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大公司上班果然不簡單!

第一天上班，謝易芯以為新人報到只是適應環境，頂多跑跑腿、打打雜，大概就可以撐個一天，畢竟她的職務只是一名小小的秘書助理。

怎麼也想不到，一早新人訓話完畢之後，回到辦公室，就見桌面上疊了一大堆的資料。

正當她納悶之時，冷不防地，辦公室門口響起一道略尖的女性嗓音：

「喂，你把桌上那些整理出來，下午曲總開會時要用。」

易芯回過頭，看見一名穿著極為性感的女人正走進辦公室，然後在她對面的辦公桌后坐下，拿起粉餅悠閑地補妝。

謝易芯先確定辦公室里除了她倆，再沒有其他人了，這才靦腆地開口：

「剛剛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她仍有些不確定。對公司的業務尚不熟悉以前，不可能叫新人整理這些文件吧?

胡麗晶放下她的鏡子，沒好氣地瞪了謝易芯一眼。

「不是和你說話，難道我和鬼說話?真蠢！」

說完，她拿起口紅，再仔細的為已經塗了厚厚的豐唇再補上一層。

「但是，這些……」

「我和曲總出去吃個飯，有不懂的就到樓下找人問去!」

謝易芯本想再問詳細一點，然對方似乎認為她交代得已經夠清楚了，便站了起來，款擺生姿地扭臀離去。

謝易芯傻在那裡，這下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著手了。

此時，收發部的小妹送信件上來，剛巧在門口與胡麗晶擦身而過，一進門就看見謝易芯發愣著。

「那個女人欺負你嗎?」小妹問。

謝易芯苦笑。她是不計較她的態度啦!只是，這些文件怎麼辦?

「你不用太難過，胡麗晶就喜歡欺負新人!」她將信件放下，順口安慰道。

「狐狸精?」

小妹雙眼一瞠，趕忙用食指抵住嘴唇，把她拉向牆角，示意她小聲點。

「當心隔牆有耳。」

她看到謝易芯會意不過來的模樣，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不過我剛剛真的是說狐狸精嗎?」

謝易芯點點頭，直覺眼前這個女孩比剛才那個美女好相處多了。

「哎呀，那肯定是我說溜嘴了，雖然大家私底下都這麼叫她，但還沒有哪個人敢大膽的在她的地盤亂說話。」

「她很兇嗎?」謝易芯有一點擔心。

「凶!當然凶了！」小妹直點頭，然後用手指頭數著。「從我年後上班到現在，已經看過十八個助理秘書因為受不了她而辭職了!」

「十八個?!過年到現在才幾個月啊……」聽起來好可怕的樣子!

「是啊!所以你千萬別得罪她。唉!你也真夠可憐，算來，她還是你的直屬上司，我看以後還有你受的，不過想開一點，凡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人家現在當紅，而且又有總經理罩著她，自然敢囂張了，所以你說我們除了忍耐還能怎樣?」

謝易芯點點頭。她很需要這份工作，不管多困難的環境，她都會忍耐的。

「這個……」她想到了那堆文件，趕緊拿過來求救。「我不太懂，但是下午總經理開會要用，請問你能幫幫我嗎?」

「這我哪看得懂?你太抬舉我了啦!要是看得懂，我也不會被編入收發部當小妹，我看你到樓下去請教黃主任好了，她人很好，資歷又深，一定幫得上你的忙。」

「黃主任嗎?好，謝謝，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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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儘快進入公司狀況，在黃主任的幫忙下，她勉強將桌上那疊資料整理完並交出去之後，便拿出其他的文件來研讀。

一整天，她都待在樓下研究那些對她來講有些艱澀的文件，她感覺自己像是一頭栽進了個巨大的黑洞，怎麼也鑽不出來。

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頭，她才從那些深奧難懂的文件中抬起頭來。

「很晚了，先下班吧，有不懂的明天再來問我。」黃主任激賞的盯著她看，微笑地說：「管理員等著關辦公室的門了。」

謝易芯轉頭一看，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她和黃主任，其他人都已下班了。看了看錶，她大吃一驚，沒想到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啊，我都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耽擱了你下班的時間，真不好意思!」謝易芯連忙站起來，向黃主任致謝，卻發現四、五個小時沒動一動身子，兩隻腿都麻了。

「沒關係，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像你這麼認真的新人了，心裡好高興。」黃主任笑著拍拍她，「要好好加油!」

「好。」她笑著點頭。

「一起走吧?」

「你先走，我把東西整理完就回去。」腳底依舊傳來陣陣的剌麻感，她根本就走不動，但怕黃主任笑話，她又不敢說。

目送黃主任離開，她這才收拾好文件，一拐一拐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準備要離開了，可是想了想，她又回頭，決定將那些文件帶回家看，沒把這些東西弄清楚，她今晚可能會睡不著。

回到家后，她沒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麼幸運，竟然碰上大樓電梯整修!

努力的拖著腳步爬上八樓，門一開，一陣咖哩雞肉的香氣，驀地竄進她的鼻腔——好香!

尹聖昊正坐在餐桌上享受他豐盛的晚餐。

「吃飯了嗎?」

禮貌上，她應該回應，但是和陌生男人同住一個屋子，還是讓她很不習慣。彆扭地，她垂著頭，選擇悄悄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在廚房的右邊。他們的廚房是西式的，飯廳和料理台可以互通。

尹聖昊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麼晚回家，回來了也沒有一聲招呼，而且臉色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難道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難以言喻的情緒飄晃過他的腦海，直覺地，他又往陽台處看去，那條內褲還曬在那裡，心裡想著，要不要提醒她早幹了，該收起來了，但又怕自己多事會惹來人家的不悅。

此時，謝易芯的房門又打開了，這回她取了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

浴室是共用的，在飯廳的左邊，也就是說，她必須再一次由他對面走過。

一陣陣的香氣引誘著她的食慾，中午囫圃塞了一個三角飯糰后，就杯水不進到現在，說實在，她真的餓了……

「一起吃吧?」他再一次招呼。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咕嚕、咕嚕——

一陣很怪異、很不文雅的叫聲，這時正巧從謝易芯肚子傳出，她愣在那裡，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尹聖昊也愣了一下，接著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假裝沒聽見的繼續進食。

「呃……你吃吧，我去洗澡了!」不知所措的謝易芯幾乎是用逃的衝進了浴室。

砰的一聲扣門聲響起后，尹聖昊放下筷子，忍俊不住地笑了。她漲紅臉還強裝鎮定的表情，好可愛!

笨!笨死了!謝易芯懊惱地咬著唇，握拳往罪魁禍首的肚子毆了一下。兩道漂亮的柳眉皺了起來，真的好餓!

這個澡，謝易芯洗了足足有一個鐘頭之久。

因為太丟臉了，她寧可躲到浴室里，直到再也聽不見飯廳傳來任何聲響，她才偷偷的把門拉開一條縫，從浴室裡頭探出頭。

確定飯廳沒人後，她終於放心地步出浴室。

奇怪，都一個鐘頭過去了，怎麼香氣還在?

忍不住，踮著腳尖往餐桌上望了望，「東西還剩這麼多，真浪費!」

她邊說還邊吞著口水。

「沒辦法，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出其不意的聲音由她身後冒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你想嚇死人嗎?」謝易芯拍撫著胸口，瞪他。

尹聖昊朝她笑了笑，走向餐桌，拉了張椅子坐下。

「還不過來吃?」

「我說過我要吃了嗎?」她嘴巴雖這麼說，眼角卻不時瞄向餐桌上，那盤看起來好好吃的咖哩。

忍不住地，她又咽了一口口水。

他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忍住好笑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馬鈴薯放入嘴裡，「這是印度咖哩，味道特別濃，聞起來特別香。」

接著，他又夾了一口肉，「嗯——真的好香，而且鮮嫩多汁，你要不要過來試一試?」

「太誇張了吧!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吃。」雖然有一點點彆扭，不過她還是走了過去，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他含笑的眼眸直盯著她，感覺她的彆扭好可愛。

「看什麼?你不是說一個人吃不完嗎?我是怕浪費才肯幫你，你不要誤會了!」

盯著眼前的咖哩，她不斷吞著口水。

嗯，聞起來真的好香……應該很好吃才對!

他忍著笑，為她添了一碗飯，並將筷子遞到她的面前。

謝易芯餓壞了，再也顧不得形象，接過碗筷，馬上夾了一塊肉，並飛快扒了兩口飯。

真的超好吃!果然鮮嫩多汁，比起五十元的經濟便當，這簡直是人間美味!

「好吃嗎?」看她吃得這麼認真，他覺得很開心。

謝易芯直點頭。

「好吃，真的很好吃。」她勉強從唇內擠出一點空間說話。

如果每天都有這麼好吃的飯菜就好了，不過她也知道做人不能太貪心，只要偶爾像這樣能吃到一些剩菜也不錯啦!

他將一碗湯端到她的面前。

「先喝口湯，你快噎著了。」

她端起桌上那碗湯，咕嚕咕嚕一下子就喝完了。

放下湯，感覺自己飽了，這時腦袋也跟著清明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其實你這是特地留給我的對不對?」

沒想到他這人還挺好心的，不壞嘛!

他沒有回答，站起來，端起桌上的一杯咖啡往客廳走。

「吃飽了就順便把碗筷洗一洗。」

「什麼嘛，才剛剛誇讚他而已……」

她朝他背影做了個鬼臉后，便端著自己的碗放入洗碗槽，無意間，她瞥到垃圾桶里有剩餘的咖哩雞肉。

她一愣，回頭看了看餐桌上的咖哩雞肉，突然間，有一種很感動的情緒自心窩處暖了起來，讓她忍不住凝視著客廳里的他。

她剛剛吃的，不是他吃剩的，而是他又為她下了一次廚……

除了婆婆以外，他還是第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呢!

原來，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午夜十二點，大樓各樓層的住戶多半已熄了燈火，然八樓的兩間房裡頭，燈卻都還亮著。

尹聖昊專註於江金賢所傳送過來的電腦檔案，下星期他將正式進入亞聖上班，擔任副總經理一職。

對於職位，他沒有任何異議，他只打算在這短時間內，就將工作上手，他不想讓其他同事認為他只是個靠父蔭，無一點實力的富家子弟。

而為了母親和自己，他將會在亞聖好好地表現。

他知道只要進入亞聖，就會帶給某些人沉重的壓力，他們會猜測著他的動向、他的實力，當然相對的，流言也會不少，這些都將對亞聖造成短期的動蕩，不過，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擺平這一切。

電腦盯久了，肩膀有些僵硬，他起身動了動，接著便開門走進廚房，倒了杯水。

回房時經過謝易芯的房間，他發現她的房間燈還亮著。

這麼晚了還沒睡?他關心地輕敲她房門。

沒多久，門就開了。

「你怎麼還沒睡?」他還沒問，她已經用困盹的沙啞嗓音先開了口。

他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本來是要告訴她他是出來喝水的，沒想到她竟然長臂一伸，直接端過杯子，咕嚕咕嚕一口喝光了他的水。

「謝謝。你怎麼知道我口渴?」她邊揉著眼睛，邊打著呵欠。

尹聖昊微笑地看著她，問道：「怎麼起來拉?」

對於她迷糊的舉止，他只能以半夢半醒來解釋。

「我看起來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嗎?」含著抱怨的口吻，她煩躁的耙了耙頭髮。

突然，她疲憊不堪的身子往門板一靠，哀怨地嘟嚷了起來：

「我的頭快炸掉了!為什麼那些英文字那麼難懂?查遍了所有的字典，也找不到真正的意思！」

尹聖昊探頭往房內一看，原來她在挑燈夜戰。

「什麼樣的英文字?我能看看嗎！」他好心的問。

「很難!你看得懂嗎?」她剛剛之所以會跟他說這些，只是覺得好煩、好睏、好想睡又不能睡，所以隨便抓個人發發牢騷罷了，倒不是真希望他能幫上什麼忙。

他聳聳肩，越過她，直接走進房間。

她還沒答應讓他幫忙耶!三更半夜，隨隨便便就進女孩子的房間，他有沒有一點禮貌啊?

「你在亞聖上班?」

看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文件格式，尹聖昊感到好笑。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沒聽出尹聖昊驚訝的口吻，謝易芯當他是羨慕她。

「不錯吧!要進我們公司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千多個考生只錄取二十個，不過我也是努力了好久才考上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很厲害啦!

她像小孩子般急著炫耀的表情好可愛，尹聖昊忍不住笑了。

發現他在笑，謝易芯不滿地瞪他。

「喂，你不相信嗎?亞聖真的很不好考，我說一千多個錄取二十個不是騙你的，這全是真的！」突然她閉了嘴，這才想到她還不知道他在哪裡上班，要是他的工作比她還好，那不是糗了嗎?

她眯起眼。「你……你是做什麼的?」

他是做什麼的?剛才她那樣炫耀自己的能力，如果這時候他直接告訴她，亞聖其實是他家的，她可能會覺得很丟臉吧?

那先安慰她一下，再告訴她事實好了——

「現在的工作真的不好找，全球經濟不景氣，讓很多人擠破了頭，也找到不到一件順心的工作……」

好可憐哦!原來他沒有工作啊!易芯同情地看著她。

「不要緊啦!慢慢來沒有關係，其實找工作也要靠緣分的，你也不用太羨慕我，我只是運氣比你好那麼一點點而已。」她剛剛那麼臭屁，他聽了一定很難過吧!

她這是在安慰他?尹聖昊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了?」她微微側身向他，「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自己說錯話，惹你傷心了。」她吁了一口氣說。

「放心啦!你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工作的。」最後，她不忘又安慰他一句。

她居然在擔心他?這種感覺真好!不過——慘了，現在想告訴她事實也來不及了，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他拿起她的文件，招手要她過來坐下。

「怎麼了?」她覺得奇怪，不過人還是靠了過去。

「這些都是工業的專有名詞，在一般的字典上是查不到的，譬如這個……」

他開始為她講解文件上的內容，順道灌輸她一些專業知識，不到半個鐘頭的時問，他已經把那堆文件全都講解完了。

「怎麼樣?現在還有不清楚的地方嗎?」他放下筆，看著她。

她愣愣的看著他，然後又看向那堆文件，發現原先覺得看起來像看梵文的東西，現在居然一目了然。

「你好厲害!真的好厲害!」她驚喜地大叫，「我的天，你簡直是我的救星!」

興奮過了頭，她居然用力地抱住他大笑著。

尹聖昊失笑。他做了什麼偉大的事情嗎?瞧她興奮的。

他抓下圈在他頸上的小手，輕輕叮嚀著：「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明天不是還得上班?」

雖然擁著她的感覺很好，但是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該有點節制才行。

謝易芯發現自己的失態，垂下頭咬著唇，不好意思的將兩手背在身後，整張臉都染紅了。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他眼色複雜的盯著她，但很快的收起。

「不早了，趕快上床，剛開始上班就遲到，就算能力再好也沒有用。」他拉她到床上躺著，很自然的為她蓋上被子。

「晚安。」他含笑地凝著她說。

「晚安。」她緊閉著眼，恨不得將頭縮到棉被裡去。

她的窘迫看在他的眼裡都成了可愛，他寵溺的笑了笑，退出房門時，順道為她關上燈。

黑暗中，一雙清澈而熾熱的黑瞳緊緊的、緊緊的盯著門板，小小的心臟不聽使喚的怦怦響著。

睡得著嗎?今晚——