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月下來,在唐思兒細心的照顧下,衛紫櫻的狀況改善許多,不僅可以與人交談,性情也安穩許多,不再隨意傷人,唐思兒也安心了不少,府里的人無不將這件事視為奇迹,絕對相信是她的好八字,所帶來的好運道。
今天是初一,照慣例連著三天,唐思兒都必須在佛堂里打坐念經,所以不能到落櫻小築去了。
「墨荷!麻煩你告訴紫櫻,最近幾天我不能過去落櫻小築陪她,請她見諒。」
「墨荷明白,紫櫻小姐一定會很失望的。」
「呵呵!你快回去落櫻小築,免得紫櫻醒來找不到人。」
唐思兒笑的很開心。這一個月下來,她真的很開心,更高興衛紫櫻接納了她。
「是!」
待墨荷離去后,唐思兒才轉身走進佛堂,一踏上石階,隨即瞥見一旁的石柱探出一張小臉蛋。
「紫櫻?你怎麼在這兒?」乍見到衛紫櫻,唐思兒相當驚訝。
「她不讓我出來,她要打我,還要逼我吃藥。」
衛紫櫻緊緊抓住唐思兒的裙擺,圓亮的眼眸覆上一層恐懼,眼淚跟著滑落。
「小紫櫻!你說誰要打你?墨荷嗎?這怎麼可能,她跟我一樣都很疼你。」
唐思兒摸摸衛紫櫻的頭,失笑出聲。最接近衛紫櫻的人只有她和墨荷,她決計不會傷害衛紫櫻,墨荷更不可能了。
一聽到墨荷的名字,衛紫櫻拚命搖頭,小手緊抓著她不放。
「呵呵,小紫櫻!別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我現在要到佛堂去,所以暫時不能陪你,你快回落櫻小築,不然墨荷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唐思兒發現衛紫櫻穿著單薄的棉衣,顯然剛從床榻上溜出來。
「不要!」
「小紫櫻,聽話!你不是答應我要聽話?」唐思兒捏捏衛紫櫻小巧的鼻尖。
未料,衛紫櫻卻突然開始啜泣。「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衛紫櫻的眼淚讓唐思兒慌了手腳,只能趕緊將她攬進懷中。「小紫櫻,你先別哭,我怎麼會不要你?我愛你都來不及了。」
「好、好、好!我讓你跟就是了,你可要答應我,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吵喔,不然佛祖會罵人呦!」
聽到唐思兒的答覆,衛紫櫻才止住了眼淚。「好。紫櫻會乖乖的。」
「唉!」唐思兒嘆了一口氣。她總不能一走了之,將衛紫櫻扔在這裡吧!現在也只好將她帶進佛堂,希望別惹出什麼麻煩才好。
唐思兒走進佛堂,衛紫櫻則是拉著唐思兒的衣擺,亦步亦趨地跟著,就像個小跟班似的。
唐思兒坐在團蒲上,衛紫櫻則是偎在她的身側,她還念不到兩真經,衛紫櫻已經閉上眼睛熟睡了。
「這小傢伙!」看著衛紫櫻熟睡的天真童顏,唐思兒替她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她的頭枕在她的大腿上。
如果將來她和衛遲央有了孩子,是不是也會像衛紫櫻這麼漂亮?
想到衛遲央,唐思兒的臉蛋再度發燙,不知道他看見她為衛紫櫻做了這麼多,會不會高興?
唐思兒不敢奢望衛遲央真會愛上她,但她只希望在衛王府的日子,能平安順遂就夠了。
只是方才衛紫櫻的行為舉止,讓唐思兒相當疑惑,如果墨荷長年陪在衛紫櫻身邊,她怎麼會對墨荷產生如此畏懼的行為?
況且她也對衛王府的過往不甚了解,這一切似乎都還是個謎。
「王爺!王爺!不好了,紫櫻小姐不見了。」
大廳外傳來墨荷的呼聲,打擾了正在廳上喝茶的衛老夫人和衛遲央。
「墨荷!發生了什麼事?紫櫻怎麼了?」衛遲央相當震驚。
「王爺!老夫人,晌午的時候,奴婢想喚小姐起床用膳,奴婢到小姐床邊時,發現小姐已經不在那裡了,奴婢找了整個落櫻小築,都沒有看到小姐啊。」
墨荷心急如焚,淚流滿面。
「墨荷!你確定落櫻小築都找遍了?」
「回王爺話,墨荷確定,況且今日少夫人也跟奴婢說,她要到佛堂打坐念經,還囑咐墨荷要好好照顧紫櫻小姐,可是墨荷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姐。」」
「央兒!你快派府里的人找人去,娘擔心紫櫻那孩子,會不會又躲在哪個房間里鬧彆扭,不肯出來吃飯,那可就糟了。」
衛老夫人嘆一口氣,由於以前就曾發生衛紫櫻躲在傭人房,不肯出來的前例,因此衛老夫人擔心,恐怕又是舊事重演。
「墨荷!你是怎麼看小姐的?人都丟了你還不知曉?」衛老夫人板起嚴肅的臉孔責備。
「老夫人!墨荷知罪,墨荷知道自己錯了,墨荷應該要看好小姐。」
墨荷嚇得兩腿發軟,砰一聲跪在衛老夫人跟前。
「娘!這件事也不能怪墨荷,誰知道紫櫻怎會突然溜出落櫻小築呢?」衛遲央一臉沉重。
「不怪她怪誰?央兒,你不是說紫櫻的狀況有相當大的改善,怎麼這會兒又鬧出這事兒來?」
面對衛老夫人的質問,衛遲央答不出來。他只是由最近幾個月的觀察,明顯看出衛紫櫻的好轉,尤其她能主動接近扇舞衣,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改變了。
「娘!你先別急,給孩兒一點時間,先把紫櫻找出來再說。」
衛遲央隨即奔出廳外,命令總管將府里所有的家丁、丫環分組,再命眾人分頭尋人,衛王府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找了一個時辰,不管是書櫃、櫥櫃、甚至是衛遲央、衛老夫人的房間,都有下人仔細搜過,不過依然一無所獲。
「王爺!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沒看到小姐,除了佛堂,小竹說少夫人正在裡頭打坐,所以不方便進去。」衛王府的總管老張,向衛遲央稟告結果。
「佛堂?」衛遲央眯起黑剩,思索可能性。
此時,一名丫環主動走到衛遲央跟前。「王爺,奴婢在佛堂外頭掃地的時候,有聽見裡頭傳來嘻笑聲,裡頭……應該不只少夫人一人。」
「此話當真?」衛遲央心神一震。如果真在佛堂里發現衛紫櫻,扇舞衣的麻煩恐怕惹大了。
「奴婢絕對不敢欺騙王爺。」
「好!張總管,到佛堂去。」
衛遲央邁開步伐走向佛堂,心頭隱約浮現不祥的預感。
「開門!」衛遲央命兩名家丁打開佛堂的門,門一開,隨即瞥見正抱著木魚玩耍的衛紫櫻,以及一臉詫異的唐思兒。
「夫、夫君?」唐思兒有如被抓到做壞事般,心虛地低下頭。
「哎呀!在搞什麼鬼?」
唐思兒還來不及解釋清楚,已經傳來衛老夫人高亢的驚呼聲。
「扇舞衣!你最好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衛老夫人瞪著唐思兒,不敢置信衛紫櫻竟然會在佛堂里。
「老夫人!舞衣可以解釋這一切,只求您別責備紫櫻。」唐思兒惶惶恐恐地走到衛老夫人面前,衛老夫人發脾氣的當頭,沒人敢出聲。
「解釋?我是怎麼告訴你的,在佛堂里是要專心為衛家祈福,你瞧瞧,你這是什麼德性?」啪一聲,衛老夫人直接賞唐思兒一個巴掌。
看到唐思兒挨了巴掌,痛的掉下眼淚,衛遲央的心跟著擰緊。「娘……」
「央兒!你什麼話都別說。」衛老夫人直接打斷衛遲央的話。「紫櫻乖,還不快過來奶奶這裡。」衛老夫人朝躲在唐思兒身後的衛紫櫻招招手。
衛紫櫻卻搖搖頭,小手拉住唐思兒的裙擺。「紫櫻要在娘這裡。」
一聽到衛紫櫻說的話,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衛遲央更是震驚萬分,唐思兒亦是詭異不已。
眼見氣氛越來越僵,唐思兒只好勸勸衛紫櫻。「紫櫻,快到奶奶那,乖,別使性子。」
「不要!」衛紫櫻恐懼地躲在唐思兒身後,只露出張巴掌大的臉蛋。
「扇舞衣!你究竟教了紫櫻什麼怪東西?讓她成了這個模樣?」衛老夫人勃然大怒,全身氣的發抖。
「老夫人!請相信舞衣,舞衣……」唐思兒急著解釋這一切。她也完全沒料到衛紫櫻竟早把她當娘看了。
「娘!或許事情沒有那麼嚴重,這裡交由孩兒來處理,娘先回房歇著吧。」看到唐思兒委屈的神情,衛遲央不自覺替她說情。
「央兒!怎麼可以如此縱容她?這話傳出去還能聽嗎?這佛堂可是咱們衛王府的支柱,豈可如此亂來?」
信仰極為虔誠的衛老夫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有人褻瀆佛堂里的神佛。
衛遲央斂著眉,狠下心下了命令。「翠環、映紅,快扶老夫人回房安歇。」
「央兒!這樣會招禍的。」
衛老夫人看見衛遲央堅決的表情,只得搖頭放棄,隨即轉身回房。
須臾,現場緊張的氣氛頓時鬆懈了下來,衛遲央清清喉嚨,叱喝著看熱鬧的下人。「還不去做事,愣在這兒做什麼?」
「是!」
不到一下子,佛堂前的庭院只剩下唐思兒、衛紫櫻、衛遲央、以及墨荷四人。
「墨荷!扶小姐回房。」
衛紫櫻一見到墨荷走了過來,又開始驚慌失措,技著唐思兒的裙擺,不願鬆手。「不要!紫櫻要在娘這兒,紫櫻不要走,娘,你快救救紫櫻。」
衛紫櫻大聲哭喊著,樣子極為恐懼。
「紫櫻……」唐思兒回望著衛遲央,心中著實有著不忍。
「小姐!我們快回落櫻小築吧!紫櫻小姐,奴婢是墨荷啊,你不認得了嗎?」
墨荷往前走一步,衛紫櫻就往後退一步,絲毫不願意和墨荷拉近距離。
看到衛紫櫻哭慘的樣子,唐思兒終究還是心軟,冒著觸怒衛遲央的風險,開口道:「夫君……能不能讓紫櫻跟著舞衣?」
衛遲央沉吟了一會兒。「紫櫻既然決定了,那就這麼做吧。」
「王爺!萬萬不可啊,紫櫻小姐的脾性……」
衛遲央揮手阻斷墨荷的話。「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去把小姐的衣物拿過來。」
「是!」墨荷一臉無奈。
夫君!謝謝你!
唐思兒在心中大聲感謝著。今天要不是有他;她的下場可能難以想象,至少氣得快發瘋的衛老夫人,會第一個要她的命。
從佛堂回來之後,衛紫櫻就一直跟著唐思兒,小手始終抓著她的裙擺,她走到哪,衛紫櫻就跟到哪,好不容易她才將衛紫櫻哄上床,看著她在歌聲中乖乖入睡,唐思兒這才安心。
「她睡了嗎?」
唐思兒身後突然傳來衛遲央深沉好聽的嗓音。
「嗯!」她轉過身來面對衛遲央,暈黃的月光灑在衛遲央身上,她看不太清楚衛遲央現在的表情,他深沉的嗓音,在夜裡有種令人暈眩的魔力。
「呃……今天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一條小命。」
唐思兒調皮地吐吐小舌,鬆了一口氣,夜裡輕鬆的氣氛,讓她忘了該遵守的禮教。「有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說?」
「說吧!」衛遲央腦海里,還映著唐思兒吐舌頭的俏皮畫面。
「其實……我覺得……紫櫻的狀況改善好多,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麼會喊我娘,但我想她絕對不像老夫人說的,什麼情況更惡化之類的。」
唐思兒不確定,衛遲央是否會相信她的說辭,但她卻不想讓他誤會她。
「我知道!很感謝你為她做的一切。」
「真的嗎?你也這麼想?」衛遲央的認同,讓唐思兒很開心。
「其實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按照直覺對她好而已,我真心喜歡她,如果你看到紫櫻背繞口令的樣子,你一定會覺得她很可愛,她在摺紙風車的時候,心思細密,腦筋又動得快,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
「紫櫻之前傷了你不少次,為何你還願意接近她?」衛遲央沒有忘記,府里的下人是多麼害怕到落櫻小築,還不就是因為衛紫櫻會攻擊人、會咬人。
「是呀!你瞧瞧,我手臂上都是她的牙印,但我相信她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害怕,害怕有人傷害她,我知道紫櫻其實是很需要愛,只要有人愛她,紫櫻就不會再傷人。」
看著唐思兒認真的神情,衛遲央不免動容,不知不覺道出心中的秘密。
「不知道怎麼回事,紫櫻小的時候很容易哭鬧,尤其在嵐兒抱著她的時候,她哭得更厲害,久而久之,嵐兒就開始排斥接近紫櫻……」
「所以你才將紫櫻交給墨荷照顧是嗎?還讓紫櫻住到那麼偏僻的落櫻小築。」
「你知道?」衛遲央訝異地盯著唐思兒,卻發現唐思兒早已淚流滿面。
「嗯,府里的婢女告訴我的,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想打探什麼,只是想了解紫櫻的狀況,這樣我才能幫助她,我相信只要夫人……」
嵐兒……他喊她的名字的時候,語氣好溫柔。
莫名地,唐思兒喉間湧出一股酸嗆味,衛遲央似乎從來沒有溫柔地,喊過她的名字。
「舞衣?」衛遲央還在等唐思兒未說完的話。
「啊?」舞衣?哈!她在發什麼瘋?
就算衛遲央喊她,也只是喊扇舞衣,而不是喊她唐思兒啊。
透過月光看著唐思兒白皙的臉蛋,細緻的瓜子臉上垂著兩痕清淚,大而圓亮的眼眸氤氳著水氣
晚風從兩人的身間細縫溜過,耳里傳來時嗚時停的蟲鳴,夜色黯寂誘人……
衛遲央伸手拭去唐思兒頰上的淚痕,指尖勾起她的下顎,薄唇慢慢靠近……輕輕覆上她的。
「啊?」唐思兒處在震驚中,雙眼瞪的老大,小嘴微開。
他吻了她?
唐思兒微啟的檀口更方便衛遲央的攻人,他的舌尖刷過她飽滿、紅潤的唇瓣,進而霸佔住那青澀的丁香,舌尖帶著濃濃的侵略,不斷撫弄唐思兒的唇齒間,汲取她口中甜蜜的滋味。
「夫、夫君……」唐思兒微喘著氣,雙眼直愣愣地盯著衛遲央。心中彷彿被撩起了一把熱火,不斷灼燙著她的全身,唐思兒的雙頰泛起一層紅暈。
感覺衛遲央的黑眸正盯著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淚,情不自禁落了下來,滾燙了唐思兒的心口。
請別對她好,她怕會不可自拔地愛上他,別這樣溫柔的望著她,只會讓她產生罪惡感,也別這樣吻她,她會起奢念想要霸佔他……
「能不能請你罵我?或者是打我也好?」她知道她的要求很可笑,但是惟有如此,才能時時提醒她,衛遲央並不屬於她。
「我為什麼要打你、罵你?」衛遲央啼笑皆非,嘴角揚起笑痕。
「我怕我會捨不得離開你,所以求你對我凶一點,就像之前對我那樣。」
唐思兒一臉正經,急切酌語氣,讓衛遲央一改輕忽的態度,眼神轉為認真。
她究竟怎麼想他?是因為之前他太過冷淡、漠然的態度嚇著了她,還是他現在的態度讓她不適應?但他只不過是單純想對她好,想感謝她所付出的一切……
赫!腦海中突如其來的想法,讓衛遲央大為震驚,曾幾何時,他忘了他娶她的目的。
突然的靜默,讓唐思兒慌了手腳,急忙開口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些怪話,夫君……」
驀地,衛遲央打破沉默。「我只是單純想吻你,舞衣。」
衛遲央的語氣相當輕柔,他捧著唐思兒的臉頰,預備再烙下一吻。
今夜他似乎對她上了癮,想探索她、摸索她、了解她。
舞衣?唐思兒的心漏跳一拍。
最後,唐思兒綻開了笑顏,雙手主動攀上衛遲央的頸項問。「我很高興你願意吻我……」
眼淚,在唐思兒閉上雙眸的那一剎那崩落……
不管是唐思兒還是扇舞衣,她都無所謂,只要他願意要她,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