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住處后，寧芊芊似乎不想與他討論今天發生的事，看她忙碌的進出廚房，半小時之後，一桌熱騰騰的飯菜上桌。

「想不想談談今天發生的事?」他嘴裡吃著菜，眼睛直直的盯著低頭數飯粒的寧芊芊。

「沒什麼好說的。」她根本沒心情吃飯。

雲龍站起來，坐到她身旁。

「那個男人很愛你?」怎麼胃酸會往喉頭翻?

「那不關我的事!」寧芊芊煩躁的回答。「為什麼我必須接受那麼多我不想要的感情?我也是有感情的人，為什麼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感情歸屬?」她之所以無法理清自己的感情，完全是因為她一直處於被動。

這就是她嗎?遇到感情問題就築起心牆護衛她的內心世界。

「這是你不願接受我的原因?」

寧芊芊慌亂的想離座。

「我吃不下，想進房休息。」

雲龍伸手摟住她，「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為什麼你不敞開胸懷接受我?」

「是你又如何?」寧芊芊帶著怒氣回答：「我的第一次在無意識狀態下被你佔有，肚子里的孩子在我措手不及時忽然跑出來，而你強迫我生下他……你和李祖家沒有分別!」她掙脫他的懷抱往房間躲去。

原來外表堅強的寧芊芊一樣有脆弱的一面。

表面上她工作能力佳，堅強獨立，但內心卻充滿恐懼與不安，可她卻不敢承認……這讓雲龍十分心疼。

雲龍回想起今天發現芊芊失蹤時的慌亂，這幾乎讓他發狂；而當他看見李祖家在拉扯芊芊時，他的心臟差點嚇停……

還好，他找到她了，也找回自己差點嚇掉的三魂七魄。

想到芊芊因為碰到李祖家，而再次掉進回憶的泥淖中，雲龍的心不由得沉重起來。

她之所以不談感情，就是不想把心交出來，不願讓情緒被另一個人牽動。他想，芊芊可能落入他的情網裡而不自知，以為逃避就能解決一切。

但，要怎麼樣才能讓她撤下心防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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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向來不是個會自我設限的人，即使芊芊的認知里並不把他這個「孩子的爸」放在眼裡，但是他就是有辦法將「夫妻」的身份落實在生活里，讓她可有可無的慢慢習慣。

他慢慢灌輸她一個觀念——現代人同居、試婚的比比皆是，多他們兩個不多，少了也沒啥影響。何況她抗議也沒用，他的意志力已經強悍到連子彈也打不退。

他必須承認，她或許將自己封閉得滴水不漏，但他絕對會贏得最後的勝利。她毫無章法的防衛自己，不論對象；但他不是，他有一套計劃精準的執行，用絕不放棄的意志力作為征服她的後盾。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追妻的辛苦。

一同生活幾個月，他漸漸了解她的行為模式，也知道在她封閉的心靈里，他依然佔有一席之地。

這真是令他欣喜無比。

真該感謝盼盼的惡作劇，

芊芊在不知不覺中，讓他改掉火爆的脾氣，讓他的意志鍛煉得有如鋼鐵，讓他變成一個寬以待妻、嚴以律己的准丈夫。

她的封閉激得他越挫越勇，也許她會認為他真的只是在「求償」，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陰險的讓芊芊習慣有他存在的生活，習慣有他安排半活起居。

當她不自覺的照單全收，習慣已讓她上了癮，要改很難呀！

他不畏艱難的融入她的生活、參與她的生命，讓她除了愛上他之外，再也無處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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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的美夢持續不久，關天岳就來出難題了。

「義父，真是難得啊!」雲龍打開門，側身讓關天岳進來。

他徑自坐在沙發上，自在的摟著寧芊芊。

「您大概不會無事登三寶殿。」其實他心裡已經有底，義父是來拆散他們的。

關天岳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雲龍不慍不火的神情，看在關天岳眼裡多了一份疏離感。「為了孩子，我一定要和芊芊結婚。」關天岳淺淺一笑，「我同意為了孩子而做某種程度的犧牲。」

「謝謝義父。」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有條件。」關天岳森冷的看著寧芊芊，「我只要孩子，不要這個女人，她不配當我的兒媳婦!」

「她是我的妻子，但不是你的兒媳婦。」雲龍衝口而出，完全沒有顧及關天岳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關天岳輕蔑的哼一聲。「全是一群沒用的東西!竟然為了女人，連養育之恩都可以拋在腦後。」

「夠了!」雲龍已經忍無可忍，他厭煩關天岳老是拿養育之恩的大帽子扣他，難道就因為要報恩，而要他放棄自身的幸福?「你的恩情我沒忘，但是我一定要娶她。」

「豪雲?」關天岳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就是我養育你所換來的結果?」

雲龍環住寧芊芊的肩膀，他決定要娶芊芊的決心，因為關天岳的反對而更加堅定。「不管你贊不贊成，我都要與她結婚。」

這是寧芊芊所不願見到的情況。

雖然她不喜歡這位「陌生叔叔」，但卻不會因為不喜歡而不喜歡，畢竟他們父子有三十年的感情，她不想以幾個月的時間取代。

她有過喪父、喪母之痛，她不想讓雲龍將來後悔。

「關先生。」寧芊芊心平氣和。「我從來不想高攀，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搶走黎小姐的關夫人寶座。」

雲龍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寧芊芊之口。

他為了她，不惜與關天岳反目成仇，而她竟然如此不關痛癢的拒絕他!

「你不想嫁給他?」關天岳顯然不相信她的話，還意有所指的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那……你的肚子又代表什麼?」

寧芊芊知道他不會相信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所以不想多加解釋。

「這完全是意外，如果可能，我不會讓自己懷孕。」

寧芊芊的話，句句讓雲龍猶人地獄一般。

「你說謊!你是愛我的，我感覺得出來。」雲龍火大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抓住寧芊芊的手，幾乎失控。「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他毫無節制的使力，讓寧芊芊的手腕承受不住，痛得蹙緊眉頭。「你弄痛我了。」

寧芊芊不願當著他們父子倆的面流淚，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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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治療失意的不二法門似乎都是借酒澆愁，既然這是定律，雲龍當然也不會例外。

他怕被兄弟們取笑，所以躲開自家的地盤，但還是被寒龍逮到。

「先生，我有榮幸陪你喝一杯嗎?」寒龍搶下雲龍已到嘴的酒杯。

「你到處觀摩別人的場子，不累嗎?」雲龍扭頭看著寒龍，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來貢獻追妻經驗嗎?」他大笑一聲。「沒有用的，我那一口子沒有張勝男洒脫。」

談起老婆，寒龍甜蜜的樣子就很惹人厭。

「要是芊芊有張勝男一半勇敢，我就不會這麼痛苦。」

「你不是說她有心結嗎?為什麼不想辦法解開?」寒龍不忍心看他如此沮喪，寧芊芊這女人也太會磨人了。

「我上輩子一定欠她很多，這輩子才得受盡她的折磨。」雲龍強迫自己將這些事歸咎於宿命。

「哪對夫妻不是『相欠債』?許多事不要太計較，過得去就好。」寒龍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但願。」再過四個月孩子出生后，他真的不敢想像孩子生下來以後，他和芊芊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搶回自己的酒杯，雲龍想把自己徹底灌醉，醉了就什麼都無所謂……

「總算被我給碰上。」

寒龍還來不及搶下雲龍的酒杯，李祖家就已經從後面扣住雲龍的手，粗魯的將他拉下吧台的椅子，在賓客的驚呼聲中向雲龍出拳。

寒龍正愁著找不到讓雲龍發泄的方法，如今跑出一個程咬金，他可是樂得隔岸觀虎鬥。

雲龍結實的挨了一拳跌坐在地上，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從地上爬起來，「是不是那天架沒打成不服氣?」

「芊芊是我的，你憑什麼搞大她的肚子?」李祖家氣急敗壞的指責雲龍。

「那是我跟她的事，你管不著!」雲龍也沒好臉色，不過卻露出示威般的笑容。

雲龍臉上的勝利笑容刺激到李祖家，他低咒一聲便又開始攻擊，雲龍閃躲過他的拳頭，快狠準的一拳擊中李祖家的下巴，讓他倒地不起。

「可惡……」

雲龍看看四周，有兩張桌子東倒西歪，也嚇走不少客人，「要打出去外面打，不要妨礙別人做生意。」他踩著優雅的步伐走出去。

寒龍不願錯過好戲，丟下酒錢立即追出去。

當寒龍來到酒吧對面的小公園，兩個男人已經扭打成一團，你一拳、我一腿的，彷彿不要命似的，非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誰要敢上前勸架，不被打成肉餅才怪，寒龍當然不會做這種事，他還要留著俊臉回家找老婆溫存呢!

約莫十分鐘后，兩人打得天昏地暗、筋疲力盡，雙雙抱著躺在地上。

「看不出你挺能打的。」雲龍算是服了他。

「你也不錯!」李祖家站起來，伸手拉雲龍一把。「和高手較量很過癮。」

真是沒趣!還以為會有一場龍爭虎鬥，怎麼他還沒看過癮就已結束?寒龍失望的想著。

雲龍的眼角、額頭都掛了彩，李祖家也好不到哪裡去，於是兩人相視而笑。

「你傷得很重。」李祖家搭著雲龍的肩膀。

「我的心傷得更重。」雲龍嘴角自嘲的輕揚，牽動傷口又扭曲了臉。「芊芊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他們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來，寒龍過去打聲招呼之後就離開。

「你知不知道芊芊為什麼排斥我?」李祖家把臉埋在雙掌中。

雲龍搖搖頭。

「我把她的姊夫打成重傷……」遙遠的記憶讓李祖家懊悔。

「為什麼你會打傷她姊夫?」以他打人的樣子來看，芊芊的姊夫必定做了讓他氣憤的行為，而且和芊芊有關。

「因為他非禮芊芊!」提起這件事，李祖家依然氣憤不平。

「怎麼會?」

「是我親眼所見，他掀開芊芊的裙子，芊芋一直掙扎，嘴裡大喊不要，他卻硬是不肯停手。」李祖家轉頭看著他，「這也是我懷疑為什麼芊芊肯讓你碰的原因，因為自從那次之後，她就拒絕和任何男人沾上關係。」

這就是芊芊不肯接受他的原因?

「所以，芊芊會為你懷孕，證明你在她的心目中比我重要。」雖然他一直默默為她付出。

如果他現在告訴李祖家，芊芊和他是被人下了春藥，在迷迷糊糊中做了「那件事」，李祖家會不會再和他打一架?

「好好愛她吧！」李祖家輕輕拍一下他的肩，然後拖著疲憊的步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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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芊芊在屋裡坐立不安。

半個鐘頭前，寒龍打電話告訴她雲龍和人打了一架，卻不願意告訴她他在何處打架，讓她焦急的在屋裡來回踱步。

終於，有人打開大門。

看到雲龍之後，她……嚇呆了。

寧芊芊本能的拉著他走到燈光下檢查傷口。

天啊!眼角、下巴、手肘……幾乎都是傷……

「你跟誰打架?」還滿身酒氣。「你喝了多少酒?」

雲龍笑了笑，芊芊嘮叨的樣子，十足像個小妻子。

他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寧芊芊扶他坐好。

「別睡著了，我去拿醫藥箱。」

雲龍拉著她坐在身邊，將頭壓在她的頸窩，讓她不能動彈。

「你別壓著我呀!」寧芊芊用力的想推開他，但他卻動也不動。

沒辦法，寧芊芊只好坐著不動，雲龍乘機卧下身子，將頭枕在她的大腿上。

「我答應不逼你和我結婚，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雲龍開出條件。

她的心在絞痛!

為什麼？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

關天岳可以保住和兒子的關係，她可以自由飛翔，雲龍也同意了……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情會低落?

「什麼條件?」

「直到孩子生下來之前還有四個月，我希望這段時間你能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讓肚子里的胎兒享受到最起碼的家庭幸福，以補償他往後沒有母親的日子。」

他的話似乎很有道理，而且也並不過分。

「真的不必結婚?」寧芊芊慎重地再問一次。

「婚一定要結……」

寧芊芊打斷他的話。「你剛剛才說不逼我結婚的。」

「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婚一定要結，我必須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我不要他成為一個非婚生子女，孩子報完戶口后，只要你提出離婚要求，我絕無二話。」

「真的?」寧芊芊懷疑他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當然是真的!」雲龍乘機對她廝纏，與她溫存。

「你別碰我。」寧芊芊嫌惡的推開他。

「才剛達成協議就反悔?」雲龍不悅的拉著她的手指吸吮。

「這也包括在內?」

「那當然，所有夫妻該做的事都包括在內。」雲龍如是說。

她無言的默許，也許她的心裡有一絲期待，只是不自覺。

愛得越深，她就變得越不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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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龐大的陣仗，寧芊芊有點訝異，忽然間跑出這麼多陌生人，讓她很不習慣。

一字排開的男女裡面，她唯一認得的就是石冰心，站在石冰心身旁的大概是她老公，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對雲龍是如此陌生。

雲龍歡天喜地的介紹所有人，原來舞龍堂的巨頭全到齊了，連他們口中不管事的太上皇也來了。

是想藉此表示對她的尊重嗎?

「雲龍說你願意給孩子一個身份?」關天岳質疑的眼光讓她很不舒服。

「不是我自願，是他的要求。」面對關天岳，她始終無法平心靜氣的談任何事。

「你認為這有差別嗎?極力爭取和欲擒故縱若是能得到相同的結果，再笨的人也會選擇使用欲擒故縱的伎倆。」關天岳的神情冷漠、疏離。

「關長老……」

「義父!」

太上皇和雲龍幾乎同時開口，眾人也因為關天岳的心態而噤口無聲，雲龍轉頭看看受傷的寧芊芊，對著關天岳抗議：「義父，我昨天花了許多心思才讓她答應，您別又嚇跑她。」

「哼!她如果沒這種本事迷惑你，也不敢把腦筋動到舞龍堂上面。」關天岳不會這麼容易就罷休。

寧芊芊忍不下這口氣，她並非一定要嫁給雲龍。「如果我在你眼裡真的那麼不堪，我倒有一個提議，能讓這件事圓滿落幕。」

「馬腳露出來了吧!你有什麼條件?」關天岳一副被他猜中的不屑神情。

「我會和雲龍結婚，但是也會將離婚證書籤好名字，只要孩子生下來，冠上關家的姓氏，離婚協議馬上生效。」

若說關天岳的話讓人吃驚，那寧芊芊的決定更叫人傻眼。

「芊芊?」雲龍難掩火氣的盯著寧芊芊。「我們昨天說好了……」他原本想利用爭取來的這段時間讓她愛上他，現在義父這一攬和，他們兩人的婚姻之路將會變得更遠了。

寧芊芊挺挺胸，告訴自己不能被打倒。「我們昨天是做了一些協議，但是顯然不夠周全，所以你的義父才會來商討細節，加以補充。」

雖然她說得很婉轉，但無疑是在諷刺雲龍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沒有自主權。

雲龍幾乎要噴火了。「你根本不想和我並肩作戰!」

「你努力過嗎?」寧芊芊冷冷一睨。「我說過了，你是白馬王子，但不會是我的。」

「你……」

「豪雲。」關天岳打斷他們兩人的爭執。「不要吵了，她不得不答應，我有上百種的方法讓她非答應不可。」

雲龍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心中的感受五味雜陳，從寧芊芊平靜、凄楚的臉上，他看到她對他的愛意正在一片片剝落。

關天岳立即命隨行的律師遞給寧芊芊兩份文件，讓她在上頭簽名蓋章。

雲龍看著寧芊芊抖動著手簽完字，他沒再多言，迅速揮筆簽字，轉身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