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永樂二十二年,成祖駕崩,於是太子朱高熾繼位,是為仁宗。然而他在位才一年,便因病逝世,於是由他的兒子朱瞻基繼位,是為宣宗,年號宣德。

宣宗宣德元年,鞭炮的聲音在京城內的旺來客棧門外大肆放燃,炮竹的聲音響徹整個京城,許多考生圍繞著一個身穿墨綠色衣衫的男子,恭賀之聲不斷。「谷兄,您真是一鳴驚人啊!竟然勇奪文武兩狀元!」

「谷兄,恭喜您可以光耀門楣了!」

「谷兄,將來飛黃騰達時,別忘了提拔提拔兄弟啊!」

「谷兄恭喜……」

「谷兄」

眾人口中的「谷兄」——谷紹騫面帶微笑地應對前來祝賀的賓客們,他那合宜的談吐和優雅的氣勢贏得那些一同進榜的士人們認同,紛紛前來巴結前景可觀的他。

谷紹賽,今年剛好是弱冠之年,出色的容貌之下不但文采出眾,就連武藝也絲毫不遜色,輕易地在今年的比試當中勇奪文武雙科狀元,羨煞其他眾考生。耳中聽著鞭炮與眾人祝賀的聲音,谷紹騫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沉、一抹得意,他的第一步已經輕鬆獲勝,接下來的第二步,正要開始。等著吧!他一定會成功的!

「漢王到——」

一個高呼揮開了圍繞在谷紹騫身邊的士人們,漢王踩著皇族才有的高傲腳步走了進來。漢王是當今皇上的叔父,年約五十歲左右,在朝中的權勢宛如日正當中。表面上是個敦厚之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宣宗才剛繼位,朝野間便傳出他不斷干預宣宗施政的謠言,可見他對皇位充滿野心,而且誓在必得!

「參見漢王!」眾人紛紛跪下齊聲喊著。

谷紹騫當然也跟著跪下,但沒有發出聲音。「平身。」漢王不屑地瞥了其他人一眼,輕視的態度相當明顯,但是當他的視線落在谷紹騫身上時,那眼神便顯得熱切起來。「谷卿家,快起來!」

谷「卿家」?

谷紹騫聞言暗暗地挑了挑眉,好狂妄的口氣,彷彿他才是皇帝似地,竟然公然用「卿家」來叫他!由此可見,他的囂張程度已經到了明目張胆的地步,連現任皇帝都不放在眼底。不過,這不能怪漢王,誰教當今皇上是他的侄子?而且皇上才剛剛繼任,那張人人都想得到的龍椅都還沒有坐熱呢!他依言站起身,語氣謙單地道:「漢王過獎了,草民還是個沒有官職的新科狀元。」

「不會、不會、不會!」漢王連聲說道,『「本王很欣賞你的才華,相信皇帝也是,明日進殿一定是封官封爵,卿家真是謙虛!」谷紹騫在心底冷笑了下,他要的可不是封官封爵這種無聊的官銜。

進京趕考只為了一個目的!「多謝漢王的賞識。」他冷靜地應對,一雙黑眸深避難測,令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呵,你心裡明白就好。」漢王越看這個新科狀元越是滿意,「如果你聽本王的話,本王包準你一輩子飛黃騰達!」

「草民明白,謝漢王提拔。」谷紹騫做出欣喜的表情道。「哈哈哈,很好、很好!」漢王得意地笑著離開客棧揚長而去。

漢王一離開,原先退得遠遠的眾人又紛紛將他團團包圍,恭賀討好的模樣令人看了作嘔。

直到夜深人靜,谷紹騫的耳邊才得到清靜。

「少爺,吃點東西吧!」他的隨從不知從哪裡弄來熱食,體貼地端到他的面前。

「謝了。」他隨口應道:「通知二哥和義父沒有?」

「一收到消息就通知了。」隨從回答。「很好,今天辛苦你了,回房去休息吧!」他揮手遣退隨從。

從容地享受完沒有任何打攪的一餐,谷紹騫緊繃一天的身心這才鬆懈下來。

十年了……自從十歲時得知這個真相已經經過了十年的時間,整整盼了十年,總算讓他踏出這第一步。

他——當今新科文武狀元谷紹騫,正是二十年前含冤而死的谷廷豫之子!

當年甫出生的他被耿仲德抱回耿家堡,在耿仲德的熏陶之下養成了嫉惡如仇的剛烈性格,他一直都清楚自己並不是耿仲德的親生兒子。因為耿仲德每年都會帶他到一個女子的墳前上香祭拜,也不讓他姓耿。直到十歲時,耿仲德耐不住他的逼問,才將真相全盤托出。知道真相后,他便發下誓言,若不揭發漢王的罪行,他誓不為人!他將自己的想法清楚地告知耿仲德,耿仲德沒有阻止他,反而傾全力聘請名師培養他,無條件地幫助他達到目的!

原因無他,只因漢王害死了不少無辜的忠臣和平民百姓,耿仲德當然不反對他上京赴考,取得功名為自己的爹娘申冤、為所有冤死的人申冤。

像漢王這樣野心勃勃卻又生性殘忍的男子,在他得到皇位之前,還不曉得要犧牲多少生命才能滿足他的野心。耿仲德老早就想要剷除漢王,卻苦於自己身為一個平民而只得忍氣吞聲,如今自己既然有這樣的心意,他當然全力配合。他人可以被漢王表現出來的假象所騙,但是他谷紹騫可是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前來赴考,為的就是要消滅漢王的野心!想起下午漢王眉飛色舞的模樣,谷紹騫的嘴角輕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等著吧!漢王,你要為你的殘酷與野心付出代價!

「翡翠,快幫我推高一點!」

烈焰般的太陽高掛在天空中,火辣辣的溫度連皇宮裡御花園中的百花都失去了生氣,懶洋洋地垂著頭。宮裡的太監宮婢嬪妃們也受不了這般地酷熱,紛紛選擇陰涼的地方行走,唯獨這個有著清亮嗓音的女子在艷陽底下盪鞦韆,無視烈陽的存在。紅撲撲的粉頰顯示她的活力充沛,星夜般燦亮的烏瞳點綴出她嬌俏的頑皮個性,隨風盪開宛如牡丹盛開的精緻宮裝襯托出她嬌貴的身分。她,正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小女兒——常德公主朱珊瑚!

風在吹,人在飛。如果在柔柔春風或是涼涼秋風下盪鞦韆,自是最舒適的享受,可是......在大太陽底下?!有沒有搞錯?

「公主,太陽實在太大了,請公主快下來吧!而且您已經錯過午膳時間,萬一皇上怪罪下來,奴婢一條小命可不夠賠!」一名喚作翡翠的婢女苦苦哀求著,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推著鞦韆,她快被太陽曬得虛脫變成枯屍了!「而且,盪這麼高太危險了,公主!」

「我沒有讓你吃飽嗎?大力一點!我偏要盪高一點,越高越好!」朱珊瑚回眸瞪著在她下方的翡翠,小臉上寫滿堅持,似乎沒有將翡翠的規勸聽進耳里。

「奴婢的好公主啊……」翡翠無力地喊著,「求求您行行好,饒了翡翠吧!要是您有個什麼閃失,奴婢就算有千百顆頭也不夠賠的!」

「我不要!」她任性地盪著鞦韆,不斷地施力讓鞦韆擺盪得更高更高,宛如她想振翅飛翔的心......汗水流過她飽滿的額頭,順著肌膚的曲線滑人衣領里。其實,她也很熱,熱得很想跳進冰涼的池子里。然而......心中那股驅不散的煩悶卻讓她不想離開鞦韆。她需要鞦韆所帶來的飛翔的感覺,這樣她心中的煩悶才能隨著這種飛翔的感覺消失。

昨天她遇見了最近剛進宮便被封為貴妃的楊媚兒,宮裡的人都叫她媚貴妃。

媚貴妃人如其名,既嬌貴且妖媚,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誘惑人的媚態,連那些已經不能人道的太監們幾乎都為之心動,由此可見她的誘惑之術學習得有多成功!

聽說她是漢王叔公的義女。朱珊瑚不明白漢王叔公怎麼會有一大堆的義女,各個美麗非凡,儀態萬千。尤其是媚貴妃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看了就一肚子氣!

父王不想上朝當然是最好,這樣她就可以時時刻刻膩在他身邊撒嬌。可是,最近這些日子以來,父王不上朝的原因卻是為了窩在媚貴妃的寢宮裡。

氣死她了!算算日子,父王至少有半個月沒有來看她。半個月耶!以前至少還可以每天見面的。

可惡的媚貴妃!竟然讓她無法瞧見她親愛的父王,看她怎麼對付那個不知好歹的妃子!

蹙起秀氣的彎月眉,她的思緒飄回了昨日。

一樣的烈陽,一樣的午後,空氣一樣懊熱得令人心煩氣躁。

她因為覺得悶在宮殿里太無聊了,所以把翡率從周公那兒挖起來,帶著自己喜歡的寶劍,打算前往御花園南角的大榕樹下乘涼,順便練練劍。

就在途中經過涼風亭時,她遇見了媚貴妃。只見她親密地依偎在父王的懷裡,那一臉得意的笑容刺眼得讓人想要一劍刺過去,看她還有沒有膽子繼續那樣對父王媚笑!

「兒臣拜見父王。」不過,討厭她歸討厭她,但親愛的父王是不能視若無睹。

「哎呀,我的小常德,最近在忙些什麼?怎麼都不見你來找父王?」廣宣宗看見自己最喜愛的小公主跑到跟前來,開心得連忙推開媚貴妃,擁她入懷。

「父王,不是常德不找父王玩,是父王忙得沒空陪常德。」她微噘著唇,小臉上寫滿委屈,「常德以為父王不愛常德了。」

「胡說!父王最愛小常德了!」宣宗寵溺地替她拂開因為流汗而貼在她額頭上的劉海,笑道:「這麼熱怎麼跑出來?哎呀!還拿著劍,你這個野丫頭,又在玩劍了,小心別刺傷自己。」

「父王您知道的嘛,這是為了解悶,而且常德會很小心保護自己的!」朱珊瑚笑開一張甜甜的臉蛋,小手更是摟上宣宗的頸子。

「皇上,這位……就是您常提到的小公主?」媚貴妃不甘心被冷落在一旁,因此開口詢問。

「就是啊!媚貴妃,快過來拜見我的小公主!」宣宗笑呵呵地道,似乎沒有發現自己話中的錯誤。

堂堂一個貴妃竟然得對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小娃兒低頭?這是什麼道理?宮裡的規矩沒了嗎?

媚貴妃內心怒火翻騰,但是礙於皇帝在場,她只好咬牙喊道:「楊媚兒拜見常德公主。」「咦?父王,您在同誰說話呀?我怎麼沒瞧見人呢?」看東看西,看南看北,朱珊瑚就是不看媚貴妃。「小頑皮,別胡鬧!」宣宗笑呵呵地摸著她柔軟的青絲,「人就在你旁邊,不許使脾氣。」

「人家哪有!」朱珊瑚一臉的無辜,「你就是『楣』貴妃嗎?你長得真『楣』,能娶到你的人真是好『運氣』!」

她故意把「媚」念成倒楣的「楣」,暗諷她是個帶來災難的「霉星」。

「乖常德,這才是父王的好公主。」宣宗笑呵呵地猛點頭,讓媚貴妃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昏庸的宣宗或許聽不出來,她可不!生性狡猾的她怎麼可能聽不懂常德公主的諷刺?可惡的是宣宗已經早一步稱讚常德公主乖巧,倘若她在此時提出抗議恐怕只會激怒龍顏,讓漢王特地送她人宮的目的失敗,這個責任她可是承擔不起,吃不了兜著走!

可惡!早就聽聞這個公主刁鑽任性而且手段狠毒,才第一次打照面,她就處在挨打的敗勢,看來她不能輕視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無害的小魔星!

而且她以為自己的容貌已經是後宮之冠,無人可以匹敵,哪裡曉得今日看到那張甜美嬌憨的臉孔以後,才知道常德公主的容貌更勝她一籌,而年輕貌美的活力充沛,更令她這個情場老將望之生妒!

她和常德公主的梁子是結定了!

而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奶娃兒能做什麼?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罷了,她贏定了!媚貴妃在心底冷哼了幾聲.卻忘記在剛才雙方「談」話時,已經輸給這個還沒有十六歲的「奶娃兒」。

「小公主會玩劍?」她手指著朱珊瑚手中握著,看起來珍貴非凡的寶劍,「皇上,刀劍不長眼,您怎麼安心讓小公主拿劍?」

「呵......這倒是不必擔心,有翡翠在,常德不會受傷的。」宣宗帶著信任的眼神看著安靜立於一旁的婢女。

「翡翠參見皇上、媚貴妃。」翡翠一聽見皇上指名叫她,連忙屈身行禮。

「咦?哪來的放肆丫頭,連行禮也不知道要下跪?」媚貴妃的眼神一冷,眼前的婢女正好成了常德公主的代罪羔羊。

翡翠在心底慘叫一聲,哎呀!都是公主害的,害她老忘了最基本的禮數!完蛋了!這下子不被媚貴妃整死才怪!

翡翠連忙跪下,整個人趴伏在地上,聲音誠惶誠恐地道:「奴婢知錯了,請媚貴妃饒了奴婢!」

「皇上,這宮裡的下人們好像都不怎麼懂禮數啊?臣妾以為,應該把這些人交給臣妾好好加以嚴格訓練,才不會失了朝廷的顏面。」媚貴妃趁此機會道。

「哦?是這樣嗎?」宣宗不以為意地道:「貴妃有何方法?」

「就拿這小奴婢先來個殺雞儆猴吧!臣妾請皇上命人將這奴婢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並徹底訓練好他們該行的禮數,這就行了。」媚貴妃將自己的身體貼上宣宗的背後,若有似無地吹著氣挑逗他。

「哎呀!好臭!父王,怎麼突然傳來一股豬騷味?您聞到沒?」宣宗懷中的朱珊瑚突然一手搗著鼻子抱怨著,另一隻小手還對空煞有其事地揮了揮,好巧不巧,揮中了媚貴妃擱在宣宗肩膀上的臉。

「哎喲!」媚貴妃哀嚎一聲,公主這一掌打得可真猛,「常德公主你……」

「咦?我打到你了嗎?對不起,因為你那個地方最臭,我剛好一時眼花沒有看見你,真是對不起啊!」朱珊瑚訝異地張大雙眼,天真的臉孔寫滿無辜,一臉純真憨然的笑容更是讓人不捨得去責罵她。

這個可惡的小魔星!

媚貴妃氣得發抖,想要破口大罵卻又不能在皇上面前失態壞了自己的形象。

「小常德,不可以胡鬧。」宣宗突然開口輕斥,原本還帶笑的臉龐此時沒了笑容。

朱珊瑚聞言臉色一白。

父王……父王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凶過她……以前,他都是笑著叫她不要頑皮,而今他竟然叫她不要胡鬧?還對她板起了臉孔......委屈的淚水一下子衝上她的眼眶裡,卻猶然倔強地不肯掉落下來,骨碌碌地在眼眶裡滾動著,她這模樣任誰心腸再硬。也會軟化在她的楚楚可憐里。

宣宗也發覺自己的失言,想伸手去安慰他的心肝寶貝,可是朱珊瑚卻帶著受傷的神色先行退離他三步之遠。

媚貴妃得意地看著她如同斗敗的公雞頹喪的樣子。

「父王……兒、兒臣突然感到身子不適,兒臣先告退了……翡翠,我們回宮!」她說完轉身就跑。

「小常德......」

無視於直宗在她身後愧疚的呼喊,朱珊瑚垂著螓首跑得遠遠。

她跑回寢宮,然後期待著父王會派太醫來替她看病,結果這一盼,讓她等了一整夜,卻等不到她的父王……

從小,她的父王就一直是最寵她的。凡是能弄得到的東西,她的父王都會想盡辦法替她辦到,平時的一個頭暈、咳嗽,父王都會緊張地連召好幾個大醫進宮替她診斷,唯恐她這個小公主會有任何的損傷。父王待她,比待後宮里的妃子都還要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父王的寵妃呢!

所以外面的諸多謠言中有一說,說其實她不是父王的親生女兒,而是父王偷抱進宮裡養大的寵妃。

多可笑的謠言呵!

只有他們父女才知道,他們有多麼珍惜著這份自然天生的親情。

在父王的眾多子女當中,除了她以外,還有一位順德公主。

她和順德公主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順德今年十八歲,長她兩歲。

順德美雖美矣,但那張嘴就是喜歡搬弄是非惹人討厭,所以兩姐妹並不親熱,還可以說是形同陌路。

而父王偏愛她娘更是眾所皆知、有目共睹。

奶娘總是說,如果她娘還在世,那皇后之位非她娘莫屬,由此可知父王有多麼寵愛她娘。

可惜她娘身體生來孱弱,如同花期短暫的曇花,勉強替父王生下一子一女后加速凋零,生下她之後沒有多久后便香消玉殞。

失去愛人讓父王痛不欲生,他將所有的關愛投注到她和兄長的身上,對愛妃拚死孕育出來的生命倍加珍惜憐寵,而且她的容貌又神似母親,因此父王特別寵她、呵護她。

然而這樣的親情,卻因為媚貴妃的介入而產生裂痕。

父王,您已經不愛常德、不喜歡常德了嗎?

踩著鞦韆,望著無垠的天空,朱珊瑚的心思被昨日的事情拉得好遠。

她記得昨天父王想要伸手擁抱她,可她卻拒絕了父王想要補償她的手……

她不禁放開手裡握著的繩子,對著天空伸出雙手。

父王,兒臣現在伸手投入您的懷抱。還來得及嗎?

「公主——」翡翠駭然地看著朱珊瑚突然放開自己的雙手,讓纖麗的身子飛向半空中,忍不住尖叫出聲,小腳迅速一點地面,撲過去準備抱住那個即將墜落的小小身影。

「常德?!」同時,宣宗又驚又恐的聲音傳了過來。

翡翠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眼一花,本來就快接到的人影突然憑空消失!

她一愣,立即止住步伐迅速回首,只見一個昂藏的青年牢牢地將公主抱在懷裡。

「哪裡來的狂徒,快放了公主!」翡翠雖然震驚於青年的速度,但也不忘保護她的公主。

「常德!」宣宗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你沒事吧?來人!快傳太醫!」「父王……」而成為眾人忙亂主角的朱珊瑚,她躺在青年的懷中,星眸半閉低喊著,「您不喜歡常德了嗎……」

一顆晶瑩的淚珠溢出眼角,滑下她的粉頰,滴入昂藏男子胸前的衣裳里。

男子漆黑的眸子一沉,流露出一抹複雜的思緒。

朱珊瑚一點都沒有察覺自己是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中,悲傷的情緒加上懊熱的天氣,讓她覺得天地在旋轉,轉得她頭暈轉向,小腦袋一偏,便直墜入無聲的黑暗裡。

「公主!」翡翠忙來到朱珊瑚的身邊,對著那名抱著公主的男人草率地欠身道:「這位大人,請將公主交給翡翠好嗎?」

「我來抱!」宣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從男子的懷中接過朱珊瑚,看到她蒼白的小臉,他心疼得自責不已。「翡翠,我先帶常德回宮,你領著谷卿家隨後跟上。」

「奴婢遵旨。」谷卿家?難道是……

「在下谷紹騫。」不讓翡翠去猜測,男子已經率先報出自己的姓名。

「奴婢翡翠參見狀元爺。」翡翠欠了欠身,「適才翡翠不知狀元爺的身分,失禮之處請見諒。」「不,是在下唐突了公主……」谷紹騫微微一笑,態度從容爾雅,「她……就是常德公主?」

「是。」翡翠點頭,領著谷紹騫往常德公主的寧安宮走去。

途中,翡翠偷偷地打量他的表情,不明白他聽到公主的名字時,臉上為何沒有半點厭惡的神色。公主驕蠻任性、冷血殘忍的謠言已經是惡名滿天下,不管是誰提到常德公主,翡翠都很清楚地感受到人們對公主的厭惡,然而眼前的這個新科狀元郎卻只是一臉若有所思,完全沒有那種對公主強烈的排斥感。

這個男人似乎很不一樣呢!

翡翠如此想著。

回到寧安宮,翡翠吩咐一名侍女負責招待狀元郎后,她便告退走入內室,看看那個寶貝公主情形如何。

「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進去,翡翠便對宣宗行禮。「平身。」宣宗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翡翠,太醫來了沒?」

「還沒。」翡翠答道。

「朕的小公主……」宣宗萬分疼惜地撫摸著朱珊瑚昏睡中的蒼白小臉,手掌來到她緊蹙的眉頭時,更是企圖撫開她連昏迷都無法放鬆的眉頭。

然而沒有用,她的眉頭依然未曾鬆懈。

撫揉的大手突然停了下來,宣宗震驚地看著那顆從朱珊瑚眼角滑落的淚珠。

他的小常德在哭。

「父王……不要走……兒臣……兒臣不頑皮了……」迷亂的夢囈從朱珊瑚的唇里吐出來,眉頭皺得比剛才更緊。

常德……

宣宗動容地看著寶貝女兒的小臉,他最疼愛心憐的女兒呵……

不是的……父王並沒有責怪你呀!只是當時的情形他不得不如此做,全都是為了保護她啊......別哭,常德,你哭得父王的心都碎了……再等一陣子!一陣子就好,這件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微臣來遲,請皇上恕罪。」

這個時候,宮裡的太醫匆匆奔進來,下跪請安,驚醒沉陷在不舍情緒里的宣宗。

翡翠不滿地瞪著太醫,心裡明白太醫是故意遲遲才到的。在他心中,大概以為公主又是無病裝病了吧?哼!

可惡又勢利眼的太醫!公主若有什麼萬一,她一定會將他千刀萬剮!

「那些禮數免了!快來看看朕的小常德,她昏倒了!」宣宗著急地催促著。

「微臣遵旨。」太醫上前,一看到朱珊瑚蒼白的臉色,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慌張的神色。

他以為又是皇上大驚小怪。所以才左摸摸右摸摸地慢慢摸過來,然而......他沒有料到常德公主這次竟然來真的!

死了!等公主清醒之後,他又有苦日子過。

「怎麼了嗎?常德的病很嚴重嗎?」宣宗看太醫面有難色地站在床前,驚慌地以為他的小常德患了重病。

「不、不、不,皇上請安心,待微臣看看。」太醫忙安撫這位焦急的父親,伸手搭上朱珊瑚的脈門。

他凝神留意手指傳來的脈動,確定沒有太嚴重的問題之後,心底鬆了一口氣。

「啟稟皇上,公主只是中暑,加上沒有好好地按照作息正常飲食,所以才會昏迷不醒,等臣的葯熬好讓公主服下,明天清醒便沒有大礙了。」他轉身回報宣宗。

「中暑?朕的小常德從來沒有這樣過,剛剛你說什麼來著?沒有按照作息正常飲食?!翡翠!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上饒命!」翡翠「咚!」地一聲雙膝落地,心裡忍不住嘆氣,好悲慘,最近都一直跪著。「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公主最近的食慾都不是很好,不但常常發獃,還不肯好好地用膳……請皇上明示!」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為什麼不讓朕知道?」宣宗震怒地問。

「不是不讓皇上知道,而是……派去稟告的人,都被貴妃媚娘娘趕回來。」翡翠據實以報。

「什麼?!」宣宗眯起了雙眼,可是一想到媚貴妃,他的神色便緩和下來。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問王公公、馮公公。」翡翠提出人證。

「朕沒有說不相信你!」宣宗嘆口氣,「罷了,朕會吩咐御膳房替公主準備清淡好入口的食物,這次不准她說不吃就不吃了!如果她又不肯吃飯,儘管派人過來通知,朕一定馬上趕到!起來吧!」

「奴婢遵旨。」翡翠這才安心地站起身。

「對了,谷卿家呢?」宣宗這時才想到被他冷落許久的新科狀元。

「在外頭大廳里候著,奴婢有派人去服侍狀元爺。」翡翠機靈地回答。

「你們在這裡守著,照顧好公主!公主若有什麼差錯,唯你們人頭是問!」宣宗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便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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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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