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耿明帥經過一番打探才知道，原來那天羅婷婷鬧事的咖啡館經營者就是連羽璇，這讓他欣喜若狂。

他打了電話向十幾家花店訂購玫瑰花送到咖啡館去，然後打算去驗收成果。

連羽璇才踏進咖啡館，就見吧台幾乎讓花束給淹沒，一朵朵新鮮綻放，含帶露水的紅玫瑰幾乎淹沒了咖啡館。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咖啡館兼賣花?

「這些花打哪兒來的?」她開口詢問阿康，臉上沒有一絲喜悅，反而以雙手掩緊口鼻，活像這些艷麗奪目的花朵會釋放出毒氣一般。

「不知道，花店送來的，因為收件人寫老闆你。所以我沒敢推，就照單全收了。」阿康看見老闆臉上沒有喜悅之情，開始擔心自己的飯碗會不保。這年頭景氣不好、工作難找，更別提想找這種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了。

「送給我的?」該不會是那個打不跑的耿明帥吧!

「是啊!上頭的卡片就寫著老闆的名字。」他還年輕，視力好得不得了，絕對不會看錯。

「真是無聊男子!」臭男人，要追女人也不會先打聽清楚對方是否對花過敏。

「嗄?你不開心嗎?」他的女朋友常抱怨他不夠浪漫，連情人節都沒送過花給她，卻不曉得這花有多貴。

「有什麼好開心的?我對花過敏……哈啾!」看吧，沒一分鐘症頭就發作了。

多可惜，要是他女朋友見到這麼多花，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我不介意你拿去轉送給女朋友。」如果他拿走了，也省得她花錢叫人來處理。

阿康興高采烈的想打電話請朋友來把花抱回去，卻瞧見一道可怕的身影打從門口進來。

阿康一見他出現，立即全身戒備，俱防他身後又出現一個身穿名牌的美女來撞翻他手上的托盤。

連羽璇早料到他不會那麼容易死心。

耿明帥似乎也知道想追求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見她陰鬱的表情后，他知道自己的鮮花攻勢已經失敗，便連提都不敢提，更不敢問她這些花漂不漂亮。

機警是追女人必備的條件，所以現在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對著連羽璇提出邀約：

「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去看電影嗎?」這是悠閑攻勢。

「沒有!」連羽璇毫不考慮的拒絕。

「一起去唱歌如何?」悠閑沒有用，那就去發泄。

「不會唱。」她忙著煮咖啡。

「聽音樂會呢?」繼續蒙下去，總會有一項她喜歡的吧!

「沒興趣。」她兩眼注視著虹吸式咖啡壺裡的開水往上升，雙手忙將磨好的咖啡豆放進去。

「那……」他還想繼續糾纏她。

連羽璇心煩不已的抬頭睇了他一眼，「耿先生——」

「你可以叫我帥哥比較親切。」他涎著笑臉打斷她的話。

連羽璇不是沒見過厚臉皮的男人，但是耿明帥臉皮的厚度竟然比一般人更甚，幾乎到了子彈打不穿的地步。

「像你這種死皮賴臉的招數，對我是一點作用也沒有，我勸你還是早一點死心的好，免得浪費時間與精神。」連羽璇滿臉鄙夷之色。

「沒關係，我別的沒有，時間最多。」他目光灼熱的凝視著她。

連羽璇這輩子最討厭遊手好閒的男人。「無業游民我不欣賞。」不但不欣賞，而且還深惡痛絕。

耿明帥趕緊澄清：「我不是無業游民，我有工作的。」

「哦?」連羽璇當然知道他有工作，她痛恨的是他做人處事的態度。「那請教一下你是哪家公司的總裁或是董事長，竟然可以放著公司的業務不管?」要是有這樣的負責人，公司不倒那才有鬼。

耿明帥嘿嘿乾笑數聲。「我不是什麼董事長、總裁，不過就快了，等我爸爸翹辮子，我就是公司的總裁了。」雖然他現在只是個總經理。

她真想打他一記大巴掌!

虧他有不錯的學歷，竟然不思長進，滿腦子只想著接收他爸爸的公司。

「你就那麼篤定你會繼承總裁的位置?」他最好小心回答這個問題，否則他會後悔莫及。

「當然!我是家裡的獨子，當然是由我繼承總裁的位子。」耿明帥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

「那你了解公司的營運狀況嗎?你肯定公司不會有周轉不靈、營運不佳的狀況發生?」耿家的公司最好是一切正常。

耿明帥馬上就否決了她的疑慮，「放心，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語畢，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精緻的絨布盒子打開，裡頭有一隻閃亮的鑽石戒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香鑽送美人。」

他出手還真是闊綽!

不過很可惜，她天生就不愛這種貴得嚇死人的石頭，大概是從小看多了上流社會的虛偽饋贈吧，她覺得耿明帥的嘴臉非常像那些「精英」。

連羽璇看看咖啡館里的女客人。

有了!坐在角落那個女孩幾乎天天光臨她的咖啡館，不如就把鑽戒送給她，當作她長期以來消費的回饋。

打定主意后，她腰肢款擺的朝她走去。「小姐，這位先生說他的香鑽要送美人，這隻鑽戒就送給你這個美人吧!」

原本坐著喝咖啡的女孩有一會兒的怔愣，隨即高興的站起來擁吻耿明帥，然後丟下一張千元大鈔，就像怕耿明帥會後悔似的狂奔出去。

「你……」他幾乎要氣昏了!

那隻戒指不是單純要送給她而已，也是順便為羅婷婷那一天的無理向她道歉，可是她卻毫不心疼的送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他畢生最痛恨的醜女!

「我怎麼樣?心疼了?」連羽璇挑釁的看著他。

「你要送也送一個能看的女人!」

「她哪裡不能看了?」耿明帥的言詞嚴重的刺傷了她。

「到處都不能看!滿臉的豆花，還戴著一副又土又俗的黑框大眼鏡，簡直丑到爆——」

突然，連羽璇忍無可忍的伸手賞了他一巴掌，接著整個人往後倒下。

「羽璇!」耿明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想彎腰將她抱起來，卻被一道低沉有磁性的聲音給阻止了。

*******

「不准你動她!」男人堂而皇之的走向連羽璇，當著大家的面親吻著昏迷的她，讓耿明帥嫉妒得快要發狂。

耿明帥打量著這個男人。

男人的舉止冷靜，就像一個謀略者，彷彿充滿智慧、才華洋溢。劍眉濃而黑密、眼眸溫柔又多情、鼻樑高挺、性感的嘴唇上薄下豐，整體看起來就像是賞心悅目的藝術品，外貌有凌駕他的趨勢。

這個人和連羽璇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果這個男人是連羽璇的男朋友，那他還有機會追她嗎?

見他吻著連羽璇不放，耿明帥是越看越不是滋味。

「喂，你不要乘機吃羽璇的豆腐!」要做人工呼吸也該有個先來後到吧!

此時連羽璇剛好醒來，看見那名男子后，立即撲進他懷裡大哭：「展鵬，他欺負我!」

聞言，麥展鵬的臉陰鬱的垮下來，表情不悅的站起身，雙手掄著拳頭，一副想教訓耿明帥的模樣。

「羽璇，欺負你的人是他才對，剛剛你昏倒了，這個男人竟然一走過來就吻你!」耿明帥狂怒又嫉妒的數落著別人的不是。

連羽璇的視線落在麥展鵬臉上，就看見他溫柔的眼神。麥展鵬已經好久不曾如此看著她了，被他這麼看著是一件幸福的事，彷彿自己被他的目光寵溺著，儘管她知道，自己能得到的只有這樣被他看著，但她依然不放棄迷戀他的氣息。

「我喜歡讓他吻，你管得著嗎?」此時連羽璇心裡已升起壞念頭。「展鵬，這個人討厭長得不順他眼的女孩。」

麥展鵬臉色變了變，忍著怒氣下逐客令：「這裡不歡迎你。」

「你憑什麼趕我走?」耿明帥不肯屈服。

「我再說一次，你馬上走，而且不準再騷擾羽璇。」麥展鵬堅決的說。

「我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耿明帥一語方休，麥展鵬的拳頭隨即到達，咖啡館里霎時劍拔弩張，一場混戰隨即展開。

連羽璇臉上表情複雜，看不出她腦袋裡在想些什麼，惟一可以判斷出來的是，這場混亂是她存心造成的，因為她正冷眼旁觀這一切。

兩人原先是勢均力敵，後來耿明帥在體力上似乎略遜一籌，不但狼狽挂彩，最後還虛脫倒地。

此時，耿明帥看見連羽璇露出惡意的笑，蹲下身子和自己說話——

「打了一架有沒有覺得通體舒暢，思緒在瞬間開通?」

看著那輕蔑的嘴角微揚，耿明帥頓時覺得自己的行為似乎太魯莽了，而且這一切的魯莽還成為被眾人恥笑的焦點。

這是破天荒頭一遭，他竟然為了女人打架!

他緩緩坐起身子，抹掉嘴角的血絲，苦笑著問：「他是誰?」

連羽璇站起身，柔順的環住麥展鵬的腰，對耿明帥微微一笑，「他是我『親密』的男朋友。」

其實連羽璇不用強調他也看得出來，不是親密的男女朋友，絕不可能那樣毫無顧忌的親吻……

*******

「為什麼要騙他?」麥展鵬看著耿明帥狼狽離開的身影，忍不住開口問。

「我哪有騙他?」連羽璇不願承認。

她從小就是醜小鴨，不但鄰居不愛跟她玩、同學排擠她，就連父母都當她是毒瘤，根本不敢帶她出門。只有麥展鵬，他從來不嫌她丑，自從國中認識他后，到她在美國的那幾年，不管她是什麼模樣，他都一直待在身旁鼓勵她，甚至在她被傷害得體無完膚時，他還是展開雙臂，給她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只是他給她的感覺永遠是人近在咫尺，感情卻遙不可及；她永遠猜不透他的心。

「還說沒有?你剛剛說我是你的男朋友。」麥展鵬是個不太會生氣的人，即使是打架，那姿勢也迷人得很。

「你一向都是啊!只不過你從來不承認。」他永遠不知道他的許多動作是多麼引人遐思。

「牡丹，我一直當你是小妹妹……」

「不要叫我牡丹!」連羽璇的眼淚掉了下來，只因這個名字給她太多痛苦的回憶。「你知道我為什麼昏倒嗎?因為耿明帥在我面前提出他那套『醜女理論』，讓我受不了……」

「別哭，以後我再也不提起牡丹兩個字了。」記得當年她就是覺得牡丹這兩個字與她的長相不相稱，還被拿來當笑話，所以才會改了名字。「我剛剛替你教訓了耿明帥，應該可以將功折罪吧!」

我要的不只有這樣!連羽璇低下頭去，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到底什麼時候他才會正視她已經長大，而且愛上他的事實?她一直期待著長大，期待自己成熟到能夠愛他，可是他卻對她的長大、成熟視而不見。

她能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費?

或者找個男人刺激刺激他?例如耿明帥……

「你剛剛為什麼要打耿明帥?真的是因為他欺負我嗎?」應該不是。耿明帥欺負她又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最嚴重的那一次應該是九年前，而那時候他不過是摟摟她、摸摸她的頭．鼓勵她要立志當個漂亮、有自信的女人。

「當然不是。」

麥展鵬的否認讓她心裡又升起一絲希望。「那你為什麼打他?」

「因為你希望我打他一頓，順便證明我是疼你的，所以我便順應你的心意打他一頓幫你消氣呀!」

「喔。」連羽璇聞言非常失望。「鵬，你有三十歲了吧!」

「三十二了。」

「你難道沒想過要結婚?」連羽璇真的很想嫁給他。

「沒。」他看了她一眼，「倒是你，該去找個男人來談戀愛了。」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還沒談過戀愛蠻奇怪的。

「我談戀愛的對象就是你呀!」只要他一天不結婚，她就堅持要和他談戀愛。

麥展鵬沒有回答，因為他不想讓她太傷心，也許她的真命天子就快出現了，他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

星期天的午後，連羽璇和死黨相約在咖啡館碰面，才剛坐下就看見瘟神，而且是引起死黨尖叫的帥瘟神。

「你們沒看過男人呀，耍什麼花痴?」連羽璇一見到耿明帥，就一肚子的火。

「羽璇，你的、帥哥症候群。還沒好啊!」自從國中受了重挫后，連羽璇對英俊瀟洒的男人就一直持著排斥的態度。

「你胡說什麼!麥展鵬難道沒有這個臭男人帥嗎?」連羽璇立即拿麥展鵬出來當擋箭牌。

「臭男人?你認識他嗎?」死黨們又把目光投向一進門就吸引了眾人目光的耿明帥身上。

「你們的眼睛都脫窗了嗎?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帥哥』!」連羽璇對死黨的白目嗤之以鼻。

「他是很帥呀!可是你為什麼要罵人家是臭男人?」死黨們沒聽出連羽璇的言下之意。

連羽璇已懶得解釋了。

耿明帥瞧見連羽璇，咧著嘴開心的走了過來。「各位美女大家好。」

「你別嘴巴塗蜜了，我們的姿色普通而已。」連羽璇十分在意他曾做過的事。

無奈耿明帥臉皮非常厚，自己拉開椅子在她們身旁坐下。「你不介紹一下嗎?」他對著連羽璇說。

「我們沒熟到認識彼此朋友的程度。」連羽璇不客氣的拒絕耿明帥的提議。

「那我可以分享一下你們剛剛在聊的事嗎?」他不想打斷她們聊天。

「帥哥——」死黨們正想和耿明帥聊天。

「他沒好看到能冠上帥哥的稱號，你們別害我把剛吃下去的點心吐出來!」連羽璇誇張的說。「你不是說有偌大的公司等著你接管?怎麼還有空出來閑晃?」

「我正在物色一個得力助手，想重新整頓公司。」他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想挖角。他仔細推敲過了，連羽璇似乎比較喜歡努力工作的男人，所以他決定從今後多擺些心思在公事上，當然，最好能把連羽璇拴在身旁，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連羽璇不屑的瞄了他一眼，轉頭詢問死黨們：「這麼不認真的老闆，你們誰會想追隨?」

死黨們才要回話，耿明帥立即介面：「我可沒說要請你當我的得力助手。」男人總是愛面子的。

「我也沒說你就是那個不認真的老闆。」連羽璇也不甘示弱。

瞬間，空氣中彷彿出現了布袋戲里的刀光劍影，讓一旁的人看得眼冒金星。

耿明帥懂得不要惹火美麗的凶女人，所以見風轉舵，「我請四位去吃飯。」順便想從連羽璇朋友的口中多了解她一點。

「對不起，我們剛喝了咖啡、吃了點心。」連羽璇不客氣的拒絕。

「那我也點個飲料喝，等晚一點再去吃晚飯。」說著，他伸手想召服務生過來。

「這位先生，我想你不至於智商那麼低吧!」她很明顯的拒絕了他，難道他聽不出來嗎?還是非要她說出「不歡迎他」這四個字?

耿明帥追求的招數屢遭挫敗，但是他仍不氣餒，決定今天到此為止。「那……不打擾了，改天再來。」他站起身來，有禮的鞠了個躬。

「慢走，小心別跌倒了。」連羽璇的叮嚀簡直就像惡意的詛咒。

「我會小心的。」在他轉身之際，連羽璇又叫住他：

「喂!耿先生。」

耿明帥興奮至極的回過頭來，「什麼事?」

連羽璇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杯盤狼藉。

耿明帥會意的點點頭，乖乖的拿著金卡到櫃檯去付賬。

死黨們看見耿明帥被連羽璇治得服服帖帖，忍不住出起餿主意。

「國中時你不是喜歡他嗎?瞧他現在搖尾乞憐的模樣，保證你手到擒來。」才一會兒的時間，死黨們也認出了耿明帥。

「雖然他的品味沒變，可是我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像他這樣的男人，現在的我一點也不欣賞。」連羽璇悶悶的喝著白開水。

「你也太狠了，在自己開的咖啡館消費，還叫他付賬!」另一位死黨替耿明帥抱不平。

「不要被這幾百塊的消費給感動了，前幾天我還把他送的鑽戒轉送給店裡的一位常客呢!」連羽璇輕描淡寫的說，好像她轉送出去的是一顆玻璃珠。

「我們被你搞糊塗了，既然你對他一點舊情都沒有，為什麼還要和他糾纏不清?」她們不禁要替耿明帥數落一下連羽璇。

連羽璇激動的放下手中的白開水，以免自己說到激動處潑濺出去。「你們聽好了，第一，不是我想和他攪和，而是他纏著我不放。第二，像他那種花花公子，我一點也沒興趣。第三，如果你們喜歡他，儘管採取攻勢，我一點也不介意。」

第一次，四個人的聚會不歡而散，而罪魁渦首就是耿明帥，連羽璇把賬算到他頭上，而且打算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從九年前那一筆賬開始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