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過得好快，又是一個月過去。
自從那天得知雲龍有意將孩子丟給她之後，寧芊芊開始有了危機意識。
她不再躲著雲龍，時常追著他叫痛，一會兒肚子痛、一會兒腳痛，今天想吃這、明天想吃那的，讓雲龍一刻也不得閑。
只是這男人有點奇怪，既然不在乎孩子，幹嘛對她言聽計從?
寧芊芊懶得去思考，反正她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讓雲龍和肚子里的寶寶培養感情，其他的以後再說。
他們剛從醫院產檢回來，雲龍便哀求著讓他休假一天不下廚，直說她虐待他一個月，應該好好的犒賞他。
說得那麼慘!
她只不過是懶了一點、嘴巴刁了點，不想吃外食，所以才會讓他煮三餐，外加兩頓宵夜，哪有虐待他?
於是，他們決定到外面吃飯。
雲龍扶著她進入一家以氣氛著稱的餐廳，誰知竟冤家路窄，碰上那個似乎是故意撞她的女人。
真是一場奇遇，而且還扯出一大堆原本不該認識的人。
真是詭異，那個女人竟然也認識石冰心，同行的還有一名老人，而且他的臉色不怎麼對勁的瞪著雲龍。
寧芊芊識時務的躲得老遠，這是明哲保身的不變準則。
但顯然她夠搶眼。
「是你!」撞倒她的女人顯然不喜歡她，才會用咬牙切齒的語氣問候她。
那女人看一眼雲龍，壓下胸中的怒氣。
「我是黎畫意，雲哥哥的女朋友。」
女朋友?
不管是不是，光是這女人撞倒她，她們的梁子就結定了。
「你好，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他當我孩子的爸爸。」
寧芊芊的話有如手榴彈，幾秒鐘之內就將一大堆人炸得七零八落。
愁畫意對她的回答十分不爽，忘記維持應有的淑女風度。「哪來的野女人，竟敢胡亂栽贓?」
「哦，原來你認為我栽贓給你的愛人，所以才心狠手辣的撞倒我，」
寧芊芊的話一說完，大家都清楚看見雲龍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怒氣。
黎畫意當然也看到了。
「雲哥哥，別聽她胡說。」
寧芊芊低笑兩聲。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配得上雲龍的校長身份，她也不喜歡他的黑道背景，之所以會杠上黎畫意，純粹是個人恩怨。
「你當然會否認，不過我不會怪你，雲龍的兒子命硬得很，現在還好端端的在我的肚子里，如果你不死心，歡迎你隨時指教。」
寧芊芊的這些活聽得雲龍冷汗直流。
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竟然公開下戰書?
「大家是來吃飯的吧！」雲龍一手攬過寧芊芊，不著痕迹的隔開她與黎畫意，防備的神情寫在臉上。
寧芊芊抬頭看著他，玩味著他強抑住怒氣下的笑容，他護衛財產似的舉動，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關天岳冷眼看著兒子不合宜的舉動，不以為然的皺起肩頭。
黎畫意的臉色蒼白，關豪雲的舉動無疑是向大家宣示這野女人的身份。
「雲哥哥，你真的和她……」
雲龍開心的笑了。
原本他還在傷腦筋，不知道該怎麼向大家提起，雖然今天不是很好的時機，但難得義父和堂里的兄弟都在，真是擇期不如撞日。
「義父，既然今天大家湊巧碰在一塊，就由我做東，順便為畫意洗塵，明天的晚宴我就不參加了。」他拉住想溜走的寧芊芊。「我為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孩子的媽，寧芊芊。」
他還真幽默，孩子的媽?寧芊芊不甚高興的瞪他一眼。
除了關天岳和黎畫意之外，大夥都樂翻天，為舞龍堂即將加入的生力軍歡呼。
本想出言訓斥的關天岳，看見群情歡騰，硬生生地忍下亟欲爆發的怒火。
「吃飯就免了，明天的晚宴一定要出席。」
看樣子他養父似乎不怎麼喜歡她，他大概中意那個黎畫意吧!
這個想法讓她很不舒服，雲龍若是娶了這婆娘，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不行，為了她孩子的爹，她絕對不能讓黎畫意好吃又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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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關天岳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你要多少代價才肯離開雲龍?」關天岳開門見山的說。
有沒有誰能編出一點新的劇情?
似乎自古以來，大家都認為金錢是萬能的，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但問題是她根本不是鬼呀!
她本來也不是那麼想和雲龍在一起，甚至還希望雲龍早點滾出她的世界，但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還是妥協於兩人的約定下，等孩子生下來再說。但是眼前上演的戲碼讓她覺得十分沒水準，她決定自己當導演。
「你想談錢啊?」她假裝思考一下，「聽說雲龍的身價不低，加上你的……這樣吧，你們父子倆的財產分成四份，我和我兒子分兩份。」她看著他鐵青的臉。
「拿到錢之後，我再考慮要不要離開雲龍。」
「你知道現在是誰在和你說話?」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敢在他面前撒野。
「我當然不知道。若是稱呼你公公，怎麼會有逼退兒媳婦的公公?你如果是陌生人，又有什麼權利要我離開雲龍?所以，陌生叔叔，我很難替你的身份定位。」她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人，除了盼盼之外，沒有人能欺負她。
「你——」豪雲對他一直是聽話、有禮的，舞龍堂更沒有人敢對他不敬，就連太上皇也對他禮遇三分，就算她不知道要敬老尊賢，好歹他也是豪雲的義父，她竟然敢對他這麼放肆無禮!
「既然你知道我是豪雲的父親，還敢對我這麼無禮，不怕我反對豪雲娶你?」
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打從他一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她離開雲龍，現在竟然想用身份來嚇唬人?
枉費他活一大把年紀，社會大學利益篇都沒讀好——
人與人之間必須要有利益上的衝突，施惠的一方才有資格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
但是這位老先生顯然不明白個中道理。
「陌生叔叔，你打一開始也沒同意過雲龍和我的事，而你今天來拜訪我的目的，不就是要我離開雲龍?如果我還拿你當公公看待，不但平白被佔便宜，還撈不到一點好處，你想，這種生意會有人做嗎?」說著，她似擺出無限大的度量，「今天的『晚厭』我不會陪雲龍出席，希望老先生能好好替你兒子洗洗腦，在此恭祝你成功順利。」
她真後悔沒去念法律系，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口才這麼好。
關天岳的修養真是好，除了目光凌厲之外，臉上倒沒有出現讓人不舒服的表情。
「你愛他嗎?」
啥?是她聽錯了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老先生是不是讓她給氣昏了?
「好好仔細想想，如果不愛他，為什麼要阻止他找到幸福?」關天岳沒有向呆愣中的寧芊芊打招呼，輕輕替她帶上門，轉身離開。
寧芊芊呆若木雞。
為什麼他沒有正常人的反應?就算沒有滔滔不絕的嚴苛批判，至少也要生氣破口大罵兩句。
還是自己的道行不夠，小小的把戲伎倆根本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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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龍絕口不提他們父子談判的結果，寧芊芊也鴕鳥的不想問。
她仔細想過關天岳的話，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雲龍，只是習慣他在身邊的日子，如果真要離開他，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不舍……
想到最後，她得到一個結論——即使她阻止他去尋找幸福，也是他罪有應得，誰讓他佔了她的清白，還留下龍種在她的肚子里?
寧芊芊坐在一旁，看著雲龍忙碌的替她選購孕婦裝。
雖然她的肚子並不大，可是雲龍堅持她應該穿著寬鬆舒適的衣物，也不知是擔心他的兒子，還是怕她不舒服?
結帳后，雲龍扶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寧芊芊。
「累了嗎?」
有時候她還真討厭他的體貼，因為她發覺自己正慢慢習慣他的一切。
「選衣服的是你，付錢的也是你，我不知道該拿什麼原因來說累。」她意興闌珊的看眼他手上的購物袋。「再過五個月孩子就會生下來，為我買這些根本是多餘的。」
寧芊芊最近很多變，一下粘得他透不過氣，一下陌生又疏離，時而多情、時而冷漠，教他無所適從。
「你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多餘。」他小心的扶她上車。
「不要說了。」靜默了一會兒，寧芊芊轉過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你到底怎麼了?」他將車停在路旁。
寧芊芊深深的吸一口氣。「也許是獨立照顧盼盼太久，自己不習慣別人的照顧，也不懂得怎麼回應……」
「你有夢想嗎?」他發現他們有某些相像的地方。
「誰沒有夢想?幾乎每個女孩子會有的夢想我都有過，只不過那些夢有些真的只是夢想，永遠只能在夢中出現。」
「能不能告訴我，你曾經有過什麼夢想?」
寧芊芊不好意思的笑著，「還是不要說，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幼稚。」
「說說看嘛!再幼稚也不會像我那樣，以為這世上真有什麼神仙住在深山，還想像自己能像董永一樣，娶到一個九天仙女為妻。」
看雲龍一臉笑意，她才不好意思的說：「我幻想過自己一睡不起，然後會有一個白馬王子前來，低頭吻醒沉睡百年的我。」她的臉都紅了。
「我是不是有榮幸成為你的白馬王子?」雲龍問了一個讓人很難回答的問題。
「即使你是白馬王子，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寧芊芊不敢看他認真的神情。
「為什麼不會是?」
「我不敢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寧願自己一個人過。」
雲龍轉過她。「即使在有風雨的黑夜做著惡夢，你也寧願自己一個人?」
寧芊芊認真的凝視他深切的眼眸，心平氣和的說：「明知道有許多阻力，何苦去製造那麼多糾紛?也許孤獨是消弭紛爭的最好辦法。」希望他懂她的意思。
「這不是我認識的你。」為什麼才幾天她的想法就變得如此消極?前不久她還和義父斗得起勁，現在說話的語氣卻像老尼姑。
寧芊芊望著他好一會兒。「你真的認識我嗎?許多人有多重性格，有人就像四面佛，連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怎麼可能了解我?」
連她都不禁懷疑自己的轉變，這算是種成長吧!始終如一的人大概體會不出有人會因為某件事或某句話就在一瞬間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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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芊芊又在想關天岳對她說的話。
他說的對，既然她沒辦法肯定自己的心意，就不該耽誤雲龍追求幸福。
想通之後，她決定離開。
她的東西不多，為求輕便，她只收拾幾件換洗衣物，其他的東西都沒拿。
她回到以前居住的那一帶，想看看附近有沒有房子出租，提著小皮箱，挺著大肚子，邊走邊抄出租房屋的地址。
雖然擔心雲龍會對盼盼不利，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也許雲龍不會那麼卑鄙，遷怒到盼盼身上。寧芊芊撫著肚子，可憐這個未出世便要隨她飄泊的小生命。
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先找個地方住下，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如果不是寧芊芊只顧著尋找租屋的地址，就不會沒注意到前方朝她走來，懷著惡意的男人；如果她眼角的餘光有瞥到他，她定會丟下行李，拉起裙擺逃之夭夭。
「芊芊?」
一見來人，寧芊芊滿臉驚恐的轉身想跑。
那男人眼尖的抓住她的手臂。
「想跑?」李祖家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眼中流露出讓人害怕的侵犯意圖。
「我們真是有緣。」
不，她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他。
李祖家瞥見她隆起的腹部，眼神驟變，寧芊芊的臉色也隨之蒼白，她本能的想抽出自己的手與他保持距離，但是沒能如願。
「你居然大著肚子?」李祖家無奈的笑了笑，「還以為你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結果還不是被人搞大肚子?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再接再厲，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你。」
寧芊芊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大肚子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要大肚子也應該跟我!」他忿忿不平的低吼。「你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單身過一輩子。」
寧芊芊忍無可忍，她竟然倒霉到碰見她的夢魘，天知道地犯了什麼衰運，老是有人想左右她的感情。「那是你逼我說的，我一點都不想單身過日子，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
李祖家拉住她的手。「告訴我是誰對你始亂終棄。」
「沒有人對我始亂終棄，我已經結婚，孩子馬上就要出世。你應該恭喜我，而不是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他扳開她的手指頭，「你既然結婚為什麼手上沒有戒指?」他指著地上的皮箱，「還有，為什麼一個人提著皮箱在街上晃?」
「我們夫妻鬧彆扭，她想離家出走，這樣的解釋你可滿意?」
寧芊芊愕然的轉向聲音的來源，雲龍護衛的將她攬入懷中。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寧芊芊訝異他動作之快。
「老婆．吵吵架也不必離家出走。」雲龍雙手環著她，
雲龍還沒有過足戲癮，李祖家就上前推他一把。「不要碰芊芊!」
雲龍沒將他放在眼裡。「全世界還沒有人敢叫一個丈夫不碰他的妻子。」他一手提起皮箱，一手扶住寧芊芊的肩膀。「我們回去吧!」
雲龍不尊重的舉動惹火李祖家，他幾個大步阻擋他們的去路，想也不想就揮手出拳。
雲龍也不是簡單的角色，輕輕一閃就躲過李祖家的攻擊。
寧芊芊站到雲龍身前。「你到底想怎樣?」
李祖家撲了空之後面子掛不住，忍不住對著站在寧芊芊身後的雲龍叫道：「是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的背後!」
聞言，雲龍目露凶光，想與李祖家一決勝負。
寧芊芊連忙制止他，並推了李祖家一把。「你想打他就先打我，最好把我打死，免得我生活在你的陰影下，一輩子不得解脫。」
李祖家痛心不已，且不敢置信。「芊芊，我是愛你的，難道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寧芊芊呈歇斯底里狀。「我不明白愛一個人怎麼會成為對方的負擔?我不明白愛一個人為什麼會讓對方心驚肉跳……」
寧芊芊轉過身拉住雲龍的手。「你的車呢?我們回家。」
「芊芊!」李祖家悲傷的叫聲讓雲龍停下腳步。
「你是真心愛他嗎?」
寧芊芊不想回答，其實是因為她沒有答案。
雲龍看出她的為難，代替她回答李祖家的問題。
「也許她還在整理她對我的感情，但是你應該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