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騎著小綿羊回到家,倪必舒已經快累癱了,全身骨頭好像快散了。
今天她刷洗了辦公室地板、幾個積了五公分厚頑垢的文件櫃、以及破得沒剩下幾片的窗戶,但冷血的馮篤可沒那麽輕易就放過她,要求她連光禿禿的窗框也得擦得乾乾凈凈。
依舊是當了一整天標準台佣,唯一比較像樣的工作是:替他影印了幾份資料。
慶幸的是,在這一天比一天更消耗體力、繁重嚴苛的工作下,她的手竟然還有知覺,讓她能順利騎車回家。
只差沒匍匐爬進門的倪必舒一到家門外,立刻挺直怏斷成兩半的腰。
她跟爹娘說是去一間大企業當秘書,沒想到竟是去小貨運行當打雜小妹,但為了飯碗著想她不敢聲張,就怕她不但是在貨運行上班,還被死對頭的兒子當台佣使喚的秘密被揭穿。
為了不讓自己的樣子太過狼狽,回家前還得先去貨運行陰暗破舊的廁所里換上整齊的套裝、整理散亂的頭髮,就連回到家也不敢表現出很累的樣子,免得她爹娘起疑。
「爸、媽,我回來了。」累垮的小臉勉強擠出笑容,她困難的彎腰換上室內拖鞋。
「回來啦?!」她那窩在電視前收看鄉土劇的媽、以及另一頭奮力摸八圈的爸同時出聲道。
「媽,晚餐好了沒?」她餓得可以吞掉一條牛。
「還沒,現在才五點半耶!」她娘依依不捨的目光,還不時瞄著電視里兩個互撂狠話的人物。
「媽,別管幾點了,我肚子好餓,拜託你趕快煮晚飯!」她雙手合十,只差沒跪下來。
「好,我這就去……」她娘眼睛黏在螢幕上,以放慢十幾格的速度緩緩起身,好像中風病人,以緩慢艱難的慢動作切掉電視。
總算見她媽進了廚房,倪必舒拖著千斤重的身體一步步上樓。
將皮包往床上一丟,她虛脫往床上一倒,恨不得睡到自然死。
「小盈啊!小盈,吃飯了!」
才剛閉上眼,就聽見她媽招魂似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她媽大概是看了日本電視台「三分鐘料理」這個熱門節目,她連眼睛都還沒閉上她就煮好一頓飯菜了。
不管她媽看的是哪一台,能填飽肚皮才是最要緊的。
迅速換了身家居服,她急忙衝下樓,逕自拿碗替自己添了滿滿一碗飯。
她在椅子上坐下來。乖乖,今天的飯菜超級豐富,有滷雞腿、鳳梨蝦球、牛肉燉蔬菜、麻婆豆腐,全是費工夫的料理。
哇塞,她從來不知道她媽這麽能幹、手腳這麽俐落,三分鐘就可以做出這麽豐盛的菜色!
當她用七分狗腿、三分崇敬的語氣讚美她的娘親大人時,卻被她熏了一身油煙的娘給賞了一記白眼。
「你睡糊塗啦?現在都快八點了!」她娘好氣又好笑。「三分鐘你媽我只能洗完米。」
抬頭一看客廳的鐘,果真已經走到八的位置。
「媽,你煮飯足足煮了兩個多小時?」倪必舒為自己又多挨了兩個鐘頭的飢餓肚皮發出不平之嗚。
「還不是你爸,說要多摸幾把,要我煮慢點。」做太太的埋怨瞪了丈夫幾眼。
「你真偏心。」不過看在豐盛飯菜的分上,就原諒她娘一回。
倪必舒很快添了第二碗飯,餓死鬼似的拚命往嘴裡扒飯,她爸爸卻在她旁邊八卦。
「小盈啊,聽說隔壁姓馮的兒子開了間公司耶!」
「我早就知道了。」她頭也不抬,一口氣啃掉一根大雞腿。
「你怎麽會知道?」倪鳴八卦的表情僵了一大半。
這個消息可是在姓馮的賭鬼他老婆四處向街坊鄰居炫耀時,他躲在巷子里曬了一個多小時的太陽,偷聽來的第一手消息哩。
「啊?這、這……」頓時,倪必舒冷汗直流,剛吞進肚子里的雞腿好像一下湧上喉嚨,想起馮篤疾言厲色的交代,她結巴的趕緊解釋。
「我、我我的意思是說,像他那麽聰明能幹的人,我早就知道他將來會做大事業!」喔,多麽天衣無縫的說詞,她真是天才!
「聰明能幹?」她爸很不以為然的自鼻子里噴冷氣。「我看是跟他那賭鬼爹一樣狡猾。」
「爸,別亂罵人,小心下地獄給閻王割舌頭。」意猶未盡的添了第三碗飯,倪必舒不高興的提醒道。
「要割也輪不到我。」倪鳴才不當一回事。「還聽說啊,姓馮的他兒子……」
「爸,人家有名有姓,叫馮篤。」她實在聽不下去。
姓馮的、姓馮的這幾個字她從小聽到大,眼睜睜任由它把兩家之間劃出一道鴻溝。
「好啦,聽說馮篤這幾年炒股票,賺了不少錢。」
「多少錢?」真是有夠八卦,這種事她爹都能探聽得出來。
「好幾億。」
兩眼一瞪,一口蝦球突然哽在喉嚨,她用力槌打胸口,好不容易才終於順過氣來。
「好、好幾億?」她沒聽錯吧?「爸,這太離譜了!」她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她爹顯然找到盟友,以熱情的微笑歡迎她的加人。
剩下半碗飯她卻突然失了胃口,擱下碗筷匆匆說聲吃飽了便跑上樓,往床上一躺,她腦中還在消化爸爸剛剛的一番話。
她想不通,要是馮篤有好幾億的身價,那他何必買下那間老舊的貨運行?就連辦公設備也都是撿現成的古董牌桌椅,唯一的現代化設備就是他桌上那部電腦。
夜風將掛在窗邊的風鈴吹得清脆作響,她盯著那串風鈴,想到這幾天的點滴、想起以前
小時候無憂無慮的她總是背著大人偷偷跟馮篤玩,但從上了國中以後,馮篤卻跟她距離越來越遠,兩人之間也越來越陌生。
說是青少年亟欲擺脫青澀的心結也好,總之他突然不再搭理她,見了她沒有半點笑容、連眼神都不太願意跟她接觸,原本青梅竹馬的兩人竟形同陌路。
從此之後,傑出優秀的他更是一路順遂上了一流大學、甚至出國念書,他們之間就像地球的兩端。好不容易老天爺巧妙的安排遇上了他,卻突然跑出一個億萬身價的傳聞,讓他們之間的差距更遠。
房間里突然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她嚇了一大跳,才發現原來是她發出來的。
她幹嘛嘆息?
她忙了一天,累得像條狗,這一切都是拜馮篤之賜,她還惋惜什麽?!
但她卻發現自己不想離開,即使好像有永遠做不完的苦差事、即使今天她才氣得恨不得把整桶洗抹布的髒水倒到他頭上,她卻一下就氣消了。
窗外突然傳來拉開落地窗的聲音,她像是被打開開關的玩具,立刻彈跳起來沖向窗邊,偷偷觀察八十公尺外對窗的一舉一動。
打開的落地窗走出一個男人,挺拔的身影踱到陽台倚靠在欄杆上,手上夾了根煙,白煙裊裊,模糊了若有所思的俊臉。
他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打從他回國後,她養成了偷窺他的壞習慣,這麽久以來,倪必舒卻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煙。
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她猜想此刻他的眉頭肯定糾得像兩條麻花。
他在煩惱什麽?
是她今天做事不夠有效率?窗子刷得不夠乾凈?!還是她跟一群工人一起吃便當的事還讓他耿耿於懷?
突然間,她有一股強烈的衝動,她想爬過去,爬到他的陽台上——
「小盈,你在幹嘛?」
一個凄厲的尖叫將她拉回意識,還來不及反應,她媽已經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將她拖回房間。
被硬生生從窗台上拖下來,她的胸口像是被磨破一大塊皮般痛。
「媽,你在幹嘛?」她狼狽忍痛爬起來。
「救你啊,你想跳樓耶!」
跳樓?她媽撒狗血的連續劇果然看太多了。
「媽,我沒有想跳樓。」她無力說道。
「胡說,我剛剛明明看到你爬到窗台上,準備往下跳。」她媽信誓旦旦。
「媽,我的臉看起來像是想自殺嗎?」她女兒好死不如賴活的韌性,她這個當娘的怎會不了解?
「那你想幹嘛?」她娘一臉狐疑。
「我、我出去撿東西。」她隨口胡扯。
要知道女兒在死對頭的兒子公司上班,還想趁黑偷偷私通,她爹不打斷她的狗腿維護門風才怪!
她娘跟她一樣直心眼,別人說啥都信。
「好啦,撿完東西就趕緊回來,這老房子好多年沒修了,萬一屋瓦被踩破就慘了。」
「知道了。」她忙不迭想打發母親出門。「媽,還有什麽事?」
「喔,下來吃水果。」
「我好飽,晚一點吧!」迅速將母親大人送出房門,她急忙奔到窗邊,卻發現對面的陽台上已經空無一人。
怔然站在窗邊,她惆悵的目光怎麽也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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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那個女孩子家跟你家是死對頭?」
高揚瞪大了眼,嘴巴簡直可以塞下一顆饅頭。
來到好兄弟成立的第一家公司,屁股底下坐的是張老舊且嚴重生鏽得像是快解體的椅子;還不是最叫他詫異的,令他傻眼的是這個爆炸性的新聞。
憑著兄弟義氣來一趟鬼屋的犧牲實在大值得了!他沾沾自喜想道。
「這是什麽意思?拜託你說清楚一點。」這下事情好玩了!
人是他找來的,但高揚好像完全忘了這回事,更別說是有絲毫歉意,只覺得好像有什麽刺激的事情要發生了。
馮篤眯眼仰靠在椅背上,遙望窗外出神,許久沒有答腔。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傢伙還真會賣關子,存心想急死他不成?!
「哈啰,有人在嗎?」高揚敲敲他的腦袋,敲醒即將坐化的男人。
「她是我的鄰居,我父親跟她爸爸是八字相剋的死對頭。」他收回目光,煩躁解釋道。
「那你們呢?」他一臉期待。
「不相往來。」他口是心非說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曾經有一段快樂、無憂的童年時光。
「原來你們是上一代恩怨的犧牲者?!」好戲劇化的遭遇。「這真是——太有意思了!」他驚奇的喘了口大氣。
馮篤怏怏不樂的掃他一眼。「為什麽你的口氣聽起來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怎麽會呢?我的意思是,這未免也太巧了吧?!」他掛出善良的笑容。
「還不是拜你之賜。」馮篤臉色不善的橫他一眼。
「那你為什麽還留下她?」高揚懷疑的挑高眉。
「這……」他一時語塞。「我只是賣你個面子,何況眼前我急需一個人手幫忙我處理瑣事。」
「是嗎?」高揚曖昧的賊笑。「該不會是好幾年沒見面,突然發現人家長得亭亭玉立、粉嫩可愛,才故意把人家留下來,想慢慢吃乾抹凈吧?」
「去你的!」馮篤不客氣的啐道。
「好、好、好!!這個小秘密,我這做兄弟的絕對不會戳破。」他笑咧嘴,拍著胸脯保證。「你那可愛的小秘書呢?」他一臉期待,朝門外探頭張望。
「掃倉庫去了。」他不經心道。
「什麽?」他一驚,差點跌下古董牌椅子。「你剛剛說什麽?」他沒聽錯吧?
「我說她掃倉庫去了。」他皺起眉。他怎麽從沒發現這小子耳背這麼嚴重?
「我的天啊,馮篤,你若不是暴歿天物就是全天下最殘忍的老闆,人家可是嬌滴滴的女孩子耶,你竟然叫人家去打掃倉庫?!」
「我說過了,我要找的就是能吃苦耐勞的小妹。」其實,想讓她知難而退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誰叫他一時大男人心態作祟,為了表現男人的氣量,才會鬼迷心竅的留下她,事後才感受到那股不容忽視的威脅感。
「那你應該去找粗壯的技安妹才對。」高揚語帶埋怨他的不懂憐香惜玉。
好歹,這個可愛的姑娘是他花了一整天時間,坐到屁股快開花,看了一百多個女人所精挑細選出來的萬中之選,他卻不好好對待人家,拿來當成廉價台佣使用。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千辛萬苦從礦山裡挖出一顆稀世的鑽石,萬分寶貝的捧到他手裡,馮篤卻拿來當彈珠玩一樣。
真叫人痛心啊!
「謝謝你的提醒,我明天就去登廣告找。」
高揚瞪著他,打算當屠龍的救美英雄。「既然你不要,那給我好了,我的辦公室正需要一名專業助理,我保證會好好善待她。」
「休想!」他怒目相視。「你身為知名企業經理,要多優秀的助理找不到?」馮篤挾怨反過來挖苦他。
高揚傻眼,好半天才終於意會過來,他竟然忘了——嘴硬,是馮篤的特色之一。
「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拜託你別『苦毒』人家,那麼瘦弱的女孩怎麽經得起這樣操勞?」
「你好像很喜歡她?」馮篤眯起眼,像是想看出個端倪來。
「人是我選的,我當然喜歡。」他理所當然說道
「你要喜歡誰我管不著,不過你最好明白一件事,現在她是我的,你最好別妄想覬覦。」
聽了他這一番鄭重其事的宣示,高揚肚子里簡直快笑翻了。
這人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這裡什麽時候才能改頭換面?」他決定發揮一些兄弟的義氣,放他一馬。
「建築執照還沒下來,起碼還得再等上個把個月。」他眉宇間流露出些許不耐煩。
「還要再等?」高揚光是看他坐的老舊辦公桌椅,頭皮都發麻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馮篤嘲諷的掃他一眼。
其實,他還滿喜歡看倪必舒像小蜜蜂似的身影,忙碌的在這裡刷刷洗洗,那既埋怨卻認真的模樣,總能適時抒解他煩躁的情緒。
「說得也是。」高揚認同的點點頭。
「老闆,倉庫已經整理好了。」突然間,門口飄進一抹遊魂似的身影,氣若遊絲的報告道。
辦公室里的兩個男人被嚇了一跳,倪必舒則是看清楚辦公室里的兩個男人,也同樣嚇了一大跳。
「老闆,對、對不起,打擾了!」
她尷尬的再三彎身道歉,心想等一下又有排頭吃了。
「我先出去了……是你?!」正要得體告退,不經意抬頭瞥見坐在辦公室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的男人,倪必舒兩眼驀然瞠得老大。
他就是當初面試她的那個男人!
她怔怔盯著他,腦子裡的記憶迅速拼湊,她總算弄清了前因後果。
原來,他們是朋友,他只是代替馮篤面試合適台佣,難怪那天她得到飯店去面試,連公司的大門都沒見到,害她連接到錄取通知時,怎麽也想不起來篤行企業的印象。
「嗨,我們又見面了!」高揚勾起迷人的微笑。「你還記得我?」
「當然,你就是那個騙子!」倪必舒眼神不善瞪著他。
「騙子?」高揚差點摔倒。
好歹他也是知名企業堂堂的經理,跟騙子未免差得太遠了吧?!
「沒錯,你害我以為我是被某個大企業錄取!」結果只是空歡喜一場。
一旁的馮篤聞言,莫名的不是滋味,好像被當頭狠狠踩了幾腳。
聽她的語氣,好像對這裡有多深的埋怨跟不滿,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對他不計前嫌的錄用千恩萬謝?!
「我也是受馮篤之託啊!」冤枉啊,小姐!
「你隱瞞事實。」她一雙圓滾滾的大眼依舊瞪著他。「根本沒有篤行企業董事長室這種地方!」
「我是被逼的。」他突然湊近她耳邊,悄悄說道。
「是老闆要求你這麽做的?」倪必舒很懷疑。馮篤雖然脾氣壞了點、做人嚴苛了些,看起來卻像個正人君子,不像會說謊的樣子。
「沒錯,他說他在履歷里看到了一個生命中很特別的人。」高揚一張嘴天花亂墜的功夫無人能及。
「誰?是、是誰?」一下子,倪必舒心漏跳了好幾拍,聲音微微顫抖。
「你!」他偷偷泄露。「不過,他這傢伙很ㄍㄧㄥ,要我到死都不許把這個秘密說出去,所以你要假裝不知情,免得讓我難做人,知道嗎?」
「知、知道!」她激動得聲音顫抖。
馮篤這個傻瓜!
她在這兒、她一直都在這兒啊!只有一牆之隔,雖然那一面牆對他們而言,猶如越不過的萬重山。
一下子,滿懷不滿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一股濃情蜜意洋溢在胸臆間,將她的心裡得好甜好甜——
她喜歡他!
是的,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歡上他了。
但這是她的秘密,從來也沒讓任何人知道。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她就是喜歡他,縱使她只能默默的看他,看他表現出色的從第一志願念到最高學府,然後出國念書。
雖然她知道自己很不自量力的喜歡上一個她永遠也比不上的男人,但,她就是喜歡上了!
看了眼辦公桌後的俊挺男子,倪必舒眼角、唇角漾著小女兒的嬌羞,渾然忘了自己兩個小時前還在氣憤咒罵他。
當然,她眉眼含笑、眼睛里全是粉紅色的星星,完全看不見自己泡水過度的乾裂雙手,跟一身髒兮兮活像灰姑娘似的衣服。
端坐一旁,馮篤冷眼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竊竊私語,看起來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尤其是倪必舒的臉蛋還洋溢著兩團酡紅,一臉欲言又止的嬌羞樣。
手掌用力一收,手上的筆應聲而斷。
清脆的斷裂聲讓兩人不約而同回頭,詫異盯著他手裡的筆。
但倪必舒卻不是盯著那根斷成兩截的筆,而是他修長乾凈的手,透露著男人的力量卻又兼具睿智的味道。
她甚至幻想著這雙好看的手握著她的手、環著她的腰、摟著她的身體,不知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倪秘書。」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陡然驚跳起來。
「啊?老、老闆。」她舔舔乾燥的唇,一張臉心虛脹紅,眼睛完全不敢看剛剛在幻想里被她輕薄的馮篤。
「替我跑趟銀行。」他將一疊單據丟在桌上。
「喔,是。」她小心翼翼靠近兩步,伸長手倉皇抓起那疊文件,膽戰心驚得活像搶了獅子的食物。
拿著那疊文件,倪必舒恍恍惚惚的晃出門。
「高揚,若沒什麽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他報復性的下達逐客令。
「好吧,我還可以順便載小可愛一程。」
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高揚人已經一溜煙不見了。
小可愛?
瞪著空蕩蕩的大門,馮篤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聽著外頭傳來兩人低聲談笑的聲音,他又一次把剛換進手裡的筆硬生生折成兩半。
沉著臉聽到門外絕塵而去的高級跑車,他氣憤而懊惱的暗自低咒。
他在跟高揚爭什麼風、吃什麽醋?
早在他決定留下倪必舒那一刻,他就告訴自己,他們之間除了工作外將不會有其他不該有的瓜葛。
但一看到他們兩人親密的舉動,他卻莫名其妙的心頭直冒無名火,簡直像……中邪似的!
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壓根不放在眼裡的女人,卻把他一整天的情緒弄得糟到極點。
恨恨將筆丟進垃圾桶,他心想,自己簡直是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