能否換取你的一滴眼淚呢?
你瞧,我又自相矛盾了,明明希望你快樂,為什麼又要你為我傷心?像你這麼美好的女孩,本不可能屬於我,卻在陰錯陽差之下和我的生命有了短
暫的交會;能夠日以繼夜地看著你、守著你,此生此世我已無遺憾。
我隨時準備洒脫地離去,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答應我,不要再委屈自己,你是個好女孩,應該得到幸福的!
環輝絕筆
淚水不斷模糊著周子萱的視線,她得不停地拭淚才能勉強讀完這封信。
方環輝的深情潛藏在溫和的表面下,她竟體會不出其中強烈的愛意。
一直以來,她只是抱著償債的心情留在他身邊,漠視他的情感、他的付出,日居夜想的只有沈仲文一人。
「對不起……」她滿心愧疚,卻只能哀哀嚷泣,這分濃烈的情感她註定無法回報,只能深埋心底。
而她能如他所願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嗎?
自從父親病倒后,「幸福」兩個字就完全和她絕緣;這輩子,她還有幸福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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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沈仲文的意料。
整個晚上黃惠倫拉著他不斷的跳舞,雞尾酒更是一杯接著一杯喝個不停,待舞會結束已經十二點多,黃惠倫早巳醉態畢露,沈仲文只能開車送她一程。
「別走!」當他扶著她走進大門,轉身要離去時,身體竟被她的雙手圈住。
「小姐,你還沒玩夠嗎?」他嘆了一口氣,用力拉開她的雙手,「別再鬧了,你早點休息。」
「別、別走!」黃惠倫突然撲進他的壞中,「今晚……留下來……」
「你喝醉了!」沈仲文企圖推開她,她卻緊緊抱住他。
她雙唇湊近他的耳畔輕喘地呼著熱氣,低沉而柔媚的嗓音蠱惑著地:「我沒醉,我只是想……」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竟被她給吻住了。
「你……」沈仲文心頭狂跳,一時之間竟推不開地。
黃惠倫將身體緊貼著他,「不要拒絕我,就今晚……」說著說著,她再次吻住了他。
今晚的她顯然刻意裝扮過,一襲鮮紅晚禮服襯托出她晶瑩剔透的雪膚和修長竊窕的身段;論外貌、淪身材,她都是美女中的美女。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的雙頰暈染酡紅,兩眼水臣迷濛,不復平時的冷靜自持,此刻的她展現了女人特有的性感。
沈仲文從未見過她如此誘人的一面。
空氣中飄散著柔柔的香味和淡淡的酒氣,悄聲無息地挑起原始情慾。
在她的熱吻下,沈仲文逐漸有了反應,他反手摟住她,化被動為主動。
黃惠倫興奮不已,扭動曼妙的身軀,挑逗他男性的敏感地帶。
「嗯……唔……」
兩人沉醉了許久——
「不行……」沈仲文陡然推開她。
黃惠倫踉蹌地退了一步。
「為什麼?」站定后,她憤怒而不解地瞪著他。
他略帶喘息,「不、不能亂來,我們會後悔的……」
「是嗎?」她忿忿地道:「那你和子萱就可以亂來?」
「我……」他啞口無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於萱吃剩的避孕藥在我這裡。」
沈仲文的臉色變了。
「想不想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她冷冷一笑,「那些葯不能避孕,只能健胃整腸。」
「你想說什麼?」他瞪著她。
黃惠倫死盯著他的俊臉,「我想不出來,除了你還有誰能動手腳?」
「胡說八道!」他悶哼一聲,伸手抹去嘴角的唇印,「那個笨蛋自己吃錯了葯關我什麼事?」
「到現在你還想否認?」她咬著牙,「子萱之所以懷孕,根本就是你設計的!你想找個借口將她永遠留在身邊,只是拉不下臉告訴她你還愛她的事實。」
沈仲文面無表情地撇過頭,雙拳卻緊緊握起。
「而子萱這個傻瓜,還以為你有多恨她,可見你掩飾得很好;不過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男人是不會要他痛恨的女人生下孩子……」
「你慢慢在這裡編故事吧!我要走了。」他逃避似的朝門口走去。
「聽我說完!」她張臂擋住他的去路。
他不客氣地道:「請你讓開!」
「如果你不愛子董的話。」黃惠倫把身體壓在門上喘著氣,「我就要你負責,我要你娶我,聽見了沒有?」
有生以來,她首度失去理智。
「你冷靜一點……」對於她的反應,沈仲文感到吃驚。
「你說過你要負責的,不是嗎?」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設法安撫她,「你醉了,等你清醒了再說。」
「我沒醉,你不必敷衍我!」她激動地道:「今晚我就要你的答案。」
「你……」
「你到底答不答應?」她氣勢逼人。
沈仲文無法,只得伸手推開她,「我不想跟你一起瘋,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不許走!」黃惠倫卻撲過去纏住了他,「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沈仲文呆住了。
「可是在你眼中只有一個周子萱,從來就沒有我。」她的聲音像哭又像笑,「告訴我,我哪裡比不上她?是她比我聰明、比我能幹,還是比我漂亮?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沈仲文完全不知道詼如何啟齒,他一直以來都把黃惠倫當作好朋友看待,她的強勢和幹練令他欣賞,有時也會激起他爭強好勝之心;但是說到男女之情,他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再加上死黨范永淳暗戀她多年,他更不會加進裡頭攪和。
她的眼眸閃爍著淚光,「原以為子萱離開以後,你就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在等,等你接納我;而你……你就是忘不了子萱。她都嫁人了,你還千方百計地逼她離婚,將她留在身邊;表面上你是在報復她,事實上你根本就捨不得她。」
她突如其來的告白竟使他忘了否認。
「為什麼不說話?你這是默認了?」
他的語氣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軟弱,「我看你可以改行寫小說了。」
她瘋狂地拉扯他的外衣,「好,那你看著我,告訴我你不愛她,告訴我我還有機會,告訴我我們之間還有可能……」
就算我不愛她,我們之間也是不可能的。換作其他女人,他早就一句話堵回去,但面對黃惠倫他卻說不出口。
他如何忍心傷害暗戀自己多年的摯友!
「我…」他不願承認自己對周子萱的感情,卻又不願意出口傷害她,就只能選擇沉默。
黃惠倫痴痴地望著他,「我…沒有機會了?」
囔嚅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很抱歉……」
她嘆了一口氣,「你沒有對不起我。」
積壓多年的抑鬱今日一口氣宣洩而出,她反倒冷靜下來;以她的聰慧,哪裡會不知感情無法勉強的道理,只不過好強的她不願意就此認輸罷了。
「不管怎麼說,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對於那晚自己酒醉闖禍,沈仲文一直耿耿於懷。
「你是指……和我上床?」她沮喪地道,「其實我們之間沒什麼……」
他播了搖頭,「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
「我是說……」黃惠倫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露真相:「那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沈仲文一頭露水,「你是什麼意思?」
她苦笑了一下,「是我騙了你,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發生關係。」
「你說什麼?」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可、可是……」
「那天晚上和你……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是子萱。」
他全身一震,幾乎要跳起來。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那天早上我去找你,就看到子萱跌跌撞撞地跑出你家大門,她看起來好緊張,甚至連我都沒有瞧見。」
「你說的都是真的?」他抓住她的肩頭死命搖晃。
黃惠倫點點頭,「她顯然走得很匆忙,連門都沒來得及關好,所以我就直接進去……」她再次苦笑,「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來那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不是……」他激動得說不出來話來,只是不斷地喃喃自語。
過去深深困擾他的夢境,如今總算得到了解答。
看他欣喜若狂的模樣,黃惠倫不由得暗自神傷,「是我欺騙了你,害你對子萱的誤會這麼深,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子萱,虧我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說著說著,她竟流下淚水。
認識這麼久,沈仲文第一次看見她流淚,縱使有滿心的怨懟也不禁心軟,「你這是何苦?」
她拭了拭淚,「我很傻,是不是?」
他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我以為沒有了子萱,借著這層關係我們之間會有所不同,只可惜……」她一臉歉然,「當你和子萱又、又在一起時,我就想對你坦白,可是一直提不起勇氣。」
她自我解嘲地續道:「或許我只是不死心,就算是一點點機會也要把握……」
兩人相對沉默了半晌。
「惠倫。」沈仲文突然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謝我什麼?」她萬分愧疚,「你不怪我騙你,我已經很高興了。」
「謝謝你這麼對我,我很感激。」他誠摯地看著她,「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黃惠倫堅強地甩甩頭,「快回去吧!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她揮了揮手,瀟洒地走進屋裡。
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沈仲文才駕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